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诀别(H趋势啊!好孩子千万小心)
“你们这群白痴。”虽然史昂的语调很平静,但是怒气亦无法抑止,“我给了你们多少机会?嗯!”
史昂真的发火了,他很清楚像撒加这样的角色一旦活着和他对立,自己將要付出的代价(活该啊),他面临的威胁有多么大,现在不除掉他,以后死的恐怕就是自己。
何况他还带走了一个阿布罗狄,天知道那又是个多么不简单的人物,八岁就把五角大楼的系统搞得鸡飞狗跳,而他现在已经二十八岁了。
等到那咆哮声低下去一点后,卡妙无奈的扭开门,把那些挨骂的人全部遣退后,低声对史昂说:“我们必须和他谈判。”
“谈判?不,”史昂好像老了很多,无力的摇摇头,“你不清楚他如今的势力,军火的制造贩售和运输,他已经控制了绝大部分……我早就料到他会瓦解黑十字,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可是如果你不与他谈判,我们之间也许会发生激烈的枪械战,那种事不应该发生在我们之间。”
史昂闻言抬起头,看了一眼卡妙:“你是否仍然在埋怨我派杀手?”
“我早就说过不赞成。只是现在已经不是追究的时候,如果你愿意,”他低下头,片刻后又抬起眼帘,“我去说服他。”
“说服?说服他什么?回到我这里来?”
“那已经不可能了,”卡妙有几分怅然的看着他,他们曾经是多么亲密的组织,而今“我只能让他打消复仇的念头。”
“如果你做到,我就让你去。”史昂看着他转身,又补充了一句,“童虎会跟你去,而米罗留下来帮我处理事情。”
他一怔:“你不会让米罗去杀撒加吧?”
“我不会。”史昂淡淡说。
卡妙沉默了一下,走出去。
他不会让米罗去杀撒加,那太浪费了,米罗是一流的杀手,他只能杀一流的人物,至于撒加,他们不适合见面,童虎会很好的处理,那可是只比米罗狡猾百倍的老狐狸。
最最重要的是,只要有米罗在身边,卡妙就绝对不可能背弃他,去投靠撒加。
“告诉我要多久。”
“也许一个月,也许更久一点,我说不好。”
米罗伸出手臂,將他圈在怀中,“我给你一个月,若你不回来,我就杀上门去。”
莞尔一笑,卡妙干脆地答道:“好。”
米罗低下头来,狠狠吻住他冰冷的唇,发泄似的一遍又一遍摸索吮吸。
结束了这个吻,卡妙仰着脸,轻声说:“答应我就算史昂让你去,你也不可以真的杀了撒加。”
“我答应你。”米罗毫不犹豫道,“但是如果你不回来的话另当别论,记住,一个月。”
“好,一个月后的这天晚上你在港口等我。”
米罗深深凝视他半晌,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如同一排扇子盖住蓝宝石般的眼眸:“我似乎从来没有设想过会跟你分开一个月那么久,上帝,我一定是在做梦。”
“那可是个好梦啊,我不在的期间你可以尽情扮演花花公子的角色而不必担心我废了你啊。”卡妙挖苦道。
想不到他很自然的说:“那倒是。”他无所谓的神态,已经激怒了卡妙。
“要是我回来看见你不务正业我就扭断你的脖子。”
“可以,完全没有问题。”他还是不以为意,就在卡妙牙痒痒的时候,他忽然说了一句,“我爱你,真的爱你。”这句,他用标准的法文发音。
“小子,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卡妙开始为自己的梦话担心不已。
“我有说过我不会吗,我只说过很难学,但没说不会啊。”这只小狐狸得意洋洋的笑着。
“该死的你,又耍我。”而且还耍得这么久这么彻底,卡妙有点想抓狂。
“答应只爱我一个,不许插别人进来。”米罗意味深长的勾出卡妙挂在脖子上由撒加作为生日礼物所送的项链,眯着眼说。
“我本来就……”他还没说完,米罗已俯身将他按到沙发上,深深吻下,等他从软绵绵的世界中清醒过来,脖子上的项链早已被解下。
“这玩意我允许你戴一段时间但是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再看到它了。”米罗随手一抬,刷的一条闪亮的抛物线,落点是窗口外面。
“痞子。”卡妙看着可怜的项链飞出去,无奈的说,“干嘛醋意这么大。”
“我心胸狭窄呀。”米罗鼻尖贴着他的耳垂说,他的睫羽轻轻刷过卡妙的脸颊,一阵酥麻的感觉和着湿润的气引发了异样的感觉在心中喷射出来,房间里安静得不得了,两个人的气息从紊乱,到慢慢一致,开始分不清谁在呼吸。
米罗伸出一个手指,將卡妙散落在肩头的发丝给撩拨到背后去,然后顺着脖子往下轻轻的啃噬,一只手也不闲着地解开衬衣的扣子。
卡妙要坐起来被他按住:“喂喂喂,沙发可不能翻身的。”
“地毯也一样啊。”卡妙微笑着说,伸直了双臂环绕着他的颈子,按住后脑往下一压,米罗只觉得一股淡淡的沐浴香逼近,情不自禁伸出舌尖纠缠一起,他身上的味道比最名贵的香水还要妙不可言,米罗知道自己最高涨的热情总是会轻易被身下这个人点燃并沸腾不止,他的意志在这个人面前总是轻易的就被瓦解。
卡妙勾住米罗的脖颈的手开始下滑,从裤腰伸入,这家伙在家总是不用皮带,甚至连拉链都不拉好,但是这样却方便了卡妙的手指畅行无阻。凉凉的柔软的指尖和滚烫突起的髋骨,两个人心里,都被这份性感顶得几乎要爆炸了。
米罗忽然停止亲吻,坐起来一下將自己的衬衣撕开扔到一边去,趁他这个动作的功夫卡妙也不落人后地两只手交叉握住毛衣的下端,往上一掀脱下,將毛衣扔得远远的,脱完自己的米罗马上压下,两人合力把他身上残存的衬衣几下解决,卡妙死死揪住米罗的发丝,米罗轻轻的啃噬也变成了疯狂的吮吸,热吻,深浅不一大小不同的吻痕迅速布满裸露的上半身,卡妙来不及喘息,费力忙着把米罗的裤子往下拽,他的腿触感非常非常美妙,总是结实而富有弹性,卡妙迫不及待的將手指轻轻抚上大腿内侧裸露的皮肤,那里有一块明显的凸凹不平,因为那里是一个名字,Camus,当初他决定在自己身上纹上爱人的名字,叫卡妙选地方,卡妙第一次给他坏笑了一下,报复性地选择了这样一处隐秘点,谁知米罗还要坏,可能是天生的痞子吧,笑着说,正合我意呢……那就你亲自来纹吧。
卡妙想到这里,再次对着米罗露出坏笑,掰住米罗的肩膀使劲翻了个身,将自己跟米罗换了位置!他微微将身体向下移,趴在米罗的腰部,抬头逐渐加深那个笑意,缓缓低下头。舌尖覆上那一块凸凹,顺着“Camus”的纹路慢慢的滑过。米罗完全进入享受状态,大腿根部的滑软触感让他觉得纹身处好似被蚂蚁的啃咬般,一阵一阵的麻痒的感觉,令他不自觉的轻颤。
卡妙修长光洁的手指从米罗的侧腰慢慢向下游移。一直从侧腰的肌肉滑到侧臀。大腿外侧,米罗结实的肌肉以及滑溜的皮肤,无不给他带来美好的触感。他的另一只手撑起身体,在唇就要离开那块纹身的一秒,稍微使力的在那块凸凹上咬了一口。米罗闭着眼睛正在陶醉这美妙的感觉,却突觉一下刺痛,猛的睁大眼睛,微抬起头看到卡妙的笑颜,正如同秋天里的最后一朵花一样,在眼前寂寞而美丽地绽放着……
加拿大的庄园,卡妙已经不是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来迎接他的还是基加斯,而且带着若干的随从,每个人的腰间别着手枪,卡妙知道他如今的身份当然是今非昔比,他是以等同于人质的身份来到这里,同撒加谈判,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呢,谁知道。
在会客室里站了大约五分钟,撒加比他预想中更快一些地出现了,他看起来比以前更加的沉默,卡妙与他对视一下,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知道这样很牵强,可是……”
“不用解释。”撒加冷冷的打断了他。
卡妙讶异极了:“你竟然觉得我会是同谋?”
