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似纷纷扬扬的飘洒了一个世纪,两人也似在雪中站了一个世纪。卡妙闭着眼睛,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暖暖的、烫烫的、乱乱的、杂杂的。一别已是七年,可那熟悉的气息却像是完全抹煞了两千多个日夜的空白般轻易唤起从前的记忆。长久以来,本已不习惯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但却奇怪又自然的接受了这个久别重逢的拥抱,是过多的酷寒反而唤起了自己心中那份对于真情的渴望吗?
“卡妙,你的头发长长了呢!”
卡妙理了一下耳际的头发,抬起头来,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偏偏到了最后只给了他一个白眼:“你是来谈论我的头发的吗?”
“当然不是!”米罗紧紧扒在卡妙身上,“卡妙,想死你了。我在米诺斯岛乖乖的住了七年,你都不来看我,我实在熬不住了,就跑过来了。你就一点一点都不想我?咱们从来没有分开这么久的。”
卡妙看着他一脸企盼的样子,心里又好气又好笑,闭了嘴不说话。米罗又沾了上来:“到底想不想我啊!”
卡妙横了他一眼:“想你干什么!我在这里吃得好睡得好,耳朵也清静,比听你吵吵闹闹好多了!”
米罗立刻皱了眉,苦下脸来:“你怎么一点安慰都不给我!真让我伤心!”
卡妙看他拧着眉,一脸的失望,虽说五官轮廓又成熟了不少,但还是从前在一起时耍赖捣鬼的样子,一时间胸口满是熟悉的温暖,涨得好痛,再也板不起脸,定定的盯住了米罗看。
米罗的手还搭在他的肩上,不再摆着那副搞怪的生气样子。嘴角勾起的,是彼此都再也熟悉不过的阳光笑容。迎上卡妙的目光,久别重逢的交汇中,仔细搜索着彼此的改变与不变。
“卡妙,你真的是变成一个大人了!”米罗只能想出这一句话。眼前的卡妙,虽仍是那种清俊冷秀的模样,但眉宇间却多了些许成熟,些许他不曾熟悉的人情味道。这些有些陌生的变化让他没由来的有些害怕,害怕此时眼前的人再不是七年来心底的那个影子了,害怕他跟自己已经隔了什么了。
卡妙只是默默的看着他,默默的拉起他的左手,拉住他的小指:“痛了吗?来看我之前,痛了吗?”
米罗蓦地怔住。现在的卡妙与七年前的卡妙飞快的重合着,一幕幕,一景景,眼眶潮潮的有些湿意,脸颊上冰冰的:“痛了,当然痛了……”
“还真灵!”半晌,卡妙抓住他的手,感觉到他宽厚的手掌还是热热的:“米罗,你好像又强壮了不少!”
米罗脸上换上狡猾的笑意。久别从逢,是应该用欢乐来取代一切的:“当然……”双手忽然向下伸,用力一抬。
“啊!”卡妙惊叫一声,竟然被米罗从地上举了起来:“干什么!放下!”
米罗挤挤眼:“让你看看我又壮了啊!”
卡妙没好气的捉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捏:“放我下来,你脑筋不正常!”
米罗吃痛,双手一松,两个人都跌在地上滚作一团。洁白的雪沾了满身,好像两个大雪人。米罗捧起大把的雪,就向卡妙身上扬去:“哇,捏死我了,看打!”
卡妙忙不迭的向后缩:“干什么!别拿雪扬我!啊呀!”仍是被米罗泼了一身。细细的雪末沾在头发眉毛上,很是滑稽,米罗终于撑不住大笑起来,“哈,卡妙,你好像一个大雪人。不对,是圣诞老人!哈哈!”
卡妙急忙去拍下雪花,想要绷起脸骂他几句,但看到他开怀大笑的样子,又无论如何气不起来了,只是剜了他一眼
,眉稍却带上了笑意:“你真是……”
米罗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跳起身,紧紧抓住卡妙:“你要笑,要笑了!”
卡妙一怔,那一点点笑意也就淡了:“什么……”
“哎……唉!”米罗大大的叹了一口气:“你刚才都要笑了,为什么不笑呢?”
“我要笑?”
米罗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着:“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真的!可是你好像从来都不笑,我还以为这几年你能有些变化呢!卡妙,你知不知道,从小到大,我只看见你笑过一次,就一次。”
卡妙看他一脸失望,心中也有些失落:“你那么想看我笑?”
米罗脸上写满“当然”两个字:“你从小到大都不爱笑,唯一的那一次,还是因为女神的诞生……啊!”忽然发觉到自己竟然提起了黄金圣斗士们间彼此心照不宣的禁忌,米罗立刻捂住嘴巴,一脸懊丧,“算了,你不喜欢笑,不说了!”
听到“女神”两个字,卡妙心中“突”的跳痛了一下,就像是一块陈年旧疤再被揭开的感觉,低了头不说话,两个人间的气氛立刻冷落下来。
米罗心中直恨自己多嘴,习惯的抓了抓头发:“卡妙……卡妙……对不起,我……”
“你没做错什么啊!干什么道歉!”卡妙的声音听起来静静的,越是这样,米罗反而越担心:“卡妙……”
卡妙抬起头,看着米罗:“这几年,我已经想通很多了……”微垂下眼睫,嘴角慢慢的向上弯起了一个优雅的弧度。
“……”米罗怔怔的盯着卡妙,张开口却说不出话来。笑了,他笑了,他又笑了。还是十年前记忆中那抹融尽千年冰雪的微笑,让自己从那以后就再也忘不了的微笑,让自己确信,他的心其实并不属于冰雪的微笑。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着坐在雪地上,米罗茫茫的伸出手,似是想籍着碰触来确认眼前的真实。但手却停在半空,前不得,也后不得。

