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冰心(22)
兰宁在拖拖拖拖后又爬回来了,大家好!!!!!
“起床了,酒鬼!”一块酸酸凉凉的柠檬冰塞进嘴里,让酒后干涩烧痛的喉咙舒服很多。米罗晃晃头,慵慵懒懒的睁开眼睛,同时抬起手挡着透过玻璃射进来的金黄色阳光,愉快的向倚在床头的人打着招呼:“嗨,亲爱的卡妙,醒来后能见到你真让我高兴。”
卡妙白了他一眼:“当然。在大街上醉成一摊泥,醒来后却发现自己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换成是我,也会很高兴。”
米罗推开软被,坐起身,拎了拎身上干净的睡衣,又拍了拍另一侧的枕头被褥:“喔,竟然劳动卡妙大人屈尊服侍我,真是不好意思。”说着“不好意思”,但脸上却是一片飞扬的笑意。
卡妙抿抿唇,只当是什么也没瞧见的在床上坐下,把搭在椅子上的衣服扔给他:“你不在希腊,跑到法国来干什么?”
“找你啊!”米罗很不雅观的打了一个呵欠,“我去西伯利亚找你,不过冰河告诉我你来法国了。那你又跑来干什么?别告诉我是散心。”
卡妙皱皱眉:“很不巧,你猜对了!”
“唔?”米罗挑眉,“有什么事让你到法国来散心?是冰河太淘气了?还是西伯利亚的雪太讨人厌?”
“都不是。”卡妙靠上床头,“如果我说是因为你太烦了呢?”
“那你还不如说是西伯利亚热得让你跑到法国来消暑!”米罗不假思索的接下去,冲他灿烂一笑,抓起衣服跳下床,“我去洗澡,要准备好早餐让我边吃边听哦!”

早餐很简单,一壶咖啡,两份火腿三明治,还有两份煎蛋。两人对面坐在餐桌后,米罗先吞下两口三明治,然后抬头看着卡妙:“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事让你到这里来散心了吧!”
卡妙用餐叉小心的叉着煎蛋,淡淡吐出一个字:“梦。”
“梦?”
“一个关于战争的梦。”
米罗皱了皱眉:“战争?”
卡妙凝视着盘中被叉得碎碎的煎蛋:“我看见,二百多年前的圣战,五百多年前的圣战,堆积如山的骸骨上,有人,不,应该是有神在欢饮。她在喝着一种被叫做‘宿命’的酒,鲜红得像战士的鲜血。”
米罗怔了怔:“什么神?”
“胜利之神,胜利女神。“
米罗去拿马克杯的手顿了顿,唇边泛出一丝苦笑:“你不该喝咖啡,应该去喝酒呢!”
卡妙很严肃的看着他:“你不想说什么?”
米罗双手一拍:“想。”
卡妙静静等着他说下去。
“今天天气不错,咱们去卢浮宫走一走怎么样?我早想参观一下那里收藏的珍品了。”

不是周末,但游客仍比想象中要多一些。米罗和卡妙沿着展览大厅的墙壁慢慢走着,名画、雕塑、铸器……艺术的长河五色斑斓令人目眩,两个并不是专心欣赏的人亦被卷入载沉载浮。
“心情如何?”米罗愉快的搭住卡妙的肩膀,“那边人也很多,过去看看……”下面的话在他扭头的瞬间被消音,米罗难得的睁大双眼,被震了好大一惊。
专心看着一幅西班牙古画的卡妙察觉到他的不对头,推了推他的腰侧:“你怎么了?”
“喔!”米罗收回目光,笑得很难看——当然,前提是那种表情能够被称为“笑”的话——:“还是躲不过!”
“什么?”
“宿命的……胜利女神。”
卡妙震惊,瞥向长廊尽头,背生双翅的无头女神像傲然自一切珍品中跳脱,站在高高的展台底座上迎着他们。
“当然是仿制品。”米罗拉起两腮刹时没了血色的卡妙,感觉到他的手也是冰凉,向神像走去。

你憎恨战争吗?
你祈求和平吗?
如果胜利就在你的眼前,
你是否会选择放手?

卡妙有些身不由己的随着米罗的脚步,目光却不曾自胜利女神上移开分毫。是迎风欲去吗?为何没有头颅,仍能感到她无情的视线?
米罗嘴角嚼着一丝笑,每一步都是很坚定的迈出去,丝毫没有犹豫。不过他的左手一直紧紧拉着卡妙,丝毫不肯放松。
“不!”距胜利女神还有十几英尺远,卡妙迟疑着停下脚步,低声哀求似的看着米罗,“我们回去吧,米罗,我们回去好不好?我累了。”
米罗站住脚,看向卡妙,耸肩一笑:“你好象很紧张。”
卡妙半垂着头:“我不知道。”
“等我一下!”米罗拍了拍他的肩,下一刻,手中已多出两杯浓香四溢的咖啡:“要不要来一杯?”
“咖啡?“
“展览厅外有咖啡座,还是刚煮好的呢,我有丢钱在收银台上。”
卡妙错愕的看着他,愣愣的接过杯子,凑在唇边轻啜了一口,一股带着苦涩的浓香溢满口腔,微有些烫,舌尖上绽开一丝麻痛,不过,感觉却很好:“好香。”
相比起来,米罗灌蟋蟀的喝法就有些暴殄天物,潇洒的送回空杯,含笑看向卡妙:“人家都说美食是驱除紧张的方法之一,看起来还真灵!”
卡妙张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只好再将目光移向胜利女神:“你不怕?”
米罗淡然一笑:“你怕?”
卡妙的目光久久的盯着前方,出乎意料的点头坦诚:“是的,我怕。”
米罗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怕什么?”
“胜利。”
“为什么?”
卡妙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修长的手掌白皙得似乎透明,一字一字的道:“刀光之祸,血光之灾。”
米罗皱起眉,不再是轻松模样:“你看到了什么吗?”
卡妙缓缓摇头:“不,没看到什么,但我知道。”顿了顿,卡妙抬手,直指向胜利女神,“她的身后,是一片修罗地狱。”
米罗打了个冷颤:“修罗地狱。”脑海中径直浮现的,是幼时不小心被卷入沙加初练未成的六道轮回修罗界的景像。深吸了一口气,他甩甩头:“修罗地狱也好,极乐净土也好,我们都要经历一次不是吗?”他把手伸向卡妙,“胜利女神同样代表着女神雅典娜,是我们的信仰与使命。”
卡妙站着没有动,用一种掺杂了无数感情的复杂目光看着米罗:“除非有人告诉我,我是为何而战,否则,我拒绝一切战争。”
米罗收住欲走的脚步,放下手,低缓的一笑:“不,你拒绝不了。”
“为什么?”
“因为我用了七年,不,是十年时间,唯一找到的,就是我们不得不战的原因。”

