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惊变

残雪卡妙与寒剑山庄庄主撒加比试的事最终以中途一场变故而不了了之。但江湖上却对此事议论纷纷。尤其是撒加受伤一事,江湖上更是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这寒剑山庄庄主徒有虚名,武功根本不及卡妙,有人说,撒加在比试之前就受了内伤,但仍能与卡妙拼个不相上下,武功实在是深不可测,也有人说,中途那个使针之人武功也不在卡妙和撒加之下……一时间,寒剑山庄庄主撒加负伤的消息在江湖上不胫而走!

两天后,穆却意外地来到了卡妙的住处!

依旧是飘雪的日子,卡妙依旧立于梅树前,穆也依旧飘然而至,只是,两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深深的倦累……

“穆,你怎么来了?沙加呢?”良久,卡妙才对着早就站在身侧多时的穆问道。
“大哥,我们兄弟很久没在一起了,不要提其他人,不如趁着今天喝几杯,如何?”穆淡紫的双眸流露出深深的哀伤,但脸上却依然挂着温和的微笑。
卡妙看着穆,然后,无言地转身向小屋走去。

“冰河不在吗?环顾四周,穆没有发现冰河的踪影。
“嗯,两天前他忽然向我辞行,说是要去干一番大业,我也没拦他。”卡妙推开窗户,外面的梅花赫然入目:“一转眼,他都长成我们当初那个年纪了呢!”
穆看了看望着梅花出神的卡妙,然后,在屋子里找出两个酒杯,拿起摆在桌旁的那坛女儿红,将酒杯斟满:“那时的我们太年轻呢,许多事,到了现在才看清!”
语毕,拿起酒就往嘴里灌,却不想,这烈酒入喉加上灌得太急,竟被呛着了,猛烈地咳嗽起来,一张脸也不知是酒太烈还是咳得太厉害,涨得通红。
“穆,从小到大,你都鲜少沾酒,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吧!”卡妙回头看着穆,了然地说道。
“我哪有什么心事?”穆依旧微笑着,只是原本通红的脸却一时间变得苍白,而那笑,也跟着显得苍白无力:“我只是想喝酒而已!”
“穆,若喝酒能解决问题的话,这么多年下来,大哥早就变成酒鬼了!”卡妙幽幽的说道:“醉一回却不能解千愁,不知这个道理你可懂?”
“大哥……”一滴眼泪滑落到穆面前的酒杯里,几滴酒就这么轻轻地飞出来,落在桌上:“沙加他说他不爱我,他走了……”
卡妙的身形轻轻一颤,喃喃道:“难道我看错他了吗?”
“大哥,这么多年来,我也认为他最爱的是我!”穆看着卡妙的眼神似乎飘向很远:“可是,昨天我才知道,原来我们都错了,沙加他爱的根本不是我,他亲口承认的,他爱的人是撒加……”穆的语气变得哽咽:“当初,他之所以我和在一起,是不想我找撒加麻烦,而撒加爱的是米罗,所以,他选择和我一起离开,原来,自始自终,他做得一切都是为了撒加,而我,什么都不是……”
卡妙看着穆,那个一向温和的穆已不再从容,有的只有悲伤、绝望,这让他想起米罗,十年前,米罗当着他的面,断发立誓时的神情,现在的穆和那时的米罗,脸上的神情简直一模一样,茫然、痛苦、绝望……以及……愤恨!米罗,原来我伤你这么深呢!心没来由地一阵刺痛,卡妙不知到底是为了穆还是米罗,又或许,两个都是……
抓起桌上的另一杯酒,卡妙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指着窗外的梅花道:“穆,你知道梅花为什么开在冬天吗?不是它坚强,也不是它倔强,而是,只有严寒才懂它,花是这样,又何况是人呢?”
米罗,梅花注定开在寒冬,而我,注定是爱上梅花的寒冬,你,就是我心中那傲寒而立的梅花!
这一天,屋外飞雪茫茫,梅花绽放,屋内的两个往日冷静的人却喝得大醉……

……

“伙计,两壶花雕!”
“米罗!”一个空灵的声音叫道。
“沙加?你怎么在这?”米罗盯着那人,一头金色的长发用一根淡金的发带束着,一件素色的长袍刚好罩住了他修长的身体,那把与青虹赤焰齐名的流金剑正握在他手里,淡金的流苏正轻轻地晃动着,映着他一头金发,格外地显眼,但是脸上的神情却是那么淡然,仿佛这个江湖,这个世道的所有恩怨都与他无关似的,只是眼角那抹忧伤的神情却又透着深深地无奈。红尘滚滚,江湖浪涛,谁又能真正地置身在外?
“伙计,再来两壶花雕!”沙加没有回答,倒是转过头对着店里的伙计吩咐道,然后才对着米罗道:“换个地方聊吧!”
米罗用奇怪打量着沙加,然后,长笑一声:“走吧!”