“老师……”
艾尔扎克的绿发在雪地尽头跳出,飞快的跑向木屋,却发现卡妙以自己从未想像过的样子和一个人对面坐在雪地中,唇边一抹似梦还幻的微笑。
傻了似的杵在雪地中,艾尔扎克用力揉揉眼,又试探的叫了一声:“老师……”
卡妙在他出现后就惊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一挺身从雪中站了起来,又恢复昔日严师的样子:“怎么了?冰河没回来吗?”
“啊?哦!嗯,老师,今天是雅可夫的生日,我们想要陪陪他,晚上可能要晚点回来。老师,可以吗?”艾尔扎克的舌头有些打结,好不容易才挤出话来。
卡妙其实也有些发窘,听艾尔扎克这么说,心中乐得他们今天都不在身边:“雅可夫的生日?也好,你们就陪他好好玩一玩,但别回来得太晚了。”
“嗯。”艾尔扎克连忙答应。这时,原本坐在雪地上的米罗也站起身,搭住卡妙的肩膀:“卡妙,他是谁?你徒弟?不会吧!”
卡妙淡淡看了他一眼:“不巧,他正是我的徒弟,叫艾尔扎克。”
“艾尔扎克?”米罗走前几步,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亮出一个热情笑容,“你是卡妙的徒弟?真想不到他竟然当老师了。我是他的朋友,叫米罗。让我想想,你该叫我什么……”
艾尔扎克看着眼前五官英俊成熟但偏偏又带些孩子气的人,他叫米罗?老师的朋友?没听老师说过自己有什么朋友啊!可看刚才的样子,不是朋友老师又怎么会和他一起坐在雪地里笑!那如果是朋友,老师可是黄金圣斗士啊!难道他也是……
正被满脑子的念头压得一片茫然,卡妙在米罗背上轻轻拍了一下:“少招我的徒弟,和我进屋。艾尔扎克,你也回雅可夫那吧。”
“啊?知道了。”
“喂,卡妙,我还想和他交流交流呢……”卡妙干脆抓住米罗的胳膊,把他半拖半拽的拉进了门:“闭嘴!”
把米罗推到椅子上坐下,卡妙白了他一眼:“米罗,你的脑子都在想什么!一个小孩子你也去逗他!”
米罗满头雾水的眨了眨眼:“小孩子?我逗他?卡妙,你都在说什么啊!是指我和艾……艾什么……你的徒弟说话的事吗?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卡妙气哼了一声,不再理他,转身到架子上拿东西。米罗盯着他的背影好一会,抓抓头发,忽然“啊”的一声跳了起来,凑到卡妙身边,神秘兮兮的开口:“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卡妙懒得看他,顺口丢了一句话过去。
米罗用手遮住嘴轻咳了两声:“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了!你是觉得在徒弟面前失态了,不好意思了!是不是?哈,我早该猜到的!”
正在沾沾自喜,卡妙忽甩过头,咬着嘴唇,又气又恨的剜了他一眼,脸上微有些挣红,只恨恨出一句:“你怎么还像个小孩子!枉我……”
“你怎么?”
“枉我……以为你也已经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哈!”米罗挤了挤眼睛,“那你是在说,我不是大人啰!可别忘了,你和我是同岁的!我不是大人,你就也不是!卡妙,不要总是冷着一张脸好不好!”
“你这人……”卡妙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背过身,将手中的“沙沃瓦”(俄罗斯一种冲泡红茶的煮茶器)塞给他,“喝茶好了!还那么多话!”眼中却溢满了一种轻松的笑意。
米罗这次对他的反应敏感得很:“高兴了是不是……哇,好烫!”竟只顾着看卡妙的表情,赤着手去接那把烧得开开的沙沃瓦,立刻被烫得险些跳了起来。
“怎么了!”卡妙也吓了一跳,匆匆转过身,一看米罗捧着沙沃瓦痛叫的样子,立刻想也没想,直觉的伸出手,“小心!”
“哇!”
“啊!”
金光闪过,两声惊叫又是不分先后的响起。米罗哭笑不得的低头看着手,不,应该是把自己的手和沙沃瓦同时冻在里面的大冰块:“卡妙,你……你这……”
卡妙也有些傻眼的看着自己的“杰作”:“我……这个……”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的互看了半晌,卡妙才回过神来,匆匆忙忙化开了冰块,脸上淡淡的红了一片:“米罗……对不起!”
米罗还捧着那壶俄罗斯红茶,或许该称为“冰红茶”更合适,直盯着卡妙不说话。卡妙有些担心的推了推他:“喂,米罗……米罗……”又仔细看看他,发觉他的五官都在奇怪的抽搐着,心里更有些后怕:“米罗,你没怎么样吧!我这些冻气不是很强的,对你应该没什么影响吧!喂,米罗,你怎么不说话!”
“我……我……”米罗的五官抽搐得更厉害,“噗……哈!”终于忍不住抱着肚子大笑起来,手里的红茶也险些打翻了,“卡妙,你刚才的样子……好可爱,好像一个洋娃娃!我没想到你也会有那种表情……哇哈……”
卡妙愣了一下,才反应了过来,脸上的颜色由红变白,又由白变红:“你……你笑够了没有!再不闭嘴,我就把你从西伯利亚扔回米诺斯岛去!”
“别……别那么无情嘛!”米罗一边擦眼泪,一边好不容易忍住笑,“我不笑了,不笑了好不好!你看,我已经很严肃了!”
卡妙看着他又要忍笑又装严肃的样子,立刻放弃了再和他争辩的念头。拉出一张椅子坐下,顺手接过他手中的沙沃瓦重新加热,脸上的红晕也终于淡去了。取过两只杯子,倒好热茶,推了一只给米罗:“喝茶,这里不比米诺斯岛,摄入的热量应该尽量多点。”
米罗也终于恢复了正常的样子,捧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哇,好喝!卡妙,你的手艺真好,你的徒弟可真有福气!”
卡妙也呷了一口自己杯中的茶:“他叫艾尔扎克,我还有一个徒弟叫冰河,小他一岁。”
“冰河?卡妙,你收了几个徒弟啊!说起这事,我怎么还一点都没听说,你是什么时候收的徒弟!”
卡妙静静的喝着茶:“两个。艾尔扎克十四,已经在这六年了。冰河是五年前来的,他们都是圣域送来的孩子,是做圣斗士预备员的。”
“圣域送来的?你一直和圣域有联系?”
卡妙点着头:“算是吧!不过教皇一直没有召我回去过,这两个孩子也是派人送过来的,我和圣域的联系倒不大,你呢?”
“我?”米罗一笑,“虽然说米诺斯岛和圣域很近,不过这七年我可是乖乖的在岛上修炼,一直没回过圣域,不过艾奥利亚他们有时会去看我。”
卡妙略有些惊讶:“你一个人住?住了七年?你不是最喜欢四处乱跑……”
米罗愤愤打断他的话:“不要把我说得那么幼稚,我今天可是第一次出来,就立刻来看你了。”
“哦?”卡妙用食指轻扣着杯沿:“这么说来,你是‘出关’了!”
“出关?”米罗一怔,旋即笑了起来,“是‘出关’了!卡妙,我可要把这七年一个人发闷的份都补回来,今天,我不回去了,,就住你这!”