夜深,风静,人未定。

宽大的法衣似与黑夜融为一体,黄金的面罩反射着星月清冷的光芒,连吐出口的声音,也似夹杂了夜色的冷冽:“你回来了。”
缓步自入口走入的金发青年似暗夜中另一轮皎皎明月,淡然空灵的一缕微笑挂在唇边:“是的,教皇陛下。”
“你回来的比我预期的要早。”
“因为心魔已动,教皇陛下。”
“你也会有心魔?沙加——释加佛的转世!”
沙加依旧微笑:“不,是您的心魔。”
“我的?”一丝冷笑自面具下逸出,“我怎么不知道?”
沙加移步向一侧,合着的双眸未开,仍准确的在一处似荒废已久的墓穴前驻足:“自从你开始站在这里等他回来,你的心魔就已至。”
“他是谁?”
“十三年前因你而去的人。”:
法衣下的身躯一震,几绺灰蓝发丝随风而舞。
沙加拨动手中的数珠,颜色未改:“生灵涂炭,神灵不泯,你若有覆天之能,是否该显于乱世?兄弟之情,苍生之任,你若有救世之心,是否知何舍何存?”
面具下传来轻微的吐气声,杀气渐淡,反而飘出一声轻笑:“你果然高人一筹。”
沙加摇头:“我有救世之心,但无救世之意。”
“为什么?你不想普渡众生吗?”
“普渡众生是佛陀之功,而我今生,只是凡人。”
“你有怯意?”
“不是怯意,是入世之心。我今生,不愿做佛陀。”
对面一阵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我低估了你的勇气。”
沙加淡笑:“你的勇气何止高于我千百倍。”
“你知道我的打算,还肯回来?”
“胜负未定,我为什么不回来?”
“如果我告诉你,到现在我仍举棋未定,你会怎么办?“
沙加移首向天:“要下定这个决心,任谁都会犹豫再三的,你当然也不例外。不过,你似乎早已为自己决定了。”
“是吗?”
“因为你已亲手先将退路斩断,你已不想回头。”
“但我现在却在犹豫。”
沙加叹了口气:“因为你毕竟重情重义。在你一念之间的,不只是自己一人性命。兄弟朋友的性命,你未敢轻抛。”
灰蓝的发丝渐渐转为浓蓝,像是一抹化不开的忧郁:“我确实不忍心。”
沙加慢慢拨动数珠:“你不忍心的是数人性命,还是天下苍生?如果他们已经义无反顾的踏上最痛苦的路程,你难道还怕背负一世骂名?”
一怔……
轻笑一声:“告诉我,沙加,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沙加神色肃然如入定:“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二人无言相对。
许久,他默默转身,法衣融入暗夜,只有一句话悠悠传来:“沙加,你的大志不在我之下。”
沙加静立,轻拨数珠。
“今生,不得不战。”

“不得不战,为什么?”
卡妙坐在床边,看着刚刚从浴室出来的米罗,终于把在心中闷了一天的话问了出来。
米罗走到窗边,倚在窗台上,看着卡妙淡笑:“你真的不知道?”
卡妙横了他一眼:“你到底要不要说?”
米罗唇边笑意未敛,接下来手的话却一句句重愈千斤,压得卡妙瞠目结舌:“为了兄弟情,你不得不战,热血兄弟为了正义与自由出生入死,你抛不开他们;为了守护正义,你不得不战,身为战士,你要尽最大的努力捍卫这个世界;为了心底的信念,你不得不战,无论你选择哪一方,都需要战斗;为了你自己,你不得不战,因为,你生来就是一名战士……”米罗顿了顿,一字字道,“所以,你必须战。”
卡妙的神色却缓了下来,眸中淡淡一抹光华看着米罗:“这就是理由?”
米罗对上他的目光,突的一阵莫名紊动。眼前的卡妙,这一转眼间,不知是哪里不对,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让他措手不及:“这是我的理由。”
卡妙缩上床,曲起腿抱住双膝,眼睫轻扇了几下,忽的“嗤”的一声冷笑:“为了兄弟情,我不战,谁对谁错,我不想手足相残;为了守护正义,我不战,他们双方都是正义,谁长谁短,我定义不出;为了信念,我不战,我的信念就是要摆脱这一切,我求之不得;为了我自己,我不战,我讨厌战争,不想卷入其中。”
出乎意料的答复,米罗挑眉,双手抱在胸前:“这不是理由。”
“为什么?”卡妙的目光盯在米罗脸上,不放过他每一个细小的感情波澜。
米罗却没有给他解释,而是走过去,双手扶住床栏,微向前倾身:“我第一次看到你这种表情,像是要一下看穿我,你急着要知道答案?”
卡妙迎着他的眼睛:“是,我要知道,你的理由是否能让我相信圣战。”
米罗掠开垂落眼前的发丝,站直身子:“你去过慰灵地吗?那里,就是答案。”
卡妙摇头,又点头:“我没去过,但我知道。”
“知道什么?”
“那里让我对圣战失去了信心。”卡妙淡淡的道,“永无尽头的圣战唯一换来的就是一代代圣斗士的长眠,是神在无尽岁月中的游戏。他们,即使是神,也没有权力这样轻贱一个个生命。神是不是真的能为世界带来和平,我不敢相信了。”
米罗静了静,很严肃的开口:“那如果能为世界带来和平,是否无论是女神,还是其他人,你都会为他战斗!”
卡妙低吟片刻,轻轻一点头:“是。不过,有吗?”
米罗坚定的看着他:“有,就是我们自己。”
“怎么说?”
“自远古神话,圣斗士就为保护雅典娜女神而战,不过,他们对女神的追随是因为她代表了光明和正义与邪恶搏斗。圣斗士,其实守护的,是一个保护世界的信念。女神,不过是恰巧成为了寄托而已。几千几百年来,一次次圣战,是神灵游戏也好,是宿命轮回也好,一代代前仆后继,为的是大地的和平与安定。这一次,也不例外。只是为了慰灵地中的先辈战士的精神,你认为还不值得一战吗?“
卡妙的眼睛闪闪发亮:“圣斗士守护的……”
“不只是女神,而是一切可代表正义的。”
“这是战士注定要走的路了?”
米罗十指交握:“卡妙,你难道不觉得,我们在迷惘了十年后,终于找到可以全力为之付出的道路了吗?”
卡妙跪坐在床上,按住米罗的双手:“可是,我仍不知道,正义,究竟在哪一方。”

苍天,何为神圣?
后土,何为光明?
我只知自己的一切将献祭于正义,
可正义,
是否真的永远青睐虚浮的神灵?
又或者,
她另有眷顾,
存在于一切生灵!

米罗扬起一抹笑:“正义?在我心中。”
卡妙改握床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米罗,你似乎,长大了!”
“喔!”米罗挑眉,“卡妙,你好象,也成熟了。”
“我从前很幼稚吗?”
“不。”米罗含笑摇头,“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去参加婚礼了。”
“婚礼?”
“蓝恩——你哥哥的婚礼,下礼拜五。“

 

因为兰宁家的"猫"又罢工,兰宁只好跑到老妈单位来上网,大人们要看在兰宁如此辛苦的份上来捧场啊!拜托拜托拜托了,兰宁一鞠躬退场.

