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 我的香水 他的糖
一间没有隔开的单人房,厨房在左前方,屋子的正中央摆了一张很大的,四面都是围栏的床,类似于幼稚园里小孩子睡的那种。窗子开得很大,视野宽阔,使得整个房间都沐浴在肆无忌惮的阳光中。窗前一张很矮的写字桌上随便摆了一个透明的花瓶,里面养着两条傻咕隆咚的鱼,地上全是白纸,在早晨的微风中轻轻地翻着滚。
窗台上,一个青草娃娃,咧着嘴,傻傻的笑着。
电话拼命的响了起来,“喂你好,我现在不在家,有事请留言。”
对方不管三七二十一劈头盖脸的吼道:“加缪不许装死,我知道你在家,今天无论如何你都要交稿子了,不然的话编辑会把我撕了的!不说了,我马上就派人去取。”
加缪回头看了一眼挂断的电话,无奈的仍旧煎自己的荷包蛋,不久电话第二次响起,一个温吞吞的声音操一口流利好听的英语说:“阿卡,是我啊,你的稿子准备什么时候交,出版社快要把我给烦死啦,他们一定也有催过你吧?”
听这个声音就知道是穆,他合作了四年的专属编辑。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合作久了的关系,穆催稿的速度和加缪写稿的速度有得拼,两人一个温吞吞,一个慢悠悠,倒是夹在他们中间,负责编排的出版社常常急得火烧屁股的恨不得跳楼,直叫遇上他们这种搭档简直就是上辈子没有烧香所致。
加缪笑着把荷包蛋端到矮桌子上,盘腿坐着听他说。
“干脆我们逃去喜马拉雅山吧,你不用写我也不用编啦,多快活啊。”对方继续很悠哉很开心的做着梦,“对了,有个事情跟你商量呢,你那部小说啊,有个大大大,大得不得了的大导演看中了,说想拍,但是你既没有经纪人可以联系,本人又是个深居简出的家伙,他们就找上我这个替死鬼要我跟你联系,说是版权归你,价钱面谈,总之一句话,你发财喽,可怜我还要继续吃这碗饭……”
穆把该说完的都说完之后,无聊的打了个呵欠说:“那就这样吧,再联系,对了我说阿卡,要是你实在写不出来,准备逃走的话,千万别忘记喊上我一块儿啊!”说完“啪”,挂上电话,估计是溜出去玩了。
穆的提议不错,值得考虑,加缪马上拿起电话打过去:“我看我们就去做个旅行吧,时间不长不短就一个月,怎样?”
“嗯,你小子开窍啦?好哇,去哪里,我这就去买机票。”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迫不及待。加缪扯了扯唇角告诉他:
“纽约。”
“纽约?那可不像你喜欢的地方,那里可乱了。”穆匝匝嘴,“不过你既然想去一定有原因,不是为了写作就是为了体验生活,好吧我去订机票,明天就闪。”
“买三张吧,我们再叫上小艾,他好像有一个月的假期。”
“他也去吗,那好,我们正好有免费提行李的搬运工。”
加缪笑着挂上电话,穆和艾欧里亚似乎不怎么合得来,一见面必然互损,当然艾欧里亚那种脑子是不可能敌得过穆那样的伶牙俐齿,所以总是占下风的情况下,总忍不住要拳头相向。加缪实在不懂,穆绝顶聪明,曾经不止一次的损人不带脏字,明明是骂人还让对方乐在其中,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频繁的给艾欧里亚逮住把柄?
穆一挂电话肯定就去骚扰艾欧里亚了,加缪不喜欢打电话,即使对很要好的朋友也是如此,所以他与外界的联系,基本上都是通过穆或者艾欧里亚,他们一个是编辑,另一个是导游,交际面绝对是他的二三十倍。
艾欧里亚大学毕业之后,阴差阳错的考到旅游局去,先是从当地导游做起,然后不知怎么的,成了名声大噪的知名人物,他所带的团,哪怕是语言不通的亚洲人都对他喜欢得要命,念念不忘之余回去大作宣传,以至于许多人报名参加时的附带条件就是指名要他这个导游。于是他从当地的做成国际的,越跑越远,把地球飞了个遍。上个星期从东京回来,非常沮丧的说他失恋了,要辞职回家,旅游局的头儿吓坏了,急忙给他批假,外带一笔足够他做大爷的奖金。
第二天加缪到机场时,他们两个都已经等在那里,一个戴着形状夸张的大墨镜,另一个,穿着颜色显眼的衣服,在远处看到这两人时,加缪的脚步忍不住犹豫了一下,可是艾欧里亚看见了他,大声喊道:“阿卡,这里!”这家伙穿了一件白色的西服外套,里面则是橘红色的衬衫,裤子呢,是令加缪哭笑不得的墨绿色,和他明显晒成古铜色的肌肤相衬,给人的感觉,即使用尽这世上所有夸张的形容词恐怕也难以说清。
“这像是失恋的人该有的举动吗?”穆没好气的哼着说,“红衣服绿裤子准不是好东西。”
“你还说我,看看你脸上的是什么,这么大个眼镜活像瞎子。”
“我怕人认出来,这叫乔装,你懂什么。”
“有人把头发染成紫色来乔装吗,你当我是傻子?”