“卡妙。”
“嗯?”
“这里真安静!”
夜幕低垂,西伯利亚的天空已经如一片浸透了墨汁的棉絮,苍清冷静中又透着些萧索孤寂的味道。星星不是很多,但每一颗都亮得如被磨洗过无数次的银器,一闪一闪着银白刺目的光。
米罗和卡妙并肩躺在木床上,柔软暄厚的被褥睡起来很是舒服。屋里没有点灯,只有壁炉里桔红的的火焰在热切的燃烧着。隔着一扇门就是艾尔扎克和冰河的屋子,它的主人们现在还没有回来,反而让卡妙有些不习惯。
米罗翻了个身,头枕在手臂上,看着卡妙廓线很是清俊的侧脸。窗外的风声很大,吹打在玻璃和木头上,发出极尖锐的声音,但他偏偏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唔!”卡妙瞥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会觉得这里的风声太大。”
“风声大才代表安静。要是吵吵闹闹起来,再大的风声也会听不见!哎,卡妙,你记不记得了,小时候在圣域,咱们住在一个屋子里,你晚上总是爱坐在窗口看星星。我和你说话,你就会骂我吵,还记不记得?”
卡妙闭上眼睛:“记得。”顿了顿,又加上一句,“你现在和那时一样吵。”
米罗难得没有半真半假的委屈争辩,笑了笑,忽然问:“你现在冷不冷?”
卡妙一怔:“冷不冷?不冷……”
“那好!”米罗挑挑眉毛,忽然掀开被坐了起来,吓了卡妙一跳,睁来眼睛:“你干什么!”
“马上你就知道了!”
床是放在窗下的。结实的木板床,坐起来正可以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星空。米罗睡的是外侧,这时探过身去,对着窗连呵几口气,又用手把白霜气用力擦了擦,弄出一块透明干净的玻璃:“卡妙,你过来看!”
“看什么?”卡妙也拥着被坐起来,探头向窗外看去,“怎么了?”
米罗拉住他一只手:“仔细的看,那外面就是爱琴海的星空,你和我就还是七八岁的时候,这里也还是咱们在圣域修炼时住的那间木屋。怎么样,卡妙,我们还是小孩子,你在看星星,我也陪着你看。我们找水瓶座、天蝎座,还找那个大十字架的白鸟座。听我讲在外面听到的星座的故事,有众神之王宙斯、天后赫拉,还有那个负责斟酒的美少年加尼米德……”
“从前……”卡妙喃喃低语。透过一方小小的玻璃,目光仿佛真的穿过时间与空间的隧道,重新观望着十年之前爱琴海的那片美丽星空。所有的伙伴们,就在身边、在隔壁,有艾俄洛斯,有撒加,有穆,有阿布罗迪,还有……那不知该如何称呼的,改变了的光……加隆。
米罗的声音像是隔了一个世纪传来,遥远又真实:“我一个人在米诺斯岛,如果晚上睡不着时,就会起来看星星,就想像着是在从前,身边有你,有其他伙伴,大家都在陪着我看星星,就不会寂寞了,会很快乐。卡妙,你住在这里寂不寂寞?你也可以看星星啊!就想着我在米诺斯岛也和你一样看着同样的星星,心里就立刻热闹了。”
“你们都在身边陪我?”卡妙伸出手,指尖碰触到那方又结了些微雾气的玻璃,凉丝丝的,在平时只觉得又冰又湿,现在却有一种极让人清凉的畅爽感,“谢谢。”
米罗也伸手在玻璃上画着:“和我说什么谢!我陪着你,你同时也在陪我嘛!”
卡妙叹了口气,向后仰身,就靠在米罗身上:“真是!看你这么乐观,我也跟着轻松了!”
米罗笑着用手熨平床上小小的褶皱:“我们是好朋友嘛!最好最好的朋友。”
“好朋友!”卡妙轻声重复一句,扭头去看米罗的脸。
米罗的五官在炉火的映照下显得分外英挺好看,头微仰着,像是在确定什么似的,一字一句认真的说:“对,是好朋友,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我要走了。”
天色还只是蒙蒙泛白,冰原上冽冽的寒气似乎要把万物都冻僵一样。米罗和卡妙并肩站在木屋门外,里面,艾尔扎克和冰河还在熟睡着。
卡妙微垂着眼,可说出的话还是一样不客气:“难得这次不用我赶你!”
米罗笑着挤挤眼:“我还以为你会舍不得我走!啧,我好失望!那我走啦!”
等了片刻,看卡妙还是没反应,米罗又提高了声音:“那我走了!”
卡妙抬头横了他一眼:“我知道!”
“不给我一个临别拥抱?”米罗的脸上写满“沮丧”,“我就那么不受你的欢迎吗?好伤心,那我以后不来了!”
卡妙的身子微微一抖:“是吗?”
米罗瞪了他半晌,终于大大的叹了口气,连连摇头,一副失望透顶的样子。卡妙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你怎么了?”
米罗双手环抱在胸前:“卡妙,你怎么还是老样子,我还以为这七年来,你的个性会变好些呢!”
“我的个性怎么了?”
米罗一摊手:“你还是不爱把心里的真正想法说出来,你这个闷葫芦的性格就不能改一改?我和你实在是太熟悉不过,所以我能猜出你心里想的。可其他人不见得啊!我说我要走了,以后再也不来了,你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但我知道你心里绝不会这样想,我知道你其实渴望有人陪你、关心你,所以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会来。但如果是别人,说不定就真的被你这句话气走了,再也不来了,让你一个人难过,还是伤心!说说心里话有什么不好呢!你啊……真是的!”
卡妙一直静静的听着他说,然后抬起头,用一种说不出什么意思的目光看着他,很认真的一字一字道:“你会不懂我的意思吗?我是说,不管我说什么话,还是用什么表情,你会猜不出我心里真正在想什么吗?还要我一定说出来吗?”
米罗一愣:“我当然懂,如果说只有一个人能完全懂你,除了我不会有别人。”
“那还要我说什么……”卡妙轻啐一口,“多此一举,笨!”
米罗愣着,然后就大笑出来:“哈……卡妙,真……真有你的!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心里话!”
卡妙白了他一眼:“笑这么大声干什么?艾尔扎克和冰河还在睡觉。”
“是!”米罗夸张的行了一个礼,“不过我真的很想笑!我很高兴,卡妙,原来你一直这么信赖我,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谁要你照顾!”卡妙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回你的米诺斯岛,少在这碍眼!”
米罗的眼角眉梢仍满是笑意:“那我走了,不烦你教徒弟了,我也还得修炼,你生日时再见好了,不过要作法国大餐给我吃啊!拜拜!”

