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冰心(25)
因为家里的电脑出了毛病,外面的网吧又用不了软盘,所以现在才贴上来!
米罗仍没有去水瓶宫,也再不提和卡妙和好的事,而是整天泡在了山羊宫里,一天天笑得春风满面,像是捡到了成百上千的金币。
事实上,他没有捡到什么金币,而是把修罗十几年来搜集的好酒消受了大半。修罗不常喝酒,但却爱酒如命的个性圣域中尽人皆知。所以,看着从山羊宫丢出的空酒瓶越来越多,所有人的心也就越提越高,生怕是哪一分哪一秒,圣域就被抓狂的修罗大人的圣剑劈成一堆瓦砾。
但担心却一直没有变成现实,修罗似乎忽然慷慨得无以复加,不仅打开储酒室的门任米罗痛饮,还每天笑眯眯的备着下酒菜陪着他。
乱了,一切都乱了!
最乱的,是这些天来一直把自己关在水瓶宫的卡妙。
那天的残霜剩雪早已经收拾干净了,水瓶宫又是一派清静到冷清的景象。这本是十年前就熟悉了的,但卡妙却怎的住得不安起来。
六年来听惯了艾尔扎克和冰河的喧闹,不自觉中又回到了米罗的热情中,似乎一切都顺理成章,可一旦全部消失了,连一丝的缓冲都没有,卡妙才骤然惊醒。自己,已经不是十年前的自己了!
忽然间就迷惘起来,忽然间就慌张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道该做什么,卡妙就每天的窝在房间里,努力想找回从前的自己。
夜深了,水瓶宫中一派脉脉清辉,而最清最幽的,还是倚在窗边的人。
卡妙把窗开了半扇,让凉丝丝的晚风透几缕进来。手中的热茶早就凉了,杯内缘微微染了一圈淡褐的茶渍。
窗外的一切都只剩黑灰的剪影,与其说是女神的圣地,倒更接近于一座荒山野岭。经历几千年岁月磨洗的十二神殿也由金碧辉煌的华丽退而沉淀为肃穆的石宫,一个个孤零零的踞守一方,比野山上的老树巨石还要瑟缩。
可怜!
卡妙的脑海中忽然钻出这个词来,但钻出之后就不知道是在说神殿还是在说自己了。反正孤单都是一样的,也就没必要划分得那么清楚。
今晚的夜空,还是找不到水瓶座,反倒是碍眼的天蝎座,心宿二依然张狂的红着亮着,让人恨得慌。
思路终于还是转回他身上了!卡妙恨恨的想,握着杯子的力气也大了。七天没有来找自己,这在从前是绝对不可能的呢,谁知道他在发什么神经!向下看,是前一位的山羊宫,卡妙知道米罗天天都泡在那里骗酒喝。山羊宫,水瓶宫,只要他向后再走一步,只一步,就可以见面,他就这么吝啬这一步吗?
无意识的在厚重的石台上划着,卡妙遥望着山羊宫。宫里依稀还有灯光的影子,米罗,应该还在吧!
一个安和的小宇宙轻轻敲动了水瓶宫的空间,传来的是穆柔雅温文的声音:“卡妙,你在吗?”
“穆!”卡妙吓了一跳,直觉的跳起来要去开门,到了卧室门口才记起穆是在用小宇宙和他通话。
穆轻轻的笑了:“没想到是我吧!好久不见了,卡妙,你好象变了很多。”
卡妙稳了下来,又坐回窗边:“穆,你在哪?怎么想起来我这!”
穆笑得更轻快:“我在白羊宫,刚刚到。”
“白羊宫!你回来了?真的?”卡妙这次跳起来是出于惊喜,扶着窗台,极目向山下看去。
“圣域就要有大事发生了,我当然会回来!”穆的心情似乎很好,声音中一直带着笑意,“除了老师,我是最后一个到的吧!小时候沙加就爱说我什么事都慢吞吞的,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窗外是沉沉的夜色,不要说白羊宫,连山羊宫也已经模糊难辨了。但卡妙却忽然觉得这夜晚可爱起来,似乎什么地方有一种不知名的亮度穿透了一切,连带着心情也轻松起来:“见到沙加了吗?”
“他在打座,没时间理我!”穆的口气是戏谑的哀怨,“到是你,听说这么多年,米罗还是粘着你。怎么,他不在水瓶宫吗?”
听到米罗的名字,卡妙的好心情立刻没了大半,没好气的撇嘴:“早在酒桶里淹死了,怎么会在我这!”
穆呵呵轻笑:“怎么,吵架了?”
“不说他好不好!”卡妙心烦的趴在窗台上,忽然想到一件事,表情立刻沉重起来,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穆,你这次回来,是为了……十三年前那件事吗?”
穆的回答出乎意料的爽利:“是,也不是。”
“……”
“其实这十三年不在圣域,反而更能让我明白许多事情。有些事,早晚都要做个了断的,倒不是报仇、锄恶什么的,只是很多事,到了不得不为之的时候,必须要有人先迈出一步。我的负担毕竟比他少,他迈不动,这一步就由我来迈好了!”想了想,穆又加上一句,“其实世界上很多事,都是这个道理。”
卡妙这次呐呐起来:“我从来没有想过。”
“正常的!正常的!”穆又笑起来,“因为在你的生活里,先迈出一步的永远是米罗,你当然也就没什么机会去考虑这些了!”
卡妙忡怔:“米罗……”
揉着头蹒跚在回天蝎宫路上的米罗正满心不爽,原因在于修罗叫他从酒瓶中回宫睡觉的方式是“温柔”的一记飞脚。忽如其来的剧烈运动加上连日来的酒精做祟,现在的米罗是头痛、脚痛、全身都痛。
但奇怪的是,头脑却是无比的清醒,以至于天上有几颗星星,脚下有几块石头,都感应得一清二楚。米罗走着走着,记起这么一句话来:“同样的招式对圣斗士使用第二次是不管用的。”忘了是什么时候在哪听到的,但似乎蛮有道理。自己自从七天前大醉一场后,就再没真正醉得爬不起来过。
抬头看路,距天蝎宫还有一段路程,但射手宫倒是就在眼前了。仔细想想,每次路过都是绕道而行,算起来倒是有七八年不曾进去过了,可能是出于一种心理上的禁忌吧!
其实禁忌之所以成为禁忌,也从来没有哪张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出来过,只不过是大家都在心理上默认,时间一长,也就莫名其妙的流传下来了。就像臣子之于君主,信徒之于神灵。在这种关系刚刚确定的第一天,一定不会有现在的壁垒森严的等级隔划。但高贵的越高贵,谦卑的越谦卑,天长日久,直到现在,要是哪一个人忽然站出来说君臣不过是一种名称上的区别,神灵和人类也只是习性不同而没什么高下,那一定会被视为大逆不道吧!
其实,神比人高贵在哪里呢?
米罗正想着,射手宫中忽然传出说话的声音来:“神比人高贵在什么地方?就可以凌驾在人类之上,制造一场场战争来玩弄她的信徒对她的忠诚!”
米罗吓了一跳,一只脚抬起来几乎落不下去了,拍拍胸口:“真是!人吓人,吓死人!谁在里面嘀嘀咕咕的!”