……

“沙加,这是酒,不是茶!”米罗望着一直灌酒的沙加,皱着眉头。
“哦?”沙加抬起头望着米罗,轻笑道:“那么你呢?难道说你手中的就是茶?”米罗,你自己的喝法和我又有什么区别?
米罗猛地灌了一口酒,喃喃道:“我已经习惯了,十年来,我的生命中剩下的也许只有它了,什么样的喝法,什么样的酒,我都习惯了,可是,你不同!”米罗忽然对着沙加,严肃地说道:“你应该清楚,你不宜喝酒!”沙加,知道吗,一个人酒喝多了,才发现原来酒和茶是没有区别的!都不会让人醉,也不能解千愁!可是,你不同,真的不同!
“你还记得?”沙加望着天边的残阳,仿佛在回忆什么,然后,回头看着米罗,释然道:“如果再不喝,怕以后就真没有机会喝了!”
拿着酒壶的手,缓缓垂下,米罗用询问的眼神望着沙加,沙加却坦然道:“其实我们都知道,能活到今天,我已算是幸运,想当初,所有人都断言我活不过二十呢?”
米罗怔怔地仿佛在想什么,不错,沙加从小体质虚弱,当初史昂带他回来的时候也不准备传他武功,因为以他的体质实在不宜练功,但是,沙加却缠着撒加要练功,平日里撒加最疼的就是米罗和沙加两个最小的师弟,终于拗不过,私下传了沙加一些打坐调息的内功心法,没想到沙加极具慧根,一点就通,而且,随着内力与日增进,人也跟着精神起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但是,撒加他们都知道,借由深厚的内力弥补天生体质的虚弱根本就没有实质的作用,到底能拖多久,谁也不知道。所以,酒对于沙加来说无疑就是一贴催命符,一直以来,沙加都是滴酒不沾的!而如今……
“那么穆呢?他知不知道?”将思绪拉回来,米罗忽然问道。
沙加微微一颤:“他什么也不知道,其实早在一年前我就感到身体越来越差了,只是那时凭着内力暂时压制住了而已。前次他去看他大哥,我借口有重要的事不能陪他也是这个原因,近来,我已感到内力在急剧散失,我自己明白自己的身体,所以,我决定离开他!”
“他一定很伤心!”米罗忽然笑道,只是,这笑太凄然,被自己所爱的人抛弃的滋味,他能体会,那种痛得可以撕裂整颗心的滋味,他可是生生地尝过,而且,不止一次!
“也许,他会伤心,但,我只想他好好地活下去,即使我不在他身边,他也可以好好地活下去!”沙加轻言道。
米罗看着沙加,不再说话!
“米罗,就让我们大醉一场吧?”沙加忽然说道。
“醉?”米罗大笑:“就凭这几壶花雕?十年来,什么样的酒我都喝过,不管多少都不曾醉过!”其实,有时候,清醒未必是好事,奈何,想醉却醉不了!
“我们把这些全干了,看看是不是真的不能醉?”沙加也不管米罗回答,抓起酒壶就往嘴里灌,米罗也默默地跟着灌……

结果,想醉的人没醉,以为不会醉的人却醉了,也许,醉与不醉,与酒无关!