 

十字冰心(23)
卡妙确实被他的话吓到了,以至于忘了除目瞪口呆外自己还可以问个清楚明白。还是米罗好心的帮他合上了大张的嘴,顺手抽出一张面纸给他:“口水要流出来了——我喝醉的那天晚上碰到的蓝恩,他还叫我给你带好呢!”
卡妙还是有些愣愣的:“他认识你?他认得出你?”
米罗挠头笑着:“事实是,他认出我后,我才好不容易想起他的名字。”
卡妙忽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米罗的手:“他没有看出什么?我是说七年了,你几乎一点没变,他就没有怀疑什么?”
“喂……”米罗拖长了腔调,一脸委屈,“什么叫一点没变!我看起来难道不比七年前成熟个两三岁吗?他要说也是夸我保养得体吧……喂,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卡妙白了他一眼,平静下来了:“我要睡觉了!”躺回床上扯过被严严盖上,“要自恋桌子上有镜子。”
米罗斜起嘴角:“你怎么过了河就拆桥啊!”用手一撑床栏,轻巧翻过扑到床上,掀开被硬是挤进去:“过去点,给我腾个地方!”
卡妙鼻子里哼一声,翻了个身背向他,让出半张床。
米罗躺舒服了,又不安分的拿手指捅卡妙的背:“喂,你到底去不去啊?”
卡妙不说话。
米罗继续捅。
卡妙不理他。
米罗耐不住了,攀着卡妙的肩探过身去,看他的脸被被窝里的热气捂得粉红,又用手捅了捅他的脸:“你倒是说话啊!去还是不去?”
卡妙的眼皮动了动,把脸埋进枕头里,一把柔滑的墨绿发丝洒下来,遮去了半边脸。
米罗又叫了几声,见没有反映又也就只好躺回去,双手又鬼鬼祟祟的抱住卡妙的腰,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口气说:“嗯,你太瘦了,抱起来一点也不舒服!”
卡妙没有听到。
睡到半夜,米罗迷迷糊糊的感到卡妙翻了个身,和自己对面睡着,身上沐浴乳的味道香香的……之后,“呯”一声巨响,米罗无比优雅的被踢下床。
怪叫一声,米罗一挺身坐起,卡妙的声音不迟不早在他耳鸣消失后飘过来:“贺礼你准备。”
“呃?”愣住。看向床,卡妙拥着被坐着,睡衣的扣子开了两颗,在月光下肤色泛着玉的白,眼里晶亮亮的,像月光,又像水光:“我说……”
“什么?”米罗支起耳朵。
“脚感很好,你的肉确实比我多!”卡妙倒头继续睡。
米罗坐在凉凉的地板上哭笑不得。

米罗从来就不是一个太会记仇的人,特别当对方是卡妙的时候。等到第二天起床嗅到浓香的起司汤后,米罗就又和平常一样,把昨晚的事丢到天外去了。
“喂,卡妙,你说,咱们送蓝恩什么礼物好?”
卡妙继续喝着汤,头也不抬:“那不是你的事吗!”
米罗向前探了探身,笑嘻嘻的:“可我真的不知道买什么好——不然一会咱们去街上逛逛,看能不能挑到什么中意的。”
“要去你去,我才不去!”
“别这样嘛!”米罗扯住卡妙的袖子,“我又不知道蓝恩喜欢什么!你不是他弟弟吗!眼光总该差不多的!”
卡妙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算是答应了。

在巴黎的大小商品街上游逛了一个上午加一个中午,两人很难得的答成一致,将钱包里的钞票换成了一对包装精美的精工情侣表。之后,两个人就慢慢的并肩走着,漫无目的,但谁也没有回去的意思。
天空渐渐有些细小的雪花飘下来,米罗忽然眼睛一亮:“卡妙,我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
“去哪?”
米罗把他扯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笑得一脸孩子气:“去……有梅花的地方!”
金光闪过,阴暗的角落里只剩下空气在徘徊。

卡妙被眼前的景色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一片茫茫飞花如雪,泠泠香气在衣在鬓。他迟疑的伸出手,小心拈住一瓣纯白,丝滑般的触感:“这……就是梅花?我第一次见到!”
米罗开心的笑脸转到他面前:“喜欢吧!马上你就过二十岁生日了,我本来想你生日那天再带你来的,可今天一高兴就跑来了!”
卡妙向梅林深处走了几步,随风飘落的花瓣纷纷扬扬洒在他身上,又被风卷着向上飞去。一瞬间,米罗有种卡妙要随花飞去的错觉。
错觉毕竟是错觉。眨了眨眼,卡妙仍在林中花里。米罗蹭过去,手搭上他的肩:“晚上看更漂亮呢!信不信?”
卡妙转头凝视他,嘴角慢慢弯起来:“那就等到晚上。”

梅林里没有可以住人的地方,不过有一条清清浅浅的溪流。溪边有石板,暂时就做了椅子。卡妙抱着腿坐在上面,安安静静的看花。米罗不安分的跑前跑后,有大半个小时不知去向,回来时抱了一堆吃的,还有两盏很别致的灯笼。
卡妙饶有兴趣的摆弄那两盏灯:“哪里弄的?”
米罗神秘兮兮的笑:“我拜师去了!这个是古中国的灯笼,晚上照亮。”
“古中国?这是在中国?”
米罗挤着眼笑:“不然你以为哪里找得到这么大的梅花林!”

日落星出,天渐晚;纤云青雾,是黄昏。
月亮只有半轮,没有满月时的清光如银,但如纱似水的晕光照在梅花上却别有情趣。整座梅林玉琢素裹般,盈盈的花瓣上抹了一层流光,有一缕纤丽的淡粉色。
卡妙试探着向前走,每一步都怕惊醒了一个水晶的梦,月光也同样披了他一身。
米罗跟在他身后,摒息静气的,却是怕惊了那个玉琢的人。
梅花如雪,良宵似梦。
米罗忽就低低吟起来:“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诗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尊。”
卡妙站住,转回身看他:“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米罗点头,难得的没有嬉笑,脸上的线条温暖柔和。
卡妙双手攀住他的肩,若有若无的笑,长发被风拂到米罗脸上,痒痒的。
米罗环抱住他的腰,听到他轻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将头枕在自己肩上。
此情此景,谁与共;花沁风轻,水摇红。
卡妙的气息吹在耳边,吐出几个字:“穆他,好吗?”
米罗愣住。
卡妙轻笑一声:“诗不错——就你的水平,背不出来!”
月上梅梢,人约花下;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被破坏殆尽。
米罗半哭半笑的表情僵在脸上,卡妙伸手替他摆好五官,在他脸上轻拍了拍:“你是要睡在这里,还是跟我回去?”

并肩躺在床上,米罗拉灭床头灯,卡妙已经背向他睡了。就在米罗也要沉入梦乡的时候,卡妙不知道是不是梦呓的声音低低响起:“太幸福的事,我害怕失去得不敢去碰……”
米罗放在他腰上的手一颤。卡妙轻叹一声,翻过身窝在他怀里睡。
花落花开,倩花问;无情有情,两情伤。

蓝恩的婚礼如期举行,米罗和卡妙也如约出席。
两人站在并不是很起眼的角落,可还是不可避免的吸引着大多数在场人的目光。两人一直是笑着看婚礼的所有程序。当蓝恩挽着雪白婚纱的新娘走向神坛,度过他最激动幸福的一刻时,一滴水滴在了米罗的手背上。
“蓝恩有他的幸福了!”米罗微笑着说,想起婚礼举行前在休息室看到蓝恩时他飞扬的笑意,“他不是告诉你要比他幸福吗!”
“他幸福就好了!”卡妙抬头,望向蓝恩。
一个人走过来,低声对他们说了几句话。