人为什么只有一张嘴,却长了两个耳朵?造物主说:“那是为了让你们多听,少说。”
人人都知道这一点,但却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这一点。米罗自认为举止言谈中自己一直是比较谨慎的,但百密仍是一疏。话出口,他才忙不迭的捂住嘴:大祸临头了!
那声音,是在圣域“失踪”了十三年的撒加。
米罗一直认为自己的运气实在可称得上是“不错”的。从出生开始,虽然是命途多舛,但每每也逢凶化吉,算是吉星照命吧!现在,也就只好祈祷吉星未灭,好运未穷了!
射手宫里慢慢有人走出来,走到门口,在柱群中停住。黑袍、红带、蓝发。
米罗深吸了一口气,很轻松的走过去:“晚上好!”
撒加定定的看着他,然后也是一笑:“晚上好!”
米罗笑嘻嘻的拎出一个扁酒瓶:“上等威士忌,从修罗那偷来的,要不要来点?”
撒加笑着摇头:“你这些天喝了不少酒吧!全身都是酒味。”
“不多不多!”米罗频频摆手,“修罗那家伙还藏了不少更上等次的,也不知道放在哪了!”拧开瓶盖,“嗗”的灌下一大口。
撒加含笑看着他:“难怪你这几天一直不去水瓶宫,怕是卡妙讨厌你这一身酒气吧!”
米罗抹了抹嘴:“不只。主要的原因还是在我。”
“怎么?”
米罗晃着酒瓶,深琥珀色的液体有宝石的光彩:“我在想一件事,想通之前,我不知道见到他后该说什么。”
撒加似乎来了兴致,饶有兴趣的问:“什么事这么有份量?”
米罗抬头指了指天。
天上有星、有月、有云、还有风。撒加却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只好耐心的等他开口。
米罗果然说话了,不过比没说前更让人莫名其妙:“天上有星星,它为什么还是蓝的?”
“天本来就是蓝的。”
米罗耸肩:“天上有诸神,那它应该是神圣的金黄色;天上有神的信仰者幻化的星座,那它应该是鲜血的鲜红色;天上有不断的战争,那它应该是沉重的铅灰色。它可以是任何一种颜色,却唯一不可能是蓝色。”
撒加的手抚上身边的一根石柱,目光变得深邃幽远:“为什么唯一不可以是蓝色?”
米罗吊二郎当的又喝了口酒:“一,蓝色是忧郁的颜色;二,蓝色是自由的颜色。”
“那是因为它的忧郁不够还是自由不够?”
米罗抬头看着天:“几千年思考战争价值的忧郁太厚太重,把蓝色沉积成了灰色;几千年神的统治的枷锁太重太大,把蓝色压成了苍白色。”他忽然转过头,“撒加,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撒加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痛苦的抖动,蓝色的长发渐渐染上黑灰。再抬起头,双瞳中是鲜血的赤红:“你太聪明了,米罗。”
米罗似乎对他的变化无知无觉:“过奖了。我没有大聪明,只有小聪明。”
“这只是小聪明?”
“如果我有大聪明的话,当年就不会选择来圣域。不过我有小聪明,知道在圣域该走的是哪条路。”
“但你今天不该走这条路。”撒加的笑容中有说不出的阴森,身周的空气开始剧烈的抖动。米罗的胸口像被重锤猛击了一下,半个身子几乎都麻了。
“看到我的脸的人,都要死。”他们的头顶忽然扯开一个巨大的三角形空间,快速吸纳进了二人。
三角内的空间是错综复杂的扭曲。撒加很超然的站着,冷冷看着米罗。
米罗却甩了个响指:“黄金异次元?今天真开眼界!”
撒加冷冷一笑:“也是你的墓地。”
“未必吧!”米罗漂亮的一个翻身,闪过一个开始扭裂的小空间。
“你想困兽一斗?”
“不敢不敢!”米罗摇手,“我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你真的要杀我吗?”
“你马上就会知道。”撒加抬了抬手,万道金光撞向米罗。
“我也会光速拳的!”米罗嚷着,惊险万分的一一闪过,“这一招不成!”
“不见得。”撒加冷笑,慢慢走过去,“其实,我只要动一动手就能要你的命,现在。”
米罗被他眼中的杀意吓出一身冷汗,偷偷在心里拜天拜地拜祖宗:“我不好杀的……啊!”再要闪开,竟然发现手脚四肢都不再受自己的操控,僵站在那里。
撒加很简明的指出事实:“你动不了了。”
看着他越走越近,仍挣脱不了束缚,米罗半是失望半是自嘲的撇撇嘴:“想不到我竟然死在这里!唉!卡妙,这次还没给你陪礼呢!只好等到下辈子了!”
撒加在他面前站住:“你怕了?”
米罗反问他:“我像怕了吗?”
撒加哼笑出来:“有胆色!”右手抬起。
米罗在心里大大的叹了口气:好运终究有用尽的时候!
一腔血从头颈之间直喷出来。
好冷好硬!死人会感觉到冷和硬吗?米罗奇怪的反问自己,慢慢睁开眼睛。怎么还是苍天古殿、冷月寒星。
摸摸脖子,半点伤痕也没有,头也好好的长在上面,结实得很。再转眼,就看到了黑色长袍的一角。
真相大白!!!
米罗跳起身,看着撒加:“还是魔皇幻胧拳。一点创意也没有!”
撒加的发仍是蓝色,唇边挂上一缕笑意:“你已经死了。”
“呸呸呸!少咒我!我还好好的活在这呢!”
撒加转头不看他:“我不杀你,是因为你清楚得很。你清清楚楚的选了一条路,走下去会比死掉的痛苦还大。”
米罗拍拍手,捡起丢在脚下的酒瓶,酒已经流光了,惋惜的摇头:“三十年的好酒啊!”
“你明天到教皇厅来。”
“你什么时候陪我的酒啊!”米罗叉腰看向撒加,“很值钱的……哎,你别走啊!”
撒加的背影已经融入黑暗中,米罗跳起来喊:“喂,你还没告诉我,我什么时候中的魔皇幻胧拳?我究竟到没到过黄金异次元啊!喂……”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他有理性。撒加的理性告诉他,面对一个要醉的人,走为上策。
十字冰心(26)
卡妙猛的从床上坐起,仿佛钝箭穿过头颅般的痛,牵扯住了全身的神经。该死的神经头痛又发作了。
这还是六年前独自在西伯利亚修炼时,被一股破冰而出卷裹有强大小宇宙的海浪惊扰了第七感修行落下的毛病,以后就常常不定时的发作一次,但随着自身实力的提高,这种怪病在不知不觉中被压制了下去,已经两年多没有再犯,怎么今天又……
但比起刚刚似梦非梦的幻境,卡妙更宁愿选择头痛。
自己竟然看到:米罗横尸在眼前。
成为一名圣斗士,早在十三年前,就已经清楚明白,平常世人忌讳莫深的生死,在自己的眼中早已成为一个抽象的概念而不具有任何实际意义。圣斗士,是随时准备为雅典娜女神献出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的。在现在的社会,这种不问原由的宿命的崇拜早已被人们屏弃吧!但这却是圣域中所有人的生命的汇聚点,人生的一切。
那,如果米罗真的为此而死了呢?