眼看两个人又要吵,加缪急忙打断他们:“穆,你不是说十点的飞机,现在已经九点五十了。”
“我拷,差点误了正事。”
原来他们从九点钟开始一直在吵架,直到现在。穆丢下爆雷似的艾欧里亚,慢悠悠向登机口走去,好像飞机会等着他起飞一样的不以为意。艾欧里亚看不下去,左右手各自揪起他们两人的衣领,一溜烟冲进六十三号通道口……
穆居然买了头等舱的机票,“这样即使空难存活机率也大些,我可不能拿自己的小命来开玩笑,要知道地球如果没有我是多么大的损失,不,是根本不能再转下去了!”他一边解释一边理所当然的放好自己宝贝的手提箱。“而且阿卡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是吧。”加缪笑笑算是对他此举的赞许,然后就将头扭向气窗外。
只有当身在三万英尺的高空,才会真正看懂天地之间那无边无际,浩瀚博大的蓝色,加缪想他已经习惯了蓝色在他生命中存在的份量,他终于到了可以释怀的时候。
身边有一个编辑和一个导游的朋友,便不用担心旅程会发生人为的意外,艾欧里亚不知什么时候已将这个城市摸得透准,凭借他四年来的导游经验和方向感,带着穆和加缪左穿右绕,正如他所说的,住酒店要住五星级,但是玩的地方却是要越小越偏僻越好。
“我绕够了,先回酒店去,你们慢慢玩吧。”穆随手招了一辆计程车,“我要回去养精蓄锐,你们两个精力过剩的疯子尽情发泄去吧,快点滚。”说完他就钻进车子里去了。“真是个没劲的家伙,我们去玩!”艾欧里亚说着,忽然被加缪拉住了衣袖,“小艾!”
“怎么啦?”艾欧里亚啃着大号的冰激凌转过脸来,朝着加缪所看的方向看过去,他一下子愣住了,“God!上帝告诉我我究竟看到了什么?”他本能的揉揉眼朝前走了两步,嘴里冰激凌的凉气似乎一点也不能对他的吃惊造成任何影响,他们站在王者大道的左边,前方是纽约大歌剧院,一张硕大的海报贴在门口,那里簇拥了人山人海的少男少女,高举着CD和杂志等在门口。
艾欧里亚知道吸引了加缪的是那张海报,黑色的紧身衣包裹住完美修长的体型染成银蓝色的头发还有英挺的鼻梁上一双令人发颤的深邃眼眸。
是好深、好深的蓝色。
他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天啊,这男人真帅。”艾欧里亚一边说着一边偷瞄加缪的脸色,“阿卡你要回酒店吗?”
“不。”他静静的穿越街道向对面走去,艾欧里亚暗暗叫糟的跟在后面,“阿卡你要听演唱会吗,可是我们没有买票!”加缪把手放在人群外围的一个人身上,“对不起,你的票多少钱。”
“一百美元。”那个人莫名其妙的说。
加缪伸手进口袋:“我给你两百,卖给我。”
那个人吃惊的看着他,一动不动。
下一秒钟,他再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纸币,“四百。”
那个人连话都忘记说,只是盯着他手里花花绿绿的美钞发呆,挽着他手臂的女朋友连忙挤过来说:“我这里有,我卖给你。”她的男友醒过神来,叫起来:“茱狄,我是排队买到这两张票的!你说你要看这场演唱会!”
“一千美元。”加缪平淡的说,“两张票。”
“丝——”那女孩和她的男友一起倒吸气,“一千美元,汉斯!你可以买你最想要的那辆车,而我可以买全美国最名贵牌子的皮鞋!别傻了,卖给他!”
那男孩把票攥在手上问:“是现钞吗?”
他面无表情的将一叠钞票夹在手中递过去。
“阿卡你发疯了!”艾欧里亚吼道。
“这他妈竟然是真的钱?”男孩对着他的女友嚷嚷道,“把票给他吧,咱们去夜总会。一千美元,这人准是个疯子。”
里面一片漆黑活像集中营,人人手里举着一个绿色的荧光棒挥动,分不清舞台的方向,直到一束光线打下来,落在舞台正中央的幕帘上,那里飘动着一片可以透视的纱。加缪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想要看清楚纱后的人,一阵歌声就在那个时候响了起来。
Hey You , Don’t make it bad , take a sad song and make it better , Remember to let her into your heart , then you can start to make it better ……
“记住我只为你唱这首歌。”
音乐很简单,只有钢琴的敲击声,整个会场的人都安静下来,一下一下的随着起伏,跟着唱。
台上的那个人,是他的爱人,灯光打在他的身上,像教堂里的阳光那样圣洁,可是他却不能像六年前那样,看清楚他的表情。
六年,他一直努力忘记的人,企图摆脱跟他有关的一切事物;而那个人却一直唱着这首专属于他歌曲。
加缪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最前排,人们都在陶醉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他。艾欧里亚从后面急匆匆的上前来,“阿卡别再往前走了,我知道你一定是想回去了对不对?”艾欧里亚一向都很了解他想做什么,可是这次他说错了。加缪愣愣的站在人与人的夹道中,白皙光洁的脸庞上溢出淡淡的幸福,“不,我留下来,小艾,你知道他是谁,对吗?”
