八 红笺无色
“鹦鹉使大人,求求您了,您千万不要往外跑啊!飞鹰使大人会杀了我们的!”
阿布罗狄的脸色比死人还要难看几分,王殿上黑压压跪着一片侍卫,苦苦哀求他不要冲出去作战,阿布罗狄气的跳脚——为什么撒加把他往王殿一扔就不闻不问,前线打得艰苦之极,他作为空灵五使之一却在王殿上乱转,至今没有昂帝任何旨意或者消息,阿布罗狄忍了又忍才克制住自己没去砸了神龛的门,毕竟那是一国之君。他用念动力责问撒加,每次都被喝斥回来,心里委屈得不行。这一天正在王殿中间发呆,突然觉得心头乱颤,果然不多时便有侍卫回来报告,说红死魔已经渡过血水河,进入了优宓宫,宫内机关遭到了严重的破坏。阿布罗狄急得就要冲出去,侍卫们哪里敢阻拦,只好苦苦哀求。阿布罗狄又气又急,顾不得侍卫再三拦阻和撒加的警告,硬是冲了出去。
阿布罗狄一离开王殿,立刻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仿佛置身于一片冰天雪地之中,突然又是一阵烈焰焚身般痛楚,他立刻想到是卡妙的冰系魔法和米罗的火系魔法在起作用,能够从优宓宫一直震荡到王殿前,可见战斗已经进行得十分惨烈。阿布罗狄怀疑地想着:“为什么王殿上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是有人用结界把王殿保护起来了?”他来不及多想,抽出长鞭便向优宓宫方向飞奔而去。
优宓宫的战斗已经打到了天昏地暗,当红死魔攻破了血水河防线之后直逼优宓宫,米罗和卡妙早已在优宓宫前筑起了层层叠叠的幻化城墙,除了极少量的王殿侍卫之外,所有的战斗型羽翼精灵全部集结于此,腰间别着翦阙宫中珍藏的各式各样的神兵利刃,手持长弓,手搭冷月沙箭镞,笔直地站在墙垛之后。此时已经入夜,一轮明月缓缓升上高空,夜空如洗,云淡风清,这样的良宵美景映照的却不是情人花前月下的情话,而是两军森然对垒的压抑和恐怖。眼看红死魔的大部队将整个地面都已经覆盖,越来越近,看得清第一排红死魔眼中死亡的空洞,也看得清那镰刀尖上最细小的血滴。所有的精灵战士都神色凝重,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咬牙将锋利的箭镞对准了前方蜂拥而来的红死魔。
五十丈,二十丈,十丈,五丈,精灵战士手中的弓箭在慢慢向下压去,突然米罗炸雷般大吼一声:“放箭!”只听一阵狂风般的呼啸声,千万支冷月砂箭镞向红死魔的天灵盖射去,那里是红死魔防御能力最薄弱的地方,大片大片的红死魔应声倒地,后面的红死魔踩着同类的尸体继续向前进攻,它们的长镰刀挥舞开来,将冷月砂箭镞击开。箭雨越下越急,红色的鲜血和银色的箭镞堆成的尸山成了城墙下的奇景,但是红死魔仍在不断进攻,它们蹬着尸山,锋利的爪子刺入城墙,飞快地向上爬去。卡妙一声唿哨,几千名精灵战士腾空而起,将一桶桶滚烫的热油向下泼去,那热油中混有米罗精心调制的蝎毒,红死魔在攻城中不免顾此失彼,凡是沾了热油的无不是被烫得皮焦肉烂,溅到一星半点的也是被蝎毒蜇得嗥叫连连,纷纷从城墙上滚落,精灵战士趁胜追击,那箭射得又快又准,顿时将红死魔这一次攻击打退。
红死魔收拾先锋的残兵败将,如大潮般向不远处退去,退到安全地带立刻停止,整个阵地陷入了一片死寂。米罗和卡妙一分钟也不敢停歇,即刻组织伤员的救治和武器的配发,把将领们召集起来布置下一步作战计划,情知红死魔重新反攻不过是顷刻之间的事情,两人忙得额头和鼻梁上都渗出了细碎的汗珠。
一阵微风刮过,卡妙忙里偷闲抬头看了一眼月亮,明月皎洁如玉,盈盈挂在半空,说不出的明媚。卡妙看了一眼,突然轻笑一声,米罗伸手替他拂开脸上一缕头发问他:“妙妙,想什么呢?”卡妙回眸又是微微一笑,笑容仿佛明月般妩媚:“明月到底存在多久了,我们都不知道。如果我们这一次侥幸不死,不知道还能看多久的月亮。如果我们这一次在战斗中全军覆没,几千几万年之后有什么人在这片土地上看到月亮的时候,会不会知道曾经在这里有过一场恶战,你和我曾经在战斗的缝隙中抬头看看月亮。”他的眼睛如秋雾般笼着水气:“米罗,后悔吗?”“后悔什么?”“成为精灵使,必须要承担别人不用承担的责任和痛苦,我们不能投降,不能后退,就连战死这条路也意味着自己的失败,除了不停的战斗,别无选择。”
他慢慢地握住了米罗冰冷的手:“就好像撒加那样,位高权重意味着他必须付出自己所有的情感和温暖来承担那份责任和期待,有时候想到他和阿布,我会突然觉得我们很幸福。”米罗把卡妙的脸转过来,那张美丽的面庞不知何时爬满了泪水,“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战斗,可是每次你都那么疯狂地冲在最前面,我真是担心死了,生怕再也会见不到你……所以我也拼命地作战,希望可以减轻你的负担……或者说,万一你要是……有了意外,咱们俩会一起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他带着泪水笑笑:“我是不是很傻……米罗……明知道你和我的命运都不可能逆转,还是作着自己所有的努力,其实,能怎么样呢……”
“妙妙……”米罗不再说话,他抛下手中的兵刃,在万籁俱寂的夜空下,在充满着血腥和杀戮的战场上,在奔忙的精灵战士中间,在无尽的柔软的痛楚中拥抱了卡妙。仅仅一秒钟的拥抱,已经道尽了千言万语。在下一秒钟,已经容不得任何眼神的交换,月亮被暗黑的乌云掩住,天际传来隆隆的雷声,一道雪亮的闪电撕裂了夜空,露出血红的天幕。从红死魔的阵地上传来了越来越高的尖啸声,那声音穿透了每一个人的耳膜,刺激着最敏感的神经。精灵战士们互相搀扶,仍然摇摇欲坠,终于忍不住抛下兵器,双手捂耳在地上翻滚,米罗和卡妙功力高深,却也被震得心头烦躁不安。那尖啸声起初只是一股极细的声波,随后越来越粗,成千上万的红死魔加入了这恐怖的死亡大合唱,米罗和卡妙心知不好,大叫撤退,但那些精灵战士已经失去了意识,在城墙上跌跌撞撞地奔跑,互相冲撞,纷纷跌落城下,摔得粉身碎骨,或是尖叫着腾空而起,飞得无影无踪。米罗一见势头不对,用足了全身力气大吼一声:“撤退!”这一声吼响彻天地,伴随着一个炸雷,生生震断了红死魔的尖啸,刺激减弱,精灵们立刻恢复了清醒,在卡妙的带领下撤退到优宓宫内部。又是接连几个炸雷,瓢泼般的暴雨倾泻而下,卡妙和米罗携手最后撤退,当他们即将退入优宓宫大门的时候回头,只见红死魔已经开始了第二次攻击,无数条长镰刀在闪电的照耀下迸发着死亡的气息,挥舞着杀戮和恐怖,向优宓宫蜂拥而来,两人不由得互相紧紧攥住对方的手,再看一眼高远深邃的夜空,转身扑入大殿,立刻深闭了宫门。