礼堂外,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倚在一棵树下,这片巴黎最美的景致黯然失色。
米罗扬眉笑着:“是你,阿布罗迪?什么事能让你从圣域找到这来?”
卡妙点了个头。
阿布罗迪把玩着指间的玫瑰,笑靥如花:“你们玩得很愉快嘛!想不想回圣域?”
卡妙看看他:“圣域有事?”
阿布罗迪还是笑:“教皇有令,所有圣斗士回圣域结集、待命。”
两人同时惊了一惊。
阿布罗迪撩了撩头发:“你们可不要让大家久等啊!我先回去了。”
两人仍是默立。
阿布罗迪转身,忽又回头一笑,手一扬:“一件有趣的事要发生了呢!”
卡妙抬手一接,是一枝红如血的玫瑰。
两人对视、无话。
卡妙抬头看向礼堂,蓝恩正在向他们招手,要他们过去。米罗笑着比了个“要走”的手势,下一秒,蓝恩丢开大群的宾客跑出来,看样子很生气:“怎么这就要走!不行、不行!”
米罗笑着拍他的肩:“我们有要紧事要办。真的,不骗你!不然可能会放弃白吃白喝一顿的机会吗!”
蓝恩皱起眉:“什么要紧事急在这一会!”
“当然是很要紧很要紧的事啰!”
卡妙忽然上前一步,深深注视着蓝恩的眼睛:“祝你,幸福!”
蓝恩怔住,不知为什么,他看不得那潭墨绿中浓浓的惆怅;他看不得那潭墨绿中淡淡的哀伤;他看不得那潭墨绿中深深的期望……
他站在原地。
两个年轻挺拔的身影渐渐走远。
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流下脸颊,蓝恩紧跑几步,用力大喊:“你们——也一样——要幸福——”
“叮”的一声,什么东西落到地上。
是一枝冰冻的玫瑰。

没有雪,天空是耀眼的蓝,难的的阳光灿烂的日子。
最后看一眼巴黎。米罗正摆弄着那两盏古中国的灯笼。细细的白纱上,描了两枝寒秀的梅花,配着蝇头小字: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月朗梅香。
那个黄昏被深深的锁在了记忆中。

第六章结束了,蓝恩被我踢进了婚姻的坟墓,小米和妙妙的幸福生活也正式宣告结束。下面,该是真正凄风涩雨的圣域传奇了……我不想踩他们啊!!!
一直定义不好米罗和卡妙的关系,究竟是友情、亲情,还是爱情,只好就这样让他们暧昧下去。其实北落和我说过,世间的情本就只有一种,你给了朋友,就是友情;给了亲人,就是亲情;给了爱人,就是爱情。
情也只不过是一个字,一种表情而已,又何必在上面大费心思呢!只要他们生活得幸福,此情地久天长。

第七章 似此星辰非昨夜 为谁风露立中宵

出乎意料的,柔软的米黄色被褥上满是阳光的清香,似乎昨天还被细心的主人晾晒过,丝毫没有被闲置了七年的霉湿。
卡妙若有所思的把自己丢上床,深吸一口气,回头看见米罗正站在卧室的门口笑,一口洁白整齐的牙。
“一床蝎子味!”卡妙很严肃的陈诉事实,然后下床到厨房里,洗手煎了一份蛋和咖啡,摆到桌子上。
米罗开始不客气的狼吞虎咽,看得卡妙直皱眉,在他对面坐下慢慢的喝着一杯牛奶:“你急什么?”
“饿!”米罗含糊不清的说话,抓起马克杯灌下一大口,“爱吃你做的饭!”
“我又不是你的厨师!”卡妙不满的哼声,眼里仍带着笑。
米罗也在冲他笑:“我去教皇厅了!”
卡妙的笑却涩住了:“你到那去干什么?”
“觐见教皇,问候女神,再听听神训。”
“就这些?”
米罗点头:“还能干什么!跪了三个小时,教皇厅又不供饭,我都要散了!”
卡妙起身去取糖,大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亚尔迪高大的身子撞进来:“米罗……一猜你就在这!你找我干什么……你怎么还在吃!”
卡妙从厨房出来,倒了一杯咖啡给亚尔迪。
亚尔迪憨笑着接过:“谢谢!”
米罗吞下最后一口煎蛋:“我要找你比划比划。我赢了的话,白送我一打小牛排。”
亚尔迪的脖子上立刻跳起青筋:“一打?你干嘛不自己去买?”
米罗笑嘻嘻的从口袋里拎出一个瘪瘪的钱包:“我清帐了!除非你是赢不过我才不敢比!”
“谁赢不了你!”亚尔迪跳起来,扔下咖啡杯,大手向前一伸,捞住米罗的衣领,“咱们现在就走!”
“哎、哎!急什么!”米罗被他拖着向外走,只好回过头大喊,“晚上我还来……”
卡妙慢悠悠的收拾餐桌,慢悠悠的沐浴更衣,离开了水瓶宫。

“教皇大人。”
单膝跪下,膝盖隔着几层衣料仍能感觉到大理石地板的冰冷坚硬。微垂下头,用最完美的礼仪面对那个黄金座上高高在上的王者。
“什么时候回来的?”声音很柔和,不带一丝暴戾之气,却处处透出不可冒犯的威严。
“他天生就是个王者。”卡妙想,仍然恭敬的回答:“是昨天夜里回来的。”
“噢,那是和米罗一起回来的。”
“是。”
教皇屈起手指,在座椅的扶手上轻轻敲着。空旷的教皇厅中沉寂得吓人。卡妙跪着不动,胸口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良久,教皇的声音穿过面具传出来:“卡妙,你在西伯利亚训练着两个圣斗士预备员吧!”
“是。但其中一人已经因意外死亡。”卡妙的手用力捏了一下。
“有一个死了吗……”教皇沉吟一下,“那还有一个,他是哪个级别的?”
“是白鸟座的青铜圣斗士。”
“南天大十字架白鸟座吗?”教皇似乎很有兴致,“是一个有趣的星座呢!他叫什么名字?”
“冰河。”
“冰河?好。卡妙,我现在命令你,立刻以圣域的身份将白鸟圣衣赐给他,并叫他立刻赶往日本。”
卡妙一怔:“日本?”
“对,日本。那里有人以财力操控了一场由八名青铜圣斗士进行的私斗,严重破坏了圣斗士间不许私斗的规矩,我命令冰河立刻赶去阻止。”
卡妙心里猛跳了一下:“教皇大人,对方进行私斗的是八名青铜圣斗士,而冰河只有一个人……”
教皇挥手打断他的话:“我还会再派其他人去帮他,你叫他快动身吧!”
卡妙低下头:“是。”
教皇好象很疲倦的靠到椅背上:“没事了,你下去吧。”
卡妙点头:“是。请教皇大人代水瓶座黄金圣斗士卡妙向女神问安。”
“恩。”教皇微动了动,示意听到了。
卡妙站起身退出去。走到大门时,教皇的声音远远传来:“他是救赎还是惩罚?”
卡妙的身形窒了窒:“是惩罚。”

晚上米罗来时,卡妙正在试穿黄金圣衣。冰凉的金属紧贴在温暖的肌肤上,全身都起了一层战粟。和西伯利亚的冰雪不一样,这种凉直透到灵魂里,令人发悸。
米罗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床上:“好几年没上身了吧!尺寸还是刚刚好。”
卡妙对着大穿衣镜审视自己:“自己的圣衣怎么可能不合身!”
“说的也是!”米罗翻了个身,趴到床上:“喂,卡妙,你就不问问我和亚尔迪谁赢了吗?”
卡妙整理着肩上的披风:“他赢了?”
“不对。”
“你赢了?”
“也不对!”米罗晃着头笑,“我们平手!”
卡妙扬了扬眉:“希奇,你这样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还能打成平手?”
米罗皱着脸叫:“什么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我有那么烂吗!”
卡妙不理他,走进走出自顾忙着。
米罗无聊的翻出一块巧克力丢进嘴里。
一盆清水,一个药箱放到面前。
米罗呆呆的看看水、看看药箱、又看看卡妙:“这是……什么?”
卡妙坐到他对面,板着脸伸出手:“拿来。”
“什么?”
“手。”
“哦!”米罗把右手伸过去,“干什么?”
卡妙拍掉他的手:“左手。”
米罗愣了愣,笑嘻嘻的:“还是被你发现了!”
伤势不是很重,伤口却很深,一团血肉模糊。两根胡乱缠上的绷带早就散了,挂在那里晃来晃去。卡妙皱着眉,小心翼翼的清洗伤口、消毒、上药:“疼不疼?”
米罗还是笑:“不过是皮肉伤!比这严重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
卡妙不再说话,细细的裹伤。米罗向前探了探,歪头看向他的眼睛:“多谢了!下次要是你受了伤,我来帮你包!哎!只怕万一我翘掉了,那不就不成了!”
卡妙的手突的一抖:“胡说八道!”
“咦?舍不得我死吗?”
卡妙白了他一眼:“是祸害遗千年。”
“喔!”米罗垮下脸,“你竟然说我是祸害!不管了,祸害今天不走了,要住你这!”