……

“你醒了?”沙加望着刚睁开眼的米罗:“醉酒有时和酒没有关系呢!”
“我居然醉了?”米罗哑然失笑:“而你,居然没醉?看来那伙计是看你一副瘦弱的样子,料你不会喝酒,故意拿掺水的劣酒当佳酿卖与你了!”
“没想到,事隔十年,你还是那么强词夺理?”沙加打趣道:“一点没变呢!”
“没变么?”米罗自问道。是啊,一个人的心会变,但一个人的性格却始终改不了呢!
“米罗,我要回寒剑山庄,你呢?”
沙加的话让米罗一震:“我?”自嘲地笑笑:“不知道,江湖任飘摇,也许去塞北,也许去西域,也许……但是,不会去寒剑山庄!”
“米罗,你还爱着撒加吧?”沙加湖蓝的双眸直视着米罗,仿佛要将他看穿似的。
“不,我不爱他!”米罗的脸唰地变得苍白。
“那么,卡妙呢?”沙加没有放弃的意思。
“不爱,不爱!”米罗的脸越来越白:“两个我都不爱!”
“可是,昨晚一整晚,你都叫着他们的名字!”沙加很认真地盯着米罗说道。
“不,我不爱他们!”米罗从地上一跃而起,几乎是吼着叫出来:“不爱,我对他们只有恨,没有爱,是恨,我恨他们!”
沙加用带点怜悯的眼光看着他:“那么,你走吧!”拿起身旁的佩剑,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城户光政的孙女城户纱织闻听撒加受了重伤,纠集了一批近十几年来被寒剑山庄诛灭的各门各派的余党及死士,准备大举进庄,去还是不去,你自己决定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初冬的太阳依然那么懒懒的,望着沙加渐渐远去的背影,米罗无力地坐到地上。他从不怀疑寒剑山庄的实力,但是,纠集的那股势力也不容小瞧。对方人多势众,寒剑山庄即使个个身手不凡,恐怕到时也难保周全……
心没来由地一阵慌乱,但马上又自嘲地笑笑:“还管这些么?当初你是怎么和自己说的?”
拿起身旁的赤焰剑,甩了甩长发,消失在小道上……

……

“大哥,城户光政的孙女城户纱织纠集了一大批死士这几天准备进举寒剑山庄!”穆从外面一回来就带来了这个惊人的消息。
“城户?”卡妙皱眉。城户几百年来也是江湖上有名的武林世家,只是家道中落,到了城户光政手里,膝下只有一子,而且早故,只留下几个月大的孙女。
城户光政一心想把家门发扬光大,重振武林世家的雄风。私下里拉帮结派,而且还收养一大批孤儿,训练成死士,以壮大自己的势力。起初,寒剑山庄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到后来,城户的势力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不把寒剑山庄放在眼里,甚至公然和寒剑山庄对着干。到了撒加即位的那天,更是没去参加庆典。终于,撒加下决心铲除这心腹之患,于是,几乎是和仙女派一样,城户家在一夜之间全部中毒身亡,只有城户光政的孙女和少数几个收养的死士下落不明,虽说没有人看见是谁下的手,但是,能够在一夕之间毒杀城户一家一百多人而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江湖上也只有一个人能做到,那就是寒剑山庄的阿布罗狄,江湖上索有百里飘香之称的使毒高手!
平日里城户光政笼络的那些人见此情形,知道寒剑山庄不好惹,忙着撇清关系,惟恐连累了自己,真的是树倒猢狲散了!
没想到,事隔十年,城户光政的孙女却卷土重来,想寒剑山庄在江湖上不断树立威信,巩固地位的同时,不可避免地树下许多仇家,尤其是到了撒加手里,随着寒剑山庄的地位越来越牢固,他结下的仇家也越来越多。只不过,一来寒剑山庄戒备森严,普通人根本连进庄都困难,二来,撒加武功深可测,就算进得了庄也没有报仇的机会,所以,近十几年来倒也平静,但是,暗下里却有不少人想将撒加除之而后快!
如今,城户纱织就是利用这一点,纠集了十几年来那些对撒加有恨不敢报也没有能力去报的人,打着“复仇、雪恨、除恶”的口号召集了一大批死士,趁撒加重伤之迹,准备一举将寒剑山铲平!

卡妙负手静静地立于窗前:“撒加受了内伤,没有个把月是恢复不了的,庄内虽说好手如云,但是,如果对方以死相拼,仗着人多的话,这一战,寒剑山庄不容乐观呢!”
“大哥,我也要去!”穆忽然说道。
“什么?”卡妙转过身,惊奇地盯着他:“穆,撒加和我们的恩怨由我与他亲自了断,再说,现在这个时候,你去的话,岂不是趁人之危?”
“大哥,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过一个人,父亲死在他手里,沙加爱的又是他,大哥,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他!”穆温和的脸上泛起一抹浓浓的杀机!(汗死,先生,偶对不起你!)
卡妙还想说什么,但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大哥,一向都是你在前面为我挑起所有的责任,现在就让我用自己的方法卸去这个包袱吧,我知道你有你的原则,不屑用这种手段,但是,大哥,你有没有想过,当初他谋害我父亲的时候又何尝不是使的卑鄙手段?所以,这次,让我任性一次,选择自己的方式解决自己的问题,好吗?”
卡妙无言地看了穆一眼,又把眼光转向窗外,今年的冬天特冷,雪从昨天开始就没有停过,对着那梅花,卡妙喃喃道:“我该怎么做?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

就在沙加别过米罗的第二天,城户纱织率领的复仇队伍就大举进攻寒剑山庄!

