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手指
1***
短手指，手指短，短指手……
躺在床上，把手举高，伸直，五指合拢。我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五个指头。它们看上去是多么的笨拙，拇指理所当然地矮了一截，食指与无名指同样的高度，同样的……矮，而那一向高高在上的中指此刻没法骄傲，因为它只比它身旁的兄弟稍微高一点点。最后是可爱的尾指，我不认为它会比其他手指高……
“哎，手指啊手指，为什么你这么短呢~！”我闭上眼睛，不愿看它们。
2***
我叫卡妙，18岁。我的父母是著名的钢琴家，他们为家族带来了无限荣誉，别人总羡慕我能有这么厉害的父母，但，没人知道，其实我一点也不高兴，因为……
“喂，卡妙，你说今年校园祭我们班表演什么？”说话的是我的同桌兼好友艾欧里亚，大家都叫他小艾，他还有个哥哥艾俄罗斯，是我们的学长，但已经毕业了。
“还能演什么，不就是话剧、唱歌、舞蹈、相声咯。”我对校园祭没有兴趣。为了不扫小艾的兴致，我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什么嘛，又是这些鬼东西，幼稚园、小学、中学演到现在高中还是这些烂剧，什么睡美人、白雪公主、小红帽，天啊，就不能换有趣点儿的吗？”
“呵呵，我记得小学时你演过白雪公主呢！”现在想起来确实是好笑。
“……还是你做王子呢……”小艾用极其阴冷的眼神看着我。
“呵呵，呵呵。”可惜我偏不怕。
“啊！”小艾突然一拍手掌。
“发什么神经？”这头狮子总有意想不到的点子。
“不如你去表演钢琴独奏吧！”点子多，但不代表点子好，这绝对是个真理。
“开什么玩笑！”我给他一个白眼。
“为什么？你父母都是钢琴家耶！你没可能不会钢琴吧？！”死小艾，把话说那么大声干嘛！
“哎呀呀，我们的短手指卡妙要学人家弹钢琴哦，啧啧，要弹也要找我这个天生弹钢琴的料啊~！”说完还不忙把自己的手伸出来，左看看，右瞧瞧，一脸陶醉。
“听这把惹人厌的声音，原来真是我们‘可爱’的马克！”
“哎，我知道我长的漂亮，但卡妙你也不用这样夸我啊~！”
“你别误会了，是‘可怜没人爱’而已！我没有夸你。”
“你！你这短手指有什么资格说我！！”
“啧啧，瞧你气得那满脸雀斑快堆到一起了！”
“你！！”
“我成绩第一，体育第一，相貌嘛，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有谁觉得马克比我漂亮？”
不出所料，全班一片死寂……
“呵呵，如果你认为手指长就可以弹好钢琴的话，那么米开朗其罗都去弹钢琴了。”
“哈哈！”小艾已经忍不住笑了，但遭到马克的敌视后，也不敢出声了。
“还有，”我故意把脸凑近马克，他的脸立刻红了一片。
“我相信妖精比你弹得还要好，因为……它手指比你长！”我向门口走去，我不想再看到这个蠢货的脸了。
“卡妙！你给我滚回来！！”
“哈哈哈哈……”
关上课室的门，班内立刻爆发出忍耐已久的笑声。
没错，我不高兴的原因就只手指短……
3***
我不明白，我的手指为何这样短。
我的手指跟爸爸妈妈比，短了20毫米，跟其他同学比，短了10毫米……
手指短，短手指，短指手……这是从小困扰我的问题。
亲戚邻居都奇怪，我的手指为何不是跟父母同样的修长，而是短短的，比一般人还要短。
小时候我会抱怨上天不公，为什么不赐予我十只修长的手指……但他赐予我美丽的外表和聪明的头脑……果然，没有事物是十全十美的。
兴幸的是，父母倒没有介意，他们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没有什么可左右你。
我一直记着这句话。或许是它改变了我后来的看法。
4***
最近，我们学校来了一个转校生。好像叫米……米什么的。这本来是个与我完全无关的人，我也没兴趣没精力把心思放在一个转校生身上，但他，那个米什么，是个钢琴特长生。跟钢琴有关的东西我总是特别敏感。于是我对这个米什么的产生了兴趣。
……
“好帅哦！”“好酷！”“啊~~！”
我上下打量他：宝蓝色的长卷发，兰色的眸子，性感的薄唇，修长的身躯，小麦色的健康皮肤，还有……修长的手指！呵，确实是挺帅的。
“大家好，我叫米罗，请多指教！”嘴角勾起一个笑容。
“好有磁性的声音哦！”“是啊是啊！”看，台上一笑，台下倒一片。
这家伙还真爱笑，开口说话到现在十多分钟了，他一直保持笑容，他的脸部肌肉不痛吗……而且，我怎么觉得他在看我？！笑意还越来越浓！他笑我干嘛？！我不满地瞪着他，但他始终保持着笑容，直到……
“那你就坐在卡妙同学的后面吧！”老师指指我身后的座位。
他，米罗，仍是笑盈盈地，走到我的身后，坐下。
“原来你叫卡妙，以后请多多指教！”他在我背后小声说。
“……”我没有回答他，因为我对他突然有一种厌恶感……是因为他看我的眼神吗？
5***
之后的每一节课我都觉得特别难受。原因是坐在我后面的米罗。
可能是不惯后面多了一个人，我总觉得自己被人盯着。他的眼光游移在我的背上，好像要把我浑身看个够，好像要看穿我的心似的，盯得我头皮发麻。
不过应该是错觉吧！