卡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让他住下来。这不是巴黎也不是西伯利亚,天蝎宫和水瓶宫之间只有短短的一段路程,对他们而言连“距离”都算不上。可就是让他住下了。
米罗似乎很累,也许与亚尔迪的比试耗去了他不少精力。他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较量的,他甚至连他们的小宇宙波动都没有感到。但他却受了伤、挂了彩。
“难道是下山去打群架了?”卡妙为自己头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发笑。侧过身看米罗,他已经睡得沉沉的,安详的睡脸看起来像个孩子。其实十九岁也确实只是孩子。他比自己还要小上三个月,可却又像比自己多经了多年的人世风霜。轻轻把手放上他的脸,这张孩子气的脸后面,这张经常嬉皮笑脸让人恨也不是不恨也不是的脸后面,究竟还有什么样的面孔存在着呢?这七年中,或者说这十年中,他一定有自己不知道的一面,很好奇呢!
水瓶宫的床比西伯利亚还是巴黎的都要大,两个人睡在上面丝毫不嫌拥挤。卡妙悄悄向一旁挪了挪,又挪了挪,下床穿衣。

扰人清梦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所以,当亚尔迪被“砰”“砰”的敲门声惊醒的时候,有足够的理由认为自己该对那个没礼貌的家伙大吼一顿。事实上,他也确实这样做了,只不过没有做完而已。
打开门,月光下的是卡妙寒秀清俊的身影。
下一句大吼被硬生生咽回去。亚尔迪知道,卡妙不是米罗,他这个时候来,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至少在他看来是很重要的事要做。
卡妙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安,这是亚尔迪从来没有见过的。他还在心里揣摩,卡妙已经开口了,又快又急。
“你和米罗下午究竟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亚尔迪,你们没有比试对不对?”
月光下的亚尔迪似乎有些发窘,用手揪着头发,吞吞吐吐。
卡妙心里的不安又扩大了些:“亚尔迪,你告诉我。米罗的事情,没有什么是需要瞒着我的。我一定要知道!”
亚尔迪看起来对他的执着很为难:“我们确实较量来着……”
“不可能!”卡妙斩钉截铁。
“不过是比赛掷骰子。他赢了我四个点。”
“……”
卡妙看起来还是很镇静,不过脸上有些发白,可能是月光的缘故吧:“然后呢?”
“然后……”
“他手上的伤是怎么弄的?掷骰子会掷得皮开肉绽吗?那是被石头之类的钝器豁开的伤口。”
“这个……”亚尔迪又开始吞吞吐吐。不擅长说谎的人最难应付的就是这种咄咄逼人的问话方式。他黝黑的脸上已经有些见汗了。
卡妙的目光锐利得像两把冰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什么地方山陡石峭,什么事让他不敢使用小宇宙?这个圣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是米罗的朋友,更是圣域的圣斗士,我有权力知道。”
亚尔迪的表情已经是可怜兮兮了。他的头脑里两个小恶魔正在打架。一个长着米罗的面孔,对他嘿嘿冷笑:“不许告诉卡妙!”一个是卡妙的模样,用西伯利亚的冰雪一样的目光盯着他:“米罗究竟有什么事瞒着我?”
如果自己可以昏倒该多好!
亚尔迪没有昏倒,却感到一股莫名出现的阴冷。
两人同时扭头,一个人影幽灵般穿过空寂的双子宫出现。黑衣、短发、比良坡般阴晦的小宇宙,连声音也是冷冷的:“不用逼他。想知道的话,你跟我来。”
“迪斯马斯克!”
卡妙毫不犹豫的转身。
亚尔迪站在金牛宫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隐入黑暗。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十字冰心》(24)
比良坂的怨鬼啼不住,积尸气的孤魂嚎不停。
卡妙踏入巨蟹宫后第一个想到的词是:非人间。
迪斯马斯克依旧保持一贯的速度前行。
卡妙深吸了一口气,跟上他的步子。脚下凸凹不平的触感不断传来,他没有低头去看。即使长年不在圣域,但关于巨蟹宫的传闻毕竟还是知道的,他没兴趣让那些扭曲的在黄泉路上挣扎的脸孔分散了自己的注意力。
巨蟹宫比想象中的还要幽深,在午夜时分更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卡妙瞥向迪斯马斯克的背影:挺拔、孤独、苍凉……不像一个住在这种地方的人呢!
迪斯马斯克停步在一个类似于岩洞的入口处,回身看卡妙:“要进来吗?”
卡妙平静的看向他:“我已经在积尸气里了吧!这里就是比良坂吗?”
迪斯马斯克眼里有惊讶一闪而过,很快又哼了一声:“你是黄金圣斗士,能看出来也没什么奇怪的。不过这里不是比良坂,而是一个更有趣的地方。”
卡妙展眼向入口内眺望,不过除了一团灰晦的浓雾外什么也看不到。他收回目光,盯着迪斯马斯克:“答案就在这里面?”
迪斯马斯克点头,双手抱在胸前,带着一丝戏谑的表情看向卡妙。
卡妙大步走入岩洞。
这里不是比良坂。
没有结队前行的幽魂怨鬼,没有深不可测的黄泉洞穴。漫天是惨绿的鬼火,照着亡人生前的哀怨。
卡妙惊骇,回头看向迪斯马斯克。
迪斯马斯克冷笑:“这是十三年来圣域中暴亡的圣斗士和杂兵的灵场。”
他清楚听到了卡妙抽气的声音。
“十三年,没有战争,没有天灾,为什么会死这么多人?”卡妙听到的是自己握拳的声音。
迪斯马斯克的冷笑中掺入一缕说不出的讥诮:“他们是,神牲。”
“神牲?”
“是神牲。作为神,特别是战争女神降临人间的第一批祭品,也是又一个众神之战的启幕钟。”
卡妙别过头:“他们是死在圣域,不是死在女神手上。”
“这是禁忌啊!神只能救人,怎么可能杀人呢!”迪斯马斯克仰天长笑,“卡妙,你没有想过吗?实体的比良坂是我的小宇宙幻化出的,可这十二宫,这圣域,可是神话时代就由雅典娜的小宇宙幻化出来的啊!圣域于她,就如掌心的玩物。这些人,如何不是死在她的手下!”
卡妙无言以对,走入鬼火深处,才开口:“他们,是……他……杀的?”
“不只,还有我们。”
“那米罗的伤是怎么回事?”卡妙猛转过身,目光化做利箭射向迪斯马斯克。
迪斯马斯克淡淡的摊手:“他们弱,所以丢了性命;他强,所以只受轻伤。”
“谁下的手?你们?”
迪斯马斯克大笑:“卡妙,你糊涂了吗?他不使用小宇宙,黄金圣斗士只用一根手指就能要他的命,你不会连黄金圣斗士的实力有多强都忘了吧!”
卡妙舒了一口气:“那是……”
“星楼。他不使用小宇宙,徒手爬上了星楼。”
卡妙觉得自己的听力出毛病了。
“并且遇到了教皇。”
卡妙用力甩了甩头。
迪斯马斯克哼了一声:“不用不相信。除了从星楼的峭壁上跳下来,谁也不能让他受那种伤;除了亚尔迪,也没人能拉得住他。”
卡妙感到自己的手心中冷汗淋淋:“他为什么去那?”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他。”
“那……他为什么不杀他?“
迪斯马斯克抓住他话中的最后一丝颤音:“你希望他杀了他吗!也许是个约定,也许是个默契。不然他不用冒险去探星楼,他更不必杀了他们。”他向鬼火丛中瞥了一眼。
卡妙感觉到体温在下降:“他们要做什么?”
“准备一个公平的竞争吧!他一向坚持的。他也不是冲动的人。”
卡妙垂下头,咬住嘴唇:“我知道了。”
迪斯马斯克不说话,找了块石头坐下,看着他。
卡妙就静静的站着,双手垂下来,脸庞藏在柔滑的发丝下。
灵地不是比良坂。没有鬼哭魂啼,有的只是明暗烁动的磷火,虚浮的飘着。灵地永远是安静得无人气的,现在,这里,只多了他们的呼吸声。
卡妙又走入鬼火,细细的一个个看过去,然后站到迪斯马斯克面前,一个字一个字的问:“艾俄洛斯,在哪里?”
“我不知道。”迪斯马斯克回答得干脆,“这不是他会来的地方。”
“为什么?”
“他不属于他们。”迪斯马斯克的手向空中一画,“他知道自己为何而生、为何而死,知道自己身虽逝、志未酬,战争也没有结束。他这种优秀的战士,不会把时间虚耗在无谓的飘荡上,即使死了。”
卡妙冷笑一声:“你佩服他!”
“我一直是。”
“那你又效忠他?”
迪斯马斯克肃然回答:“是追随。佩服和追随,是两回事。”
“你佩服他什么?”
“知难而进,独力回天。”
“那又追随他什么?”
迪斯马斯克仍是那八个字:“知难而进,独力回天。”
卡妙默然。
迪斯马斯克脸上是不动如磐的坚定,如同千百年锤刻出的大理石。
为什么他会让这些人至死相随呢?这是卡妙离开后一直在想的问题。直到他亲身感受到他的真正魅力。但目前,卡妙仍在发问:“艾俄洛斯不在,那教皇在哪里?”
迪斯马斯克嚼着丝讥笑:“教皇,当然在教皇厅。”
卡妙有些恼了:“我不是说他。”
迪斯马斯克还是一平无波的语调:“我知道。”又顿了顿,一摊手:“我不知道。”
“也和艾俄洛斯一样吗?”卡妙自言自语了一句,转身走向洞口,“我走了。”
“不送。”
快要走出灵地时,卡妙忽然停下,大声说:“如果米罗来了,你就把他痛打一顿,然后丢出去!”
迪斯马斯克大笑,说不出的自信:“他不会来的!”
卡妙耸了耸肩,头也不回的走了。