很快的,红死魔便攻破了宫门,侵入优宓宫内部。卡妙和米罗带领精灵战士依靠宫中的各种设施和机关与红死魔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这对于擅长空中攻击的羽翼精灵来说十分不利,但此时已经到了寸土必争的地步,每一个角落,每一级台阶,每一块地砖上都有厮杀的战士以及不断倒下的尸体,米罗和卡妙虽然一时不至于落败,但是红死魔经过两次损失惨重的战役,已经熟知这两名精灵使的面容,一窝蜂地涌上来,恨不能把两人活吞解恨,所以几乎自顾不暇,更不要说出去解救那些苦战的精灵战士。只见大殿空中,雪白淡青粉蓝嫩紫的羽毛沾染着触目惊心的鲜血四处凌乱着飞舞,精灵战士被屠戮吸血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米罗和卡妙心痛欲碎却杀不出重重包围。但精灵战士虽然处于劣势,却是越战越勇,大有与敌人同归于尽之势。卡妙将两个红死魔的头颅一刀砍下,恰好看到一名精灵将领拍动伤残的翅膀,艰难地拖着五六个正在吞噬他脚上血肉的红死魔一头扑向优宓宫中的神兽雕像,猛撞在神兽胸前,那雕像口中立刻喷出汹涌的毒液,洒落在地面上,将地板腐蚀成好大一片石坑。那精灵将领和附近的一群红死魔被腐蚀得连骨头也不剩一根。那精灵将领正是属于千阈宫属下,平时和卡妙关系十分要好,如今竟然如此惨死,卡妙心头一阵揪紧的疼痛,一转眼又看到两名精灵战士被十几个红死魔围在中间攻击。那两名精灵战士已经身负重伤,还在拼命保护着同伴,眼见几个红死魔扑到其中一个精灵身上噬咬,另一个精灵奋起救助,将那几个红死魔击退,不料身后的红死魔手起刀落,一刀便将那精灵的左翼连根切下,那个精灵不顾伤处,用仅存的右翼用力拍击敌人,十几个红死魔一起举刀向他攻击,不过几秒钟便将这名精灵杀死切碎,尸首顿时被吃得干干净净,转身又去攻击受伤的那名精灵。卡妙大叫一声,千羽刀横挥竖扫,拼命向那个精灵冲去。可是身前的阻挡重重,一时间又怎么冲得过去。米罗那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眼见围攻自己的红死魔越来越多,便知道大殿上的精灵战士越来越少,败局已定,除了继续后退,别无选择。卡妙与米罗百忙之中交换一个眼神,两人且战且退,突然同时振翅飞起,卡妙再次施展电解术,暂缓了红死魔的围攻,瞬间突破包围,向王殿退去。
卡妙和米罗一路狂奔,在通往王殿的路上迎头撞上了跑出来的阿布罗狄,三人见面抢着说话,谁也没听清楚。还是阿布罗狄伸手一把捂住了米罗的嘴,然后对着卡妙一翘下巴:“你先说!”卡妙说得倒也简洁:“你的优宓宫丢了!”阿布罗狄松开米罗,米罗补充一句:“连我的血水河。”阿布罗狄看看两人问道:“撒加他们呢?”“……”卡妙和米罗互相望望,发现竟然把那两人忘光了。可是也没有时间让他们猜测,只听阵阵凄厉的怪叫声传来,红死魔已经突破了优宓宫,铺天盖地地涌来,身后就是王殿,三人想退都没地方退了。米罗一手拉住阿布罗狄,一手拉住卡妙笑了笑:“好兄弟,认识你们真好,就是在一起的时间未免太短了些。”阿布罗狄嫣然一笑:“别装蒜了,你这话可不是打算对我说的。”,卡妙没说话,只是俯身在阿布罗狄额头上吻了吻,转头也在米罗脸颊上吻了吻,然后抽出千羽刀平静地走向黑压压的敌人,“一切都要结束了。”他说。阿布罗狄和米罗对望一眼,各执兵器,三人齐声呐喊,向敌人冲去。与此同时,红死魔也高声呼啸着向三人席卷而来,瞬间将三名精灵使淹没。
他们当然不知道优宓宫地下发生的那一切,撒加不愧为空灵五使之首,即使是孔雀使如此近距离的突然袭击,仍是从容避过,将翠羽镖全数抓在手里。沙加红了眼睛大叫:“撒加!昂帝是你害死的!”从腰间拔出软剑拼命刺去,撒加转身避过,叫道:“沙加你听我说!”沙加哪里听他的,迎头赶上又是一剑,剑剑是夺命的招数,撒加只能招架,不多时退到墙角,避无可避,猛然间一手抓住剑刃,一手抽出了腰间的匕首,只一招便将匕首架在了沙加咽喉处。撒加声音发颤,透着委屈和内疚,眼望沙加一字一句地说道:“沙加,求求你,好好看一看,是我杀了昂帝,但那已经不是昂帝了……那已经要变成红死魔了……”
鲜血从撒加的手掌中一滴滴落在地面上,清脆的响声令人心悸,沙加凝望撒加痛苦的双眼,那里面盛满了太多的压抑和负担,太多的孤独和责任。他的手开始发抖,终于软剑豁然落在地面上,沙加奔向石棺,没错,那里躺着的就是昂帝,仍然戴着那个深红色的面具,穿着庄严的法袍。而他胸前插着的赫然就是撒加的匕首,那一对镶嵌着巨大绝星宝石的匕首是飞鹰使的象征,一长一短,一黑一蓝,撒加手中的是镶嵌黑色宝石的长匕首,那柄镶嵌着蓝宝石的短匕首就插在昂帝心脏的部位,上面的鲜血已经干涸,可是看得出匕首插进去的时候鲜血怎样四下里飞溅。
沙加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揭开了昂帝的面具,他清楚记得昂帝确定他们为空灵五使时曾经摘下过面具,在那个令人生畏的面具下是一张白皙而优雅的面容,威严而不失慈爱,俊美而不失庄重,一双紫水晶般的眸子望着新生代的空灵五使盈盈微笑,令人倍感亲切。
而今在那面具下面的却是一张惨白的面孔,黑洞洞的双眼直勾勾地瞪着天花板,长短不齐的牙齿顶翻了嘴唇暴露在外面,鼻子和耳朵变成了四个黑窟窿,最可怕的是每一处窟窿都在不断地渗出细小的暗黑色的血流,这血流到身下就立刻被身体吸收再流出来,永无止歇。那活脱脱就是一副红死魔的面孔了。
沙加惊得倒退了两步:“这……这……”沙加几乎是叫了出来:“难道昂帝是……是中了血魔咒了?”那是红死魔族最高的魔法,凡是中咒者视其生命力强弱,或快或慢地变成傀儡红死魔,而生前法力越高强,变成傀儡红死魔之后越容易被红死魔族操纵,一旦中咒,除了一死绝无解脱可能。
撒加沉默着,他走到石棺旁缓缓下跪,泣不成声:“……红死魔的势力早就比咱们想象的强大多了,如果不是昂帝……用最后的精力构筑了咱们通行的结界,咱们连人间都去不了……可想不到红死魔趁虚而入,利用昂帝因为构筑结界失去了防御能力的时候对昂帝施加了血魔咒,昂帝用生命力压制着血魔咒的发作,苦苦支撑到咱们回来……然后陛下他……他召见我……传给我凤灵封印……叫我……叫我……”