“我没有那么觉得,但是你的要求,不可能。”
他垂下眼帘,淡笑片刻:“我还没说几个字,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不管是什么要求,都不可以。”撒加在桌子边坐下来,眉有些紧锁,“你知道来这里的代价吗?”
“你答应见我,不会没有条件。尽管如此,我还是把我们以前的情谊看得太过于深厚了。”
“情谊?”撒加静静的咀嚼了三秒钟这个词语,“你觉得,我们有情谊?”
他的话像夜风扫过寂寞空旷的大地,卡妙也抬起眼眸,目光开始犀利起来:“好吧,没有,算我什么也没说过。”
“那么,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你的基地是欧洲和南美,作为交换条件,我可以帮你打开那里的市场,但是相对的,你必须放弃北美和史昂的竞争。”
撒加抬起眼睛盯着他,发出淡淡的笑:“不便宜啊。”
卡妙直直地看着他:“值得。”
“你为什么觉得我需要你?”
“有代价的交换才让人放心,毕竟合作多年,你了解我的能力和为人。”
下一秒,撒加从椅子上站起来:“看来,你也很了解我,那么告诉我,时限是多少?”
一个月后的这天,你在港口等我。
莞尔一笑:“一个月。”
“嗨。”半夜两点,原以为所有人都睡着的阿布罗狄看到卡妙房间的灯光,马上毫不迟疑地去扭开了他的门把手打招呼。
“嗨。”坐在电脑前的卡妙,只不过比平时多了一副银边的眼镜,将原本秀气的脸庞变得更加的小巧,眉目如画,阿布罗狄撑着手臂看着他的侧面,忽然发出一两声轻笑。
卡妙没有回头但是轻声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很像肥皂剧啊!暗恋的第三者终于有出头之日了但是主角还傻傻的蒙在鼓里呢。”
卡妙停下在键盘上飞速游弋的手指,侧目看了看阿布罗狄笑盈盈的嘴角,平静的问道:“为什么做这样的选择?你不了解他。”
阿布轻盈地说:“你跟他相处了多久?”
“十四年。”
“十四年?朝夕吗?为什么你还不了解他?”阿布换了个姿势斜靠在电脑旁,“还是,你不想了解除了米罗以外的人?”
“……”
“一个人孤单惯了,就会变,从这点上来讲,我和他一样,只不过,我面对着一无所有的墙壁,他面对着一无所有的人生。”
卡妙对着屏幕,沉入遐思之际,阿布罗狄往嘴里塞了一片薯片:“我来告诉你一个故事吧,说的是一条鱼,和水的故事。大家都以为鱼不会哭,但是它也懂得伤心的,只不过它的身边都是泪水,所以别人看不到。我们不过都是生活在水里的一尾寂寞的鱼而已,没有人逼着你改变。”
卡妙正想好好看看阿布此刻的表情,却没想到阿布坐在他的身边,指着那台电脑的屏幕说:“嗨,试试看,从这边的服务器开始查。”
卡妙的神经稍稍转了个弯,不由得按照他说的,顺手开始那些步骤的操作。阿布紧紧盯着屏幕,忽然说:“你从来都不随便进入别人的网络吗?”
卡妙云淡风轻的摇摇头:“没有多少兴趣。”
阿布轻笑了两声:“你可真是可爱啊。”他将手指轻轻覆盖上卡妙的手背,滑行到指尖的位置,按住了那里的鼠标,游弋到指定的地点,熟练地带着他,进入到标明了“进入后果自负”的字样的档案局内部。
看着一道道关卡在他面前瓦解,卡妙微微皱起了眉头,阿布罗狄忽然淡淡的说了一句话。
“喂,如果没有米罗,你选撒加,还是我?”
阿布罗狄的发,散落在卡妙的肩头,像一片柔软的丝绸,流泻过他的肩。凝视他的眼三秒,卡妙移开了目光,“都不。”
勾起他的下颌看了看那澄澈的眼神,阿布罗狄笑了笑:“早点睡吧。”顺手关门离去了。
阿布罗狄的房间,在卡妙的不远处,进去以前,他回过头看了看那件仍然渗出橘黄色灯光的屋子,莫名的笑了一下,推门进去。
我已经看到了结局,你们所有人的。
第十八天,卡妙已经成功打通了南美以及欧洲市场的通讯管道,他们不但可以生产并且销售市面上已经无法找到踪迹的军火装备,甚至可以取得政府明文许可的代理权。他的任务接近尾声,一个月的期限看来提前了。
空气清新的午后,葡萄园里的植物都拼命地吸收着水分往上生长着,天气开始变冷了,卡妙非常思念一个温暖的怀抱,尽管他不害怕冷,却担忧离开那个怀抱。
“在想着谁吗,二少爷?”
来者童虎,带着一丝笑意,他的笑意总是带有特别的涵义,卡妙收敛涣散的心神,准备用全部的精力与他对话。
“童虎先生,是不是父亲那边有所动向?”
童虎没有从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似有此意的说:“你帮撒加他们设计的程式,应该还记得吧?”
卡妙微微侧目看了看他,年老的脸庞,已经看不出来当初的俊帅,然而摄人的魄力,和岁月一样在他身上留下了让人折服的痕迹。“是的,当然记得。”
“那么,可否将复制品交给我?”
他的问题使卡妙皱起眉头,童虎一向不会以自己的主观意志办事,八成是史昂的新指令:“对不起,那是跟撒加的交换条件。”
“南美的市场,是先生志在必得的领域。”童虎平和的说,“我们要快人一步。”
“到底史昂为什么要那么着急?撒加并没有任何的举动啊!”
“他若是有所举动怕就已经来不及了。”童虎改了个声调说,“几个月前的凤凰城行刺事件,连你都无法预料的是,策划者正是现在与你合作的这位前黑十字领导人。”
卡妙的指尖轻微颤动了一下,他回过头来,目光与童虎的对视片刻,童虎平静的看着他,没有一点说谎的惊惶夹杂在他的目光之中,卡妙回想起几个月前的凤凰城以及他彻夜检查的结果,的确,对方不是明确要杀史昂,使用的都是不易致命的武器;而且熟面孔很多——唯一的解释,和童虎所说的完全吻合,看来那就是事实了。
“你们到底是为什么。”
多愁善感不是他的作风,但是此刻他说出来的话,竟然带着一丝感伤。罗马坚无不摧的十字军团,终于也到了瓦解分崩的时刻了吗。
“可惜,答应过别人的事,我不会轻易更改。”
“即使是为了三少爷,也不可以吗?”
卡妙猛地回过身紧紧地盯着童虎的眼睛,后者却仍然波澜不惊:“谈判不能解决任何的问题,请三思一下吧。”
如果把研发的磁碟交给童虎,让他替史昂保管的话,无异于断了撒加的最大后路,可是——难道非要在米罗和撒加之间做出一个选择?