米罗很久以前就一直在考虑一件事,特别是当他遇到麻烦或是做了什么秘密的事后,他更是想知道得要命:为什么所有他想要瞒住卡妙的事,都会被他一件件挖出来。明明自己不但不笨,还很聪明,马脚总是露在哪呢?
当米罗在半夜醒来,发现卡妙不在身边,也不在水瓶宫的任何一个地方时,他就又有“泄密了”的觉悟了,并很利落的穿好了衣服,以免一会被穿着睡衣不体面的丢出去。
卡妙回来后的第一句话是:“为什么?”
米罗坐在床边装傻:“什么为什么?”
卡妙一步步逼过去:“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不告诉我灵地的事?为什么要去星楼?”
米罗张了张嘴,冲他一笑:“你没必要知道,对你没好处!”
卡妙漂亮的眼眸瞪得大大的:“对我没好处?那对你有好处了?你做这些事,是想成为教皇忠实的仆人呢还是想再来场标新立异的革命!”
米罗只能苦笑。他看得出卡妙正在气头上,他没有再火上浇油的兴趣。
但卡妙看着他的笑,总像是带了点什么,心中忽然涌上来一股委屈感:“什么事都瞒着我,什么事都不想让我知道,我就那么容易坏事吗?你就那么不信任我?圣域是你一个人的吗!”
米罗从床上蹦起来:“我没那个意思……”
“有没有你自己知道!”卡妙冷冷抛过去一句,“我不欢迎一个对我连信任都没有的人。”
房间中的温度骤然下降,似有细细雪花在飘。
米罗又坐回床上,试图冷静的缓解气氛:“我从来没有不信任你。卡妙,有些事我不告诉你是因为太危险,我没必要拉上你一起去犯险。我做的都是为你好,你知道吗!”
米罗不知道卡妙有没有听进去,温度仍是越来越低,他不得不也升起小宇宙御寒。
两股小宇宙一接触,米罗才发现自己又做错了。也许被他冻一冻就会消气,但现在卡妙的小宇宙却忽的暴增,像是要和他拼比实力一般。
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米罗知道自己如果不想就这样变成冻尸死掉就只有提升小宇宙。两股黄金小宇宙在水瓶宫升腾起来,异常的震动立刻惊动了整座圣域。
第一个赶来的是山羊宫的修罗。满脸戒备的冲入水瓶宫,甚至圣剑的剑气也已蓄势待发。但他看清楚了对峙的两人后,无聊的放下手,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而抱着双臂倚在门柱上闭目养神起来。
圣域中,没有人担心这两个人会真正翻脸动起手来,除了现在的米罗。
米罗现在的形势是进退两难。看卡妙仍紧抿着唇,一脸的倔强,低气压盘旋不退,他只能叹气。在场的人越来越多,现在想说什么也不成了。“言多必失”这句话米罗还是知道的,他不想也不能因为一个窘境而揭破十三年来圣域众人心中的禁忌。
卡妙瞪着他,心中只是酸酸楚楚的委屈。毕竟是最好的朋友,他知道米罗是有什么苦衷。可自己去找是一回事,听他亲口说出来又是一回事,卡妙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他看着米罗只是叹气不开口的样子更是生气,更是委屈。
场面就一直僵在那里,如果没人化解的话,只怕两个人就一直那么站下去。
插手的人是沙加。没有人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就出现在水瓶宫里的,他穿着印度式的简单流畅的白麻长袍,双手扣着串念珠,一粒粒的拨过去,然后,一股强大和旭的小宇宙成为风雪中的第三支力量,左拦天蝎,右阻水瓶:“圣斗士间禁止私斗的。都是伙伴,何必呢!”
没有人真正了解一名黄金圣斗士的力量有多强大,即使同是黄金圣斗士也不能。沙加也很清楚一己之力或许不是米罗与卡妙合力的对手,但他还是决心出手了。他对自己的力量是有把握的,更有把握的是米罗和卡妙间的感情——谁也不会竭尽全力。何况他还是找准了时机、看准了缝隙出的手。
沙加也是聪明的。他很巧妙的回避了“朋友”的字眼而改用“伙伴”。友情、私交是你们私底下的事,可聚可散。但伙伴不同,伙伴是齐心并肩,共同战斗的搭档,是没什么私下的感情搀杂在内的。不顾小局,也总要顾大局吧!
一击奏效。
米罗和卡妙都很给面子的顺着斜坡下了台阶,收了手站着。
气氛还是很僵,绝大多数的低压来自卡妙。米罗有些手足无措,只好对着沙加讪笑:“谢了!”
沙加微笑:“不客气。”
卡妙还是不说话。
米罗不知道说什么好,也就只好呆站着。看热闹的人也都陆续回去了,米罗只能抓抓头:“卡妙!”
“……”
“那……我也先走了,以后再来看你!”他垂下双肩,背影看起来很是无力,蹭出了水瓶宫。
“咔”的踩碎了冰的声音。
卡妙像是才被从梦中惊醒一般,有些鄂然的环视满室冰霜,脱力似的坐到床上:“私斗?”
春风般的温暖小宇宙驱散寒气,沙加倚在门边看着他:“我知道你是无意的。”
卡妙用手撑住脸:“我怎么会发这么大的脾气!我只是想知道他都干了什么而已!”
沙加默默的看着他:“关心则乱。”