撒加跪伏在石棺前痛哭失声,沙加已能想到,昂帝定然是知道自己剩余的生命力已经无法再克制血魔咒的应验,为了不让红死魔的诡计得逞,苦苦挣扎到空灵五使归来,将凤灵封印——也就是帝位传给了飞鹰使撒加,并且命令撒加立刻将自己杀死,以决后患,同时封锁消息,以免动摇军心。身为一国之君,做出如此决定不可不谓一片苦心,只是这样一来撒加既要担负弑君之罪,又要保守秘密,更要担负起全部保家卫国的重任,独自一人承受了所有的悲痛和不被理解的寂寞,以及连续作战的疲惫和灭族危险的压力,何况空灵五使一贯视昂帝如师如父,特别是撒加早在其他四使之前便跟随昂帝千年之久,名义是君臣,实则情同父子,要他下手夺取昂帝的性命,纵然那是形势所迫,别无选择,当理智的行为结束之后,千年积累的情感会全部化作内疚和痛苦、自责将一个人彻底淹没。一直支撑到今日,如果不是对国家一片赤胆忠心,决不能承担如此厚重的痛苦和责任。
沙加泪流满面,他跪下来用力地拥抱了撒加,清晰地告诉那颗跳得紊乱的心脏:“一切都会过去,我们一直在一起。” 他再次紧紧地拥抱撒加,抱住他的头。撒加将头埋在沙加的肩窝,模糊不清地说了声谢谢,泪水顺着沙加的衣襟一滴一滴,在地板上叩出了清脆的回声。
半晌,沙加带着泪笑道:“已经这样了,你还派阿布保护早已经不存在的昂帝,几次我想和他通话,都感到有一股强大的念动力在保护王殿,那都是你做的吧。”撒加飞快地擦去眼泪站起来:“是的。”他顿了顿:“这一场恶战,我们恐怕不可能有人活下来,自从把阿布从地狱魔宫带回来之后我就一直在后悔,还不如把他留在那里,何苦要他一起送死……”沙加看了看他:“不止这些吧?难道你不希望有朝一日阿布能够借用地狱魔族的力量复国么?”撒加垂眸一笑:“不愧是孔雀使,我什么心思都瞒不过你啊!地狱魔族自成一派,魔王年轻有为,将来大有发展。我只担心阿布那小家伙太不听话,不肯使用魅影令的结界或者是意气用事跑出来,耽误了大事。”沙加已经向密室大门走去,听到撒加这样说突然折回,他望着撒加深沉的双眼微笑了一下:“你还是不肯说实话,难道要见到阿布本人才肯说么,算了,我不逼你,咱们赶紧走吧。”
想了想,从贴身的袋子里掏出了穆赠送的明珠塞给撒加:“带着这个,有助于恢复你的体力。”撒加讶然看着这珠子问道:“这……这是安柯拉魔湖第一任帝王心脏化成的宝珠啊!你是怎么得来的?”沙加怔了怔:“啊……”撒加神色凝重:“传说安柯拉魔湖第一任帝王本是天帝之子,因为得罪了海神,被诅咒化成人身鱼尾,降落在安柯拉低地。天帝之子吸尽天地精华,引来天河之水灌满了安柯拉魔湖,把低地中的人类、精灵、妖魔都变成了人鱼,建立了最大的人鱼帝国。他去世前将所有的灵气都聚集在心脏内,化作一颗宝珠世代流传,只要配戴这颗宝珠就可以吸取天地万物的灵气补充自己的体力,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源啊!”沙加一颤,登时想到那个紫发碧眸的年轻男子,他优雅的笑容和狡黠的眼神,时而深情时而胡闹的话语,临别时那依依不舍的凝望,只觉得心头一阵酸楚,不敢多想,慌忙推了撒加一把:“不是讲典故的时间,赶紧走吧!”
当撒加和沙加来到地面,看到优宓宫中宛如修罗场般的战场遗迹,都不禁悚然。没有想到红死魔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就突破了两道重防线,两人心头不由得一紧,飞快地追击而去。
只见在距离王殿不远的路上,红死魔那可怖的身影分成三个包围圈,包围圈中各有一青一白一红三个身影,正在浴血奋战,米罗尚有反攻的余地,卡妙和阿布罗狄都已经显得力不从心,沙加飞快地扑向卡妙身边,一把翠羽镖掷出,将逼得最近的一群红死魔打倒。撒加直扑向阿布罗狄身边,一脚踢飞了三个红死魔,长匕首刺出,将两个红死魔来了个对穿,左肘后撞,右腿飞出,十几个红死魔惨叫着跌了出去。红死魔见撒加来得凶悍,都向后退去,留出了一个稍大的包围圈。撒加根本不看红死魔,转身对着阿布罗狄喝道:“谁叫你到处乱跑的,赶紧回去!”
阿布罗狄满头满脸溅得都是鲜血,可是仍然对着撒加微笑:“你骗我,我知道的!根本就不用我保护昂帝,倘若真的需要保护,你看我站在这里就不会来救我而是会去王殿保护昂帝了。”他拎着鞭子,夜风将他美丽的长发高高扬起:“为什么?撒加,你不愿意我参加战斗,你对我说话永远是哄骗或者命令的口气,你是以为我还是小孩子吗?”撒加抿起嘴唇:“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阿布罗狄仍然在微笑,波光粼粼的眼睛注视着撒加:“什么时候知道的……从我开始了解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你——永远——都不会顾及我在想什么!”阿布罗狄突然手一扬,大把黑玫瑰向撒加身后准备偷袭的红死魔射去,随后箭一样冲过去向红死魔发动了反击,那长长的镰刀擦着阿布罗狄的脸蛋划过去,割下长长的一绺头发。
撒加大叫一声,抓住阿布罗狄往身后一扔,隔在他和红死魔之间,顺手将沙加刚给他的安柯拉宝珠塞给了阿布罗狄。他俊美的容颜此时已经变成了铁青,双眼炯炯瞪视着敌人,威风凛凛,气势如虹。红死魔也知道这是空灵五使之首的飞鹰使,格外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双方僵持一会儿,几百个红死魔无声无息地挥起铁镰刀,从四面八方向撒加砍来,撒加怒吼一声,纯黑色的巨大双翼猛然展开,强劲的气流卷起的狂风将红死魔吹得倒撞出去,跌得七零八落。撒加左手一挥,强烈的电光从掌心中飞迸而出,右手便是五道激射而出的水流,撒加的电解术可比卡妙有力多了,一起射入红死魔战团,顿时惨叫连连,死伤一片。
阿布罗狄长鞭展开与撒加并肩战斗,此时此地多说无益,只需要尽到一名战士的责任。可是红死魔一层层拥上来,撒加虽然武功高强,在这样的乱军之中充其量只能全身而退而已,再要扭转局势却是万万做不到了。陷入了车轮战术的泥潭,阿布罗狄已经筋疲力尽,撒加也不可能长久支撑下去,米罗卡妙那边就更难说。阿布罗狄看一眼撒加,撒加也是溅了一头一身的鲜血,气息已经有些不匀了。他偷偷地把手伸进怀里,握住了魅影令。
蓦然间撒加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阿布罗狄握住魅影令的手腕:“到!王!殿!去!”
他提起阿布罗狄便向王殿抛去,阿布罗狄在空中翻了两个筋斗,展开双翼又滑翔回来,已经抽出了魅影令,撒加失控地喊道:“阿布,不要用!”阿布罗狄的手停顿了一秒钟,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撒加:“为什么!我只要你回答我为什么不可以用?你从来都不回答我的问题,回答一次你会死啊!”