艾欧里亚只好不吭声了,他一点都没有想到他们旅行的中途会发生这种事,这样的变故即使是再优秀的导游也无法采取应对措施,他想他们这次的行程恐怕要泡汤了。接下来的两个小时,艾欧里亚如坐针毡的呆了下来,不过加缪并没有除了看着台上那个人以外的举动,演唱会一结束,他就随着人流一齐涌出剧院,安静的走在人行道上,也不说话。
“我们回酒店吗?”艾欧里亚这句话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了一阵汽车喇叭声。他们不约而同的回过头,法拉利明晃晃的灯柱射过来。
第二次命运的邂逅,在这个灯红酒绿的地方。加缪艾欧里亚和这个乐队的成员坐在一起,一个发型有些怪异但是看上去非常舒服的男人递了杯酒过来说:“其实我们在入口处就看见你们了,要是从后门进去,就不会被那些歌迷挤个半死。”
“这家伙花了一千美元买演唱会的门票哪,人家把他当傻帽了。”不到十分钟艾欧里亚就和他们混熟,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数落着加缪。
“一千美元,哈哈!要是三年前的话都可以付我们的卖身费了,我们何时变得那么值钱啊!”
加缪抬起祖母绿的大眼看了一下这个嬉笑不修边幅的男人,察觉得到他的注视,男人伸出手来:“我叫修罗,不好意思我并不是个绅士!”加缪同样伸出手去,但是他的手在修罗的掌中彷佛被强力胶水粘住了似的动弹不得抽不回来。修罗将他的手拉到胸前,看了看修长白嫩的手指,哈哈的笑起来:“是对戒!美罗这小子真***会玩浪漫啊。”加缪这才想起来那只戒指在自己的手上呆了足足六年之久。
曾经他为了忘却这个戒指的主人,泪也流了,学也退了,可笑的是,这最最直接原始的罪魁祸首竟然一直在他的手指上生根。
“让我也看看!”另一个乐队成员凑上来,是个鼓手,耳朵上几十个耳环让人想不注意都困难,“你们果然是情人啊。”他一边用俚语打趣,一边伸出胳膊来说,“介绍一下自己,我叫拉法奥。”加缪不想伸出另外一只手,忽然一个声音横插进来:“少碰他。”美罗安安静静的从那人处抽回加缪的手,放在吧台上。
“知道啦知道啦,你就好好珍惜你的小情人吧,他还真不错,长得这么嫩——奥卢菲你倒是也说句话呀。”
从开始到现在始终沉默的那个琴手便向他们这个方向举了举杯算是答应,看样子他是个相当不喜欢热闹的人。
美罗给他出了一道选择题:“跟我走,或者是我跟你走。”二选一,加缪还在犹豫该不该给出回答的时候,艾欧里亚已经出卖了他,把酒店的名字甚至第二天的路线图都交代了出来。
“这么巧,我们也订了那家酒店的房间啊。”修罗别有意味的说着,捅了捅身边两个人,不明就里的艾欧里亚爽朗的笑着说,“那实在太好了,我还在担心这么晚了,计程车会不会很难叫,本来我们是想租一部车,可是阿卡他不会开车,我的技术也很烂,阿穆明明没有驾照,却最喜欢飙车,衡量下来,只好放弃这个念头。”
“我来开车。”拉法奥说,艾欧里亚吃惊的看着他,“可是你喝了酒。”
“这里每个人都喝了酒,兄弟!”拉法奥笑着把他塞进车内,“可是我们还可以开车上拉斯维加斯去,这点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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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一个人的一生,也许只能用“就这样”来一笔带过,当有些事情超出了缘分与巧合,让人无所适从的时候,便只能做这样的解释。五星级酒店的窗户开着,和那些贫民窟里开着窗的房子是一样的感觉,只是白色的窗帘在夜色中飘动,带来的那丝灵韵让人不舍罢了。
美罗下了床,去把窗户关上,“会着凉。”他说,他的声音温柔得像颗丝绸上的珍珠,加缪于是簇拥着丝被坐在KING SIZE的水床上看着他裸露的背影,天黑了他们也没有开灯,他只能借着月光隐约看见窗户边的他背上有什么东西,加缪伸手扭开了台灯的开关,这回总算看清楚了,他在背上纹身,一只黑色的蝎子,只有尾巴尖上是红色的,这只蝎子很大,布满他整个背脊。大约是过于触目惊心,他的皮肤显得格外苍白。
他回头看见了加缪凝视的目光,于是笑笑将长发放下遮住它,走回来躺到床上去。“你确定什么都不用做吗?”加缪在他关掉台灯陷入黑暗中的那一刻问道,他们只是脱掉外衣抱在一起睡觉,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干。加缪不相信他是个会禁欲的人,从这只蝎子就看得出来,他一定让太多人看过他的身体了。
美罗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从后面抱住他,他的双臂温暖有力,把手放在上面可以感受到隐藏在细腻皮肤之下,饱满的肌肉。加缪想这个男孩子终于是长大了,可是自己呢,自己有没有长大?
