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美人鱼

 

直到海风吹得米罗再也睁不开眼,再也无力去分辨那处波澜是否因为他而激起,米罗才回到船舱里去。虚脱一样地倒在床头,耳边回荡着他的话:

“如果有一天我变成美人鱼了,你会相信么?”

“会。”

“如果有一天你想我了,会来海里看我么?”

“会。”

“你会像加隆一样找我么?”

“会。”

“你会一直这样找我么?”

“会。”

“米罗,。。。。。。你撒谎了。那种事只会发生在爱情故事中。”

那时的米罗只是笑了一笑,他拿出了自己以前画的费伊和和费伊一起看,就在这艘费伊租来的船上。那天,外面没有风浪,只有月光。

第二天,费伊走了,在舱里最明显的地方贴了这么张纸条,上面写着:“米罗,我要变成美人鱼了,听到大海的招唤,你来找我吧! ”

米罗握着那张纸条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等有了意识,他就开始大笑,再然后就找出前一天晚上费伊想喝的酒来,一个人靠在甲板上喝了起来。那种酒来自中国的北方,叫二锅头。


米罗认识费伊前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事做了,每天拿着画稿去画社,画廊,有时杂志社,甚至在街头摆摊。有人跓足,空闲时间和米罗聊得很好,米罗就会告诉他们自己来自希腊,一个有阳光和向日葵的地方,还会告诉他们自己来这里是因为爱上了美人鱼和她生活的国家。那些人都对米罗十分赞赏,但很现实地除了这种赞赏外,没有别的,匆匆来又匆匆去。而米罗除了看见那樽美人鱼铜像外一无所得。为了生计,他在各小巷内分发传单,上面留着自己的画和自己的联系方式。他说他可以画任何东西,自然的,伪造的,平凡的,奇特的,如果需要,那么吃饭、睡觉、洗澡、上洗手间、做爱他都画。那时,米罗头脑里的幻想已经渐渐被现实吞没,直到一个大胡子男人来找他。

那个大胡子是开夜总会的,那天把米罗带进自己得意的地下场所,为米罗准备了丰富的晚餐,花了将近四个小时和米罗谈自己的心德,什么把音乐特别是重金属乐和美术结合;什么抽象思维与空间感给美术带来的启发等。那里的气体很混浊,象是封在地下的一潭死水透出的恶臭,里面的光线也很昏暗,纯黑的墙面,用白色到处画了死神的标志,或者用红色乱摸。米罗大口嚼着火腿,尽量不让自己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却依然止不住反胃。那时他以他希腊人的骄傲发誓憎恨这亵渎美的人。最后,米罗放弃了,因为大胡子告诉他,要他来是要他画美人鱼的。

米罗说:“那是骗人的,安徒生童话里才有!”

胖子说:“你肯画就好了。”

米罗心软了,从那个胖子的小眼里有盈盈的泪光,不知为什么现在认为可笑的事,那时被米罗理解成为是和自己一样对美人鱼的向往。

那是一个水池,很大的,周壁透明,打着莹莹的蓝光,水蓝色头发的美人鱼摆动着巨大的红色尾巴不断地游曳。米罗呆了,因为他看了美人鱼,真正的。他自由自在地在水里玩耍,吐着小气泡,说着什么。


后来,米罗知道他叫费伊,来自瑞典,也因为对美人鱼的童话而来到丹麦。

接下来的日子里,米罗都和费伊在一起。白到两人一起游荡,傍晚去海边的美人鱼铜像边,而深夜时则看费伊扮成美人鱼在大水池里游泳,任水抚弄他的卷发,费伊在微笑。有时还会去费伊租的船上,费伊看书,米罗画他。

米罗很喜欢笑的时候的费伊,因为那时的他不会从清亮的大眼睛里流露出米罗所不能理解的悲哀,而费伊眼角那颗天生的泪痣也会变得无关紧要。

有些日子,米罗感觉自己已经爱上费伊了,十分迷恋他。因为只要费伊离开他的视线他都会感觉那是永辊,好像小美人鱼化成泡沫飞上天际一样,倾刻间消失。米罗把这种感觉放在心底,每次看费伊清高地套上高领毛衫,披上风衣消失在他眼前。那时,米罗就会望向美人鱼铜像的方向……

费伊走了又回来,他带着酒的,和米罗一起坐在甲板上喝,那是来自中国北方的白酒,叫二锅头,在中国十分便宜。米罗不知道这种生涩刺喉的酒有什么好喝的,更想不通如美人鱼般美丽纯洁的费伊会爱喝这种酒。那天费伊指着岸边上一个蓝发的年轻人问米罗:“知道他是谁么?”

米罗摇头。

“他叫加隆……”


最后一次见到加隆,他已经死了,在离美人鱼铜像不远的地方,和他相伴的还有一个男孩和一瓶来自中国北方的白酒,叫二锅头。米罗走近看了,那个男孩面目清丽,水蓝色卷发,宿命的泪痣,清高地套着高领毛衫,和费伊很像。

米罗去告诉了费伊,他说:“加隆死了。”费伊疯狂地奔向事故现场,那时天已经黑了。米罗一直在费伊的船边等他回来。费伊回来后米罗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加隆他没有骗我,他从来都没有骗过我,他说的都是真的,原来真的有一个叫阿布罗迪的男孩。”米罗搂过费伊,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


米罗翻了个身,呷呷嘴,“费伊,我不会再找你了,让你永远留在童话里做小美人鱼吧。”

这时,太阳从海平面上升起,阳光射进了船舱,金灿灿地照在米罗的头发上,脸上。


我相信,等米罗醒来,可能不会再告诉任何一个人自己是如何遭遇了美人鱼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