撒加一掌将两个红死魔打到一边去,几乎是在哀求阿布罗狄了:“阿布你不要任性好不好?回王殿去好不好!”他一面喊一面抵挡着红死魔的进攻,这一分神差点被镰刀割伤。阿布罗狄握住了魅影令,咒语就在口边,可是看到撒加如此焦急的模样,却也不敢轻易召唤。但是从空中看来,空灵五使除了撒加还在勉强支撑外,都落入了绝对的劣势,阿布罗狄再也忍不住,将魅影令高高举起,就要念咒。撒加突然大叫一声,匕首脱手飞出,直击向阿布罗狄拿着魅影令的手腕,几乎是与此同时,数十条长镰刀向阿布罗狄砍去,这一下子变起仓促,阿布罗狄兼顾不暇,虽然没被刺到,魅影令却脱手落入身下的敌群。阿布罗狄尖叫一声,不顾一切地扑下去抢。
撒加只想阻止阿布罗狄动用魅影令,却不曾想到红死魔突然转为攻击阿布罗狄,阿布罗狄更是扑到敌群中去抢魅影令,再喝止他早已来不及,只见齐刷刷几千条铁镰刀朝着阿布罗狄扑落的方向竖起,只等着阿布罗狄自己撞上去自杀。撒加来不及思考,纵身跃起去半空中截阿布罗狄。阿布罗狄大头朝下去势甚快,竟然抢在魅影令落下之前将魅影令抓在手中,然而此时他距离最高的铁镰刀不过三四米了,红死魔见此情景,纷纷抢上前去,把手中的镰刀高高举起,眼看就要将阿布罗狄乱刃穿身,猛然间一股黑色旋风从刀丛和阿布罗狄之间卷过去,阿布罗狄尚未反应过来,人已经在撒加的怀里了。
“你什么时候……能听我一句话?”撒加飞在半空中,依然是责备的话语,语气却异常温柔,“告诉你到王殿才能用,偏不听。”阿布罗狄怔怔地看着撒加苍白的面容,手里还捏着魅影令,撒加的眼睛深邃如九月的地中海,温暖而美丽,带着异样的伤感,他说:“你这个……小孩子……现在就去王殿召唤迪斯吧!”
阿布罗狄惊道:“什么……召唤迪斯……撒加你说什么……啊!”阿布罗狄只觉得手上湿漉漉的一片瘆人的感觉,低头一看,鲜血正不断自撒加前胸涌出来,已经在地上流了一大滩。他的手臂松开了阿布罗狄,摇摇欲坠。阿布罗狄急忙抱住他,手忙脚乱地给他止血,哭道:“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到王殿去使用魅影令?为什么会这样?”他已经感到撒加的伤口极深,压上去的手帕竟然被鲜血冲开,突然觉得撒加身后的衣服破了,赶紧用手一探才知道,撒加刚才救他的时候被镰刀从后背一直穿透到前胸,伤势严重极了。
撒加话不成句:“去……王……殿……”阿布罗狄慌得一面流泪一面急速拍打着双翼向王殿飞去,只觉得撒加的身体越来越沉重僵硬,脸色越来越苍白如纸,忍不住哭喊道:“求求你撒加!我什么都听你的,求求你不要死!不要死!”撒加勉力露出一个微笑,“傻孩子……”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镰刀割伤了肺部,牵连得气管喷血,说了这一句,口中鲜血狂喷。阿布罗狄眼中的泪水一滴滴掉下来,在撒加的脸上溅起清冷的水花,只说了一句对不起便说不下去。
他们很快降落在王殿门口,侍卫们慌忙将撒加迎进王殿包扎伤口,撒加虽然虚弱,神志却清醒,他平静地叫阿布罗狄拿出魅影令来,阿布罗狄满怀愧疚地念动了召唤咒语,只听一阵阵噼噼啪啪的声音作响,王殿上空出现了一个深紫色的圆环,那就是魅影令的结界,随着熟悉之极的招呼,迪斯率领着大队彪悍的魔族战士从结界中迈出,缓缓降落在王殿上。
阿布罗狄惊讶得眼睛都瞪圆了,他看看一脸坏笑的迪斯又看看虚弱的撒加,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是说……”他转向撒加,撒加无力地笑了笑:“魅影令就是地狱魔族的法令啊……现在除了他们这一族,魔族成员可就剩下了红死魔了……倘若告诉你魅影令召唤的是地狱魔族,以你的性格怎么可能在生死关头叫迪斯过来……”阿布罗狄含泪叫道:“可是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到王殿才能用!”迪斯撇撇嘴,握住阿布罗地颤抖的肩膀:“王殿这里有强大的念动力保护,红死魔的能力要受到限制,他怕我连他都打不过,出去就会挂了。”他转头看着撒加:“不过我说老兄你也真是的,就算是在外面召唤我们,边打边退还不行?还非得弄得半死不活的?讲义气也不是这个讲法,真没脑子!”
他一边说一边来到撒加身边,点了撒加胸前几处穴道,“再说我知道你也不是跟我讲义气,你多半还是怕我挂了没人照顾阿布是吧,想得可真是周全。”迪斯从怀里掏出不知什么药丸塞到撒加嘴里,果然,撒加的血慢慢止住了,脸色也明朗起来。他喘了口气笑道:“还是你厉害,我可比不了你……帮忙出去看看我那几个弟兄如何?我这就出去。”他用手扶着墙壁慢慢地竟然站了起来,迪斯连忙架住他:“这是怎么说的,你不出去,难道我们就不出去了,你以为你这里是旅游名胜,我们观光来啦?你给我坐好了别动,看兄弟的!”一声唿哨,彪悍的魔族战士蜂拥而出,呐喊着向红死魔军团杀去。
在王殿之外,米罗、卡妙、沙加已经背靠背站在一起战斗,他们周围红死魔的尸体堆积如山,但是整体人数似乎丝毫不见减少,三人看起来疲惫不堪,已经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了。迪斯率领熊型魔族战士冲在最前面,气流将他们厚重的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们高举着地狱黑魔刀,瞬间便与红死魔厮杀在一起。在狼型魔族战士之后是魁梧的狮型魔族战士,他们没有武器,却有着可怕的尖牙利爪,几个纵跳便蹿到了狼型战士前面,居高临下地对红死魔大肆攻击,这之后是蜂拥而上的狼型魔族战士,他们的眼睛是碧绿碧绿的,齿牙间挂着象征着强烈攻击性的粘稠的唾液,喷着响鼻,以摧城之势向红死魔狂扑而去。地狱魔族战士是天生的战斗型民族,绝非与世无争的羽翼精灵能比,魔族战士所到之处,一片摧枯拉朽之势,红死魔纷纷惨叫着败退下去,一时间尸横遍野,溃不成军。
迪斯冲杀在最前面,直奔卡妙他们而去,那里是红死魔精锐战将的聚集区,迪斯大吼:“渣滓!垃圾!给我滚开!”年轻的魔王大开大合地挥舞着吴钩,凡是他所到之处,红死魔的尸首就像瓜菜一般滚开去,连铁镰刀都来不及使用。几百名熊型战士怒吼着跟在魔王身后冲杀,但是红死魔人数众多,虽然占了上风,一时间却冲不过去。
卡妙米罗和沙加听见了魔族战士的呐喊声,精神一振:“是迪斯的援兵来了!”“要打开一个缺口才能接应!”米罗伸出双手,直对着最密集的红死魔,卡妙和沙加会意,一左一右分立于米罗两边,三人一起振翅,身上爆发出明亮的青色白色金色的光芒,最后汇聚成一道灼亮的红光,那红光上升了几百丈之后突然回落,瞬间从卡妙和沙加的头顶上贯注下去,卡妙和沙加齐声大喝,四只手掌拍击在米罗背上,那道红光瞬间化作万道红霞,从米罗的掌中直扑向敌军,只听天摇地动般的巨响过后,红霞变成高高翻滚的气浪,将面前的红死魔全部化为乌有,一个包围圈变成了半个包围圈。迪斯率众长驱直入,几名雄狮战士叼起三名精灵使的胳膊望背上一抛,立刻送去王殿,迪斯率众趁胜追击,红死魔呼啸着败退,一时间竟然退到了优宓宫之外。