现在回想起来,是美罗抛弃了他,留给他六年的时间来忘记那段岁月;加隆也说过叫他相信还有自己能让他学会什么是爱的话,可是他们都失败了,因为他们犯了一个错误。
他忽然想起了在高中时候读过的一首诗。
年轻的时候,若你爱上一个人,无论如何都要温柔的对待他,不管相爱时间的长短;若是你们始终如此,那所有时刻都是无暇的美;若是不得不分离,也要好好道别,心存感激,谢谢他给你这么一段岁月的回忆。长大以后,你才会知道,蓦然回首的刹那,没有怨恨的青春,才会了无遗憾,如同山岗上那轮静静的满月。
人似乎总有这么一种惰性,能穿透别人,却看不清自己。
加缪抬起手,放在美罗的发际,他想他们有可能会接吻,有可能……不,一切都会重新开始的。
加缪再次睁开眼时,太阳已经很刺眼,可能快到中午了吧。他一抬眼就看见距离自己的脸庞不到五公分的美罗,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一只手在被子下面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背,像大人安抚不肯打针的小孩子,那只手,应该是右手吧,加缪想。他试着一抬头,美罗在那个时候轻轻哼了一声,“哎哟,”他笑着说,“不行,麻了。”加缪看到自己的枕头――他的右手臂,“你以前就是这么睡着的。”他说,脸上还带着那么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也许我是个念旧的人吧。”他这么说,忽然自己都觉得好笑。昨天毕竟不是一场梦,他在自己的小说里设置无数邂逅的场面,却唯独忘记会在一个热闹非凡的演唱会馆里遇到会把右手臂借给自己当枕头的人。他爬起来,抓过美罗的手臂,放在膝盖上揉捏,他以前也是这样的,他借他手臂枕头,他给他当无良按摩师。
他很快发现美罗手腕的内侧有数不清的疤痕,条条都是那么醒目,有的隆起,有的横贯手腕,记载着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他忽然心一凝,但是终究没有问他缘由,过去的疤痕,或许隐藏着他不愿提及的旧事,于是他装作没有看见,手指似有似无的滑了过去。
美罗的眼神开始灼热,他忽然抱住他吻他,加缪也没有挣扎,只是抓紧了他的手臂,他想自己是有些紧张,但不是太厉害,他清楚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也清楚程序,只是,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受。加隆说过他身上会有百合花般的清香但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他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仍旧维持着那样值得人迷恋的状态。
他摸到他后背的蝎子,吃惊的发现自己居然可以感觉到它的形状,它紧张得一触即发,在加缪手指滑过的时候,它甚至有微微的战栗。
加缪忽然明白了这世上一些人所不能明白的道理,爱情到底是什么?爱情里最重要的东西又是什么?在我们以为自己爱着的时候,常常却是最最不明白的时候。迷恋一个人的时候,我们都会做出种种令人发昏的事情来而不自知,包括那些海誓山盟,甜言蜜语。我们错把这种迷恋就叫做爱情,像我们对于香水的执着和向往,使我们往往忘记了世界上最最名贵持久的香水至多也只能让人维持一天的幽香。
现在,他是他的香水,为了他而芳香,可是没有人可以保证他能够永远专有的独享这种芬芳,幽香终会散去,他们对彼此的迷恋也会逐渐挥发,只是在那之前,就让他再执着一次好了。
带着这样的心情,他去看了美罗的下一场演唱会,不出意外的话他每一场都会以《Hey You》来开场,他学会了这首歌,并跟着他一起唱。美罗的眼睛会一直看着他,他们的唇动得一模一样,仿佛这也是种默契,美罗的声音很空灵,和钢琴一样的缥缈,一般他会自己弹奏,偶尔会配合奥卢菲的小提琴。
Hey you
Don’t make it bad
Take a sad song , and make it better
Remember to let him into your heart
Then you can start to make it better
Hey you
Don’t be afaird
You were made to go out and get him
The minute you let him under your skin
Then you begin to make it better
And anytime you feel the pain
Hey you refrain
Don’t carry the world upon your shouders
Well you know it’s a fool who plays it cool
By making this world a litter colder
Hey you
Don’t let me down
You have found him
Now go and get him
Remember to let him into your heart
Then you can start to make it better
So let it out and let it in
Hey you begin
You’re waiting for someone to perform with
And don’t you know that it’s just you
Hey you , you’ll do
The movement you need is on your shouder
Hey you
Don’t make it bad
Take a sad song , and make it better
Remember to let him under your skin
Then you begin to make it better , better , better , better ,better , better ……
Hey you
……
唱到最后,加缪想,他一定又再次爱上了这个精灵。
艾俄罗斯的生日在接近圣诞节的时候到来,因为工作的缘故他把它推迟了一段时间,但是这个牺牲是值得的,不但穆,加缪,连美罗和他乐队的朋友都去了。大家围着炉火,吃着火鸡喝着香槟,然后艾欧里亚忽然吵着说要听那首《Hey
you》,虽然没有钢琴但是吉他倒是不缺,奥卢菲又是个小提琴不离身的人,修罗和拉法奥都狂笑着说好反正不干他什么事,虽然艾俄罗斯并不是个热衷于流行乐的人,但是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发挥一下过生日的人最大的特权,于是命令他们开唱,艾欧里亚还从吧台拖啊拖的,硬是搬出一个高脚凳。
美罗笑着把吉他抱在怀里,坐在那张摇摇欲坠的高脚凳上,一边说着可不要翻掉的话,一边试了试弦。老掉牙的旧吉他,映得人脸蛋通红的炉火,看着奥卢菲把梵阿铃架在颈间后,他说,“谁来起个头,唱第一句?”他的眼光扫过坐在地毯上的每一个人,在加缪的脸上停留了很久,加缪别开目光,正想装作没有看见时,艾欧里亚哈哈大笑着说:“第一句最好唱啦,我来!”