卡妙莫名的发冷,抱住双臂,抬头仰望神殿的穹顶。华丽的石雕,几千年来,看尽了多少代圣斗士的生生死死,早就麻木了吧!可自己,自己不要麻木,自己是人,是活生生的人,受了伤会痛,高兴了会笑,看到弟子的成长会欣慰,看到朋友的死会悲伤……
卡妙忽的跳下床,像是有什么最简明又最深奥的东西忽然从心底撞开枷锁冲出来,明明白白,一张白幕。
他冲到水瓶宫的大厅,剧烈的跑动连肩上披着的晨衣也落了下来。面对着厚重的大门、无数华丽巨大的石柱,嘶喊起来:“你们值得吗?你们值得吗?就这么一代代的死了,在最年轻、人生最美好的时光!自己死了,还要把后人一次次推入后尘。你们是人啊!不是工具,不是打仗的机器……”
泪从眼中滚了下来,卡妙扑在门上,死命的捶打着:“开门啊!怎么不开门,我不要被关在这里一辈子!让我出去,让我离开……米罗,你怎么不来!你不是对这次圣战最振振有辞吗!撒加,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是要改变这一切吗?穆、沙加、迪斯马斯克,你们不是也都看得很清楚吗!为什么没有人给我一个解释!艾俄洛斯、老师,你们呢?你们在哪里……”
他慢慢的从门上滑坐到地上,双手捂住脸,抽咽起来。
大门不知什么时候无声的打开了,没有戴面具的撒加就站在那里看着他,然后蹲下来,搂住他的肩:“卡妙,你明白了吗?把自己放在虚构的世界中得到得幸福也是虚构的。想自由,就必然要有付出。这一场战争,赢了,就是天高海阔;输了,就是万劫不复。你敢来吗?”
卡妙紧紧抓着他的黑丝法衣,不说话,只是痛苦的流着泪,薄削的下唇咬出一道血红。
撒加拍着他的背,眼中有哀伤、有决心:“想哭就哭吧!从十三年前开始,你把自己禁锢了七年,是该发泄一次了。哭过之后,什么都是新的了,什么都会从新开始。”
卡妙闭着眼睛,十三年前惊变之夜的自己和现在重叠起来,终于狠命的抱住撒加:“撒加哥哥……”
撒加看着哭得像个孩子的卡妙,只能轻拍他的背,听着他带着浓厚鼻音的声音:“为什么要有圣域!”
“圣域无罪,神灵有罪。”撒加抬头,“也许是必死的一战,但我一定要打。”
卡妙忽然推开他站起来:“女神用诸神之战的名义要我们一次次牺牲,你的‘自由’也同样要我们牺牲,为什么?”
撒加也站起来,定定的盯着他许久:“神的牺牲是一次次宿命的轮回,而我……”他从卡妙身边擦过,向对面的出口走去,“死决不是最后。”
卡妙紧握的双拳放开了,听着撒加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飞快转身追上几步,大喊:“不是最后是什么?”
“是新的征途的开始。”
“我不明白……”卡妙钝钝的摇头,悠悠踏出宫门。抬头望向夜空,神秘的水瓶座正慢慢撩开遮面的轻纱,有一片湖水蓝的幽光。
卡妙抬起手似乎在触摸着它,然后指尖又划向偏上方的白鸟座,忽然淡淡的笑了:“加尼米德,你被神带上奥林匹斯山侍酒,成为不老的神灵。但在你的心里,还是在恨着给你这个地位的神吧!也许,你宁可选择回到人间,生老病死。欲解脱而不能解脱,所以,你永远解不下高挂在身后的十字架……”
米罗愕然的发现自己与艾欧利亚之间似乎生疏好久了,以至于面对着他咄咄逼人的争夺任务时竟有些不知所措。最终教皇解了围时,还是有些木木的。
“天蝎座米罗。”威严的声音又传了下来。
米罗回过神,忙再次跪倒:“教皇大人,有何吩咐?”
“仙皇座多年不曾理会圣域的召唤参加圣斗士间的聚会,对这次青铜圣斗士背叛的事又立场不定。听说,那几名青铜圣斗士中的的仙女座还是他的门下。仙皇座实力高强,如有二心,不可不防。既然你去日本的任务已经由艾欧利亚代领了,那你就去仙女岛走一趟。我相信你的实力,白银级别的圣斗士还不该是你的对手。”
米罗听出字面后的杀机,愣了一愣,说不出什么味道在心底泛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嘴角牵动了一下,恭敬的行礼:“是。教皇大人。天蝎座米罗一定按命行事。”
因为黄金面具的缘故,看不到教皇脸上的表情,但十之八九也该是没什么表情吧:“我相信你,米罗。快去快回。”
“是,米罗告退。”
“恩。”教皇应了一声,挥挥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以谨慎的姿态退出教皇厅,米罗站在石阶边的山崖上,眺望隐藏在后面的女神殿。雄丽壮美的雅典娜神像因为视线被阻而只能看到头部,神圣的战盔、肃穆的面孔……米罗“嗤”的笑出声来,摇着头边笑边说:“黄金圣衣要染上圣斗士的血了呢!神啊,如果你知道这一切,有何感想?”
从从容容的步下台阶,阿布罗迪还在玫瑰园中侍弄他的宝贝,空气中溢满了郁馥的花香。米罗随手牵过一枝花,凑到鼻子底下:“魔宫玫瑰吗?香味好象和其它的玫瑰也没什么区别!”
阿布罗迪笑吟吟的站直身子,抖了抖手上的土,向身后一指:“要是这么一大片魔宫玫瑰的话,你早趴下了!在那儿!“
米罗向他身后张望,一大片血样红的鲜花正怒放着。方圆数米,无蜂无蝶:“真是!都是红色的,我哪分得清!”
“呵呵……”阿布罗迪轻笑,“天和海都是蓝的,你怎么分得清!”
米罗翻白眼,丢开这个话题:“你的玫瑰开的时令好象不对。现在是一月份!”
阿布罗迪垂手小心抚摸着娇嫩的花瓣:“花也是有灵性的。它知道,如果现在不开,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呸呸呸!乌鸦嘴!”米罗跳起来,“我才要出去执行任务,你就说丧气话!算了,回见回见,我走了!”三两步跳出了玫瑰园。
阿布罗迪站在原地对他挥挥手:“一路顺风。”
再走就是水瓶宫。米罗看见宫门外便装站着的卡妙,脚下忽然有些发软,但还是一步步走了过去。看到他闪着星芒的眸子,忽然就嬉皮笑脸不起来了。犹豫了好久,先是一句“对不起。”,接着说,“我要去仙女岛了。”
卡妙盯着他,又低下头看了自己的鞋尖好久,然后慢慢抬起脚,似乎无比郑重的向前迈出了一步。之后,像是卸下了千斤的重负,抬头,对米罗清丽的一笑。
米罗如坠雾里,愣愣的看着他,心里很想去摸摸卡妙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但也只是在心里想而已。因为,在他还没有把想法变成行动之前,卡妙微笑后的下一秒,一只拳头又准又狠的打上了他的右颊,力道之大,让米罗连退几步,跌坐到地上,脸上立时青了一片。
所有想的没想的都被这一拳打掉,米罗愣坐在地上回不过神来。卡妙的拳头又迎了上了上来,比上一拳的力气还要大。
米罗叫了一声,一歪头闪开了:“卡妙,你怎么了?”他的第一个想法是卡妙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第二个想到的则是撒加的魔皇幻胧拳。
可惜卡妙看起来清醒得很,也明白得很,一拳一脚暴雨般的攻过来,眼中却没有半分暴戾之气,有的只是认真:“米罗,你怎么不还手?”