仅存的王宫侍卫也投入了战斗,王殿只剩下阿布罗狄和撒加,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良久良久,阿布罗迪突然扑到撒加怀里哭了起来:“你是真的那样想的吗,撒加?”他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望着撒加,几乎是哽咽着问道:“你怕我受伤,怕我死掉,所以用念动力封锁王殿保护我,甚至怕你预定的我的保护人死掉,所以不让我动用魅影令……宁可自己战死在毫无胜算的战场上吗……”撒加避开了阿布罗狄的目光不敢回答,阿布罗狄的眼泪成串滚落:“你把一切都安排好,什么都算计进去,只是没有算进去我对你的感情……如果你死了,我怎么可能活下去……”
撒加抬起手抚摸着阿布罗狄丰盈的秀发,温柔地一笑:“真是傻话,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再说……”伤口不再流血却依然疼痛,撒加忍不住微微皱眉,阿布罗狄纤长的手指抚平他的眉,带着些许幽怨看了他一眼:“……你要么不说话,说话也从来不说一句真话……你还是只把我当小孩子……”撒加笑了笑:“本来你也不大……”看到阿布罗狄拉下脸来连忙改口:“哦……可那是你的从前了……”他握住阿布罗狄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一下:“阿布,答应我一件事情好不好,你要不是小孩子,一定会知道这件事情很重要。”
阿布罗狄见他说的凝重,不敢多问,只听撒加郑重说道:“鹦鹉使听旨——”
阿布罗狄吃了一惊,突然见撒加额头上闪出一朵金亮的梧桐叶的形状,那梧桐叶稍纵即逝,慢慢显现出凤凰涅磐的图形来,阿布罗狄大惊:“撒加你……你……继承帝位了?!”撒加凝视着他:“鹦鹉使听令。”阿布罗狄立刻单膝下跪,一阵阵惶恐中只听见撒加严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举起你的右手发誓,我说一句,你跟着念一句。”阿布罗狄举起手来,满心都是疑窦,只听撒加念道:“我发誓——”阿布罗狄跟着念道:“我发誓……”
“无论如何——我都要在这场战役中活下去。”
“无论如何……”
“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变故,即使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朋友,失去所有的族人,即使背弃故土颠沛流离,即使受到非人的侮辱、伤害、挫折,即使痛不欲生,即使对未来失去了所有的信念和希望,我都一定要活下去!”
“无论……”阿布罗狄惶然抬头看着撒加,撒加冷酷的目光正射向他:“你发誓!”阿布罗狄不敢分辨,只得乖乖地跟着念下去,念到中途已经泪流满面,念完最后一句,阿布罗狄含泪望向撒加:“撒加……陛下……这是为什么?求求你告诉我……”不料撒加突然举手按在阿布罗狄头顶,猛然用力,阿布罗狄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整个大脑被劈开一般,顿时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撒加怀中,撒加看过去筋疲力尽,但是眼神无限温柔,他挣扎着起身,觉得身上突然充满了力量。撒加望着阿布罗狄,缓缓翻身下跪,口称陛下,阿布罗狄吓得慌忙跪下来扶住撒加,撒加眼中含泪,然而面带微笑,他说:“阿布,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阿布。从今往后,你就是羽翼精灵族的新王。”
“你,一定要活下去。”撒加的手抚摸上阿布罗狄憔悴的脸颊,他第一次如此郑重如此深情地望着他,阿布罗狄心头怦怦乱跳,撒加庄重地在他额头上闪亮的金梧桐叶上印下一吻,如释重负地说道:“从现在开始,所有复国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他微微一笑:“今后的苦头和责任都交给了你,我们可就偷懒了……”他的笑容和泪水一同洒落,如同秋日的细雨浸得阿布罗狄心头酸楚不已,他抓住撒加哭着问道:“你说什么撒加,你说什么啊!你们要不管我了吗?”撒加没有回答,他的手仔细地抚摸过阿布罗狄的额头、眼睛、秀美的鼻梁和嘴唇,托起他的下颏,在那微微颤抖的淡红色的嘴唇上落下轻柔的一吻,他喃喃地说:“我爱你,阿布……答应我,为了我活下去……”他清亮的眸子此时笼罩着温柔的雾气,阿布罗狄一阵阵眩晕,心跳得快要炸裂开来,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撒加手起掌落,正切在阿布罗狄后颈,阿布罗狄猝不及防,登时昏迷过去。
撒加勉力支撑着身体站起来,三次运气才打开了结界,阿布罗狄的身体被送入结界,然后撒加打开了被所有精灵视为圣地的神龛,那里面原来是深不可测的异次元空间。撒加将结界入口封入异次元空间,最后看了一眼阿布罗狄紧闭的双眼下那微微颤动的长睫毛,挥手关闭了这一切。当他将要转身离去的时候,突然间两行热泪从眼中滚落,他拼命地控制着,但是呜咽的哭声超越了一切理智,当卡妙等三人被雄狮战士送入王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平时威严如钢铁般的飞鹰使正跪在神龛高耸的神像脚下毫无掩饰地恸哭。三位精灵使看到这一幕都大受震撼,良久良久无语。
九 再振山河
迪斯带领魔族战士以摧枯拉朽之势追着红死魔退到优宓宫外,红死魔已呈明显颓势,面对魔族战士锋利的爪牙和咄咄逼人的气势,已经乱了阵脚。迪斯大声呼啸,正准备一鼓作气收复血水河,突然听见隐隐的大地震动之声,从西南方向传来了阴森可怖的呼唤,随后在遥远的地平线上,一条极细的黑线出现了。迪斯立刻跳上一名雄狮战士的肩膀瞪大眼睛向远方注视,那黑线越来越粗,移动得越来越快,随着越来越清晰的尖啸,黑色的浪潮铺天盖地而来。
迪斯终于看清,那是无数的暗黑妖手持铁镰刀前来支援,它们身体前倾,飞快地奔跑着,嘴边带着掠夺和死亡的邪恶笑容,带着必胜的冷冷的笑容,丑陋的笑容,飞快地向这边奔来,仿佛面对的不是雄健的魔族战士,而是一群木头人。
迪斯这一惊不小,他环顾属下,虽然获得了这一场战役的胜利,但是损失也大大超过迪斯的想象,数十位跟随左右的大将军都牺牲在战场上,剩下的士兵没有不带伤的,凭借他们这些战士就想挡住这汹涌的暗黑妖战团是绝对不可能,可是如果后退的话精灵城定然失守,羽翼精灵要面对灭族的危险,不过如果留下来战斗,那么地狱魔族顷刻之间就被灭族也成了既定事实。迪斯左右转头看那些战士们,虽然头脸上血迹斑斑,但是士气仍然高昂。面对强大得不可思议的敌人,熊战士亮出了利爪,雄狮和狼战士露出了尖牙。
迪斯听见战士们喉咙里发出的低沉的咆哮,也听见对面暗黑妖不可一世的桀桀笑声。那一瞬间年轻魔王的眼中有泪光一闪而过,但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高高举起了右臂,用洪亮的声音大叫道:“死而后已!”吼罢一马当先冲了出去,魔族战士们立刻爆发出一阵阵撼天动地的吼叫,奋起最后残余的力量,迎着死神冲上前去,顷刻便与那暗黑的死亡漩涡搅作一团。
此时在王殿中,沙加他们已经知道了撒加将帝位传给阿布罗狄一事,半是心酸半是欣慰,米罗卡妙都不禁冒出同样的念头——和撒加阿布相比,自己实在是要幸福多了——即使即将面对死亡。他们没有多话,立刻围坐成一圈,八只手握在一起,利用结界进行短暂的疗伤。米罗最先恢复元气,随后是沙加和卡妙,撒加受伤严重,最后站起身来。
他们在走出王殿之前,卡妙低声问撒加:“撒加……阿布……陛下什么时候能苏醒?”