童虎压低声调:“一个月的时间,所剩无几了。”
他说完就掉转身离开,卡妙怔怔地站在原地,手指抚着下巴,眼神中浮现一抹难以察觉的忧郁神色。
真的别无选择。
早上的空气分外清新,距离他来到加拿大的庄园,已经过去了二十六天。
卡妙站在那个酒窖前,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撒加和阿布罗狄,撒加将下巴稍稍仰了仰,示意他走下去。
看到那些排列整齐的酒架后,所隐藏的密码门,卡妙发现自己竟然从来都不知道这个眼皮底下的机关。
“吃惊吗。”撒加淡淡道,卡妙转了眼神去看他,忽然感到心寒。撒加,史昂,他们早就互相留了一手,难道他们都没有相信过对方的时候吗?看他的眼神,凛冽又孤傲,好象永远没有人能够接近他,走进他内心深处一样。事到如今,他还能挽救什么?卡妙只有低下头去,决然地走进那扇密码门,他知道接下来将要面对的事情,那就是黑十字的分崩离析——它已经走到了尽头。
卡妙在一排排整齐的木架子前走过,上面陈列着各种类型的枪支。AK47,MOD92FS,AUG步枪,欧文卡宾抢,P90,G11无弹壳步枪,也有米罗惯用的那种BMQ匕首麻醉枪,MP5KA4冲锋枪,LS6……不下一千种武器装备,当然还包括许多政府明令禁止的非法枪支,比如M132穿甲弹,即使是再厚的防弹衣,都无法阻止它夺取人的生命。
在这里他还见到了一些毫无疑问属于未来武器库的军事装备,“它们将在三年以后登上历史的军事舞台。”撒加淡然道,“包括这些化学生化武器,还有一系列榴弹炮。”
卡妙终于明白了撒加与史昂的决裂决非是史昂多虑,或者是他们中的谁自作多情,他们是两只虎,两个帝王,而非臣子。尤其史昂,无法容忍任何人在自己面前强大起来,何况撒加,是他一手栽培的黑街领导人,他承认了撒加必须在以效忠自己的前提下的优秀,却忽视了他天生的王者霸气。
“感想如何?”阿布笑嘻嘻地问道。
“我为自己的愚昧感到抱歉。”卡妙用眼角的余光,看过撒加冷峻的容颜,后者无动于衷,轻描淡写地转过脸庞。
“这些如果泄露出去,后果可严重了,是吧,撒加?”阿布罗狄意味深长地说道。
卡妙闻言,猛然看向一语不发的撒加,的确他们让他知道得太多了,而知道得太多的下场,和电影里演的可不完全一样。
他不可以留下来,哪怕这可能是他唯一的选择,就因为米罗在凤凰城等着他回去,一个月,还有四天的时间,一切结束的时刻也就来到了!
他把磁碟复制,交给了童虎,其中包括他帮助撒加开发的欧洲以及东南亚一带武器市场,新式军事装备的研发等程序,还有今天参观到的武器库,史昂的预料没错,如果不瓦解撒加现在的势力,照这个趋势发展的话,他迟早一天会从史昂的心腹大患,变成取代他位置的军事新霸主。
既然撒加已经很明确的表示,他们之间十几年的兄弟情谊都可以一笔勾销,那么就没有什么可以值得怀疑。除去给童虎的磁碟之外,还有两份拷贝。
艾俄罗斯,与政府肯定有关,虽然他不确定艾俄罗斯到底是一个什么绝密身份;迪斯,意大利黑帮势力的控制者,无疑将撒加看成是死对头而不遗余力地加以铲除为后快;再加上童虎手中的那份,这三个因素,足够成为撒加最大的威胁来源。
当然,如果,他连最后一点退路也封死的话。
最后的四天,是让人心惊胆战的四天,窗外总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味,似乎预示着有什么惊人的大事,即将发生在平静的加拿大……
第三十天。
是夜,雷声席卷了一切的噪音,包括人心底潜藏的不安因素,不顾一切地,降临死一般寂静的大地。
卡妙快步走出别墅,在阴暗的田野里走向车库。
一道闪电划过长空,瞬间天地一片白昼似的亮。黑暗的原野里,卡妙停住了脚步,看着前方站立的人影,在黑与白的天地中,若有若无。
“让开。”卡妙冷淡地说。
“你不是在说梦话吧。”阿布微笑的说,“从你作出要来这里的决定那一刻开始,就该知道,能走出这里的,不是自己人,就是死人。”
“那我就是例外。”卡妙说完这句话,继续往前走了一步,阿布罗狄在他前进的同时,附和着他的频率倒退着,脸上依然挂着微笑。
“难道你还不明白,我就是来阻止你这个例外的。”
闪电毫无表情地撕裂黑色的天鹅绒,雷,将夜的沉寂打破。借着闪电,卡妙看清楚了阿布罗狄手上的枪,银色,小巧却透出夺人性命前的犀利。
卡妙的目光,从枪口移到阿布罗狄表情平和,线条柔美的脸庞上,肩膀轻轻的起伏着。
“你要杀我?”
“你不会走出这里的。”
“你确定可以杀得了我?”
“你没听到我刚才说过了吗?我不会让你走出这里的。”他的声音像上好的丝绒,只可惜载着死神的羽毛。
卡妙仰了仰下巴:“就凭你这把枪?”
阿布罗狄侧过脸,看了看手枪:“对啊!”
“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吗?”卡妙抱臂,“那是M64左轮手枪,造于1973年,一共只有6发子弹,而且穿透性不但不强,还有些后坐力,你确定6枪之内可以取我性命吗?”
阿布笑了笑:“就算我一个人杀不了你,你以为就可以走得出去吗。”
卡妙疑惑地掉转视线,看见了撒加的背影,他背对着这个方向,背影像刀刻的一样。
一片沉寂后,卡妙忽然旋身,阿布罗狄亦飞快地采取了阻止他的行动,第一发子弹,射向他的太阳穴,可是在卡妙的闪避下,不过擦脸飞过;第二发子弹,在射出之际,手腕就被他踢中,银色的枪飞落出去,掉在撒加的脚边。卡妙在弯腰的同时,以手肘顶住风衣口袋里的枪柄,顺手一推,口袋里的枪滑出来,被他握在指间,抓住的第一时刻便向阿布罗狄的方向射出一颗呼啸不已的子弹。
阿布罗狄从侧面握住他的手腕,直捣向他的肩膀,争夺之间,火药出膛声不绝于耳。撒加终于回过头来,但不过是冷静地看着眼前一幕,好象那根本就不是两个人的生死相搏。
“撒加!”阿布罗狄喊道,“你不能放他走!他会把我们都害死的!”
撒加扫了他们一眼,视线与卡妙相交的一煞那,卡妙愣了一下,分神之际竟忘了身边的劲敌,此举的代价就是右臂一阵火辣辣的痛,腥热的液体流了出来,将他游离的神志,狠狠地拉了回来!
“还有三颗。”阿布罗狄的声音在后面响了起来。
“你——”卡妙咬着牙看向他,他却仍是无害的笑容。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人物,别对我冀望太高了。”
卡妙抬起捂着手臂的手来看了看,红色的液体,带着温热离开他的身体,抿着唇,他拽出衬衫的下摆,撕下一条,面色自若地一圈圈缠绕在手臂上,用牙齿打了个结。
今天,无论如何他要离开这里!
看也不看他们两,他转过身,直直的朝着前方走去。
雨,淅沥哗啦的浇灌下来,很快将站立在野外的三个人,从里到外都淋得湿透了。
阿布举着枪在后面瞄准,清晰地道:“还有三颗子弹哦!”
卡妙仍然往前走。
阿布将手腕微微一偏,扣动扳机,子弹在卡妙的脚边绽开一个金色的火花,使他顿了一下,但是依然在下一秒钟慢慢前进着。
猛烈的风把他的风衣吹得成了一面旗帜,在雷电交加的夜晚,清晰又无奈地成为这最后一道风景线。
“还有两颗——”阿布罗狄的话在下一秒顿住,撒加按住了他的手,从他的手中接过了那把枪。阿布罗狄看着他将拿着手枪的那只手垂下,“撒加!”他压低声音,殷切地看着他的侧脸,一字一句地问:
“难道,你真的甘心只要半个地球?!”
撒加只是看着那个背影渐渐远行,他抬起头看着天空,深黑色的,下着寂寞的雨。“够了。”他说。
阿布罗狄看了他三秒,又看向卡妙远去的背影,忽然去夺撒加手上的枪:“给我!”
“我叫你住手!”撒加吼道。
“你疯了!你知道这个人活着对你是多大的威胁?!”
“你闭嘴!”