于是他就用他那五音不全的嗓子吼了一声:“Hey~you~”
哄堂大笑之际,美罗的眼光从加缪那里滑了过来,右手在弦上轻轻挥下去。
加缪将游离的视线转了回来,他不明白自己那时为何会回避美罗的目光,回过头来之后他发现美罗并不是像演唱会上的那样,只专门的看着他一个人,他会朝每个人绽放阳光一般的微笑,而艾欧里亚,那个傻傻的小子会非常卖力的跟着唱,尽管他完全不记得歌词,而且会笑得比任何人都满足,当美罗和他视线相交时,他会拼命的鼓掌。尽管这支有些忧伤的曲子被他的胡闹和热情弄得啼笑皆非,但大家都很开心的损着他,偷喝他杯子里的香槟酒,切他盘子里的火鸡肉,陶醉的艾欧里亚也一点没有发现。
曲子的最后,有一段没有歌词的合唱,Na na na na na na na ,每到这里加缪总会停下来,因为大家都会唱这里,不需要用心也不需要脑力,所有的人都用力的唱着,使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所以他宁可静下来,听着别人快乐的哼唱。美罗这时候看向了他,看着他没有跟唱的意思,于是微笑一下,自己的声音也渐渐淡了下来,只是艾欧里亚,修罗唱得很起劲,谁也没有发现主唱停了下来。
艾俄罗斯抓起一瓶未开的香槟,趁着曲子结束的那一刻猛的一掀木塞,一股带着香气的泡沫喷涌而出,艾欧里亚欢呼着扑上去,修罗和穆开始朝在场的每个人喷塑胶和泡沫彩条,大家都打闹成了一团。
穆还要搭乘第二天的火车回巴黎,所以告别的时候顺便去了离车站比较近的宾馆;修罗、拉法奥和艾欧里亚都醉得一塌糊涂,哪里都没办法去,艾俄罗斯只好给他们挨个盖了条毛毯之后去烧红菜汤;奥卢菲决定去看望他隔壁城镇里的女友,借走了艾俄罗斯的车;至于剩下来的美罗和加缪,大家连怀疑的功夫都懒得做,没有人管他们地各自散了。
加缪的家,离这里并不远,他们走在路上的时候,加缪忽然缓声说道,“是不是去超市?”
美罗停下来,“嗯”地问了一句,加缪就解释说:“去超市吧,我想你一定需要一些日用品。”他对面的他于是笑了,伸过来左手,是戴了戒指的那一只,再一次十指紧扣,方向是超市。
加缪站在货架前,细细的挑选着每一样商品,给他买牙刷,毛巾,还有内衣,每种都买了不少,他没有想过美罗会停留多久。然后他来到睡衣的架子前,仔细的看着每一件的花纹,款式,做工,还有尺码,最后凭借直觉拿起一件黑色丝绸面料的,他想他会喜欢自己这样的选择。
美罗一直在他的旁边看着他挑选的动作和眼神,加缪回头问:“还缺少什么?”他只是笑,也并不挑明,于是加缪把这些东西全部都放进推车里,走到另外一个货架前去挑选餐具,每样只选一套,刀叉,盘子,汤勺,只有葡萄酒杯,拿了两只一样的,放进推车。
凌晨三点他们才走到家里,打开灯后,加缪发现他把那个青草娃娃放在了一个过于显眼的地方,美罗一下子就看见了它,然后他就笑了,和那个娃娃的表情如出一辙。加缪以为自己花了眼睛,这样的笑容,他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在美罗的脸上看到。
美罗笑完了,忽然说:“这个东西真是好可爱,你从哪里弄来的啊?”
加缪心里一惊,连忙说:“那是你送的。”
“是吗?”他搔搔头,实在想不起来,他茫然的神情尽收加缪眼底,心里痛了一下。
他好好收藏的物品,为何完全在对方脑海中激不起一点波澜,这样的爱,情何以堪。
“原来我以前是这样的人。”美罗戏谑的说,迎着加缪的眼睛,“我居然会送这样可爱的小玩意儿当礼物。”他拿起那个娃娃好好的看着,轻轻的摸着它脑袋上青翠的“头发”,还对着它笑,他的表情可爱活像个孩子。加缪一边看着他,一边静静的挂上从超市里买回的毛巾。
放下青草娃娃,他看见了放在书桌上的书,拿起来翻几页后,他的目光落到了签名上面,笑容扩大了:“是你写的吗,我怎么都没看过?”