撒加低着头:“至少要等到战争结束吧。他已经是精灵之王,具有突破异次元空间的能力了。不必担心,现在要担心的是迪斯,我们已经耽搁太多时间了。”
空灵四使飞快赶往战场,他们的到来非常及时,魔族战士已经被分割成数个小块,占据的领地被逐步吞没,迪斯身边集结着二十多名雄狮战士,已经是最大的战团。迪斯和战士们背靠背地浴血奋战,脸上已经挂彩,吴钩也只剩下左手的一只,右臂软软地挂在身侧,可能是骨折了。但是每一名魔族战士都在拼死力战,不止一名熊战士死后高大的身躯仍在原地屹立,几名狼战士后腿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仍在地上爬着奋力扑咬受伤的暗黑妖,不到断气决不撒嘴。
看到这惨烈的一幕,撒加最先大吼一声直扑下去,人没有到,巨大的羽翼已经如两扇钢板一般拍倒了一片暗黑妖,沙加、卡妙与暗黑妖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各展兵刃紧随其后便冲下去。迪斯满脸是血,抬起头还在冲撒加打招呼:“嘿!我说,你就不能挑个我形象好一些的时候出现吗?”撒加一翅膀扫倒了几个向迪斯攻击的暗黑妖,大声叫道:“陛下英勇无敌,今天才真让飞鹰使见识到!”
卡妙杀出一条血路,来到迪斯身边,先向迪斯行礼致意:“陛下率将士们救助精灵城,羽翼精灵族终生不忘!”迪斯咧着嘴笑了一下,骂道:“这群垃圾还真是难缠!喂,你会不会接骨?我胳膊断掉了。”
卡妙微微一笑牵起迪斯的断臂,手掌从下至上拂过,迪斯只觉得一阵暖流从掌心一直上升到肩窝,右臂顿时恢复如初。他晃晃胳膊冲卡妙点点头:“谢谢了!”转头问撒加:“阿布还好吧?”
撒加眨眨眼睛:“陛下安然无恙,一定会度过这个难关的。”迪斯睁大了眼睛:“陛下?什么陛下?”撒加以手加额:“鹦鹉使大人现在已经是羽翼精灵的新君主,目前正在结界休息,安然无恙。”迪斯挑挑浓眉,露出了欣慰的表情:“呼,那我就放心了。”想了想又捅捅撒加:“哎,待会儿我要是挂了,你可千万别告诉他。我可不想让他想起我来就是一副死人的样子,还是活蹦乱跳的形象好一些。”撒加微微一笑:“不会的,陛下是最棒的君主,现在年轻,将来肯定是要成为一代大帝的。”迪斯仰起头打了个哈哈:“哈哈,要是我能活到阿布来对我说这番话,我就更高兴了!”说罢,与撒加并肩向敌群杀去。
暗黑妖仍如同潮水般不停地拥上来,仅存的王殿侍卫和最后一批魔族战士在不断倒下,空灵四使和迪斯都陷入了重重的苦斗,为了保持体力,精灵们已经不敢轻易动用法术,但是不管是否动用法术,落败的趋势已经越来越明显,他们占据的战场在不断缩小,身上的伤口在不断增多。当沙加最后一把翠羽镖掷出之后,他捂着受伤的小腹退到米罗身后低声说:“给我三秒钟。”米罗笑着抹了一把额头上的鲜血:“没问题。三十秒也能支撑得住。”
沙加从腰间抽出了软剑竖起抵在眉心,鲜血从眉心的朱砂痣中流淌出来,染红了软剑,瞬间被软剑吸收,那软剑立刻变得如同液体般晶莹起来,隐隐流动着殷红的光芒,极为诡异。卡妙战斗中一眼瞟见,慌忙大叫道:“沙加你要干什么!再生血魔法不能用在自己身上啊!你会被炸成粉末的!”他扑过来想抢下软剑,米罗听到这句话也连忙转过来,沙加一掌推出,卡妙和米罗全都踉跄后退,沙加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一笑:“都这时候了,什么能不能的,怎么不还都是个死。”他提高了声音向几人喊了一声:“我先走一步,你们慢慢来,最好千年之后再见面!”说完纵身飞上高空,软剑一横便向颈中勒去。
微微稀薄的血液顺着沙加的手腕流下去,地面上的精灵使、魔族战士和暗黑妖都停止了战斗,吃惊看着天上一点一滴滴落下来的鲜血。那点点滴滴的鲜血在空中以缓慢得不可思议的速度下降,晶莹剔透宛如一枚枚莹润的血珍珠。在降落到和暗黑妖头部接近的地方突然无声无息地弥散成一片淡红色的血雾,如同一张网般飘向暗黑妖诧异丑陋的头颅,当裹住那个头颅的时候血雾突然变浓,只有一声闷叫从里面传出,然后血雾瞬间变得清亮起来,颜色更加鲜艳,继续向下一个目标袭去,而血雾飘过的地方,一个无头的尸体砰然倒地,抽搐了两下便不动弹了。
暗黑妖看到这般可怖的景象,纷纷惊叫着后退,撒加讶然抬头望向沙加,谁也没有发现什么时候沙加的身边多了一个紫发碧眸的青年,清馨如水,优雅如云,他伸手拿下沙加的软剑,沙加的咽喉处有着一条浅而长的血痕,紫发青年槠鹱齑角崆嵋豢谄倒ィ丝诹⒖逃稀?br />
沙加并没有任何吃惊的表情,他看着那人淡淡一笑:“你来了。”
“是我来了啊,干吗这么想不开,你想得开想不开我也得来,不来我怎么知道你要想不开,幸好来得及时,不然怎么跟你要我的珠子啊!”穆笑得比迪斯还狡猾,沙加怔了怔,还没来得及回答,却听见一阵阵激烈的呼啸之声传来,他向远方望去,只见一道银光仿佛闪电劈开夜空一般劈开了暗黑妖与红死魔组成的黑色死亡漩涡,只见银光所到之处,敌军就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向两旁分开退却。那是安柯拉魔湖的人鱼战士披着鳞衣高举着兵刃渡过了血水河冲进战场,他们呐喊着,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冲过来,瞬间将战场劈成两半。
沙加和穆缓缓降落到地面,此时人鱼战士已经冲入了战场核心,将精灵使和仅存的几十名魔族战士保护起来,沙加抬起长长的睫毛注视着穆,那个人依然是笑得云淡风清没心没肺,只是脸上毫无血色,沙加惭愧道:“那颗珠子……被我们新君主带到异次元去了……”穆抬手把沙加额前闪亮的金发呼噜凌乱了:“那就带去了呗……等等,你说——异次元?”撒加在旁边“啊”了一声:“是我送去的……请问殿下可是安柯拉湖的……”穆慌慌张张地打断了撒加的话:“啊,那颗珠子不能到异次元去啊!那是我的祖先天帝之子的心脏幻化成的宝珠,在外面可以吸收自然万物的灵气,可是到了异次元里面会发生什么情况,连我也不知道。搞不好吸收了过多的巨大能源,轻则造成异次元空间扭曲,重则要导致时间和空间逆转爆炸,那可就不管是什么人都剩不下了……”
精灵使齐声惊呼,迪斯更是急红了眼,越过众人冲过来一把拎起了穆的衣领吼道:“混帐!谁叫你把那炸弹给他的!”卡妙和米罗赶紧把穆解救下来:“这不能怪任何人啊!谁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穆也顾不上迪斯的过激行为,只顾着急问撒加:“进去多久了!”撒加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碎的汗珠:“大约两个小时了。”
穆的脸色一下子发青了:“天哪……”
经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他们余下的精力连打开结界都困难,只能在在人鱼战士的掩护下拼命赶往王殿。惊魂甫定的暗黑妖和红死魔发现了这支精锐部队原来也像地狱魔族的部队一样贵精不贵多的时候,重新集结起来开始了疯狂的反扑。不过人鱼战士的鳞衣上遍布着滑溜溜的粘液,而且动作灵活异常,要想抓住一个人鱼战士可大不容易。米罗一边奔走一边回头看,当他看到一群暗黑妖费尽力气才捉住一名人鱼战士却被飞起来的鱼尾抽了几个大耳光时忍不住哈哈大笑,在人鱼战士经过的地方,鳞衣留下的粘液让暗黑妖和红死魔摔得七荤八素,挣扎不起。