米罗从地上跳起来,东蹿西蹦:“还什么手……喂,不要这么狠,我又哪里惹你生气了吗?”
卡妙旋身一记飞腿踢过去:“没有。”
米罗一弯腰闪过:“那为什么打我?”
卡妙送了他一个直拳:“因为我高兴。”
“喂……喂……”米罗大嚷,对着卡妙紧逼的攻势,才发现他的拳脚也不是一般的,又连挨了几记后,终于犹犹豫豫的反攻起来。
卡妙眼中有亮晶晶的光芒,心中一片宁静,从未有过的快意。完全的近身肉搏使自己更有活生生的人的感觉,不是小宇宙、不是第七感、只是人。
两人像雅典街头的普通人一样打做一团,在地上不断的翻滚着压制对方。有人说,女人间的感情是用手帕和花边装饰起来的,男人间的感情是用拳头打出来的。米罗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有没有道理,但卡妙这样生气勃勃的样子却是第一次见到。不是修炼时的冷漠,不是塞纳河畔的温柔,不是风雪中的固执,甚至不是偶尔会流露出的孩子气和狡黠,但却是最让他感到舒服的。米罗很清楚自己没有挨打的嗜好,卡妙也不会有,但现在两人却都完全沉浸在这种肢体交流的爽利中。拳打在身上会痛,腿踢在身上也会痛,但却真是痛快。米罗很认真的想,也许肢体语言更有说服力,是个交流感情的好方法。似乎很多事,能开口的,不能开口的,现在都变成了透明的纸,不用捅,已经清楚了。
卡妙不知道米罗都在想些什么,一个翻身扼住他的脖子,脱口喊出来:“大混蛋!”
米罗顺势一个过肩摔:“诚蒙夸奖。”
卡妙稳稳落地,还了一记飞肘:“再有事瞒我,我杀了你!”
米罗跳开一步:“不要打脸,圣域还要形象呢!”
卡妙哼了一声,一脚踹过去:“去仙女岛干什么?”
米罗一个空翻,又伸手去抓他打来的快拳:“做刺客。”
卡妙骤然停手:“仙皇座?”
米罗没想到他说停就停,一手还扣住他的拳头:“大实话。”
卡妙抽回拳,转身再台阶上坐下:“你有伤,打得过他吗?”
米罗很严肃得拍胸脯:“大丈夫立于天地间,无所畏惧。”
卡妙双手托腮,不看他,就再米罗认为他没有话要说准备走了的时候,一句话传过来:“晚上等你吃饭。”
米罗回头,卡妙正望向天边。
站了片刻,米罗转身用坚定而自信的脚步离开,走出了卡妙的视野后,忽然蹦了起来,对着天空大喊一声:“耶!”不小心牵动了脸上的伤。
之后,鼻青脸肿的米罗离开了圣域,踏上了去仙女岛的路途。
感到米罗离开后,卡妙才把目光收回来,若有所思的低下头。米罗受的伤不轻,这一点他很清楚,那是被十分强大的小宇宙冲击过的创痕,一时间想不到会是谁。但唯一肯定的,他这次的行动会因此而大为不利。仙皇座的实力不容小觑,即使与他对阵的是白银之上的黄金圣斗士也不能疏忽,这是事实。米罗的实力确实很强,但却因受伤而打了折扣,这也是事实。两个事实叠加起来,得出得结论是疑虑重重的。卡妙有些违心的尽可能乐观,但却无法忽略客观的存在,有些沉不住气了。
站起身,还没有迈出一步,就有笑吟吟的声音传过来:“虽然黄金圣斗士可以自由出入圣域,但教皇可是很多疑的呢!”
抬起的脚迈步下去,又收回原地。
卡妙扭头,看到一阶阶拾级而下的阿布罗迪。湖蓝闪着银色光泽的长发披在及踝的白丝长袍上,双手捧着一只月桂嫩枝的花篮,背后是灿烂的阳光,让他一时恍了神,以为爱与美的女神就这样步入人间了。脱口而出:“APHRODITE!”
阿布罗迪挑着眉笑了,对于这样一个称呼的真正含义似乎不是很在意,反而是卡妙出口后有些讪讪的:“你怎么来了?”
阿布罗迪在他刚刚坐过的石阶上坐下来:“你好象有烦心事。做为朋友,不该来看看你吗?”
卡妙沉默半晌,低头看他手上的花篮:“这是什么?”
阿布罗迪举起花篮笑了:“探望人一般都带着花的。怎么样,喜欢吗?”
卡妙揭开篮上挂着的薄薄细纱,里面并排插着四朵艳红的玫瑰,宝石般璀璨的花瓣上似乎还有清晨的露水,每一朵都完美得似创世神精心的杰作。
“不是魔宫玫瑰!”
阿布罗迪笑弯了腰:“我会用魔宫玫瑰送人吗?不要把我想得那么恶劣吧!”
卡妙也笑了,但眼中还带着一缕淡淡的惆怅。
“担心他吧!”阿布罗迪拉了拉他的衣摆,“放心吧,那只蝎子命硬得很呢!”
卡妙伸手进篮轻轻拨弄着娇嫩的花朵:“阿布罗迪,你说,玫瑰花可以用来许愿吗?”
阿布罗迪眨眨眼:“那要看你许什么愿,诚不诚心喽!”
卡妙拈起一朵花,迎风站立:“七年前,在这里,你送过我一朵玫瑰。”
阿布罗迪看着他:“一朵玫瑰,一个愿望,是吗?”
“让我摆脱惊变之夜的阴影。”卡妙扬起手,玫瑰化成无数花瓣向山崖外飞舞,如红蝶翩翩。
“让我的亲人不会因我而不幸。”第二朵玫瑰又是花雨。
卡妙再拿起第三朵。
第一朵玫瑰是救赎;
第二朵玫瑰是祝福;
第三朵玫瑰是祈祷;
第四朵玫瑰是奇迹。
阿布罗迪不知何时站起身,轻盈的将第三朵玫瑰从他手中抽出:“如果是米罗,是不该向神祈祷的。”他笑得盈盈,抽手,多刺的花枝从卡妙的手指划过,牵下一串红艳的血珠。“带血的玫瑰,对于被祈祷的人是平安,对于另一人是死亡。留着第四朵玫瑰吧,天上的星,在今天之后,就不再是这样了。”他把玫瑰的花枝抿在唇间,悠然而去。
卡妙的指尖还有细细的血珠浸出来,捧着花篮望向东方。
救赎的玫瑰开在风中;
祝福的玫瑰开在眼中;
祈祷的玫瑰开在手中;
奇迹的玫瑰开在心中……
四朵玫瑰,四个心愿,
四朵玫瑰,一份眷恋,
悠悠,长路漫,长夜寒……
米罗疲惫的披着星光踏上十二宫的石阶,右臂的伤口有血浸出来。仙女岛的恶战耗神、耗力,血火纷飞外,他却看到艳丽的玫瑰一闪。
夜漫漫,星周转,已是午夜。答应过卡妙要回来吃晚饭的,但现在似乎该是宵夜了。米罗带着负咎心爬上水瓶宫,遥遥可见,瘦削的身影披风而立。
大吃一惊。米罗几步跑过去,看着卡妙在晚风中冻得有些发白的脸,叫起来:“你怎么站在这!站多久了,冻成这个脸色!”