米罗回到天蝎宫时,有些意外的看到迪斯马斯克正在等他。
不知道又有什么事!米罗想着,倒了杯水一口口喝下去,又递了杯给迪斯马斯克。
迪斯马斯克接过杯子,不喝:“是我告诉他的。”
“喔。”这是米罗的反应。
“你早猜到了吧!”
米罗挑起一条眉毛:“因为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别人。”
迪斯马斯克笑起来:“我不告诉他,他早晚也会知道的。”
米罗很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迪斯马斯克皱起眉:“你那是什么意思!”
米罗用手指敲着额头:“我在想,为什么会有那么怪的人,人人都知道的事他偏还要一遍遍的解释,是口水太多吗!”
迪斯马斯克一愣,之后无可奈何的看他一眼:“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瞒着他!”
米罗摊开手:“直觉吧!总不想让他知道太多麻烦的事。心思太密的人钻牛角尖的时候也多。那个时候就快到了,不想他的心情起伏太大。”
迪斯马斯克想了想:“有句话叫‘失之交臂’吧!”
米罗不置可否的笑。
迪斯马斯克又问,这次十分严肃:“你赞同他的做法吗?”
“无所谓赞同不赞同。”
“那为什么要参战?”
米罗数起手指,一根根扳过去:“不喜欢神对于人的操纵、不喜欢圣域的牲品命运、不喜欢战争不断的生活、不喜欢走别人即定的宿命、不喜欢关心着的被破坏、不喜欢付出而无所得,还有,蝎子是一种不安分的动物……哎!”他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大叫起来,对着迪斯马斯克笑得一脸天真灿烂,“刚好是七宗罪呢!”
迪斯马斯克狠盯了他几眼,脸上浮起层古怪的笑意:“祝你好运!”
米罗眨眼:“多谢!”
迪斯马斯克站起身:“我要走了。”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找个时间和他和好吧。”
“我知道。”
迪斯马斯克微笑:“其实你们很合适。”
米罗痞笑:“为什么你们都认为我们该在一起?”
已经走到门口的迪斯马斯克回过身来,半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米罗,直到他被看得坐立不安时才开口:“前无天秤、后无射手,你其实,很寂寞吧!”
米罗狠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十字冰心(25)
之后,是一天一夜的无聊,再之后,是一个阳光灿烂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饿醒了的米罗抱着被坐在床上,眼巴巴的看着不远处的餐桌。十分钟后,确定不会有热腾腾的早餐在上面出现,只好披上衣服蹭、蹭、蹭进了厨房。
厨房里很整洁,很干净,纤尘不染。如果在平时,米罗会很满意他所看到的。但当一个厨房干净得连一块面包渣都找不出来的时候,它的主人的心情就不再会是那么愉快了。
翻箱倒柜后,米罗瘫到椅子上,抚着胃,就又想起卡妙来。迪斯马斯克说得对,该找个时间和他和好了,毕竟什么事都瞒着他是自己的不是。伸头看看窗外,艳阳高照,是个会让人心情好的日子。
打定了主意的米罗很快换好了衣服,离开了天蝎宫。
在通向山羊宫的石阶上,他遇上了蜥蜴座的美斯狄。
美斯狄有着近乎阿布罗迪般的惊人美貌,以至于米罗曾一度怀疑过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血缘关系。但美斯狄毕竟不及阿布罗迪,他的美太浓、太艳、太有锋芒。有了锋芒就必然会有能收挫他的东西,他没有阿布罗迪的来自天地间,又辉夺天地的光芒。
美斯狄的级别是白银圣斗士,所以,他看到米罗后,让到一边,很有风度的翩翩行礼:“米罗大人。”
米罗看着他身上光洁灿烂的白银圣衣,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衬衫牛仔裤,不知怎的忽然就来了兴致,笑眯眯的看着他:“早啊!穿得这么正式,是去见教皇了吧!”
美斯狄的气色也很好,很踌躇满志的样子:“教皇大人有任务交代。”
“有任务啊!”米罗还是很愉快的看着他,“需要出动白银圣斗士,有点棘手吧!”
美斯狄傲气的一笑:“不过是收拾几个青铜级别的小鬼,舒活筋骨而已。”
“青铜吗?”米罗没什么反应,拍了拍他的肩,“早去早回吧!”
美斯狄的身体僵了僵,似乎是不太喜欢这种近身的接触,但米罗已经以“前辈”加“上级”的姿态对他一点头,走过去了,所以他也就没有机会把自己的不满显露出来。
“也许只是前辈对后辈的习惯动作吧!”美斯狄的印象中米罗一直是个率性的人,他也就没再多想。也因为如此,他没有看到米罗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米罗还是保持着愉快的笑容向上走。走了十几级后,停下来耸肩:“大清早的,你不在山羊宫,跑出来晨练吗!”
道边一块石头上,修罗很闲适的倚着,抱着双臂的习惯动作,正在对他笑。
米罗一直认为修罗的脸长得很有性格,瘦削的线条像刀刻斧凿出的一样,细长的眼睛中有刀锋样的光芒,有时比他的圣剑还让人心惊。
此刻,米罗就觉得他的笑容像针扎着自己一样不舒服,于是很不爽的一拳过去,想打掉他的碍眼笑容。
修罗看了他一眼,身后的石头粉碎,换了棵树倚着:“真是只毒蝎子!”
米罗对他呲牙:“半羊半鱼的怪物,不会笑就不要笑,害我起鸡皮疙瘩!”
修罗的笑意没收起来,反倒又加了几分:“你说话怎么底气不足?不会是没吃早饭吧!”
米罗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修罗这次倒是没笑,站直了向山羊宫走,边走边说:“没吃饭还有力气出阴招损人,倒真是黄金圣斗士的实力呢!”
米罗一滞,脖子上爆起两条青筋:“什么!”
修罗回头看了他一眼:“不懂吗?”那目光让米罗从头凉到脚,只好摸着鼻子讪笑:“我觉得你不去西伯利亚做冰原圣斗士真是个损失!”
莫名其妙的就跟着修罗进了山羊宫,才发现阿布罗迪也在,坐在高脚椅上,慢条斯理的喝着玫瑰花茶。
米罗于是不客气的跳上桌子,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你怎么也在怪物这!”
阿布罗迪眯着眼笑:“我有有趣的东西来找人分享,你想听吗?”
米罗也笑:“不会是从教皇厅走私来的吧!我安分守己,不该听的可不听!”
修罗闲闲的插嘴:“阿布罗迪,你也太小看这只毒蝎子了!像他这种偷着坏的人,什么消息还要别人走私给他!”
所谓忍耐,是有一定限度的,特别是当你不断被同一个人拆台的时候。所以米罗忍无可忍的抬起脚准备踹过去:“怪物,你干嘛总是拆我的台!我跟你有仇吗?”
但话说出口了,那一脚却终究没有踹出去,所以十分的威慑力也就少了七分。修罗倒是很满意他的“识时务”,放下举起待发的右手:“你要知道,屋里的家具当不起你这一脚的。”
米罗点头:“我知道。”
“所以你一脚出去一定会踢坏很多东西。”
米罗接着点头:“我明白。”
“踢坏了东西是要用钱陪的。”
米罗再点头:“我清楚。”
“所以,”修罗清清嗓子得出结论,“我这是为你好。”
米罗的表情就差五体投地顶礼膜拜了:“我了解。”
然后,是一片沉寂,及阿布罗迪再也忍不住的狂笑声。