清早是在米罗的笑声中拉开序幕的。
目送他用瞬间移动离开,卡妙伸出双手熨自己脸上,手心的温度好烫!不过只是说出心里的真正想法而已,为什么会这么不自然!自己真是不善于表达内心啊!
“老师!”
身后的门被打开,走出来的是已经洗漱好的艾尔扎克。
“你起来了!”卡妙忙放下手,“吃饭了吗?”
“还没有,我在等冰河。老师,您的……朋友,走了?他……也是黄金圣斗士吗?”
卡妙的目光不经意向天边一瞥:“哦,他是天蝎座的黄金圣斗士。”
艾尔扎克眼中闪动着光辉:“黄金圣斗士?老师,他有和您一样的实力?”
“是的。并且,他也许会胜过我。”
“胜过您?”艾尔扎克脸上写满吃惊,“老师,我亲眼见过您的力量,您可以使天地万物冻结,您的实力,是最接近绝对零度的。您那么强,怎么会有人能胜过您!”
卡妙的眼中掠过一丝笑意:“艾尔扎克,你还是太天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没有人是‘最强’的。何况,水瓶座圣斗士的真正实力——绝对零度,我达不到。”
“您已经最接近了,很快就会达到不是吗?”
卡妙的目光变得好柔和,蕴涵着一种说不出的感情:“要达到绝对零度,必须做到内心的绝对冷酷,就像那冰川一样,外表是极寒的冰,内在仍是极寒的冰,即使它的根,也是可使血液为之僵冷的冰寒海水,极端的冷酷,这一点,如果你做不到,就永远不能达到绝对零度。而我,恰恰做不到!”
“为什么?”艾尔扎克睁大双眼。眼前的老师,似乎有一种自己完全陌生的温柔。
“我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让我不能绝对冷酷。所以,我不是‘最强’的。”
艾尔扎克紧抿着唇,然后开口:“老师,是他吗?”
卡妙一怔:“什么?”
“老师的弱点,是……他……天蝎座米罗。”
卡妙没有回答,而是把手搭在艾尔扎克肩上。手下少年人的身体,却有着强壮青年也不会拥有的结实肌肉,这肩会担起什么……“我希望你和冰河都会成为坚强的战士,从我一开始训练你们时,这个目的就没有改变过。但‘坚强’并不是‘最强’,为了‘最强’,你就必须舍弃一切,而‘坚强’却是要你们抓住什么,抓住你最宝贵的。‘最强’是毁灭,‘坚强’却是守护、是信赖、是依靠、是支持。你和冰河是属于冰雪的战士,你们,都有两种选择。是要成为‘最强’的战士,还是‘坚强’的战士,这就是你们面对自己的选择了。其实,有时候,有‘弱点’,并不是战士的致命伤。”
“老师……”
“去吃饭吧,冰河也起来了吧!”卡妙打开门,身影消失在房间的尽头。
“最强……坚强……老师……”艾尔扎克笔直的站着,“你要教给我们的究竟是什么呢?难道,绝对零度并不是冰原战士穷其一生而要追求的吗?”

已经几个月了呢!距他上一次来这里。
卡妙倚在餐桌前,看着就快准备好的法国传统午餐。今天,是自己十九岁的生日了呢!自从离开法国去圣域,十几年来,绝大多数的生日都被自己抛到脑后,但这次,竟是一天也不错的记得清清楚楚,还特意准备了这餐……
冰光闪闪的蝎子高据在柜子上,翘起尾巴神气活现的看着自己。米罗阳光灿烂的有些天真的笑容清晰得就像他本人就站在眼前一样:“要做法国大餐给我吃啊!”
轻轻向空气中挥出一拳,卡妙低低咬牙:“弱点,你比绝对零度更可爱吗!”
倒了杯热红茶给自己,卡妙坐到椅子上,慢慢环视着房间中的一切。来到西伯利亚,已经整整七年半了,三千日夜恍如一瞬,只有最近几个月……自从他来过后,似乎才变得丰富起来。一个人竟然能给自己、和自己的生活带来这么大的改变……双眼渐渐闭上,卡妙朦朦胧胧几乎睡着了。

房中只有滴滴嗒嗒的钟表声和木柴爆裂声,桔红色的壁炉火暖暖的,把一切都烘得好温馨,东西伯利亚肆虐的冰雪,被玻璃挡在屋外,幸福安心的感觉,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一个仿佛被撕裂的小宇宙电击般穿过卡妙的思想。“艾尔扎克!”卡妙蓦的从椅子上惊跳起来,掀翻了桌边的沙沃瓦也不自知。那是什么……刚才的感觉是什么?艾尔扎克……
用力拉开门,卡妙全力搜索着那两个都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小宇宙。心,慌得像是要从胸口跳出来。发生什么事了?他们出了什么事?好不容易抓住一丝微弱的律动,卡妙立刻以瞬间移动赶去,一道金光,消失在漫天飞雪之中。
木屋的门忘了关上,在天寒地冻中凄惨的呻吟着。寒风裹着巴掌大的雪花涌入屋子,湿了地、湿了桌、湿了椅、湿了一室温暖如春。

“艾尔扎克……冰河……艾尔扎克、冰河……”随着由远及近的焦急的呼唤声,卡妙的身影出现在一望无垠的茫茫冰原上,目光飞快的掠过每一处凸凹,赫然发现……
亘古不化的冰原,几百米厚的坚冰层,两个相距几百米的方圆丈余的冰洞触目惊心,一个抖得如风中败叶的身体蜷缩在洞旁,几乎被飞雪覆盖了一半。
“冰河……”卡妙心惊肉跳的喊出一声,扶住他冰凉的身子,“冰河,你们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艾尔扎克呢?”
“老……师……”,冰河抖抖的转过头,及肩的金发上已经结满了冰凌,脸色冻得发青,眼中写满了悲哀与自责:“老师,我……艾尔扎克他……”
卡妙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不安的预感更加强烈:“不要急,我先带你回去,缓和一下再慢慢说。”抱起冰河,立刻向住处返回。

裹紧了毛被躺在壁炉边的床上,喝下一大杯热饮的冰河看起来气色已经缓和了很多。卡妙坐在床侧的椅子上,静静的看着他,脸色十分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毫无表情:“好些了吗?”
冰河轻轻的点头,像是要说什么,忽然又激动得跳了起来:“老师,快去救艾尔扎克,我求求您,救救他……”
卡妙探手按住他乱挥的双拳:“艾尔扎克出了什么事?他在哪里?你冷静一下再说。”
“艾尔扎克……他,他为了救我,被海底的暗潮卷走了!老师,求求您去救他,只有您能救他。都是我,都是我不好,不该只想着看妈妈,任性的下海……都是我……”双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卡妙的心头像被槌子重重狠狠的击了一下,头中一晕,忙用手扶住床头,稳了稳神,替冰河盖好被,又在壁炉中加了柴,关紧门窗,一切都做得细心而沉稳,但刚刚离开木屋,立刻消失了身影。