卡妙看见他,觉得忽然间就从混沌中脱开了。风仍是风、水仍是水、山仍是山、月仍是月,世界仍是多彩……走前一步,伸出双手,微笑看着他:“我说过,在这等你。”
有时,一个眼神便是世界;有时,一个拥抱就是永恒;有时,一个微笑便是生死;有是,一个怀抱就是人生。
有时,做一件事、一个动作是不需要理由的。此刻,珍惜是全部,无声是有声,两个人就紧紧的抱在一起,不问为什么,不问做什么,却都用力的扣住对方,想这一拥,就是地老天荒。
米罗低笑:“等也不用站在这里。我说过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卡妙不语,从他的肩上看着星空:“我找不到天蝎座了。”
米罗也抬头:“星空也是会变的。昨夜的和今夜的,今夜的和明夜的,都不会一样。”
“明天,也许不会有星星。”卡妙摇头,“有云了,明天是个阴天。”
米罗笑:“阴天我就不来了。”
卡妙环在他背上的双臂用力更大:“我还要在这里。”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不等你,等着看星星。”
两个人一同笑起来。
夜更深,星移斗转。明天,会是怎样的一个夜空,又会是怎样的人站在夜空下,披风、迎露,翘首相望。
似此星辰非昨夜,
为谁风露立中宵?
第八章 若教眼底无离恨 不信人间有白头
命运女神的金纺轮正在将黑夜慢慢转离,正如朝夕复始的规律无法改变一样,一切被祈求的,不被祈求的也都按其即定的宿命降临了。
圣域的千年古殿有着不可撼动的气度,即使是奥林匹斯山的神灵,也必须以他的双脚来一步步丈量。所以,率领着五名青铜圣斗士前来开启圣战的城户纱织的座机也只能在遥远的雅典机场降落。也因为如此,这位“雅典娜女神转世”的少女的到来所激起的涟漪还未能迅速的扩展到黄道十二宫。
仍是熟悉的平常一天的开始。
穆与沙加闲适的在沙罗双树园中品茶谈天,继续着他们永远也谈不完的哲理对话。凉爽的晨风吹过,一片绿叶打着旋飘落在茶托中,沙加舒心的笑了:“真希望一年中多几天这样闲散的日子。”
穆微笑,浅紫的发丝随风飘扬:“总会有的。如果你不去恒河,我也不回帕米尔的话。”
阿布罗迪依旧在花园剪下最娇嫩的初绽玫瑰,插在剔透的水晶瓶中送到教皇厅。守护的侍卫告诉他教皇正在沐浴,阿布罗迪不意外的笑,将花瓶放在平日里惯放的饰柜上。一瓣粉红的花上沾了些许尘土,他伸手去弹,不小心被墨绿的硬刺伤了手指,一粒鲜红的血珠浸出来。阿布罗迪轻轻吮了吮,一缕淡淡的腥甜在舌尖蔓延开。
又睡在水瓶宫的米罗仍是被早餐的香气叫醒的。心满意足的吃着卡妙亲手调理的饭菜,一边看他收拾有些凌乱的卧室,满意的叹了一口气:“真像在家里!”
卡妙拉开米色的窗帘,外面的天空蓝中透着灰白:“果然是阴天。”
米罗凑过来:“不会下雨吧?”
卡妙一把推开他:“少找借口赖在我这!吃饱了就回天蝎宫去,你那的灰都快有一寸厚了!”
米罗见自己的意图被识破,干笑两声:“回去就回去喽!下午茶时我再来,这总该没问题吧!”一面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卡妙。
卡妙相信如果米罗有尾巴的话,现在一定摇得可以媲美风车,不由得勾起唇角:“你要来我就是把水瓶宫堵死了也堵不住。”
“答应了!”笑开了的米罗一个热情的大拥抱,天空中看不到的阳光似乎都灿烂在他脸上。
慵散又恬淡的清晨过去了。
穆步出处女宫,习惯性的向远处眺望了一下,古老高大的火钟上似乎有亮点在闪动。太阳出来了吗?穆想,扭头看了看东方,仍是灰云蔽日。然而火钟上的亮斑却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楚,渐渐勾勒出了烁动着的火焰的轮廓。
教皇强大的小宇宙在下一秒传遍了圣域。随着紧急备战的声音的响起,山风四吼,卷开了最后一丝恬静的清晨余韵。黄金圣衣披覆上了各自主人的身体,古老的十二神殿苍尘渐退,忽然就显出了不让千年前的金戈之气来。圣战还未正式开始,但那似已隐隐可嗅的血腥味已经让这战争女神的实体小宇宙兴奋了。两个多世纪的沉默,这一次,又是谁的血将染红这华丽的殉墓?
奉命接引的是天箭座的白银圣斗士德里密。看着穿着宽大的黑色斗蓬的他渐渐走向圣域的最前站竞技场,倚在白羊宫门前的穆淡淡的笑了。派出擅用黄金幽灵箭的战士,撒加,果真是用心良苦啊!不过,这也是目前最合适的方法了。王见王,非死不止。最后的决战,现在还不到开始的时候。
身边的kiki 已经有些急不可待了,不停的跑到宫外的石阶上眺望。穆明白他在想些什么,即使有着再传奇的宿命,淳朴如水晶的童心,也还是简简单单的分明了“善”与“恶”的。可惜,自己的童心,早已一去不返了呢!
kiki 的大嗓门突兀的打断了他的思绪:“先生,穆先生,星矢他们来了!”
女神已经到了吗?穆环视了白羊宫一圈。要用二百多年的岁月画的一个圆,又要从起点开始了。用念力将心中所想传到教皇厅,穆戴上灿然的黄金头盔,向宫门走去,雪白的披风在门前成为宫中最后一个亮点。
“成王败寇!”
撒加站在教皇厅的正中央,抬头向着空气冷笑。
每一名闯宫的少年都有着非凡的意志和勇气,即使面对的是实力远在他们之上的黄金圣斗士,每一步也仍是坚定不移的向前迈出着。
有神圣的雅典娜女神赐予的正义,有奔流的瀑布前长者的激励,有默默以灵魂守护着的前辈的嘱托,有血脉亲缘的家人在远方殷殷的祈盼……无数可知不可知的力量在守护着他们。大地上善良而又虔诚的人们,将他们的一切可为都化做力量支持着这场回返圣域的圣战。
圣域似乎在胆怯了?其实,这固守的圣域,也无不是青春少年热血为之奔腾的神灵的庇佑之地。该是……共鸣吧!
强,凌弱吗?
恶,欺善吗?