他们一个在法国写,一个在美国唱,没有听说彼此那还不正常?加缪微笑着回答他:“就像我没听过你的专辑一样,你也没有看过我的书,想不到我们都还是不知名的小人物。”他忽然想到穆提过,有一个导演要拍他的作品,正是美罗手上拿的那一本,于是说:“等到拍出来,得了嘎纳奖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那么我会给它作一支曲子。”他把书举起放在灯光下,似乎要把它透视一样的看着。
加缪想告诉他不必了,因为《Hey you》,已经是最最适合它的曲子。
※※※ ※※※ ※※※ ※※※
他们在一起呆了一星期,然后美罗跟随他那些乐队成员一起回去洛杉矶准备录制他新唱片的后半部分,机场告别时,他忽然问加缪,有没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加缪想不起来,就匆匆说了一句,就一句,“路上小心。”
美罗先是笑,然后吻了他的面颊,上飞机。
飞机起飞的时候,他想下次重逢可能会是在什么时候,他应该问一声“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可是他忘记了。
接下来的六月,他和导演签下合约,开始拍摄那部《S’ll suffisait d’Aimer》,这部小说,英语翻译过来应该是“是否有爱就足够了”的意思。加缪拿着剧本看了又看,他忽然有点失望,这本书,他只想让几个人看而已,可是现在,或许全法国的人都会知道他的故事,像冰块暴露在阳光下,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一清二楚。
晚上他坐在书桌边,想象着电话会突然响起,那一边是身在洛杉矶的他,电话始终没有响起来,他也始终没有要打过去的意思。他已经习惯了接电话,甚至习惯了听电话录音。
第二天艾欧里亚打电话过来时,加缪正在桌子前给他的青草娃娃浇水,电话照例响起“请留言”的声音,艾欧里亚那炸雷似的嗓门猛的打破了这机械的声音:
“阿卡阿卡,你一定要听到啊,我告诉你,我现在在洛杉矶!美罗他病了,你如果有空的话一定要来呵!但是你也不要担心,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就这样吧,路上小心。”
声音传来,水壶差点滑下加缪的手中,他匆匆走到电话的旁边,但是艾欧里亚已经一口气说完,挂掉了。
他立刻找出护照和支票本,连衣服都不带就跑出了门。当他一脸倦色站在美罗他在洛杉矶别墅的门外时,来开门的果然是艾欧里亚。
“天啊你来实在是太好了!”艾欧里亚围着围裙,一手药瓶子一首锅铲子,“我都不知道,美罗他原来生病了不能吃药,只能吃海鲜,有你在就好,你比较了解他。”
加缪莫名其妙:“谁说的?”
“他自己呀,他说他小时候一生病从来不吃药,一吃药反而不能好,要吃海鲜,一吃就没事了。”
加缪吃惊的看着艾欧里亚,他明白了,美罗一定是不想吃药,随便编了个借口,但是可气的是这个傻瓜居然真的相信——这世上哪里有人生病了会吃海鲜治好的?
他忍住笑接过艾欧里亚手里那可笑的铲子:“海鲜我来,你去叫他吃药。”
“咦,可是……”艾欧里亚犹豫着,加缪不知该怎么和他说。
“他耍你呢。”
艾欧里亚哑然失笑:“哈哈,我就说嘛,原来还是要吃的!”说着抱了瓶子上楼去。
加缪把海鲜塞进冰箱冰冻起来,不管是什么样的病,海鲜还是忌口的好。他随便做了个法国蔬菜沙拉,火腿涂上蜂蜜,烤个半焦后切开,把里面最鲜嫩的部分割出来,煮了红菜汤,虾蓉粥,肥厚的大蘑菇撒上西兰芹碎末蒸熟,甜品是黄金梨配瑞士软芝士,淋上一点柠檬汁,最后用托盘端上去。
艾欧里亚看得目瞪口呆,直叫道God,即使是用全世界来换取这顿饭他都不愿意,真希望生病的人是他。加缪仔细的看美罗,除了脸色苍白以外,笑容还是那样,他放心了些,于是拿起餐盘帮他每样盛出来一点。
美罗除了笑,还顺口问了一句:“加缪,你怎么不问里奥为什么会在洛杉矶?”
加缪一怔,艾欧里亚急急的嚷道:“是啊,忘了讲!我带团来的,晚上从酒店溜出来顺便去看美罗他们,他们在录音室里呆了好几天,个个活像垃圾堆里垃圾的那么邋遢,我还想听他们再唱一遍《hey you》呢,哪知道中途休息的时候美罗他从洗手间出来就晕倒了……”
美罗打断他:“你留下来,游客呢?”
“再说吧,我已经打电话回去让他们调人来接手,没事的。”
“可他们不是冲着你来的吗。”
“那……大不了我下次减免他们的费用啊。”
“里奥,”美罗仰起脸微笑了一下说,“谢谢你了。”
“没有什么好谢的——记得唱那首新歌给我听啊!”艾欧里亚匆匆收拾起那些盘子,“不会做饭呢,至少我来洗盘子吧!”
看着艾欧里亚手忙脚乱的抱着一摞盘子出去,连油渍粘在衬衫上了都顾不得,美罗忽然说,“他们是这样照顾你的吗?”加缪不明就里,于是点头,“他们很照顾我。”
“那就好。”他转过脸来朝他温和的笑笑,“你那么粗心,偏偏又是风一吹就倒的身体,总要有个人照顾才行。”
加缪沉默一下问:“你的新专辑呢,会不会影响到?”