撒加一声猛喝,强大的手劲,将阿布罗狄推到一边去,阿布罗狄慢慢地站稳,抬起一双伶俐的眼,定定的看了看别过脸去的撒加,浅浅地叹了口气。
卡妙已经走出了他们的攻击范围,夜虽然黑,雨虽然冷,可是前方有那么一个温柔而清晰的声音在呼唤着他的名字,冰冷的雨水滑过他的脸庞,那白皙清秀的脸,因为疼痛紧紧抿着的唇,也不觉绽放出一个淡淡的笑纹来。
天空,已经完全陷入一片绝望的黑色中,汽车的反光镜在夜色中,反射着不为人知的暗光。
童虎坐在汽车中,看着这一切,磁碟就静静地躺在他手边的座位上,雨点打在玻璃上,他没有启动雨刷,而是任凭着秋天里最后一场上天的眼泪将即将流出的血迹湮没。
这些都是宿命。
他拿起磁碟边的手枪,GSP手枪,以及M132穿甲弹,简单的工具,爆炸性的子弹,划破黯然的夜空,灼热的火药穿透了预计中的目标。
白色的风衣在雨里顿了顿,蹒跚地向前走了几步,童虎叹口气,启动汽车引擎,箭似的冲出了庄园。
伸出手摸了摸燃烧的心脏部位,他疑惑地低头看去,红色的血不停地流淌出来,止也止不住,到底是怎么了?他迈不动步伐,睁不开眼睛,呼吸变得急促间断,把被血液染红的手拿到眼前来,他握紧了拳,拖着步子往前挪动,挪动,喷涌的血液流过身体,在地上,随着雨水荡漾开来,一片触目惊心的嫣红。
阿布罗狄越过卡妙,朝汽车消失的那个方向跑了几步,回过身来,撒加站在卡妙身后,伸手架住险些往前冲倒的他,瘦弱的身体立刻瘫软下来,在自己的胸前,不成调地重复着那几句话:
“码……头……在,码头……”
阿布罗狄蹲下来,急切地抓住卡妙问:“磁碟呢?到底在哪里?”
“米,罗……”断断续续的发出最后几个音节,那只满是血迹的手就慢慢地滑落了下来。
米罗!
撒加的瞳在那一刻忽然闪烁了下,随后熄灭。他松开了怀中的躯体,任凭他滑落到冰冷的雨水里,他确定,有一部分东西从他心底里死去了,而且,是最柔软的一部分。从现在开始,他可以没有任何顾虑地,让所有阻碍他的人,一个个地倒在他前进的路边。
雨,依然放肆无比地下着,吞噬了一切。
第六章 誓言
“特种部队”一词源自于二次大战期间,系用来指英国的特种作战执行人员,和美国战略事务局人员于敌线后方工作者,组织和支援地方性的反抗运动。
美国的陆军特种部队,在越战后士气低糜,直到1970年末恐怖分子的活动导致了三角洲部队的创立,非传统作战方式开始复苏,这些绿色贝雷帽,再次担当起国防重任的一个不可忽视的角色。
在布拉格堡,他们进行着刻苦的训练,学习基本格斗技巧,武器运用,侦察和逃生技能等,经过如此艰苦的磨练,取得了这一殊荣。
艾俄罗斯,曾隶属第三特种部队群特训教练,在布拉格堡,其手法以迅猛和雷厉风行的作风,得到学员们的敬畏和尊敬。
七十年代末期他离开了陆军营,前往CIA中央情报局。作为身份绝密的官员,极少有人可以了解他真实的一面。
他在史昂身边的时间不长,但是他隐约可以感到,那是个会把自己的野心,很好隐藏起来的狼,的确,如果撒加是鹰,他就是一只狼,灰色的眼睛,带着沧桑和透彻感。
作为保镖他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的跟随着史昂,史昂的一举一动,当然不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如果说按照原计划,要对史昂发出调查令,他手中的证据已经绰绰有余,但是他想看看结局,到底史昂和撒加,会斗到什么程度,这些手中掌握着小人物生杀大权的人,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才会满足私欲。
的确史昂身边的人太聪明了,他们比任何强国的敌人都要精明能干,当他得知史昂决定动身前往华盛顿而告知他应该留下来时,他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可能有所泄露,而他更加吃惊的是,竟然有人可以进入到档案局去,将他的所有资料调查出来,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这是什么人物!
他离开闹市区,在报刊亭里买了一份报纸,上面的内容是关于大选的,或者是某某学校的孩子开枪打死同学。他略微看了一下,然后走进一间酒吧,但是在推门的时候,他看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闪过眼前,使得他立刻收住步伐,跟随着那个身影前去。
被跟踪的人好象察觉到了他的行为,步伐愈加矫健起来,在小巷子里左穿右躲。直到走进一个死胡同,面对着墙壁,他回过头来,脸上是风平浪静的笑意。
“久违,联邦大侦探。”
艾俄罗斯看清楚了他的容貌,一张绝世惊艳的脸。
“或者说,是卧底大明星?”
阿布罗狄偏着头,朝他笑了笑。
“是你啊。”他同样报以轻松的神态,“八岁就把局里搅和得乱七八糟人仰马翻的电脑天才。”
“你还记得我啊!”阿布罗狄作出吃惊状,“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呢?”
“荣幸?”艾俄罗斯轻描淡写地重复了一下这个词语,剑眉一挑,目光瞬间就变得犀利起来,“这个词,还是留给你效力的史昂?玛帝斯吧。”
阿布罗狄垂下眼帘,收敛了危险的笑容,平静而淡漠地问道:“磁碟在哪里?”
艾俄罗斯半眯眼:“什么?”
“磁碟,或者明确一点说,是关于军工厂的数据资料,在哪里?”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费了很大劲,才查到卡妙把一部分不完整的数据传送给了户名是射手的电脑用户,要知道这个射手的资料可耗了我不少时间。”他换了个侧面,试探地看着沉默不语的对手,昔日威风凛凛的教官阁下,“我猜,你还没有来得及将这些情报上报给中央情报局,对吗?那些只是备份本,而且还设有密码——出自于黑十字最最顶级的黑客之手。就算是你,恐怕也只能猜出它大概记载的内容,要破译,没有这么快。”
“说得有道理,而且我相信,我现在的麻烦也是它惹出来的了?”
听到这里,阿布罗狄淡笑着点点头:“我没打算让你乖乖的交出来,教练。”
“我也正有此意。”艾俄罗斯一语双关道。
“可是,我当然也不会笨到跟一个特种部队出身的教官过招的地步。”他低下头,自然垂下的手抬了起来,眼睛里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手里的银色通讯器发出拨号的声音,“您猜,接下来会从里面听到谁的声音?纽约第四大道112号……”
艾俄罗斯一拧眉:“约瑟芬?”
“对了,您的妻子约瑟芬,还有您的孩子,他们现在正在一个四周布满炸药的公寓里尽情地享受着人生的最后一刻——如果你的决定正确,他们或许还有可能延续这种快乐,否则,”他轻轻笑了笑,红色的唇开合一下,“砰!”随即艳丽地笑了起来。
艾俄罗斯不由得冷汗涔涔,对方玫瑰色的双颊放射出危险而亮丽的光芒,大而美丽的眼睛里却看不到有丝毫开玩笑的痕迹。
“你疯了!”他吼道,“阿其只有六岁!”
“我,还有大家都疯了,你的儿子今年六岁是吗?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把一个比集中营还要黑的地方当作游乐场了。”
他看看手表,挥了挥手:“晚上见,亲爱的上校。”
“地址!”艾俄罗斯叫道。
阿布罗狄回过头来,思索片刻然后笑笑:“去问上帝吧。”
“喂!”艾俄罗斯扑上来,可是阿布罗狄迅速钻进一辆的士中,那显然是预定中停在那里的,等到艾俄罗斯自己拦截到车时,他们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有人吗?”
“请问有人在吗?”
“……”
不管呼喊多少遍,屋子里还是没有一丝人气。约瑟芬?桑顿开始感到奇怪了,她叫过高高兴兴在一边玩耍着电脑坦克大战的儿子:“阿其,过来,咱们该走了。”
“可是妈妈,我刚刚打通关。”阿其很不舍地说着,头也不回继续玩耍。
“爸爸说过今天会回家的,咱们赶快回去,还有许多的家务没有做。”
爸爸回家这样的话令阿其很动心,他终于丢下了键盘,把手伸进妈妈手里。
母子俩匆匆走到门口,刚打开门,就撞上双眸含笑的来者:“去哪里,桑顿太太?”