冰寒的海水凉得刺骨,似乎要把人全身的血液都冻僵。卡妙舒展身体在海中穿梭,仔细的搜索着每一寸海水。黄金色的小宇宙不断全力的向外延伸着,涵盖了方圆几十里的海域。
“艾尔扎克,你现在在什么地方?你怎么样了,有没有生命危险?为什么我找不到你的小宇宙……”卡妙反复在心中呼唤着,一遍遍在海中潜深、上升。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六个小时……八个小时……,金光,淡了;小宇宙,弱了;四肢,也开始有些麻木。卡妙很清楚的知道,这已经是一个黄金圣斗士潜游在冰海中的时间极限了,再不回到岸上,只怕自己也会……可还是不想放弃,不甘心放弃,更不忍心放弃,虽然,找到艾尔扎克的机率已经微小到接近于零。怎么能够让他就这样消失,我引以为傲的、视为亲人的孩子……
海水的寒气已经散发在四肢百骸,力气似乎都要被抽光了。再不上岸,就会……视线有些模糊,耳边似乎穿来“轰隆”一声巨响,是什么碎了吗……
“卡妙!”
腰忽然被人紧紧抱住,一个强大而温暖的小宇宙迅速包裹住了自己的全身。“怎……怎么了……”卡妙的思绪还没有完全凝聚起来,“轰”、“哗”的两声,碎冰如雨,白浪翻飞,身子已经从冰下海中直冲出水面丈余,再落回地上。
“卡妙!卡妙!”
好熟悉的声音!卡妙慢慢睁开眼睛,一个写满焦虑的面孔出先在眼前:“米……米罗?”
米罗扶抱着他有些站不稳的身体,听到他微弱的声音后,火冒三丈的大吼起来:“卡妙,你疯了吗?你看看你在做什么?十个小时,你整整在这该死的海里泡了十个小时,这可是平常人十分钟就会被冻僵的东西伯利亚冰海,就算你是黄金圣斗士,也太胡闹了!黄金圣斗士的极限也才是八、九个个小时,你不要命了吗!要不是冰河才醒过来,我早就把你拖出来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可不是忌日,你要搞清楚!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卡妙抓着他的胳膊:“米罗,艾尔扎克,艾尔扎克他……”
“不要管什么艾尔扎克了!先管好你自己吧!”米罗忽地加大了双臂的力量,紧紧抱住他,声音变得颤抖起来,“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差一点儿,只要我再晚来一步,我就会再也见不到你。一想到你可能会死,我的魂几乎都要飞了!你不要吓我了,不要再吓我了好不好,卡妙!”
卡妙虚弱的抬起头:“对不起……”
米罗看着他逐渐由苍白变成不正常的热红的面颊,伸手在他额上一探:“好烫!该死,你发烧了!不要说话,我马上带你回去。”
卡妙紧紧拉住他:“等等……”
“怎么?”
“我不能这个样子……回去,冰河在家里,让他看到……他会……”
“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些!”米罗恨恨的咬牙,“你……算了,如果你不想回去,就去我那里好了,总不能让你在这大雪里冻着吧!”
“谢……谢!”头好晕,卡妙靠在米罗的手臂上,感觉到神智正在被渐渐抽离身体,“我好睏……”
“喂,卡妙,不能睡,千万不能睡,咱们马上就到!”米罗在他耳边大叫,抱紧他用念力赶回米诺斯岛。
两个人瞬间在冰原上消失,凛凛风中,只留下四个巨大的冰洞。天已经黑下来了,阴沉沉的看不见星辰。忽然,一阵奇异的震动从海底传出,坚厚的冰壳龟裂开巨大的缝隙,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小宇宙冲击着整座东西伯利亚海域:
欢迎你来到海底神殿,守护北冰洋之柱的海将军——魔鬼鱼,艾尔扎克……