“影响到也没什么,唱歌玩玩而已,过两年合约一满就解散。”美罗好像是习惯性的,去拿起了床边的烟盒。恰好被进来的艾欧里亚看见,急忙过来劈手夺过烟盒,“拜托!医生是明确说过,不能,绝对不能抽这个该死的混帐烟的!”他一边说一边急匆匆的将盒子揉成一团,那盒子是硬壳,有棱有角挺坚实,但是在他那只巨大宽厚的手掌中,很快不堪蹂躏变成一堆烂纸,包括里面的十几根香烟。
美罗的神情有些怔仲,艾欧里亚为了再也不让他抽烟,索性连打火机和烟缸都丢掉了,并且神情还有几分得意,好像在说,“看你以后还怎么抽啊。”他甚至没有想到过这些廉价的东西都可以随时扔随时买,加缪看着美罗,他一定是在想现在怎么还会有头脑如此简单的男人吧。
可是艾欧里亚的头脑就是这么的简单,几天后美罗回到制作室,而他们俩在回去的路上时,艾欧里亚忽然就想起来什么事,在飞机上很惊讶的对加缪说:“阿卡我告诉你,美罗他的手上有好多的伤疤,真可怜啊,一定撑过了很多难受的事情吧,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却不说,只是讲过去的事情再提没有意义,怎么会没有意义呢,我知道人是不能活在过去的,但是也绝对不能以为自己不再难过,就可以说已经走出了过去的阴影。你看,咖啡是很苦的东西,它生来就是这个味道,无法改变,但是我们可以放糖进去,让它变甜,变多甜都可以。一个人如果心里很苦,就应该去寻找他的糖,寻找很多很多的糖,让自己甜起来。”
艾欧里亚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喝着他那杯加足了方糖的咖啡。加缪听着这段话愣住了,他想自己的咖啡在哪里,他的糖又在哪里?
他不知道。
《S’ll suffisait d’Aimer》如期公映,虽然不是好评如潮,但是业内人士都对它抱着非常看好的态度,加缪想那是因为那位电影大师的缘故,而不是他的小说。
他的这本书,又开始了第二轮的空前热卖,很多人都是看完电影之后,才去书店找这本书的踪迹,他们会说:“这里的描写和电影里的不太一样,主人公有些过于理智了。”
加缪在他的房子里呆了三个月,终于穆忍不住发来请贴叫他们全部都到巴黎去参加他私人的出版社揭牌仪式,艾俄罗斯的事务所有点事务脱不开身,但他还是许诺第二天一定赶去,至于艾欧里亚,虽然说遇上旅游旺季,但还是义不容辞的请假前往。
穆的新址,在巴黎音乐院的旁边,文化氛围很浓厚,而他又受到院士的邀请,在揭幕前于音乐院的礼堂办演讲会。因为准备仓促,只好使了阴招,把加缪提前找来和他一起去骗学生。
站在礼堂的入口处加缪忽然想起来,加隆就是从这所著名的音乐学府中的高级作曲班毕业的,而后又在士多兰苛·多隆姆学习了一年多的声乐理论,那时的加缪还是个喜欢坐在外公的车子里面看“贞德节”游行队伍的孩子,路过巴黎音乐院,也只是偏着头看看这所幽深庄严的学府,完全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和里面的学生有所关联,也更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会踏进这块圣地做客。
这里的学生对他们当然都是很欢迎的,结束了演讲后加缪随便问一个学校里的陪同人员,是否知道高级作曲班的加隆。那个人非常热情的说,“那么有名的人物当然知道啊!加隆学长前些年还带着他的妻子回来过,他们已经有了一个两岁的孩子,非常可爱;对了,他的妻子是他在士多兰苛·多隆姆学指挥的时候认识的,是个作曲家,叫苏兰特。据说他毕业的时候,他们两家已经订好了婚约,加隆学长退出乐坛,一定是为了回去娶那位如花似玉的娇妻吧,真的好羡慕。”
原来他已经结婚,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果然,像他那样出色的男人是不甘于没有继承人的,他最终的归宿也就是结婚生子,让自己的血脉和基因得以延续下去。
而自己,说不上是怅然还是忧伤,或许两者皆有,无论如何那已不重要,因为加隆虽然让他甜蜜过,但终究不是他生命中的糖。
艾欧里亚还有艾俄罗斯,都是在第二天来的,因为错过了仪式,感到非常抱歉,作好了被千刀万剐的准备和视死如归的觉悟之后,在皇家饭店订下最昂贵的星级套餐赔罪。穆拉着加缪欣然前往,摆足派头;艾欧里亚唯唯诺诺,加缪总觉得他在回避自己的目光。
“小艾瘦了,旅游团有那么辛苦吗?”穆打趣说,艾欧里亚没有像以往那样回嘴,只是一句敷衍过去,“还好吧。”艾俄罗斯似乎也不是很对劲,穆奇怪的在桌子下面踢踢加缪的裤脚。
“美罗修罗他们怎么没有来,唱片不是早就录完了吗。这个家伙爽约,摆大排给我看,他是不是拿到葛莱美了,还是全美音乐奖?”穆装作生气的样子说,艾欧里亚苦着脸解释,“大,大概是有新的事情吧。”
穆很自然的看着加缪:“啊咦,怎么你没有和他联系?”加缪摇摇头,他自己也有很多事情啊。
“这些西班牙龙爪螺很新鲜,赶紧吃。”艾欧里亚囫囵吞着,穆奇怪道,“可是你吃的那是切片螃蟹肉啊。”
艾欧里亚不善说谎,但是加缪想不出来他有什么事情需要隐瞒自己;艾俄罗斯一看到自己注视着他,就会匆匆微笑一下,把Petrvs70年极品当开水一样一喝一大口。那种酒乍喝会让人的喉头充溢着一股铁锈似的血腥味,却又在喋血之后忽然涌上来一片丝绸般的柔感并且芬芳不断,全凭品酒之人的心情与悟性,加缪想艾俄罗斯此刻一定是一喉的血味而无暇顾及其它。