一大早不见穆的身影,床头的那管碧玉萧也失了踪影,卡妙知道,这碧玉萧不是普通的乐器,这是当年他自己让一个巧手工匠为穆打造的兵器,他明白,穆生性淡泊,不喜用刀用剑,却钟爱音律,便让工匠将一柄碧玉剑藏于洞萧中,所以,这管萧既可以作乐器也可以作武器,平时,穆对这萧是爱惜极至,从不轻易拿出来,当然,一部分原因是穆根本不好争斗,这萧虽说是乐器,但至少也算是兵器。现在,这萧随着穆一起失踪,卡妙当然知道穆要做什么,他相信穆不会真的投诚到那个城户纱织手下听候使唤,他肯定是一个人趁乱闯山庄了。可是,就算寒剑山庄再乱,撒加身受重伤,实力仍然不可忽视,当下,心里一紧,也匆匆赶往寒剑山庄。

……

一路疾驰,忽地,在快到达山庄门口时,卡妙停了下来。因为在他的前方,卧着两个人。一个赫然是江湖上有名的无影剑修罗!(修罗大哥,你索霓裳笔下牺牲的第二个人!修罗:圣剑!!!)而另一个居然是他的师侄,童虎的徒弟——紫龙。
卡妙不知道为什么紫龙会在这,难道他真的相信城户打的旗号吗?其实,身在江湖,哪个人身上不沾血腥?
修罗的乌钢剑插在紫龙的胸口,而紫龙的长剑也直没修罗的小腹。看样子,定是紫龙拼着性命不顾,与修罗同归于尽了,不然,以紫龙的身手,定不是修罗的对手!死士?卡妙的脑中忽然闪过这个念头,看来,寒剑山庄这下是真的有一番苦战了,不过,现在不是管这些的时候,卡妙一敛心神,直往山庄奔去!

……

院子里喊声连天,惨叫声,怒骂声不断,但大堂里撒加却端坐在那,不动声色,脸上既没有焦虑也没有惧怕,好像外面的那些人不是来取他性命似的。
他的身侧,阿布罗狄静静地站在那,绝世的容颜偶尔闪过一丝忧虑,但瞬间又转为平静。撒加,我相信寒剑山庄的每一个人,我相信他们每个人都会忠于你,一如我阿布罗狄忠于你一样,即使是拼上性命,流尽我们身上的最后一滴血,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在,绝不会容忍任何不利于你的人靠近你半步,所以,这一战,我们赢定了,尽管,我们也得为此付出不小的代价!

……

大堂的门被撞开了,进来四个人,为首的一个女子,紫发翠衫,右手一柄黄金剑,对着座上的撒加道:“撒加,今日我要你血债血偿!”
撒加看着那少女,也不过二十出头,一脸稚嫩,只是眸中却带着几许阴沉。
也不等撒加开口,身旁的阿布罗狄轻蔑地笑道:“就凭你们?先过了我这关再说吧!”说完,双手一扬,但城户纱织边上的那个绿发少年似乎是早就注意到阿布罗狄的举动,就在阿布罗狄扬手之际,那人手中的鞭已向阿布罗狄挥去。
要知道,阿布罗狄在江湖上使毒的手段无人能及,但若论近身比试,却还不及艾奥里亚他们,所以,一时间,倒也被那人逼得手忙脚乱。那人边打边喊道:“星矢,冰河,纱织小姐,还不动手?”
城户纱织一看,知道这是机会,玉掌一场,挺剑向撒加刺去,她右侧金发的冰河掌风挟着阵阵寒气,左侧褐发的星矢双拳挟着呼呼劲风也跟着挥向撒加。
这一下,只急得阿布罗狄慌了阵脚,要知道,撒加身受重伤,虽说周身筋脉仗朱利安的内力已经全部打通,但一个月内是根本不能妄动真气,否则,轻则走火入魔,重则气血攻心而亡,所以,此时的撒加可以说是毫无反抗之力,阿布罗狄怎么能不急?但他似乎忘了,他自己此时也与人在过招中,这一急手下已露了个空子,那绿发少年一鞭甩了过来,等他想避时已来不及,那鞭子生生地打在他的左侧肩膀上,顿时,左肩上留下一条长长的鞭印,鲜血湿了他的左肩,但他却顾不上这些,眼看着城户纱织他们就要攻到撒加跟前,要救已来不及,急得他大喊:“不要……”
但闻得叮地一声,城户纱织的黄金剑被生生地荡开,紧接着,三人只觉前面红影一闪,城户纱织急喊:“不好!”三人同时往后一退,几枚毒针赫然钉在他们的面前,三人心下一紧:若不是退得快,怕已成了针下亡魂了!
那绿发少年一见却叫道:“米罗!”