“卡妙,好点了吗?你千万不能有事!快点醒过来……”
充满关切的声音,一只手温柔的用毛巾擦去自己额上的汗珠,凉凉的清爽感将燥热驱走很多。卡妙舒适的慢慢吐出一口气,眼睫轻轻扇动两下,睁了开来。
一缕漂亮的夕阳照在床头……
“你醒了啊!我还以为你就这么一睡不醒殉徒去了呢!”
一个没好气的声音从床边传来,卡妙没有转头,只呻吟似的吐出两个字来:“米罗……”
“真难听!”米罗很不给面子的抢白一句,但手已经自动的将卡妙半扶起来,把一杯水递到他唇边,“润润嗓子再说话。”
卡妙很配合的喝了几口水,嗓子里的涩痛果然少了很多。米罗让他再躺回床上,自己抱着双臂坐在一边,一句话也不说的盯着他。
卡妙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又看看米罗:“我的脸上有蝎子吗?”
“你肯乖乖的躺在床上?”米罗回了个不相干的问题,“我还以为……”
“以为我会二话不说的跳下床冲回西伯利亚,是不是?”
米罗动动眉毛,没说什么,但脸上的表情已经默认了。
“你真是只一针见血的毒蝎子!”卡妙的唇边竟似有缕淡淡的笑意,却让米罗活见鬼一样跳了起来,“你……你在笑……”
“难道你喜欢看我哭?”
绚烂的晚霞映得西天一片金红,给卡妙近似透明的白的脸颊镀上一层细致的薄金,像是不属于这个人间,米罗一时间移不开目光。许久,卡妙轻咳一声,成功的吓了米罗一跳,满脸尴尬,米罗挠着头:“那个……冰河在雅可夫家,我已经托村子里的人照顾他了……”
“米罗,你今天怪怪的。”
“奇怪的是你!你……没事吧!”米罗试探的问了一句,并做好了碰钉子的准备。
卡妙扭过头,欠起身,靠在床头上:“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谁要听假话!要听假话还问你干嘛……”
“米罗,你坚强吗?”
米罗一怔:“坚强?你怎么忽然问这个问题!”
“我其实很内疚!”
“内疚?”米罗听得更是糊涂,“卡妙,你究竟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在你走的那天早晨,我是指你第一次去西伯利亚看我那天。艾尔扎克曾经问过我,为什么我只能接近,而不能达到绝对零度。我告诉他,我没有一颗冻结万物的心。做为一名冰原战士,我是不合格的,但我宁可舍弃成为‘最强’的追求,去做一名‘坚强’的战士。米罗,你明白‘坚强’的意义吗?”
米罗从椅子上挪到床边:“你是指你定义的坚强?那我明白。”
“我告诉艾尔扎克,‘最强’是冷酷无情的,‘坚强’是有心,有情,有爱,有热血的。做为冰原战士,你可以选择‘最强’,也可以选择‘坚强’,但必须正视自己的心。”
“艾尔扎克选择了‘坚强’。”
卡妙痛苦的低下头:“是的,他选择了‘坚强’。不管他在听到我的话时是怎么想的,但在他跳下海的那一刻,他的一切就决定了。”
窗外的暮色渐渐浓了,米罗没有去点灯,只是静静的握着卡妙的手。卡妙还略有些喑哑的声音低低在房间里回旋:“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对他讲那些话,没有告诉他有关‘最强’与‘坚强’的选择,那他现在是不是还和我,和冰河在一起,以自己的方式生活在西伯利亚,而不是生死未卜。是不是我间接的将他推向这个结局。”
米罗用力抓住他的手:“不是你的错。真的,卡妙,你不需要自责,你什么也没有做错。艾尔扎克选择做一名坚强的战士,说明他有一颗坚强的心。你的责任是把他训练成一名圣斗士,现在,即使他还没有拿到圣衣,但他已经是合格的了,是一名合格的圣斗士。你应该为他高兴才是。”
卡妙静静的坐着:“其实我也一直在用你的说法安慰自己。我是不是很懦弱?连一个徒弟的消失都不敢面对!”
“不……”
“我一直在对自己说,我应该尊重他的选择。他当时既然肯义无反顾的跳下冰海,就已经对所有可能发生的后果有了准备。他是一个好孩子,我应该以他为傲。所以,我不应该伤心。”
米罗鼓励的笑着:“艾尔扎克也一定高兴你会这么想。”
卡妙慢慢摇头:“可是,米罗,你不觉得这样做实在是自欺欺人吗?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跟在我身边修炼,我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一样。现在,他生死不明,甚至可以说,活着的可能是微乎其微的。我还在这里安慰自己,找借口给自己开脱。我觉得我真的好冷血,不配为人师。”
“不许这样想!”米罗生气的吼了起来,“冷血?那你认为什么样才叫不冷血,才配为人师?是要一直在冰海里泡到死,还是从此后天天以泪洗面,还是干脆一死以谢天下!看你刚醒过来时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已经想通了,没想到还是在钻牛角尖!”
看卡妙仍是低着头坐着,米罗干脆一把抓住他的双肩:“你看着我,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
卡妙咬咬唇,慢慢抬起头,屋子中暗淡的光线只允许在近距离看清人的轮廓,但米罗的眼睛却好清楚,好亮,像是什么东西正在里面燃烧着,连人的心都照亮了。
“你不能再为艾尔扎克的事自责!冷血也好,无情也好,他现在无论是死是活,都已经是事实了。你再自责下去,也改变不了什么!你说你坚强,你是圣斗士,生死离别是一定要经历的,你坚强的话就该接受这个结果。再说,说到伤心,后悔,冰河可能比你更伤心,更后悔。他还是个孩子,如果你先垮了,谁又支撑他站起来。艾尔扎克不在了,但冰河也是需要你的,你不冷静下来,他怎么办!”
卡妙抓住床单,用力得像是要捏碎什么东西:“冰河……是的,冰河也需要我。他和艾尔扎克一样,都是我最重视的人。我能给他的,只有现在。他其实,是个可怜的孩子,比艾尔扎克更让人心疼。”
米罗点着头:“他从小就是孤儿,只有你和艾尔扎克两个亲人……”
“不!”卡妙打断他的话,“我不是指这个。米罗,你知道我培养的,是哪一个星座的圣斗士预备员吗?”
米罗摇摇头。
“是白鸟座,南天大十字架白鸟星座。背负着命运的十字架,你还记得吗?”
“是小时候咱们一起看星星时发现的那个白鸟座?”米罗似乎很惊讶听到这个名字,“我当然记得!我还记得,我只说了句‘命运是那么沉重的东西,需要用背的!’你就忽然跑出去了,害我吓了一跳。后来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对你提白鸟座。”
卡妙握着双手:“其实,我不讨厌白鸟座。我讨厌的是,命运。”
米罗一怔:“讨厌命运?为什么?”
“为什么白鸟座有两个预备员,为什么他们有‘最强’与‘坚强’两个选择,你知道吗?其实,这就是命运的意思。白鸟座以十字架的形状背负命运。十字架同时兼有救赎与惩罚。白鸟座的圣斗士有两个选择,就是‘坚强’与‘最强’。‘坚强’是救赎,‘最强’是惩罚,这是白鸟战士既定的宿命。艾尔扎克选择了‘坚强’,从他跳下海,就带走了救赎,而留给冰河的,是‘最强’的惩罚。冰河会成为新的白鸟座圣斗士,他背负起的,是惩罚的十字架。从此以后,无论他经历多少场战斗,每一场,都会为他的十字架添上一份罪。白鸟座的命运注定,他将为惩罚而战,命运通过战争给予他惩罚。”
“命运的惩罚?”米罗喃喃低语,眼前掠过那个金发少年的影子,“他做错了什么,需要接受一生的惩罚?”
卡妙轻轻的摇着头:“他没做错什么,只是命运给他做了这样的决定。他的冷酷,他的强大,甚至于他的爱情,他的勇气,都是为接受惩罚而拥有的,所以我讨厌命运。”
“艾尔扎克呢?他的失踪也是因为命运吗?”
“不!”卡妙忽然激动起来,“我不承认!他的坚强不是命运两个字可以掩盖的!”
米罗微笑的看着他:“你承认了艾尔扎克的坚强。你是不是已经可以正视他的失踪了?”
卡妙盯着米罗的脸:“你想笑?”
“难道你喜欢看我哭?”米罗将卡妙不久前说的话丢了回去,“我希望看到冷静的你。刻骨之痛经历过一次,第二次就会容易熬些,到了第三次,也许就不会有什么伤害了。你也许,今后再也不会因为情感上的打击受伤了。”
“第二次刻骨之痛?”卡妙闭上眼睛,“不对,米罗,你不知道,第二次的痛,会连第一次的伤疤一同揭开。我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三次,第三次又会怎样,但我真的,不想再遇到。可是,第三次一定会来。”
“为什么?”
“冰河。因为他要受的惩罚。看着自己视为亲人的孩子不断被惩罚折磨,我不可能不心痛。可是,我实在是怕了。十年前的艾俄洛斯和撒加,今天的艾尔扎克,我真的不敢再经受一次。你笑我胆小也好,我真的,很想逃,逃得远远的。”
米罗一把抓紧他:“逃什么!不许逃,那不像你!如果有第三次,我来替你。你要一直坚强的站着,为了圣域也好,为了冰河也好,你都不能逃!”
卡妙睁开眼睛,同时轻轻按住米罗抓在自己肩上的手:“为什么不说你?你为什么不说,为了你,我也不许逃?”
米罗自嘲的一笑:“不可能的!”
卡妙惊讶于他的寞落表情:“为什么?”
“在你做决定的时候,不会考虑到我。十年前你封闭内心时是,七年前你决定去西伯利亚时是,就连你跳下海救艾尔扎克时也是。所以,你真的要逃的话,也不会考虑我。”
卡妙怔住,看向米罗。米罗却扭过头,看着窗外。
看不到他的眼睛,看不到他的表情,我的心口好堵,好发慌:“对不起,米罗!”话出口,卡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似乎连说服自己的力量也没有。
米罗又转回头,落寞的表情不见了,换上熟悉的阳光笑容:“说什么‘对不起’,我像那么小家子气的人吗?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都会支持你不是吗!”
“为什么?”卡妙向前倾身,抱住米罗的肩,“你肯毫无保留的对我!”
“老师,我可以自如的使用冻气了。”
卡妙满意的点点头:“冰河,你的进步很快,按照这个速度,不久后你就可以开始练习钻石星辰拳。”
“是。”
倚在门边,卡妙看着风雪中冰河的身影。他已经学会收放较强的小宇宙了。自从一个月前自己从米诺斯岛回到西伯利亚,就发现冰河变得更沉默,更努力。他们都很有默契的什么也没说,就回到已经熟悉的生活里。其实,现在的生活也真的很熟悉,只是少了一个人……
眯起眼,不让小雪粒打进眼睛里。卡妙把双手交握在一起:米罗,我是这么执着的用全部心血爱着这个孩子,并为他付出。那你的付出呢?
想起那一夜,米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微笑的告诉他:
“我不久前回圣域,遇到阿布罗迪,他和他的玫瑰都更漂亮了。我问他,你十年来都没有离开过圣域,为什么?你知道他怎么说?”
“怎么说?”
“他满足的笑着,一边摆弄他的玫瑰,一边说,‘穆曾经告诉过我一句中国的古诗,你要不要听?’。”
“你听了吗?”
“听了,很好听的诗,叫做‘人生自是有情痴’。”
卡妙静静的笑着。
人生自是有情痴,
此恨不关风与月。