如果,没有神祗的庇佑,没有指路的先行,没有被世人共认的理由,没有亲人无求的祝福。
没有外援的孤军奋战,没有公平的鏖战沙场,没有未知的成败生死,战士、人,将会怎样?
我们只有自己。
自己做自己的庇佑,自己做自己的先行,自己撑起信念的天空,自己写下不朽的祝福。
人,即已渎神,何求神佑!
嫣红如浸满鲜血的魔宫玫瑰像不息的烈焰卷上教皇厅的石阶,铺开一路艳煞的红毡;
雪亮的白刃挟着千百世的金风抛开古旧的剑鞘,泠泠的剑光倾洒出夺目的寒芒;
巨大的莲花宝座在九天十地间轮转,通向伊利西亚的大门正缓慢的掩去最后一道光轮。
巨蟹宫,鬼哭魂嚎。迪斯马斯克默默戴上头盔,临行前的最后一挥手,永远的尘封了无声的灵地,只留一洞青灯。
米罗坐在天蝎宫门外的台阶上,背靠着巨大的石柱。有熟悉的小宇宙在天枰宫升起了,两个都很熟悉,半空中浮现的是闪闪冰晶凝泉倾落。
“不得不出手吗?”米罗拄着腮,又想了想,“要是我,说不定也会出手吧!”
然而,没有看到卡妙从天蝎宫经过,米罗有些失望的站起来,决定去泡一个热水澡。接下来的,管它呢!
卡妙是有些心虚了。从感觉到冰河的小宇宙开始燃起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原来已经调整得很好的心态就又有些偏移。一种有别于渴望决战的心态驱使他跨入了天枰宫,争执、互斗、沉船、冰封,像是身体忽然有了自己的意志,就那么不听操控的任性了。
执着金杯的宙斯看着他脚下俊美的侍童:“加尼米德,你希望回到人间吗?”
“我不愿!人间已没有我的父母亲人,我不愿看到那让人悲哀心碎的城池。”少年在摇头,有泪从他美丽的眼中滑落,于是,人间便有了细雨霏霏。
米罗透过热水蒸腾的雾气好象看到了童年的自己,受伤的手擎着一块光华流溢的水晶:“这个,和你很配呢!”
水晶坚硬,也易碎;美丽,也难以把握。它美妙的棱面下一秒会折射出什么光彩,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米罗忽然就感到热水已经在变冷了,再泡下去会伤风的,于是匆匆的爬了出来,飞快的跑回了大厅。头盔还没来得及戴上,挟在掖下。
那几个孩子,到了。
从没想过“求全”是如此困难的一件事。
米罗想,自己要打败这几个小鬼是很轻松的。打退了他们,自己、卡妙、撒加,所有的兄弟们,就都可以跳出这几千年不休的征战了吧!不过米罗随之就又害怕起来了。向往已久的自由,真的这么容易就能到手吗?挣扎困绕迷惘徘徊了十三年,就只是这么易如反掌的一举手吗?女神,就这么不堪一击?
那孩子又勇敢的冲过来了,使用的拳是自己小时候见卡妙练过的,很普通的冻气。不过碍眼的却是他出拳的姿势,哪里也逃不开的命运十字架。
随手敲开他又补上一针,米罗依旧在想自己的问题。身体条件反射的闪避、回击,米罗终于再想起看他的时候,已经有十针扎了上去。
啧,真耐打呢!米罗眯起眼。
为什么要拦下他?为什么只拦下他却放了那几个青铜圣斗士过去?米罗又有些糊涂了。如果是为了胜利,那应该是将他们一个不留的斩尽杀绝才对吧!那,是因为他是卡妙的弟子吗?
直觉的,不想让他们师徒见面,天晓得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可,那是要杀了他吗?那卡妙又会伤心的吧!米罗捕捉水瓶宫隐隐的一丝紊动时感觉总是最敏锐的。已经有过艾尔扎克了,不想再有一次……
米罗忽然就像被浸到冰窖中,连呼吸都冷起来了。冰河的拳还没有这个本事的,仿佛被东西伯利亚的寒风吹过来的,是两年前自己亲口的一句承诺:
“刻骨之痛,如果再有第三次,我来替你承受。”
想笑……想哭……一向不肯随便俯首于命运的,米罗却忽然明白了,这一句,是谶语!
冰河还在挣扎着站起来,鲜血不停的从他身上越来越大的针孔中涌出来,滴在地上。
十四针了!
米罗举起手,默默的告诉自己,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只要再一针,只一针,眼前这个孩子的一切就都结束了。
可……手在颤……
还犹豫什么呢?米罗问自己,难道想放弃这之前的诸多努力吗?难道想让那不吉的话成为现实吗?想卡妙……
白鸟又在垂死的鼓动双翼了,米罗眼前一片血红。
十字架……
十字架……
十字架十字架十字架……
米罗有心被剜出的痛——安达里士!
飞雪满天。
米罗忽的就明白了,圣斗士,毕竟是雅典娜女神的护卫者。即使精神叫嚣着摆脱,肉体倔强的反抗,但神的意志还是无孔不入的。
冰河达不到绝对零度!米罗感觉到了黄金圣衣在冰晶闪闪中冻结。
水瓶宫是北极恒古冰川般的沉寂。清冷之中,却有一抹嫣红。
红艳的花、墨绿的刺、白皙的指。
一滴滴鲜血与花缠绵着,在最美丽、最绚烂的一刻,成为一件不朽的冰雕。
第四朵玫瑰是奇迹!
如果天上有神灵,我不会向你祈求;如果冥冥中有宿命,我不会向你低头。我只有,完全属于自己的一腔热血,以此鲜活的殷红的,去浇灌出一朵心葩。
听到我的声音了吗?米罗:
安达里士,它的存在就是奇迹……
米罗站住了,天蝎座的黄金圣衣有冰光在闪耀,脱力的少年倒在他的面前。十五星,一颗寒星,逆冲入体内,却是彻腑的清凉。米罗听见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却又说不清是什么,慢慢的走到冰河身边去,染血的指,按上他的前胸。
自己就这么让他通过了?
之后的米罗坐在天蝎宫的地板上,脚边是泅开了的血,刺眼的红。
“为什么现在不是晚上呢?”米罗自言自语,“安达里士应该还红着亮着吧!”
天蝎之心,一直是那么嚣张那么灿烂的挂在天上,从自己五岁时第一眼看到它起。
米罗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圣衣上的冰屑纷纷的掉了下来,化在它的创造者的血里。果然不是绝对零度!米罗笑。真是,“惩罚”也不用这么戏弄人吧!
向旁边迈开几步,是冰河屡次仆倒的地方,地板上的人体形状清晰可见。米罗蹲下去用手指在旁边拂了拂,一地浮尘,真被卡妙说中了。
头痛,不知道是不是伤风了。米罗慢慢的蹭回卧室,缩进被中,面向着天花板。
下雨了吗?即使下雨,天蝎宫也不该漏雨吧!翻了个身,脑后,枕上,是一片泅开了的水迹。
阿布罗迪走上教皇厅,空旷的大厅里没有一个人影,只有清晨插上的玫瑰吐着艳。
有些心慌。他不在这,会去哪了?这个时候,难道他还能走开身吗?