“我们该走了,而且,阿其的功课也……”
“不要着急,我不是说过吗,您的丈夫会来这里找到您的,还有您的儿子,”他蹲下来,把一张软盘放到他手上,“也很喜欢这里,不是吗?”
“这儿真的很棒!”阿其兴高采烈地叫道,“求你了妈妈,留下来吧,爸爸也会来的!”
“您看,我不会骗您的。”年轻人将一个袋子放在桌子上,“对了,您喜欢什么料理,罐头,还是海鲜?”
约瑟芬向后退了一步,不敢直视他询问的眼神:“罐……罐头。”
“罐头?好吧,海鲜罐头,这样就好多了!”笑着说完后,他又回过头去,哼着歌一样样的将袋子里的东西往外拿。
约瑟芬看着周围,门都开着,而且窗户也开着,这里好象是郊外,但是汽车的引擎似乎还没有关,要逃走,也许不是没有可能。她的目光落到眼前这个年轻人毫无防备的背上,再移动到由他拿出来放在一边的罐头上面。
那罐头,大概有五千克吧,如果砸下来……
“您发什么呆,难道不知道该给丈夫准备晚餐吗?”
“啊——”约瑟芬惊醒过来,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笑脸,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口,“我,我来做。”
“这就对了,我可不知道您的丈夫喜欢吃什么。”他把手上的瑞士军刀递过去,约瑟芬胆战心惊地接了过来。
“你跟我爸爸,是好朋友吗?”客厅和厨房只有一个吧台之隔,玩电脑的小男孩阿其好奇地偏过头来问。
“我吗,我们可是非常熟悉的啊。”他在走出厨房,去到他身边蹲下来,摸着他的头说,“你可以叫我魔术师。”
“魔术师?”小男孩眨巴着眼睛说,“可是我觉得你很像童话里的花神。”
“哦?”他盘腿坐下来,感兴趣地准备听。
“就是那个在公主死了之后,叫王子收集一百朵玫瑰花,然后她就能让公主复活的花神。”小男孩认真地说,“而且只要能够收集一百朵玫瑰花,她就会让人愿望成真的。”
他漾开一抹笑说:“是吗,那么你有什么愿望呢?”
“我要和爸爸妈妈永远在一起!”
孩子天真地答道。
“当然。”他用修长白皙的手指抚过那小小的头颅,唇角微微挑起了一个弧度。
过了七点钟,他在客厅里点起了蜡烛。约瑟芬抱着已经睡着的孩子,有些胆怯地看着他的举动。
他点燃了所有的蜡烛,将一把手枪放在桌子上,然后坐在电脑前,悠闲地敲打着键盘,那屏幕上显示的都是一些钟表模样的东西,约瑟芬看不懂,但她直觉地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艾俄罗斯,你在哪儿……”
仿佛是听见了她无力的呼声,门铃疯狂地响了起来。“阿布罗狄?迪尼洛!”那声音的确是艾俄罗斯,“比我想得要快哎!”阿布罗狄悻悻然说着,却没有从椅子上起来。
“艾俄罗斯——”约瑟芬要跳起来去门口,却被阿布罗狄打在她脚边的一颗子弹制止:“别着急太太,他知道怎么开门。”
艾俄罗斯冲上二楼,看见他的妻子和抱在怀里的儿子,以及从电脑前转过身来的阿布罗狄:“怎么样,教官,他们都很好吧。”
艾俄罗斯立刻要往前冲过来,阿布罗狄急忙抬手:“喂,不要急,你怎么不想想,我会不会让你这么容易地带走他们呢?”
艾俄罗斯止住脚步,气急败坏地道:“你究竟想怎样?!”
他伸出一只手:“磁碟。”
艾俄罗斯将手伸进上衣口袋里,抽出来扔给他。
阿布罗狄慢条斯理地将它插进电脑软驱看了看,点点头。“实在对不起得很啊,上校,给你添麻烦了,祝你们一家团聚快乐。”
他站起来往外走去,艾俄罗斯在身后一声沉喝:“站住。”
“有事吗?”
“涉嫌黑枪走私,贩卖,制造,并且背负若干谋杀,我想你有必要跟我回一趟警察局。”
“别太严肃,警官,那样的话,会很没趣。”他挑挑下巴指着约瑟芬怀中的孩子,“尤其是在小孩子面前。”
“爸爸……”阿其醒了过来,看见父亲的背影,十分欣喜地伸出了手。
艾俄罗斯接过孩子,亲了亲他的额头,对妻子说:“约瑟芬,带阿其出去等我。”
“艾俄!”年轻的太太叫道。
“出去等我。”不等她说下去,艾俄罗斯决然地命令道,接着放柔声音,“只要一会儿,相信我。”
约瑟芬不舍地看着丈夫的脸庞,接过了阿其,快速往门外走去。
艾俄罗斯自腰间拿出了一副手铐,放在桌上——一把枪,一副手铐……空气静静地流动着,混战一触即发。
一阵风吹过,有几根蜡烛经受不住,熄灭了,金色的烛光摇晃了一下,然后归于黑暗。比风还要迅疾,两个人同时逼近桌上的枪支,阿布罗狄的手抢先触碰到枪柄,但尚未拿起的下一秒,艾俄罗斯的手已经按在他的手上,而且另一只手摸到了放在那里的手铐,卡嚓一声,一片冰凉已经在阿布罗狄的手腕上生根。
阿布罗狄从袖筒里抽出随身的瑞士军刀,刷地一声,快速划过艾俄罗斯的肩臂,锋利的刀刃如同风一样留下了猩红的印记,艾俄罗斯在避让中,发现自己的左手腕也被手铐紧紧铐住了。
手枪从两人抢夺的手里,滚落到了靠近门口的地板上,风从敞开的窗户吹入,窗帘,烛火,诡异的飘忽不定。
“别动!”
一声尖叫响起,使得混战中的俩人停止,放眼望去,约瑟芬不知何时来到了房间里,捡起了掉落门口的那把枪,对着他们的方向惊惶地叫道,扣住扳机的手不住地颤抖着。
“约瑟芬,把枪给我!”艾俄罗斯叫道,忽然觉得后心一凉,随着冰凉的感觉蔓延开来,火辣辣的痛也迅速弥漫全身的神经纤维,那把瑞士军刀准确无误地刺进了背上的要害,而且刀柄还随着心脏的跳动,微微轻颤着。
“不——”约瑟芬惊叫一声,手指不由自主地扣下了扳机。
“砰!”一声枪响划破长空,最后一支蜡烛的烛光颤动了一下,终于熄灭了。
“约瑟芬!”艾俄罗斯用尽最后的余力,看着妻子倒下去抽搐不止的身影,“你做了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
“氢化钾的神经药水,皮肤接触到,会丧失意志,直到慢慢死亡,前后大约历时四十分钟。”
阿布罗狄走过约瑟芬的身边,看着她张大的眼睛,轻轻的叹气:“本来你可以不用死,谁叫你要回来。”
他往前迈了一步,忽然皱起了眉头,刚才被子弹打到的地方开始变得火热,血流得让他很不舒服。
可是没有时间停留,资料一共被分割成了三份,除去童虎带走的,艾俄罗斯这里的,还有一个最难缠的角色。
意大利的教父——迪斯?马斯克。
他是在牢狱里起家。
而且心狠手辣。
他不喜欢拖沓,讨厌没有效率的一切东西,对于他来说,行事只有两种手法,金钱和子弹。
尤其对人。
如果遇到金钱不能控制的人,他会往对方脑袋里打进去一梭子弹,然后找到一个可以收买的,把他扔到自己满意的位置上去。
就是用这样的手法,他控制了意大利的黑市跑马生意,还有若干白粉的买卖,巴勒莫市的工程承建,也被他包了一大半,政府对他毫无办法,甚至到了能避就避的地步。
往北美发展自己势力的迪斯,做梦也不会想到,阻挡自己发展的最大对手黑十字,居然会窝里反,便宜了他。
赶往美国纽约,与一部分当地巨头进行会晤的迪斯,刚刚回到他的王国意大利,他并没有想到,自己的命运会就此改变。
他在夜总会里,享受着莺歌燕舞,左拥右抱的人生极乐,他的保镖分为两批,一批坐在身边左右,一批站在前后,成一个环形的圈,这样即使有人杀入,也方便他们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迪斯喜欢喝酒,尤其是烈酒,但是他从来不曾喝醉。他需要一个非常清醒的头脑,来延续自己不知多少人想要的命。他不相信任何人,包括他的亲信,上一秒钟也许他还允许他们坐在自己身边,下一秒钟就会拔出枪来,朝那些太过于聪明的脑袋里扣一下,送他们进入美好的轮回之中。
昏暗的灯光下,他看见一个人坐在距离他不远的座位上,湖蓝色的发披泻下来,像披缎子,他背对着这个方向,只能看见桌子上,放着一杯血红色的酒。
迪斯来了兴趣,招手叫来一个侍者,吩咐他给那张桌子送一杯血腥玛丽,然后他饶有兴味地盯着那个背影看。
侍者弯着腰,说着什么,那个人微微仰着头,却始终没有转过脸来看侍者指的方向。等侍者离去后,他起身,往迪斯走来,保镖们无一例外地将手放在了腰间的枪套上,迪斯抬手,阻止了这些人,他看着那个高瘦的身子坐下,落落大方地朝他笑了笑。
“晚上好。”
如此美丽的脸蛋,让迪斯陷入了现实和梦幻的夹缝中:“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凤凰城吧?”他微笑着提醒道。
迪斯微皱了下眉:“你是黑十字的人?”