 

第六章 疏影横斜水清浅 暗香浮动月黄昏

最美的月往往是带着些许妖异的,圆圆的悬在头顶。白亮的光如水银倾泻,苍山、古殿、都泛起一层银白,风寒夜静。
厚重华丽的长袍无声的拂过每一级石阶,被月光拉得出奇的长的影子打在墙上,不定的晃动着。高耸的古老塔式建筑臣伏在他脚下,恭迎着这位圣域的统治者。
黄金面具。位于眼部的两颗蓝宝石熠熠发光。
“你想怎么样?圣域已经平静了十三年,我不想再让它出现动乱的局面。”有着一丝愤怒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教皇袍下的身躯明显的颤动着。
“你以为他们会甘心放弃对这里的统治吗?十三年,足以让一个小婴儿长大成人。她一定会回来与你争夺这里的。”
“这本来就是她的东西……”
一声冷笑:“撒加啊,这么好听的话你还要说多久?我会不了解自己吗?你心里的真正想法我怎么会不知道,对我你还需要隐瞒什么吗!去吧,除掉她。如果没有她,你就可以真正实现你的梦想了!”
“住口,你怎么可以对神不恭!”
“神?为什么?那不正是你最厌恶的吗?”低低的声音带着嘲弄,“也许在十几年前,我会相信你这句话。不过,撒加啊,你想过吗?我就是你,你的每一个细微的心理变化我都是知道的。你恨神,恨他们夺走了你的伙伴的生命,恨他们将你无选择的推上这个祭台,更恨他们为了自己的私欲,将你最爱的世界投入战争,并且是以冠冕堂皇的‘守护’的名义。你怎么会对他们恭敬呢?这真是个好听的笑话!”
黄金面具下一阵沉默,转身登上古老的观星台,伸出双手拥抱美丽的星空:“我承认战争是不可避免的,但我不会用你的方式来引导它。神和人都有彼此了解的权力,我会选择和她面对面的交锋。如你所说,我爱这个美丽的世界,我希望把它从自私的神的手里解救出来。但我也知道,在大多数人心里,我取代不了神的位置,我和他们都要进行一次艰苦的选择。我们的使命是为了大地的爱与正义,我甘心以自己的生命做一次交换。那些坚强的战士们,会认可我的选择。战争才刚刚开始,真正拥有美丽信念的人,需要选择一条最痛苦的路。”

“卡妙!”
“砰”的一声,木屋的门被用力推开,裹着厚厚的大衣的米罗挤进去,反手将肆虐的暴风雪关在门外。
“这种鬼天气,真要命!”抱怨着天气的恶劣,米罗同时向坐在壁炉边的冰河招手,“嗨,卡妙不在吗?”
冰河坐在壁炉边的毯子上,膝上摊开一本厚厚的大书,漂亮的金发已经长到肩下了。从书中抬起头,冰河摇摇头:“老师去法国了。”
“法国?”米罗满脸问号,“他去哪里干什么?什么时候走的?我怎么不知道?”
“三天了。老师说他要在那里住一阵,有什么事我也不知道!”

米罗搓搓手:“他怎么也不打招呼就走!不过确实像他做事的风格。算了,一会我去找他!”他凑到壁炉边,找了一个垫子坐下,烤着冻得通红的双手,一面好奇的伸头去看冰河手上的书,“你在看什么?咦……你在学希腊语!”
冰河抬起头:“老师说我不久后会去希腊。如果不会希腊语,在圣域里会很不方便。”
“呵,这到是真的!”米罗笑得一脸孩子气,“卡妙刚去圣域时,也在希腊语上下过好大功夫呢。他学东西真是特别快,大概只用了一个多月,一般的沟通就难不住他了。”
“老师去圣域时不会希腊语?”冰河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看起来愣愣的。
米罗拍着垫子笑起来:“你以为他一生下来就会好几种语言吗?不只是希腊语,还有他教你们时用的俄语和日语,也都是后来才学的!”
“那你也是……”
米罗挤挤眼:“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坐在这里用法语和你聊天!唔,我发现一条真理,要成为一名圣斗士,首先得是一名语言天才。不过也好,万一在外面修炼时缺钱用,可以兼职去做外语教师!”米罗做了个数钞票的姿势,“挣得一定少不了!”
冰河忍不住要笑,不过仍捧着那本希腊语书:“你和老师说话的时候都是用希腊语,为什么?”
“喔!”米罗向壁炉里丢了两块木柴,“第一,他会讲希腊语;第二,法语、日语和俄语你都听得懂;第三,怕你偷听!小鬼,你信哪个?”米罗拍拍手站起身,“好了,你慢慢想,我去法国找卡妙了,Byebye!”
和来时一样,米罗又毫无预兆的打开门,走进了漫天风雪中。