徘徊了几圈,火钟上的火,已经燃到水瓶宫。没有时间了,阿布罗迪迟疑的转身,踏上了玫瑰花的甬路。
他的身影消失后,一个空间豁然裂开,面色苍白的撒加缓缓落回地上,歪到宽大的教皇宝座上。
一体的灵魂要被硬生生剥离竟是如此巨大的痛苦,一如十三年前海浪奔涌的阿斯旺海岬。撒加揪着胸口,另一只手的拳心已经握出血来。奥林匹斯山的众神,你们唯一擅长的就是在宿命中玩弄人类吗?
想起哪个不知名的高大身影,灿烂的权杖光芒四射:狄俄斯库里兄弟啊,你的能力高于神祗,但神祗剥离了你的权力。有着百条金穗的黄金盾放射出它的光芒时,你的兄弟将从你的身边被驱逐……
“雅典娜!”撒加痛苦的大口呼吸着,看着自己血迹斑斑的掌心,“我没时间了吗?”
屹立千年的阿斯旺海岬,你见证过骨肉兄弟的分离。
如今,苍苍神殿,这一切又要重演吗?
一股眩晕涌来,撒加的眼前又有些模糊了。
OKOK,又有一帖搞定了!其实,兰宁是一直不太敢动笔十二神殿之战的,不是不忍心,而是觉得那种深入到骨髓的痛刻画不出。但终究还是写下来了,毕竟不能“渎职”吗!
这一段写得是很杂乱无章的,米罗的行径也莫名其妙的很。兰宁是觉得,米罗是冷静理智的,但此时此刻,他心里同样有许多矛盾,许多未名的恐惧,失败也好,害怕失去朋友也好,都会让他变得不知所措。所以,米罗只好……
一直在避免正面去描写十二宫中的战斗,兰宁是颇有自知之明的,于是就用许多片段拼凑出了。其实,这样写也未必就没有它的长处。有很多事,都是常理难以描绘的。
罗嗦了不少,如果各位还对兰宁有信心,欢迎继续看下去。第八章不会很长,我觉得!
清明时节雨,纷纷欲断魂。遥奠云深处,不见旧时人。
先生的生日过后七天是清明。小雨从昨夜就下了,一直淅淅沥沥,不冷,绵绵的一襟清凉之气。早起出门,扑面而来的是湿润的清风。是一种祝福吧!清明的雨,淋绿了慰灵地的春草……
十字冰心(28)
“到了……”
米罗在半梦半醒中忽然惊醒。
“来了……”
卡妙在水瓶宫前迎风低语。
几个奔跑着的身影,出现在十一宫的石阶上。
卡妙看着冰河,很专注的看着他,漂亮的冰哞如深不可测的北海冰洋,眸深处晶亮的一点,是入海的月。
直到好久之后,星矢他们聚在一起时,每次提到那个冰雕玉琢的人,脑海中最先浮现的仍是那对明眸,清清寒寒,沉沉静静,收尽了一天一地的风华。
但当时,那几个孩子是不及去欣赏这种离俗的美的,不懂得,也来不及。他们只是如临大敌的在正和冰河对视着的他的身边穿过,飞奔向下一个目标。但就只是这一擦身,只一擦身,也就明了了一种绝世的风华。不需体味,甚至不需去看,就那么铺天盖地的来,不由得不知。
星矢六岁后就一直在希腊生活,与日本比起来,那一片碧海金阳更像是他的故土。掠过卡妙,他想到的是爱琴海的波。那么碧蓝沉静得如玉石,却又孕育着无限的魅力,和着几十个世纪前埃勾斯王的悲痛一同席卷而来,激得他闷住了气,直到奔出宫门似乎才又学会了呼吸。
来自庐山的紫龙想到的却是山后的一片寒梅,铁枝银瓣,高寒风骨。他比星矢略大了些,自小常读的诗书典史使他看起来别有一股稳重。他没有感到星矢所说的窒息,却忽的想起了中国的两句古诗: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之后,才是彻腑的清寒。低头看时,圣衣上已是薄薄的一层白霜。
唯一与他真正对视过的是瞬。天性使然让他对敌人也同样保有一份善良,更何况这雪样清的男子让他有莫名的好感。他们的对视持续不到一秒,却让他记住了几乎一个人生。他说,没有听到海,也嗅不到梅花的清芬,那仿佛能将人看穿的眼中,分分明明的四个大字——孤天寂地。
当然,他们的这些想法做为当事人的卡妙是没机会知道的,甚至冰河,也是在好久后无意中听到。他的伙伴们,是绝不会在他面前提起他的老师的。
两人对视,
两人对峙。
一切语言都已经只是无意义的符号。知徒莫若师,卡妙轻轻的一摇首,就将他的千言万语轻描淡写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还能说什么呢?你的信仰,你的正义,十三年前就已经是刻骨铭心的痛了。我的抉择,我的追求,即使再多个十三年后,你也还是不会明了吧!
无话可说,何必再说!
一刹那,霜天雪地,万物冰封。
圣域被前所未有的寒气冲击着,北极,极光如虹。
卡妙的实力是在冰河之上的。
巨大的雪霰在轰然的冲击声中搅天而起,冰河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向上抛出又跌落下来,重重的撞在石柱上,一缕鲜红慢慢从金发里浸了出来。
卡妙心中像被什么细细的割了过去似的,一缕淡淡的抽痛泛开来。看着地上似已无生命的躯体。就这样,输了吗?
沉默,然后,冰河慢慢的动了动,有些颤抖的双臂撑起了身子。
卡妙说不出自己心里的一悸是释然还是惘然。看着他艰苦却又坚定的爬起来,一度沉寂的小宇宙再次燃烧。
米罗缩在床上,裹着被呆呆的坐着。目光无焦距的看着前方,是华丽的鎏金壁灯。其实,那是什么都无所谓,也只不过是一个目光的投放点而已。米罗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溺水的人,什么都无法去想,唯一要做的,是保持着清醒。
他不知道卡妙究竟会怎样,只能遥遥的感觉着两股忽强忽弱的小宇宙的冲击。冰河绝不是卡妙的对手,这是如同白纸上的黑字一般清楚的。但这张纸对于米罗来说是泅开了的,灰灰杂杂混沌的一片。他会手软的放过冰河吗?这不是不可能,至少在天枰宫就已经发生过一次。还是,他会无情的结束冰河的性命?可米罗实在想象不到那么做的卡妙的样子。自己怎么就忽然笨了呢?米罗揪着自己的头发,究竟会怎样?他会赢吧,他会赢吧……
“他会赢吧!”
清楚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时米罗吓了一跳,怎么质疑起卡妙的实力来了!他想自嘲的笑一笑,但笑不出。
空气的温度越来越低,说明水瓶宫还在激战着。米罗又紧紧的把被裹了裹,暖一暖发冷的手。有些像西伯利亚了,他想,两个字就那么直白的跳进脑海里,赤裸裸的掀起一片狂澜——惩罚!