撒加的脸本就苍白,但却一直保持着镇定,即使是刚才他们三人即将取他性命,他也面不改色,但是在见到这针后,镇定却早已不复存在,唰地站起来,颤抖地叫道:“米罗……”

一抹身影终于落在撒加面前……


“穆!”卡妙终于瞥见角落里正在和沙加缠斗的穆,忙叫道。
但穆却是充耳不闻,对着沙加咆哮道:“为什么?为什么?”语气满是绝望。
“穆,撒加很危险,你让开!”沙加竭力想摆脱穆,奈何穆的碧玉萧死死地封住了他的退路。
“穆,你再不收招,别怪我不客气了!”
见穆仍没有收招的迹象,沙加无奈,哐的一声,流金剑出鞘,抵上了穆的碧玉萧。穆的双眸已然盛满泪水,当下也拔出萧中的碧玉剑。
流金碧玉相撞击,沙加身影一闪,已向大堂奔去,穆紧随其后,卡妙也只有跟着进去!

……

大堂里城户纱织他们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静静地站在一侧,观察着,不敢妄动。

“米罗……”撒加也没有看城户纱织他们一眼,仿佛他眼中那些人根本不存在,他的眼里只有眼前这个让他魂牵梦绕十年的米罗:“你终于还是来了,你终究还是担心我的,对不对?”
“不,我恨你!”米罗冷冷地说道,转身向门外走去。
“米罗!”撒加大急:“既然不是,为什么刚才你又救我?”
米罗闻言忽然回过头:“那是因为你只能死在我手上!”语毕,竟然一掌向撒加击去。而撒加只是定定地看着米罗,居然没有一丝闪避。

“小心!”这声惊呼却是来自撒加口中。
只见一蓬紫色的烟雾疾向米罗洒去。
米罗在撒加出声时已经后退,但还是闪避不及,右手已然沾上了这紫色烟雾。一缩手,右手掌心赫然已是紫红,当下一转身疾向门口奔去。

“米罗!”刚准备踏进门的卡妙险些和米罗撞了个满怀,见到米罗神色有异地跃了出去,当下也顾不上穆,紧跟着追了出去!

“米罗……”撒加急急向前跨了一步,却一个不稳,险些栽倒。

“撒加!”一旁的阿布罗狄和沙加急忙抢上。


城户纱织一见到沙加和阿布罗狄都在一边,知道凭他们几人今天是无法占得一点便宜,况且,她带来的那批人在和寒剑山庄一役中也折得差不多了,当下趁乱也匆匆撤退。

一时间,刚才还杀声连天的山庄只留下一地的断剑和无数的呻吟声,而大堂里静得只有撒加他们几人的呼吸声……
……

 