阿布罗狄不避讳地点点头:“确切讲,应该是撒加的人。”
迪斯迟疑了片刻,手指抚着下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看着他警惕起来的样子,阿布罗狄不由得淡笑了一下:“紧张什么,我不是黑十字的米罗,能把你怎么样。”
“如果你是米罗我倒不会紧张了。”迪斯拧起眉宇,“怎么说我们都算有点交情的故友。”
“嗨,如果需要,你觉得他不会杀你吗?”
他故作轻松地问,迪斯忽然逼近,轻而易举地捏住了他的手腕:“你,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
“找你。”他也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一本正经地回答。
“找我?”迪斯重复了一下,有所察觉地眉挑高,是一个挑衅的表情,“为什么?”
“需要问我吗?”他低下头,粉色的舌尖在迪斯握紧的手指关节处轻轻一舔,说不出的魅人,“我只是拿回本来就是我们的东西,你还要装傻吗,教父先生?”
指关节处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和快感,迪斯忍不住看了看那诱人的色泽,心里一动。
阿布罗狄勾勾唇角扯出一抹笑魇来。
希尔顿的最高处,接近天空的星辰。
粉红色的灯光和猩红色的床罩,暧昧的气氛在房间里荡漾着,“你和多少人有过这样的关系,恩?”迪斯半躺在床上,问着兀自玩自己头发的阿布罗狄。
阿布罗狄抬起半眯的眼眸,笑嘻嘻地说:“如果我说,你是第一个呢,你信吗?”
“是吗?”迪斯推开盖在身上的薄被,一下子拥住了那白皙的肩膀,唇角边,泛起一抹邪笑,“我不相信!”
“相不相信,你自己确认呀!”他发出一声撒娇似的呻吟,迪斯几乎感到全身的毛孔都在扩张,久违的兴奋蠢蠢欲动,那流波似的眼眸,含着春情若有若无地挑逗着他的耐性,迪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对理性和道德的诅咒,狠狠地俯下身去。
阿布罗狄轻笑着,张开双臂用指甲轻轻的掐了一下他结实的臂膀,恰到好处地勾起他疼痛以外的快感。
迪斯低下了头,看着身下的这一抹笑容,夹杂着痛,但是仍然放肆野性的笑容——他的确是第一次,和他的外表完全不符。原以为这样的人,是风中飘过的一朵罂粟,何处都不会停留太久,谁人都能触碰,却无法做到真正意义上的采摘。
“我只见过你一面,那时你在撒加旁边,我以为你是他的——”
“宠物?”他仰起布满了汗水的脸蛋巧笑道,迪斯无言片刻,“你不是,我刚才的一刻才确定。”
“无所谓,你大可以嘲笑我。”
迪斯没说什么,只是低声问了句:“痛吗。”
“当然。”
迪斯不再言语,他放慢速度缓缓地进入,感到有一丝干涩和冰冷,但是很快就暖和了起来,有泪水沁出了眼,停留在那张白嫩的脸颊上,片刻的逗留,都让他觉得有些犹豫和心疼。
“你没必要那么温柔嘛。”
这句话让迪斯整个人有些恼火,尤其是当他看到身下那抹奇异的笑时。
“难道我就那么好笑吗?”
阿布罗狄抿了抿唇,淡笑道:“对不起,可是,我就只剩下这样的表情了。”
“只剩下这样的表情?”迪斯的手摸上那张脸,月光就在这个时候洒了进来,或者说,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原来房间里有着淡淡的月光,可以让他把这张脸看得半清半楚,像一块白色的玉雕琢出来的艺术品,不,应该说,是一朵花,一朵白色的玫瑰,在月光里只盛开一次的玫瑰,是那样的凄凉美丽,如果知道明天,甚至永远将不再看到它的话……
月上中天,房间里静悄悄的,一片死寂。阿布罗狄安静地从丝绸被子下起来,转个身,看着兀自熟睡的迪斯,他现在毫无防备,上身还完全赤裸,古铜色的皮肤下,是有力跳动的心脏,胸口正随着呼吸的频率,有节奏地起伏着。
他的枪套,放在枕头边上。也许他以前根本不会让枪离开自己的身体,但是现在他就算要去够它,恐怕也快不过站着的阿布罗狄。
他拿起了枪套。
他解开了盘扣。
将枪柄,牢牢地握在了手里。
月亮一动不动,白色窗帘的飘动频率丝毫没有改变,地上的影子,枪管对准了床……
又有一条人命将要在他手上终结了吗?这一枪下去,有多少历史就要改写。一抹冷笑浮现在他完美的唇角边,他垂下眼帘,看着地上散落的白色衬衫,用脚尖把它挑起来,拿在手里慢慢地闻着,有一股混合着汗水和火药的味道,他把它拿到眼前,看了又看,慢慢的把它穿在赤裸的身上,袖口,领口,全部都敞开。
“今晚的月光很美,真希望你能再看一次。”
说完这句,他又抬起了手,在扣下扳机之前,他忽然再次停下来,皱着眉头按住肩膀,随即而来的咳嗽也非常适时地终止了他的动作。
“看来我的运气实在是很好。”
半跪着的阿布罗狄微微抬起头,面前是一双修长的光裸的腿,他淡笑一下,把枪扔还给迪斯:“是我的运气太差。”
迪斯拿着枪放到眼前看了看,冷冷地将枪口抵住阿布罗狄的太阳穴,毫不迟疑地一扣扳机——乓!
迪斯收回了枪,把它拿到眼前看了看,哼了一声,笑着说:“你的运气差吗?”
阿布罗狄掀起眼皮,似笑非笑道:“好象也不错。”
迪斯扫了一眼自己的衬衫——此刻正披在阿布罗狄的身上,于是他捡起外套,顺便把裤子穿上,打开烟盒用嘴叼出一根来,把打火机丢到地上,口气很差地说:“喂。”
阿布罗狄早收敛了所有的笑意,面对着窗户跪在月光里,“你干嘛枪里不装子弹。”
“我要是装了,还有命坐在这里吗。”
“那你为什么不杀我。”
迪斯沉默了一下,自己爬下来捡起打火机点燃烟,深深吸了一口,火星在夜色中明灭不熄,他忽然半嘲弄地说:“我不知道,难道你知道?”
阿布罗狄没有回答,迪斯半疑惑地抬起头,绕到他的前面,那张脸因为某种疼痛的因素而变了颜色,有些扭曲,但是笑容仍然没有隐去,迪斯真正恼火起来,因为这张面具,就连痛的时候,他依然戴着它!