为什么白鸟座有两个预备员,为什么他们有“最强”和“坚强”两个选择……
艾尔扎克选择了“坚强”,从他跳下海,就带走了救赎,而留给冰河的,是“最强”的惩罚……
最强,最强,
他最强……
米罗像掉进了北海的漩涡,五脏六腑,都是冷的了。
冰河的坚韧出乎卡妙的意料。一次次的跌倒,又一次次的爬起来。倔强的脸上,找不到失败。
卡妙的心又痛了。如何坚定的信仰,能让这个孩子爆发出这样惊人的生命力。是天上的神祗的正义吗?但那正义,明明又是那么的虚伪和不实啊!
每次他短暂的失去意识时,口中喃喃的永远都只有一个词:“女神!”甚至将他再次封入冰棺中,他的小宇宙也还是在燃烧着这个名字。
卡妙有些无措。如果正义只是神祗的游戏,又为何能得到如此纯洁的忠诚!他忽然很想敲开冰问一问,为什么?
但不会那样做的。卡妙转过身,准备离开了。
精神有电击过般一掠的麻痛。“撒加!”他站住,几乎叫出声来。但那似乎要裂开的小宇宙随即就隐去了,卡妙有寒意从双脚蔓延上来。出事了!
不知道另一个世界中灵魂正在被拆离的挣扎,卡妙只是依稀看到尼刻女神带血的双翼,却不是向自己飞来。
冰河的小宇宙又燃起了,宫外已是夜晚的星空,南十字架上一团耀眼的光芒。
冰棺在碎裂,化做雾气消失。卡妙能听到他的呐喊:“为了大地的爱与正义!”
为了大地的爱与正义?卡妙的心里明明朗朗了,淡笑。原来是这样!为了大地,而不是神祗。真是,自己怎么就糊涂了呢!一个月前在巴黎,米罗不是已经和自己说过了吗,圣斗士守护的,不是女神,而是一切可代表正义的,只是这些孩子还不了解这二者的区别。女神,只是他们心中燃烧着的正义的一个寄托啊!
但自己除了正义外,更向往的,是自由。冰河,他不懂得!
有淡淡的悲哀铺浸开,卡妙闭上双眼。同是无罪的向往,却有一方被无情的打上了“有罪”的烙印。最后的一拳,仍是击出。
曙光女神——之宽恕!
米罗仍缩在被中,捉住被角的指关节已经泛白了,硬硬的痛,但他觉不出。
许多事情可怕的并不是结局,而是在未知中等待结局的那一刻。漫长难熬的等待中,有多少人就失去了自我,陷落,崩溃。
米罗感到自己是被崩紧了的那根弦,操控的大权在执弦人的手上,而执弦人,不知生死。
还记得爱琴海的星空吗?还记得莱茵河的碧波吗?还记得西伯利亚的白雪吗?
还记得雨中的水晶吗?还记得月下的白梅吗?还记得午夜的花园吗?
还记得心宿二吗?还记得小阁楼吗?还记得三生石吗?
还记得背负命运的南天十字吗?
还记得米诺斯岛的刻骨铭心吗?
还记得泪后的笑颜、
还记得……似来自前生的拥抱吗……
生命的无力,贯穿天地。
两个孩子坐在古旧的窗前,看星,银白的月光是剪影,永不分离的承诺啊!
尼刻女神展开金翼,在天空中微笑着俯瞰大地,灿烂的金杖指向奥林匹斯山:
阿特洛波斯,剪断那根颤动的线吧!
冰河的小宇宙在无限的提升着,与卡妙势均力敌。
两股不相上下的强大冻气化做金雾在两人间移动,生死一瞬。
卡妙想,自己是该为冰河的成长欣慰呢,还是该为自己的命运扼腕?可那一刻,真正映出脑海的,是那片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神不可胜吗?我不信!可隐隐约约中似缺少了最重要的一环,就像生命还没有被赋予灵魂。是什么呢?
卡妙似乎有些倦了,似乎茫茫中又入了那片梅林,任夜月的淡淡雾气裹住了自己。
对不起,米罗!
三生石,果然是一个美丽的传说呢!
冥冥中有光芒在眼前铺开。
“波吕丢刻斯、卡斯托耳、加尼米德、阿多尼斯……”天空中似在回响着什么,湮没一切。
米罗身上的被滑落下来,手指抓在空气中,不知所措。
夜更深了,圣域中却奇异的泛起淡淡的日光。穆坐在白羊宫的石阶上,手拄着下颔。是黄道十二宫的黄金圣衣聚齐的缘故吧!这一幕,已经有二百多年不曾出现了呢!
抬头看向火钟,双鱼宫的火也只剩淡淡的一簇。那几个孩子该到教皇厅了吧,也许已经见到教皇了。
一束金光从山顶射下来,白羊宫下的城户纱织全身都沐浴在其中,十三岁的少女,忽然就有了几千几万年才能沉淀出的威严与神圣。
穆的念力中却蓦地闪过针刺般的痛,仿佛有什么在流光中逸去了,心不受自制的乱跳。站起身,还未举步,却又定住了,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单膝点地:
“参见女神。”
圣域中的人都在说,邪不胜正,弑主篡位的叛逆怎么可能战胜神呢,今天的结果也是咎由自取!
射手宫寂寞了十三年的大厅忽然就多了好些凭吊的花环。人们在议论纷纷:早就说,艾俄洛斯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是叛徒呢!果真是被冤枉的。唉,这么伟大的英雄!
星楼上教皇的遗体也被移了下来,殓入与之身份匹配的华丽大理石棺椁,在教皇厅接受祭拜后准备择日下葬。
狮子宫中,卡西欧士的尸体早被移走了,许多杂兵、预备员、下级圣斗士忙着一睹“英雄的弟弟”的风采,当年那间浸满了泪与汗的破烂木屋也奇迹般修复了。
圣域中欢声处处,人人脸上神采飞扬,从圣战结束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沸腾着。
沙加在圣域后山的草坡上找到艾欧利亚,后者正默默的揪着手边的小草,一茎一茎,再一段一段。
沙加走过去,难得的开了句玩笑:“英雄的弟弟,怎么一个人跑这来了!是仰慕者太多了吗?”
艾欧利亚本来是低着头,听见沙加的话,闷闷的问:“沙加,你说我该高兴是不是?”
沙加在他对面坐下:“莫非你现在不高兴?”
艾欧利亚有些茫然的摇头:“不是不高兴,总像是少了点什么,烦得慌。”
沙加看着他微笑,把右手举到他面前:“你看这是什么?”
艾欧利亚莫名其妙:“不是你的佛珠吗!”
沙加用手指点住他:“不是佛珠。”
艾欧利亚老实的摇头:“我不明白你那些佛经上什么真真假假,我看它就是佛珠。”
沙加站起来,笑着摇了摇手中的珠串:“你会明白的。记住,它叫‘彼岸花’。”
“还是不明白。”艾欧利亚很干脆,“还有,你来找我有事吗?”
沙加已经走开了,听到他的话又停下来:“女神要为战死的黄金圣斗士收尸了……”
阳光依旧灿烂,却不在他们脸上。
圣战后,唯一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的,就是仅存的黄金圣斗士。
艾欧利亚忽然跳了起来,几步就赶过了沙加,急匆匆的吓了他一跳:“艾欧利亚,怎么了?”
艾欧利亚的眉拧得不只一个结:“我担心……米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