“虽然你长得漂亮，但他盯你干嘛啊！”小艾如是说。
对，他盯我干嘛？！大家都是男人，我有他也有。难道我的背有问题？！我在家里照了又照，始终觉得我的背没有异于常人之处。
难道真的是我的错觉？
我趁老师在黑板写习题时偷偷往后一看。
“！！”他，他居然真的躲也不躲，就这样直直看着我，还，还笑呢！
我唰地转回头。他他他他真的在看我！！不是吧……
“卡妙，你来做这道题；米罗，你做旁边那题。”
天啊，老师你就偏要就我俩吗？我悻悻地走上讲台，米罗跟在我身后。
我的脸就这么漂亮吗？为什么他……他整个过程都在看着我笑，连回座位时也一样。
看着他的笑脸，我突然有想揍人的感觉。
6***
我爱钢琴吗？
路过音乐室，我听到了微弱钢琴声，因为音乐室有隔音墙，所以声音很小，但我还是听到了。我发现门没有关紧，露出了一条缝隙。难怪能听到微弱的钢琴声。
好奇心的驱使，我蹲下身子，通过缝隙看到了音乐室的钢琴，还有在黑白键上飞舞的修长手指。
他弹的是莫扎特的小星星变奏曲，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一首曲子呢……
那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按着每一个琴键，微弯曲的手指就像小鸟的翅膀，在拍打着，形成神奇的乐章；那些枯燥无味的音符在手指的飞舞中变得活泼起来，就像有生命的小精灵，把自己最美好的祝愿带给人类。而手指就是魔术师，不停变奏着奇妙的魔术，使优美的乐声飘进人们的心底……
是一种很窝心的感觉……
是谁？手指的主人是谁？
我轻轻拉开音乐室的门，映入眼帘的是宝蓝色的卷发和……熟悉的笑容。
“我知道你在外面。”
“你其实很喜欢钢琴吧！”
我喜欢钢琴……？
7***
“我很喜欢钢琴！我长大后要做钢琴家！”
“妙妙喜欢的话就去做吧！”这是我小时候曾经对妈妈说过的，我没有忘记，一直没有忘记。
因为我真的很喜欢钢琴，没有变，一直没有变。
听妈妈说我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就开始接触钢琴了，应该说我是在妈妈的肚子里听钢琴曲长大的。
或许是这个原因，我天生对钢琴特别敏感，也对它情有独钟。
我记得我2岁便学会了弹欢乐颂。
但尽管这样，亲戚们始终认为我的手指太短，不适合弹钢琴。但父母没有阻止我，只是对我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没有什么可左右你。”
我觉得钢琴不只是一种乐器，一种可以弹奏出美妙旋律的乐器，它还是手指的舞台，可以令手指尽情飞舞的舞台，它是一种手指的艺术……
8岁那年，我放弃了钢琴。
如其说是放弃，不如说是逃避。因为即使我“放弃”了它，但我的眼球却总是跟着它。我羡慕那些可以学弹钢琴的人，我妒忌那些优秀的钢琴家，包括我的父母。
我无法掩饰我心底对钢琴的那种无可替代的爱，那种原始的深层的爱。
我爱钢琴！但我又害怕它，因为我的短手指。
8***
我曾经以为没人能改变我“自卑”的想法，但有人做到了。
“你为什么知道我喜欢钢琴？”我已经尽量控制这种情绪了，为什么他能看出？
“从你的眼神，你看钢琴时的眼神，你听钢琴曲时的眼神。”他，米罗就这样直直看着我，用最深切的眼神，看着我。
“你在害怕什么？”我想我是真的被他看穿了。
不过，这样也好。
“是因为它们吗？”不知什么时候，米罗走到了我的面前，轻轻捉住了我的手，只是纯粹地握着。我能感到从手心传来的温暖，还有那优美的指形。
这就是钢琴家的手，总能带给人不同的感觉，因为那手指实在太修长灵巧了。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完全猜对了，超出了预想的范围。
见我不出声，他大概也猜到自己是说对了。
“其实弹钢琴不一定要手指修长。”我凝视着他兰色的眸子，那是神秘莫测的颜色，但我从里面看到一丝闪烁的光芒。
“钢琴是用心去弹的，手指只是一种形式，一种用心去发挥才华的‘工具’。”他把我的手放在他的左胸上，我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声，从手指传到我的心窝。
“你听到什么吗？”
“你……很爱钢琴，很爱。”心跳不会说话，但我真的听到了，听到了他的心底传来的心声-——钢琴，我最爱的钢琴！
“你知道为什么你能听到我的心声吗？”他又笑了。
“因为那也是你的心声！”
我的心，有什么在融化……
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没有什么可左右你，对钢琴的热爱。
原来钢琴不是手指的舞台，而是，心的舞台……
9***
“喂，你为什么总是看着我笑？”
“因为你漂亮啊！”
“……”
“我们交往吧……”
“……”
“恩……”
……………………………………………………
最后，我还是没有重新弹起钢琴，因为，我找到了比钢琴更爱的人……
END***
将此文送给偶家班班，祝他生日快乐~~~
PS.偶的手指就是这么短D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