他笑了笑,“你运气好不是因为没装子弹,是因为它。”
迪斯低了头,看见一道粉色的伤疤,刚刚愈合,大概是不久前,才裂开的。
“这是勋章。”
他看着他笑了笑,然后咬咬下唇,两道完好的眉,皱了起来。
大约过了一个礼拜的时间,阿布罗狄才有些复原的起色,他实在把那道疤看得太轻了,付出了既打针又吃药的代价并不值得在这里一提,最主要的是迪斯的脸色实在不怎么好看。
他本来就显得阴郁的五官,加上不爽的心情,怎么看都很让人惊悚。
“你不杀我你会后悔的。”闲散地靠在床上,阿布罗狄漫不经心地说着,戏谑的眼神扫来扫去。
“你会杀了我?”迪斯在屋子里转着圈,“开玩笑,如果你有这个本事,我死了也欣赏你。”
“我真会杀了你,但是我不会再蠢到用你的枪了。”
迪斯撩起外套,看了看腋下的枪托,将它解下来,扔到床上阿布罗狄的脚边去。
“它给你了,如果你扣得动扳机的话。”
阿布罗狄抬头看去,迪斯一阵邪笑。
“当然你的命可是我的,我拥有随时取它的权利。”
“那么我们就来赌一赌吧,是你先取我的命,还是我先让你下地狱。”
迪斯看着他苍白的脸颊,翘起半边唇角想了想,还是笑了起来:“我的命,除非我自己,谁也取不走。”
他的自信不是没有根据,他总是有着很强的警戒心理,而且身手相当不弱,即使是一个健康人,想要接近他也是徒劳无功。
医生开始允许他下地的第三天,窗外有一个分外明朗的太阳。他坐在窗边说:“好久没有看到这么亮的太阳了。”他的声音虽然虚无缥缈可是非常清晰地传进了迪斯的耳朵里,后者微微停顿了一下,立即上前来,从后面一把抱住了那个明显显得消瘦了一圈的身躯,然后臂上一使劲,把他抡起来转了半个圈,使阿布罗狄面对着自己。
“不要说些连小孩都觉得不好笑的笑话。”他讥讽道。
“你就当作是笑话吧,反正以后也没多少可以听的机会了。”
迪斯不满意地皱眉:“你就那么想要我死?”
阿布罗狄淡淡的笑:“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不管是我们谁死,你都没机会再听这样的笑话了。”
“***!老子偏要两个都活着,怎样!”
“你是冥王吗。”他偏过头来,唇是苍白的,一开一合,笑容也有些无力,“即使冥王,也有看着人死却无能为力的时候。”
“你这人的脑子实在太可恶了!”迪斯咆哮起来,“我告诉你,从现在起如果让我听到你说一个死字,我就会非常的生气。”
阿布罗狄笑着说:“可是阁下的名字就是死,让我不喊你名字,喊什么。”
迪斯转眼一看,他怀里的人又开始笑了起来,虽然只是淡淡的,却明显是带着那份熟悉而戏谑的笑意,不知为何他放心了些许,低下头用满是胡渣的下巴,狠狠地摩擦着湖蓝色下的脸蛋儿。
“我叫死,那是因为我能叫别人死!”
门轻轻敲了三下,一个仆人推着餐车进来,银色的餐具在摆放时,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把阿布罗狄的视线吸引过去。迪斯已经送开了手,他虽然不忌讳在仆人面前抱自己的宠物,可是他不喜欢别人看见他对谁有特别的宠爱。他的背影对着阿布罗狄走向那张为了方便临时设置在房间里的餐桌,完全没有看见背后的猎物盯着餐具的若有所思的目光。
“过来。”他没有吃早餐,正饿得很。
阿布罗狄收回了目光,走过去坐下来,他拿起刀叉,看着迪斯倒出满满一杯葡萄酒,像喝什么开水一样将它一饮而尽,不由得笑了一下。
“真浪费。”
“我最他妈看不惯那些无聊的太太小姐们像鸟似的喝东西。”他用食指勾着阿布罗狄的下巴,傲慢地看着他,然后将同样数量的酒推到他的面前去,“喝完它。”
他看来又激起了这个傲慢的西西里人无聊的自尊心了吧。于是阿布罗狄端起酒杯来,故意小口地浅酌了一下,报出名称:“1965年。虽然很香醇,但是看来并不是极品,噢?”
“你***。”迪斯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他一眼,问那个侍者,“喂!这酒是哪一年的?”
侍者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说:“1865年10月的,先,先生!”
迪斯虽然不甘心,却无话可说,狠狠看了阿布罗狄一眼,偏过头去朝侍者闷吼道:“既然不是极品为什么拿过来,你也活腻了吗?”
“是,是是是!”侍者赶紧把瓶子收起来,急急忙忙地往外跑着去换。阿布罗狄兀自浅笑着,自得其乐地看着窗户外抿酒。
“你是在哪里练的这套尝酒技术?不要告诉我,是在监狱里!”
“就是在监狱里。”他微微挑起左边的眉毛,“不过,不是尝,是闻。监狱里也有好酒,如果学乖的话。对于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对吧。”
的确,监狱里可能同时并存着天堂和地狱,他们的分界线,只是强者的定义罢了。
在没有成为意大利那不勒斯监狱里,卡西莫的教父以前,那些日子可谓生不如死,往事勾起了迪斯不快的情绪,他移动眼神,看见阿布罗狄手里紧紧的握着那支刀叉,他忽然爆发出一声吼叫:
“我操!每个人都是畜牲,除了那些狗娘养的猪,那些西西里的警察!”
他愤然起身,将满桌的佳肴打翻在地,他烦躁不安地在空旷的屋子里走动,拿酒进来的侍者看见这一幕,踌躇不前地在门口的一带徘徊着,若干保镖冲了过来,举着枪东张西望,看清楚一切正常后,纷纷揣测着首领发脾气的原因。
只有阿布罗狄,带着他一贯的笑,坐在位子上纹丝未动,将牛排切割得细致有型,风平浪静的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
“停下你那该死的动作!”迪斯朝他咆哮道,阿布罗狄置若罔闻,就在他准备继续下一个动作,将刀子伸向烤得半熟的牛排时,迪斯向前一步揪住他的手腕,以一股野蛮得不可思议的力量将他拖离座位:“我叫该死的你停下!”
这力道不轻,他很快感到手腕一阵麻痹,感觉像电流贯穿,但是他只是拧着眉看了看这个狂怒的人,扯扯唇角算是对他表示抱歉。
迪斯铁钳般的手制住他的下颌,强制性地将它扳向自己嘴唇的方向,他摩擦,并且撕咬,啃噬,让对方明显感到这是一种挑衅,一种侮辱的亲吻:“在监狱里,包括这个,也可以得到!明白吗?!”
一股血腥味泛起,阿布罗狄舌尖猛地一缩,他毫不迟疑地握紧手上的餐刀,倒捏着向上刺出。
“姆……”迪斯发出一丝闷哼,踉跄地后退了几步,低头看着衬衫上渐渐泛起的红晕,衬衫那一块湿润起来,红色开始沿着布料的纹路往下流淌。
这一刀刺得不浅,阿布罗狄抬起头,以手背抹去嘴角残留的血渍,看了看,抛下手里的餐刀,静静的等待在那里。
“好,真好啊。”迪斯狞笑着说,他的笑容像一个真正的魔鬼,“可惜没到要害,你怎么不再刺深点!恩?来,枪拿去,随便开!”
他忽然停住了,视线对上了阿布罗狄那双显得分外澄澈的眼眸,那双眼眸里正显现出明显的厌恶,他怔了一下,结果是用更加粗暴的方式来阻止这样的眼神宣泄他的不满:“不许瞪着我!你可知道我最恨别人这样瞪着我!”