再来法国。
踏上巴黎的土地第一步时,米罗忽然产生一种激动的感情。虽然只是七年前在这里做过一次短暂的停留,但巴黎,却好像做为一种特殊的感情标志烙印在心中。是什么样的感情,会使自己在异国它乡产生一种归属感!
一步步行来,凯旋门、香榭丽舍大街、亚历山大三世桥……莱茵河水悠悠,依旧清澈、依旧美丽、依旧沉淀了太让人难忘的记忆。七年前的分分秒秒随着脚步的延伸再次浮出脑海,骄阳、绿水、游船、餐厅、街心花园、法国美食、蓝恩……
“蓝恩?”米罗被直觉中想起的这个名字吓了一跳,“好耳熟,啊……卡妙的哥哥!”搔了搔头发,米罗闷笑起来。那个和卡妙长得很像的蓝恩,也是自己唯一知道的他的亲人,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任着思绪天马行空,米罗随意的沿着街道前行、左拐、右拐、再前行、再左拐、再右拐,终于停下脚步时,米罗抬起头,赫然发现,自己驻足的地方,是一座宁静美丽的二层小楼。黄铜路灯柱,水泥平台,只是二楼的窗紧闭着,看不到里面是否仍是淡黄蕾丝的薄纱窗帘。
脚下像是生了根。米罗仰起头,有些痴痴傻傻的看向二楼的窗口。那个有着墨绿长发的人不在那里。但米罗仍能清楚的记起,那一天、那一夜、那一场暴雨、那一枚水晶、那一抹笑、那一行泪、那坚强中的脆弱、那脆弱后的坚强。
米罗不由得笑出了声,右手伸进大衣里,内袋中有一个小小的凸起:“那个傻子!”

天色渐渐暗了,当街灯晕黄的光无预兆的打到米罗脸上时,吓了他一跳,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这里沉浸往事两个多小时了。摸摸头,米罗四下看看,路上有不少行人都在用一种被叫做“怪异”的目光看着自己。回报他们一个阳光灿烂的微笑,米罗转过身,用一种最从容的步伐离开了小楼。

今晚的住处?似乎没耐心去找,也懒得跑回圣域或米诺斯岛。米罗在街上转了两圈后,走进一家咖啡馆。
一杯冒着热气的曼特宁咖啡,一块香滑可口的蓝莓蛋糕。米罗挑了个靠窗的座位坐着,有一下没一下的用小银匙在杯里搅着,让缕缕焦香不断刺激着早已空空如也的胃。
“唉,如果卡妙也在就好了!”米罗在第一千零一遍抱怨后,终于切下一角蛋糕,塞进嘴里。
一块蛋糕似乎安抚不了胃袋的抗议。在“懒”与“馋”间衡量再三后,米罗一口喝掉剩下的咖啡,去找那家记忆中似乎刚刚路过的餐厅。

本来该是一尘不染的玻璃门冻上了一层薄薄的霜花,金属门把凉得像冰,幸好有先见之明的店主在一边拴上了垫手的棉垫——米罗没有去拿棉垫,直接握住冰凉的把手。一个好听的男中音忽然在后方响起:“先生,不用手垫会伤手的。”
米罗一怔,扭过头,看向身后一脸亲善微笑的男人,发呆了五秒后,两个字自动蹦出嘴巴:“蓝恩!”
“你是……”蓝恩皱起眉头思索了十秒,接下来的是一个让米罗措手不及的热情拥抱:“米罗先生,你是米罗先生,我没说错吧!再次见到你我真是太高兴了!”
米罗吓了一跳,从他的拥抱中挣出来:“是我,蓝恩先生,你看起来好像很激动。”
蓝恩紧紧握住他的手:“见到您,我就会想起卡妙,哦,我是说你的朋友卡妙先生。当然,我也很想再见到你……哦,他没和你在一起吗?他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米罗哭笑不得的看着明显有些语无伦次的蓝恩:“喔,我很好,卡妙也很好,不过他现在没和我在一起。蓝恩先生,请你不要太激动。”
“喔,失礼,失礼。米罗,你是要来吃饭吧,咱们进去边吃边谈好不好?我请客。”蓝恩一脸热情的笑容,让人不好意思拒绝。
米罗也回他一个微笑:“我可是很能吃的!”

离开餐厅,已经是午夜两点左右。由于多喝了一些红酒,两人都有些醉眼朦胧。蓝恩倚在路边的一根栏杆上,比了个手势:“看来我不能自己开车回去了!你去哪?咱们一起叫车。”
被初冬的夜风一吹,米罗清醒了许多:“不知道,我还没定旅馆。”
“那去我那里住!”
米罗一边笑一边摇头:“不,我还有事……咦,这是什么?”他抓住蓝恩的左手,拉到眼前,指着他无名指上的钻戒,“你……结婚了!”
“还没有!“蓝恩的笑容有些傻,“忘了告诉你,我半年前定了婚,婚礼就在下周举行,你来参加好不好?”
“你的婚礼?”
“当然是我的!如果你来,卡妙也来,我会更高兴……”
米罗晃着头:“我不知道。如果能去,我一定会去,卡妙也是。”
蓝恩像个小孩子一样兴奋起来,抓着米罗的肩摇着:“一定要来,一定要来!下周五,洛玛安教堂,我等你们!”
米罗连连点着头:“我知道,我知道,你快回家吧!快走吧!”
“喔!”蓝恩从栏杆上探出半个身子,胡乱的挥着手,一辆TAXI在路边停了下来,米罗半推半按的将他塞进车:“走好!”
“下周见!”蓝恩含含糊糊的咕哝着,关上了车门。
米罗站在人行道上,向着渐渐消失的车灯挥手,上下眼皮已经沉得马上就要粘在一起。头重脚轻,不知道是醉还是累。一股冷风吹过,米罗打了个冷战,用手拍着额头:“我不行了!”
就在意识即将消失之际,米罗忽然握住拳,强劲的黄金小宇宙一瞬间爆发到极限,对着寒星点点的夜空大吼一声:“卡妙,听到了就马上过来!!……”
一切归于沉寂。米罗放心的闭上眼,放松精神,向后面倒去。一瞬间,他的头脑中的最后一个印象是:自己会在三秒后倒在地上,而黄金圣斗士的速度是每秒钟绕地球七圈半的光速……

支持小米和妙妙去参加蓝恩的婚礼的大人多呢还是支持不去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