卡妙也知道身后发生的一切,但他的表情毫不轻松,落后两步捏住了米罗的手:“我们没有时间了。”他扭头看着东方淡淡的曙光,紧张地说:“他们来的不是时候,最多半个小时太阳就要升起来了,那些粘液只要见到阳光就会消失,如果没有粘液的保护,人鱼战士的战斗力会不如普通的羽翼精灵。”
米罗一下子变了脸色:“啊!”他也扭头去看东方,那片天空的颜色正在飞快地由浓转淡,丝丝缕缕地散出光芒,米罗不由得惨叫了一声,拉着卡妙拼命地冲向前方。
当他们来到王殿之上时,空灵四使聚集了全部的力量打开了神龛,只等待撒加将阿布罗狄从异次元中带出,哪知道撒加运气半晌,脸色变得惨白,众人紧张地围过来,只听撒加的声音都在发颤:“天哪……天哪……我……我……我控制不了这个空间了!”穆费力地咽了一口唾沫,伸手按在撒加的后颈:“我把我的力量给你,一定要找到那颗珠子!”迪斯冲上来吼道:“一定要找到阿布!”吼罢也是一掌按在穆的后颈,差点把穆拍一个跟头。卡妙、米罗、沙加纷纷伸出自己的手按在撒加背后,撒加的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白,突然暴喝一声,只听巨大的爆炸声从深不可测的神龛空间中传来,撒加的脸白得仿佛只剩下两只湛蓝的眼睛在一片雪地上凝视,一股巨大的气浪从神龛中冲出来,将众人推翻在地,撒加靠的最近,被震得口中鲜血狂喷。
曙光越来越亮了,人鱼战士在纷纷后退,红死魔和暗黑妖重新占据了上风,疯狂地侵吞着人鱼战士的领地,当第一缕阳光自东方射出,人鱼战士发出了一阵惊慌失措的呼声,飞快地向王殿退去,但是失去粘液的人鱼战士在陆地上行动远远没有刚才那么灵活,敌军宛如巨浪般狂扑过来,瞬间便漫过了整支人鱼军队,也漫过了整座王殿。
剧烈的爆炸声接二连三地传来,一环一环厚重的冲击波从王殿正中向四周纵横扩散,层层叠叠的暗黑妖和红死魔瞬间便被变成了粉末飞散,连一点渣滓都留不下来。稍停,一朵粗大的绿色蘑菇云从王殿冉冉升起,瞬间便直达千万丈的高空,刺眼的琥珀色的光芒从云端射向天地,带着说不出的摄人心魄的魔力在天地间招摇着。爆炸声仍在继续,灼热的气浪毁灭了可碰到的一切生物和非生物,把所有的一切都化成一道轻烟融入无边无际的空气。在厚重美丽的云端之下,巍峨的王殿、典雅的优宓宫、威严的翦阙宫等等建筑都荡然无存,整个精灵城被夷为白茫茫的平地,只有血水河的河水漫过了堤岸,向城内涌来。
然后是可怕的寂静,如同上古一般寂静,令人的血液都沉到骨髓中,心脏都为之凝结,只剩下无声无息。
在原来曾经存在过王殿的地方,大约方圆不过十丈的地方,竟然仍留存着一片片残乱的地板,以及两根折断的石柱一前一后地屹立着,那是原来的王殿大厅。在那片仅存的废墟中间,阿布罗狄身着深紫色滚宽金缎边的王袍,平平地伸展开双臂悬停在半空中,湖蓝色的长发迎风飞舞,那颗安柯拉宝珠正稳稳地悬在他头顶一尺的地方。阿布罗狄额头上的金梧桐叶尖射出一道金线贯注在宝珠上,那宝珠将金线化为万道银光,温柔地洒落在阿布罗狄身前的大殿上。在那里,米罗握紧卡妙的手,穆搀扶着沙加,撒加迪斯并肩站立,仅存的王宫侍卫、人鱼战士和魔族战士聚集在他们身旁,他们被笼罩在温柔的银光中,身上的血迹渐渐消失了,伤口慢慢愈合了,仿佛处在母亲的怀抱中一般温暖而安全,恢复了所有的力气。
阿布罗狄美丽的脸上笼罩着圣洁而安静的光芒,他的眼神沉静而慈祥,满含无私的爱怜,撒加抬起头望着他,失声叫道:“……陛……陛下……昂帝陛下!”
阿布罗狄望着他微笑,那种笑容是经历了千万年沧桑才有的心平气和的笑容,是看透了一切生离死别痛苦欢愉的笑容,他缓缓降落到人群中,伸出双臂一一拥抱了空灵四使,然后向迪斯和穆致意,他开口说话,声音苍凉而柔软:“辛苦了,孩子们……你们,太辛苦了……”
空灵四使齐齐流下激动的眼泪,他们团团将阿布罗狄围住,仿佛童年依偎在昂帝膝下嬉闹一般,心里百感交集,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阿布罗狄一一拥抱了他们。他拥抱了卡妙:“孩子,你是最忠诚好学的,你可以做一名最优秀的大祭司。”然后他亲吻了卡妙的额头,卡妙的额上立刻显现出银色的梧桐叶来,那是大祭司的徽记。然后阿布罗狄拥抱了米罗:“孩子,你是最勇敢的,你可以做最出色的大将军……不过要好好跟大祭司学学法术,不要连学过什么都记不住。”米罗冲着卡妙吐吐舌头,阿布罗狄亲吻了米罗的额头,米罗的额头上立刻显现出青色的梧桐叶徽记来。
当他来到撒加面前时,他凝视着撒加的眼睛慨叹道:“孩子,你是责任最重,也是最受委屈的,我都知道。”撒加看着面前那张熟悉的俏皮面容,这样的话由昂帝用阿布罗狄的口传出,令人又是伤心,又是激动,幸福、凄凉、委屈、感动、怜惜、心酸、疼痛、温暖一齐涌上心头,鼻子一酸,险些又要落下泪来。他强压住心中的起伏答道:“看到陛下安好,我们……死而无憾。”阿布罗狄笑了一笑:“我用小阿布的身体暂时回来和大家见个面,希望没有吓到你们。”他抬起手放在撒加的肩头拍了拍:“好孩子,你是真正的男子汉,你让我自豪。” 说完他亲吻了撒加的额头,当他的嘴唇离开撒加的额头时,阿布罗狄额上的金梧桐叶闪现在了撒加的额头上,他们的眼睛对视,撒加颤抖着道:“陛下……”
阿布罗狄微微一笑:“不,现在你才是一国之君,这里,没有比你更合适的君王。”他转向沙加拥抱了他,但是当阿布罗狄开口的时候,沙加突然单膝跪地深深低头,一言不发。阿布罗狄看了他一眼,眸子由蓝色变成了银色,再由银色转为蓝色时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问:“你都考虑好了?”沙加低着头道:“没有什么能够隐瞒陛下高深的读心术,沙加……已经考虑好了。”阿布罗狄吸了一口气:“你会愿意放弃你现在的生存状态,变成另外一种生物,从此远离故土,远离亲人朋友,远离你过往的一切么?”沙加的头垂得更低:“请陛下原谅沙加的自私……只求昂帝准许沙加待精灵城重建之后再离开……”阿布罗狄轻轻叹了口气,蹲下身搀扶起沙加微微颤抖的身体,沙加抬起头来,他从阿布罗狄的眼睛里读到了理解和宽慰,阿布罗狄再次拥抱他:“我的孩子,战争结束了,你有权力选择你未来的生活,我祝福你。”
说完,他亲吻了沙加的额头,当这个亲吻结束,沙加的额头上并没有显现出任何徽记,反而自背上传来阵阵轻微的爆裂声,沙加的脸上现出了痛苦的神色,穆急忙奔过来:“沙加!沙加!你怎么了!”沙加望向穆,神色虽然痛苦,但眼中尽是幸福的温柔。穆惊讶地发现沙加背上那羽翼精灵特有的凸起的肩胛骨消失了,一团淡淡的金雾将他腰部以下包围,很快的金雾散去,一条淡金色缀红鳞的漂亮鱼尾出现在沙加腰部以下。他吃惊得瞪大了眼睛:“……啊……啊……”平时的伶牙俐齿此时都丢到了九霄云外,沙加含泪微微一笑:“怎么,你觉得不好看么?”穆怔了半晌,伸手把张开来合不拢的嘴巴扣上,磕磕巴巴地回答:“不是……不是……是……是太美了……”突然像个小孩子一样一跳三丈高:“啊!!我太高兴了!我太高兴了!”然后冲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地抱住阿布罗狄没头没脑一顿乱亲:“谢谢你!谢谢你!”一面叫,一面搂着阿布罗狄乱跳,没跳得几下就被迪斯抓住衣领扔到了身后,迪斯一肚子没好气:“喂喂!小子你干吗呢!知不知道你抱谁呢!”