“那就杀了我。”阿布罗狄冷冷的说,视线从下往上看着他愤怒中暴跳如雷的青筋,“你却下不了手,看着你自己的手,沾了多少的血,却不包括我的。”
迪斯在愤怒中,忽然垂下手来,向后走了一步,表情冻结在他的脸上,奇怪得让他自己都讶异。
“你不杀我,我迟早会杀你,你记住吧。”
在他夺门而出之际,阿布罗狄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迪斯狠狠皱了皱眉,离开了这间屋子。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玫瑰花香,但屋子里并没有这种花存在——那是他的幻想,每次当他特别想要什么,他会采取幻想的方式,而不是真的去实践,他不会试图去拥有他渴望的东西,因为他不想尝试失去。
门砰的一声被撞开,阿布罗狄皱了皱眉头,他知道来人是谁,所以他懒得费神从床上起来并且回头去看,他兀自躺在床上想着自己梦中的玫瑰花,直到一股刺鼻的酒气冲进鼻腔里来。
一个重物落到他的身上,喷着酒气说:“过来,到……这儿来!”
他翻了个身,不想理会这酒鬼,可是迪斯固执地把他翻了个身,强迫地看着他,很恼火地说:“你聋啊?”
“你想要吗?”他干脆回过头来,伸出手把睡衣扣子一个个的解开来,“可是你先想清楚点,这次我不会用你的枪,而且你已经醉得像堆烂泥,你确定明天的太阳对你没有吸引力了吗。”
迪斯抬起一双充血的眼睛看着他,拧紧了眉头,听阿布罗狄戏谑地说完了以上的话后,他忽然微微的侧过脸,湛蓝的双眸中,渐渐地溢出淡淡的柔情,那样的梦幻,丝绸似的轻柔,阿布罗狄怔住了,恍惚间,唇也微微张开了来,月色下显得越发红润,于是迪斯便长驱直入,摄芳取醇。
牙齿轻微的碰撞着,舌尖翻滚着发出嘶嘶的声音,像一条蛇对有刺的花的纠缠,是毒与爱的纠缠。
阿布罗狄第一次不知所措地被他索吻,没有动机原因地与他纠葛,手枪,从刚才起就被他抓在手中,可是却一直垂放在身侧,从迪斯的身上看来,外面下雨了,而且是很大的雨。
迪斯的手已经进攻到腰上了,床头的台灯因为他们的翻滚砰地掉到了地上,碎了。阿布罗狄猛然惊醒过来,握着枪的手反射性地一抖,他转过眼看着疯狂的迪斯,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右手的枪上,重……沉重得就像十三岁那年的夜空……继父的唾液和他躲避不开的大手,以及他每天拉开抽屉,偷出来玩耍的这把枪,像毒蛇挤进蛇洞一样充斥了他有限的记忆,也是在这样有一个闪电的夜,一切迅速发生,迅速结束。
轰——隆——
他全身一个激灵,右手的食指不禁扣了下去。
将脸埋于他胸前的迪斯,马上抬起头来,阿布罗狄直直的看着天花板,眼神空洞极了,他以手肘支撑着上身,来到他的身边,情不自禁把他抱在怀里,说着一些言不由衷的话:“我在这里——I am here!”
那把枪掉落在地,没有人注意到它,迪斯看着一双原本充溢着笑意的翦水大眼,和总是浮现两个小酒窝的脸庞渐渐的爬满了泪水,他被雨水湿透的衬衣袖子,此刻也只能带来更多的伤感罢了。
“马斯克先生!”保镖在外面猛力地撞击着被反锁的门,“全都走开!”迪斯吼了一句,门外迅速安静下来,他又把注意力放在身下的人身上,他平静地看着自己,很乖巧的说道:
“来吧。”
I am falling into you
Falling like a leaf
Falling like a star
Finding a believe
Falling where you are
Kiss me,don’t let me down
When I close my eyes
I will miss you
Forever……
——Celine Dion《Falling Into You真爱》
清晨的时候,迪斯醒来,他的手脚都被绑着,而且眼皮无比酸涩。
“你的手下全部都睡得像死猪一样。”
一根绳子丢在他身边,阿布罗狄将绳子的末端慢慢地在手上绕起来,蜡像般无表情又苍白的脸,美丽如昔。迪斯动了动手脚,绑得很牢,他苦笑了一下。
“今天没有太阳,大概是昨天下了雨,但是空气很清新,要感受一下吗。”
他轻缓地说着,终于绕完了绳子,他放下它们,拿起枪拉开保险拴,问道:“磁碟在哪里。”
“什么磁碟?”
“记载着足够撒加致死的数据资料,但是只是一部分,它在哪里?”
“我并没有什么磁碟。”
“就算没有,你也一样要死。”
“为什么?”
“因为你是意大利黑手党的教父。”
迪斯再次看了看这个年轻人,对方也平静地看着他,声音平板,而且眼光安然,像一个高级刽子手,已经对死亡和让别人死亡这种游戏麻木的刽子手。
“你居然真的要杀我……”
“我早就说过,你不杀我,我就杀你,杀人者必被人杀,希望你对自己的下场还算满意。”
“杀了我以后呢,你要怎么做?”迪斯问他,“你可以平安走出意大利吗?不出三个小时就会有人街头巷尾地要你的命!”
“那就要看我的运气。”他平板的说道,“如果可以活着离开,我就继续做自己要做的事,直到哪天死了。”
“你为什么要选择撒加……难道他如此重要?”
“……”阿布罗狄靠近了一点,柔和的目光慢慢将他洗礼了一遍,“他跟你,我,还有那些所有的人都不一样,他是为了这个地球而生,是一个信念的集合体,他可以拥有我们都不能拥有的东西,某一天,他会改变这个地球的命运。”
他转身去,对着窗户,声音低柔的道:“而我,是这个信念的追随者。”他回过头看了看迪斯,微笑了一下,“或者,殉道者……”
“只可惜,”他甩了一下散落在肩膀上,凌乱的发丝,又看着窗外说,“我们都看不到奇迹实现的那一天到来。”
阿布罗狄把枪放在桌子上,用双手抓住窗帘向两边一拉,刷的一声,窗帘向两边分开,灿烂的阳光洒了进来,他拿起枪,为枪口装上灭音器,说了一句:
“迪斯,你相信——天生的王者吗?”
“哈哈!”迪斯仰着头豪放地笑出声来,“王者,教父,都他妈见鬼去吧!过多少年以后,还不是和现在的我一样——反正是最后了,有太阳,有舒服的大床,要是再来点烈酒,一切就很完美了!你介意吗?”
阿布罗狄轻轻移开视线,地上果然还留着昨天迪斯带回来的酒瓶子。他走过去蹲下来捡起它,扭开盖子一把扔到一边去,走到迪斯身旁,把瓶口递到他唇边。
“好酒啊!男人就是要这样喝酒才对,你说呢?”他用眼神示意阿布罗狄,后者亦举起瓶子,和他一样开怀畅饮一大口,然后再将瓶子递回迪斯的嘴边去。
他们一人一口地,将瓶子里的酒喝了个底朝天。
“你说得对,杀人者必被人杀。我也说过,能杀了我,就算我死都会很欣赏你——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反正我迪斯的手法也从来没有光明正大过。而且能死在你手上,我觉得非常幸福,我想了一千种死法,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死在自己有点动心的对象手上!***,老天爷对我实在太好了——不过如果你能瞄准点,我想就最好不过了。”
阿布罗狄站直了上半身,将瓶子里最后一口烈酒喝尽,扔掉瓶子,用手背抹去嘴角的酒液,另一只手抬起来,无声无息地扣下了扳机。
他的手没有抖动,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子弹呼啸的声音,通过消音器的处理,显得微不足道。然后他放下枪,跪在熟悉的,充满了汗水和火药味的床上,俯下身,将嘴里含着的最后一口烈酒送进迪斯的口中,最后一个吻,辣辣的,带着刺鼻的酸味,“撒加……真是……幸福的家伙……”他断断续续的说着,笑起来,“可是……你,能为他……死,却只为我……活着……磁,碟在……”
长长的睫毛静静地眨动着,安然的大眼里,泪水漫过眼眶,滴落在那张古铜色的脸上,还带着汗水和火药的味道……
一切迅速开始,迅速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