米罗终于能够发问时,已经是五分钟后,他也改从桌子上坐到椅子上:“喂,到底有什么消息?”
阿布罗迪抱着肚子看着他:“穆有消息了。”
很普通的五个字,米罗却笑不出了,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怎么样?”
“会回来。”
米罗松了口气:“那就好。”可阿布罗迪还有下文:“为他们。”
一口气没有换上,呛到了,米罗一阵狂咳。
修罗倒是很平静,也许是已经听过了一次的原因,靠在桌子上,语气也没什么起伏:“很像他呢!”
米罗没力气的趴到桌子上,有点侥幸的看着他:“也许他们根本到不了十二宫,只是青铜而已。”
阿布罗迪又端起他的茶,不过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做梦!”
修罗看看他,看看宫外,又看看天:“美斯狄,回不来了。”
米罗出了一身冷汗,看着自己的手:“怎么会,他的实力在白银中也是不错的,难道还会栽在几个小辈手里!”
修罗的口气像在谈论天气一样:“问题不在圣衣的级别,他们有我们没有的东西。”
米罗怔了半晌,叹了口气:“也是!”又看修罗,“你怎么不问我那么做的原因?”
修罗翻了个白眼,方向是山羊宫的后面:“因为我的智商比某人好。”
米罗挠着头笑:“那个孩子也在,只是不想让他伤心而已,没想到……”
阿布罗迪却忽然站起来,撞翻了杯子:“凭什么!神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她亲自来打啊!躲在后面算什么!”
米罗和修罗对视苦笑。
阿布罗迪高高扬着头,冲了出去,三根石柱在他身后断成两截。
米罗盯着地上的石柱,不看修罗:“他很激动。”
“他担心撒加。”修罗收拾着一塌糊涂的桌子,“不过谁都一样,谁叫人比神要接近人呢!”
米罗却挑着眉笑起来:“对呢!人比神更接近人。那咱们是同病相怜呢还是唇齿相依?”
“你是不安分吧!”
米罗抓头:“可能吧!不过,谁安分?谁都不安分!你也一样,少来乌鸦看猪黑!”
修罗把脏了的台布收起来,站到米罗坐着的椅子前,居高临下看着他:“我比你强。”
米罗懒洋洋的一撩眼皮:“胡说!”
修罗用下巴指着山羊宫中塑像的方向:“我的称号是最忠诚的圣斗士。”
米罗搭了一眼:“三厘米。”
“什么?”
“我是说那座像上的灰已经有三厘米厚了,你还真‘忠诚’啊!”
修罗撑不住笑:“什么时候你哑巴了,圣域里的人就都能再长寿一倍!”
“彼此彼此,承让承让!”米罗跳起身,去厨房里翻箱倒柜。修罗喊着问:“你拆房子吗?”米罗探出半颗头:“我在找酒。”

两瓶烈性白兰地摆上桌,修罗还在狐疑的看着他:“你没吃早饭。”
米罗已经在倒酒了:“我是黄金圣斗士,还怕这个!”
“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喝酒?”
“酒瘾犯了不可以吗?”米罗捧起杯灌下一大口,“有劲!”
修罗盯着他看,第一杯见底后,终于开口:“你一定会醉的!”

酒入愁肠,愁更愁。

米罗真的醉了,比修罗想象得还要快,虽然他自己并不承认。不过历来的醉鬼也都不会承认就是了。
修罗看他歪歪斜斜的挂在椅子上,终于善心的准备拖他进卧室去睡,米罗却不领情的推开了,站起来要向外走。
修罗拦住他:“你还能走路?”
米罗醉眼朦胧:“我有事要办。”
“你这个样子去水瓶宫,卡妙如果不踢你出来,我的名字倒过来写。”
“我不去水瓶宫。”米罗抱着头,“我去送人,晚了就赶不上了!”
修罗沉默片刻,让开了路:“小心。”然后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下辈子去当苦行僧忏悔吧,醉蝎子!”
米罗被一脚踹出大门,撑着腰站起来:“怪物,我希望你下辈子是瘸子!”这几个字倒喊得清清楚楚。

巨蟹宫没有人,迪斯马斯克想是出去了,米罗也就没有找到他想找的,心里多少也就有些不舒服。摇晃着坐到地上,凸凸凹凹的,硌得慌。
米罗靠着墙坐着,那种死气慢慢的浸到骨子里。他用手一张脸一张脸的摸过去,木木的、硬硬的,半点人的感觉也没有。
米罗忽然间就想笑。迪斯马斯克真是了不起呢!天天看着死在自己手中的人的脸,自己就办不到。就像现在,想着那个少年傲气勃发的脸心中就有一种罪恶感。也真奇怪,人怎么这么容易就能死呢!就这么脆弱吗?一拳打到胸口,或是一刀扎进脖子?米罗摸摸自己的心口,又摸摸自己的脖子,心里想,原来死这么简单,那自己能活到这么大真是不容易,是不是该开香宾庆祝?
然后,米罗又很惊讶。自己怎么想到这些死呀活的事情上来了!是不是圣域里的人每天也都会想这个问题?这种日子真不让人喜欢。米罗滑到地板上躺着,朦朦胧胧的。怎么才可以不过这种日子,没了神就可以吗?神好象也有很多,不止战争女神一个。那么要一个个的去打吗?那要打多久……
晚上,迪斯马斯克把醉成一滩泥的米罗拖回天蝎宫。听有的杂兵说,米罗大人脸上有很多雨水。
那夜,皓月当空,风清云淡。

阿布罗迪静静的坐在他的玫瑰园中,看月光下的玫瑰。一朵一朵的数过去,直到又有人走进来。
“干什么呢?”便装的蓝发青年在他旁边坐下。
阿布罗迪不回答他,指着玫瑰问:“美吗?”
“很美。”
阿布罗迪冷笑,揪下一朵用力揉着,残破的花瓣落了一地:“现在呢?”
“一样美。”
阿布罗迪转头盯着他:“胡说!”
“是实话。”蓝发青年低着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都这样!都这样!”阿布罗迪喊起来,用力在花瓣上踩着,“那你来干什么!”
蓝发青年拿出一朵小小的,粉红色的珊瑚花,放在他手里:“很漂亮,无数珊瑚虫的尸体几百亿年堆积出来的。提前给你过生日吧!”
阿布罗迪咬着嘴唇,没有血色的白,低头看着那朵珊瑚。再抬头,眼前只有空气,带着海水潮湿气味的海风。
有笛声若有若无的飘过来,细细一线。扯不断,理还乱,在心上绕了千丝百缕。阿布罗迪摸了摸脸,一片凉凉湿意,另一只手的掌心已经被珊瑚刺出血来,艳红的血和着笛音向大地中滴落。

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下月如霜。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第二天,满园玫瑰怒放,从没有人见过的美,绚目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