阿布罗狄看了看迪斯:“您就是魔王陛下吧……”他突然退后一步,向迪斯深深施了一礼:“您和人鱼王国对羽翼精灵的无私援助,史昂在天之灵决不敢忘怀。”迪斯已经知道这是昂帝,也赶忙跪倒还礼,“昂帝陛下言重了。”阿布罗狄搀起迪斯:“没有你们,羽翼精灵一定要惨遭灭族之祸了。”转头对着刚刚爬起来的穆也是深施一礼:“感谢陛下深明大义,将如此珍贵的安柯拉宝珠送给我们使用。”向天上一挥手,安柯拉宝珠缓缓落到了沙加面前。穆刚刚爬起来,又赶紧跪下去还礼:“昂帝陛下太客气了,陛下英明睿智仁慈厚德,人鱼王国早有耳闻,昂帝陛下有所求助,人鱼王国定然鼎力相助……”穆一恢复常态,迪斯听得实在难受,打断两人的客套追问:“哎,我说陛下,您不是说几分钟就走吗?阿布怎么样了?”阿布罗狄哈哈一笑:“他很好。也是,一切都如此完美,时辰已到,我也该好好休息了。”
撒加等人慌忙赶过来,阿布罗狄满含爱怜和期待地看了他们一遍,突然长啸一声,一团紫雾从脚底下升起将他整个人包围,待紫雾散去,仍是身披残破斗篷的阿布罗狄倒在地上,双目紧闭,呼吸停匀。撒加连忙将他抱起,伸手按在他额头上,阿布罗狄缓缓睁开了眼睛,无力地对撒加笑了一下:“战斗……结束了?”
撒加眼含热泪说道:“都结束了……都结束了。”阿布罗狄环顾四周,看到了卡妙和米罗额上的徽记,也看到了化为人鱼的沙加,以及满面红光的穆和撇着嘴的迪斯,他想说些什么,终于合上了眼睛,喃喃道:“好困……”撒加不顾一切地将他抱紧,亲吻那长长睫毛下渗出的泪珠:“不要紧……好好睡吧……再也没有战争来打扰你了……再也不会有战争来打扰我们了……”他搜索到他的嘴唇吻了下去,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看得众人都为之落泪了。
迪斯看到这一幕,只好揉揉鼻子,无奈地冲着剩下的魔族战士耸耸肩膀,有点儿郁闷地命令道:“谁都不许跟史官说这件事情!谁说了我掰了他的牙!”忽然间他身后打开了一个结界,两个漂亮的男孩子从里面跳了出来大叫:“哥!你太厉害了!我们好崇拜你!”正是冰河和艾尔扎克,一头就扎进迪斯怀里。身后还跟着一群魔族大臣,纷纷恭喜魔王御驾亲征大获全胜,迪斯哭笑不得地挥挥手,“行了,行了。史官没来吧?”两名走路颤巍巍的老大臣慢悠悠地挪了出来:“陛下……老臣在……”迪斯气得直翻白眼,吼道:“以后我再叫你们你们就不能装着听不到吗?”冰河扬起小脸叫道:“哥,你知不知道,你们这么勇敢,全族都为你们自豪!”艾尔扎克抢着说:“魔宫来了好多好多地精、山妖、水神率领的小民族,加起来快比咱们本族的人都多啦!都说有哥哥这样的国王才能让臣民安心生活,要加入咱们呢!”迪斯闻听此言又忍不住大大得意起来:“好小子!早不告诉你老哥!”冰河推着迪斯:“哥,宫里在给你们大摆庆功宴,咱们赶紧回家吧!”
迪斯转头去看,撒加携着阿布罗狄站在那边正微笑着注视他,迪斯摸了摸尖鼻子,走过来跟撒加握了握手:“老兄,恭喜你!”这句话确实出自真心,撒加也紧紧回握:“好兄弟,谢谢你!”迪斯冲阿布罗狄笑了笑:“算了,我看我还是别抱你了,不然我还得不甘心……”阿布罗狄叫了一声迪斯,眼圈一下子红了。迪斯转头对撒加挑挑眉毛:“老兄,实不相瞒,你虽然一直都很英雄,不过只有刚才的表现才算得上是个男人。”撒加会心一笑,并不答话。迪斯向卡妙等人挥手致意,揽着两个弟弟率众踏入了结界,冰河和艾尔扎克还在结界口向阿布罗狄招了半天的手。
当大批魔族离开后,穆带着人鱼战士过来道别,沙加站在他身边,这一下子空灵五使都不禁泪流满面,大家在一起依依不舍好半天,还是沙加最先停下来笑道:“这也不是生离死别,要是刚才那一下子我抹了脖子,几千年后才能见得到你们呢。”穆立刻接过来说道:“我可等不了几千年,肯定早就找你去了。”米罗插嘴道:“哎,你不是说要等精灵城重建之后才走么!”卡妙立刻接上:“是啊是啊!沙加不许走!穆也不许走!”撒加笑道:“早知道刚才就应该求昂帝不是给沙加装一条鱼尾,倒是应该给穆装两只翅膀了。”阿布罗狄瞪大眼睛看着白茫茫的大地:“哎呀,这里……还真是干净……我看用尾巴还是用翅膀都一样了。”
几个人都笑起来,他们携手走下残破的王殿废墟,走向白茫茫的大地,走向新的未来。
东方,玫瑰色的朝霞正在散去,清风微拂,一轮明媚的朝阳正在缓缓升起。越来越明亮,越来越温暖,直至将众人的身影消融在这美丽的宁静的晨光中。
未来,未来是什么样子,其实谁都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英勇无畏的战士,忠诚无私的战士,一定会用他们的双手排除所有的艰难险阻,开创最美好的未来!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