“太暴殄天物了吧。”穆摇着头说,“你们兄弟都太奇怪了,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事情的大概真相是在两天以后水落石出的,让这一切明朗的人却偏偏是加缪自己,他需要去找艾俄罗斯拿些素材,而他又不想通过电话来确定他是不是在家,于是就直接去了;如果他事先打个电话的话或许事情会好些,更或许如果他不是很早以前就拥有他们家钥匙的话事情也会好些,加缪怀疑这是天的安排,否则像他这样忘东忘西的人,怎么那么巧合的在出门的时候就顺手拿了放在玄关的,艾欧里亚家的钥匙呢。
他在客厅的茶几上发现一把陌生的车钥匙,红色的钥匙圈,里面可以放照片的那种,在街上随处可以买到,但是不是艾欧里亚的,更不是艾俄罗斯的。他静静的走上楼去,他想自己已经准备好了要迎接一场暴风雨,可是看见敞着衬衫和牛仔裤站在窗前的美罗时他还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的颤抖。艾欧里亚坐在床上背对着他,加缪听到他说:
“我们要跟阿卡说,我们不可以这样子。”
加缪并不在乎艾欧里亚说什么,他想听的是美罗的声音,可是他在乎的声音却始终没有响起,那个人一直站在窗前,开着窗户,让白色的窗帘被吹到自己裸露的胸膛。
够了,不需要再演戏了。
加缪抬起手来,在敞开的门上轻轻敲了两下。艾欧里亚回过头来,吃惊得脸都变了色,“阿卡,你……你……”
他的那个“你”,让美罗的头侧了过来,但不是全部的视角,加缪无法看到他的表情,不过,他也不想看。
“阿,阿卡你听我说,这,这件事是这样……”艾欧里亚语无伦次的说着,加缪打断了他,“你闭嘴。美罗,”他用清晰的声音说,“回头看着我。”
他于是回头,但并没有走过来。
“加缪,如果你觉得我欠你一个解释的话,我可以给你。”
他的这句话终于把自己成功的推入了绝望的深渊里,“多久了?”他低声问,接着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你们搞在一起有多久?你可以随便跟别人上床,甚至都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吗?”
艾欧里亚皱了眉头,“阿卡,” 他的脸涨红了起来,“这么说太过分了!”
“好了,”加缪冷冷的打断他,“难道你们没有上床?”
“阿卡,”艾欧里亚的声音终于也开始有了愤怒的意味,“如果你是拿做爱的次数来介定一个人干净程度的话——”他停顿了一下,冲出后半句,“那么我对你很失望!”
那一刻加缪忽然感到,他仍然对自己存在着无可救药的虚荣心,因为他脑子里的真实想法是,眼前这个青年是没有资格教训自己的,他一直用崇拜保护的目光跟着自己,就像高中时一样,到哪里他都是加缪的衬托。这个衬托怎么可以抢占了他在那个人心目中的位置之后,还理直气壮的教训着自己?
美罗已安静的来到了他的身边,“加缪,我希望你可以明白,你可以轻易的就让人迷恋上你,想要接近你,不再放开你,可结果是,没有人不在这样的追逐战里受伤。你给人的感觉太冷了,好像一座永久不化的冰山一样,任凭阳光怎样去照耀,终究高傲的矗立在那里;不知道有多少人企图征服,然而结局无一例外都是失望地离开……”
加缪抬起手,按在美罗的胸膛上,然后用力的,将他推开,他想他的拳头可能没有控制的落在了美罗的身上,艾欧里亚来承接了那些攻击,加缪愣愣的住了手,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角色有些似曾相识的可笑。他期望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还手,最好是艾欧里亚,至少说明他把他当作一个对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目光里都是怜悯。没错,他怜悯的看着自己,却怜惜的看着身边的人。怜悯,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带着一点优越和施惠的满足;而怜惜却是从尊重和欣赏出发的温柔的给予和呵护,是无条件是无私的。
他的目光像一盆冷水浇下,他想自己是醒了。
艾欧里亚他是个纯真的笨蛋,他不会爱情,只懂怜惜。有位哲学家说,爱在本质上是一种指向弱小者的感情,而怜惜正是这样一种最本质的爱,它同时包含了同情与珍视。因为怜惜,所以不舍得做任何一点点伤害对方的事,不希望看到对方有一点点不开心。他会把对方看成是全世界最弱小最需要保护的人,随时给他温暖;他会固执的认为,“只要他开心,我愿意做一切”;他会仓惶的想到,“如果我不在他身边,他会不吃饭”。他甚至没有想过自己应该从对方那里得到些什么,只是一味的给予,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比对方更强大。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美罗是他的香水,艾欧里亚却是美罗的糖。
这段是八是太让人感到呕馊?八要问俺小艾咋个和米罗搞到一起去滴……俺也一头糨糊(这个作者咋个酱子不负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