(十)断肠

静,死一般的沉静!大堂里的三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儿,穆则站在门口,看着沙加,没有说话,也没有移动步子。一时间,四个人都不说话,或许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撒加……”良久,阿布罗狄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望着脸色惨白的撒加,关切地想过去扶他。
撒加却一下甩开他的手,盯着他:“刚才你做了什么?”
“我……”阿布罗狄低下头:“他想伤你,所以我……”
“我的事不用你管!”撒加愤怒地打断他的话:“我的命本来就是他的,他要就给他,而且,他根本只是想出出气而已,他若要取我性命,直接给我几针或是刺我一剑岂不是更简单?何必还三番两次地救我?”
“可我以为他……”阿布罗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
“而你居然伤了他?你说,刚才你用了什么?”撒加一把抓着阿布罗狄的双肩猛烈地摇晃着。
“够了!”阿布罗狄一下子挣开撒加:“你心里眼里只有他,为什么你就不看我一眼呢?十年了,你依然忘不了他,我也受了伤,为什么你问都不问一声?”阿布罗狄一脸绝望,语气因激动而颤抖:“你想知道吗?好,我告诉你,刚才我用的是——紫煞!”
“紫煞?”撒加和沙加闻言都惊叫出口,撒加无力地靠在一旁的桌子上。
紫煞是一种极阴的毒药,中毒者十二时辰内必死无疑,没有任何解药可解,所以在江湖上已经绝迹多年,没想到,阿布罗狄却不知在哪里找到此毒,而偏偏,中毒者又是米罗!
“我杀了你!”忽然撒加拿起身边的青虹剑就向阿布罗狄刺去!
“撒加!”沙加急急喊道。
阿布罗狄认命地闭上眼睛,一滴泪无声地滑过。撒加,你可知我为何要用紫煞?我根本没想过要伤害米罗,但是任何想伤害你的人,我都不放过,如果,这样也错了,我愿以死赔罪,况且,能死在你手上,我心甘情愿!
剑终究没有刺下,看着阿布罗狄不断渗血的左肩,撒加缓缓地垂下了握剑的手:“真的没有任何解药?”怀着一丝希望,撒加期待地问道。
阿布罗狄惨然一笑:“解药?解此毒惟一的方法就是在中毒后一个时辰内,由一个内力深厚的人,运功将毒逼入自己的体内,不过,到时,那个人就必死无疑!”
一直站在门口的穆忽然大叫一声:“大哥!”身影一闪,已然跃了出去!
撒加的脸上泛起一丝希望,呼地一下起身就想往屋外走去,沙加却拦着他道:“就算你现在去也没有用,以你自身的伤势,就算见到他也救不了他!”撒加,这已是事实,你必须要接受,就算你去也只是让自己更痛苦而已。
身子缓缓地滑落到椅子里,眸中的希望早已不复存在,有的只是深深地绝望。米罗,为什么我不能好好地在一起,为什么我们不是生离就是死别?为什么我们不能幸福地在一起?为什么……

……

“米罗!”卡妙紧紧地追着前面的那抹身影。
前面是什么地方,米罗根本无暇顾及,他只知道自己不想再见身后的那个人,所以他拼命地往前疾驰,但是,脚下的步子却越来越沉,他试着一提真气,胸口却一阵疼痛,低头一看,掌心的紫气已沿着手臂向上蔓延。他知道自己中了剧毒,这样疾驰只有加快毒气攻心而已,但是脚步却一直没有停下,奈何,眼前的景物却晃得厉害,胸口像针扎般阵阵刺痛,步子也越来越慢!
“米罗!”卡妙见前面的的人步伐渐渐凌乱,心下一急,一提真气,一个翻身,人已挡在了米罗的面前。
“你……”米罗惨白着脸:“我不想见到你,你走!”伸手想推开卡妙,可是,一推才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力。
“米罗!”卡妙一把抓起他的右手,看到手心那抹正在向上蔓延的紫气,脸色顿变,失声叫道:“紫煞!“
“你……走开!”米罗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脸上的汗却随着胸口上的疼痛越来越多!
卡妙出手疾点米罗几个大穴,米罗软软地倒在他怀里,睁着蓝紫色的双眸,愤然道:“你想干什么?”
卡妙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双掌贴着米罗的后背,开始运功。
“你……干什么?你疯了?”米罗大急,奈何,自己的穴位受制,半点动弹不得。
“米罗,你不可以死!”卡妙只是轻轻地说道,手上却没有停下来。
“你……”一滴泪从米罗的眼角滑落:“你快停手!”
卡妙却不再说话。米罗的脸开始慢慢由白转红,手臂上的紫气也开始慢慢褪下,而卡妙的脸色却越来越白,紫气顺着掌心慢慢向上蔓延……
“米罗,你干什么?”忽然卡妙大叫,因为他感觉到米罗的体内有一股真气与他相抗衡,当下大惊:“你这样我们两个都会死的!”
“妙妙!”米罗忽然笑了,只是他身后的卡妙却没有看见:“既然你不肯停下来,那么就让我用自己的方法停下来!”
“米罗……”听到米罗再次那么亲密地叫自己,卡妙的泪无声地落下:“米罗,快别这样,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会死的!”卡妙边说边极力地压制着米罗体内的真气,汗水,沿着他的额头淌下……

……

“大哥!”穆一路追来,终于发现了正在给米罗运功逼毒的卡妙。
“穆,快,快帮我把米罗体内的真气压下去!”卡妙一见到穆,松了一口气。
“大哥!”穆看着卡妙,他当然知道,现在是最紧要的关头,他应该助卡妙一臂之力,问题是,如果他一出手,就等于直接把卡妙推向死亡,可是,他也知道,如果他再犹豫下去的话,死的就是两个人。
“穆,如果你出手的话,我不会原谅你的!”米罗大喊道。
“穆,你还愣在那干什么?你想我和米罗两个都死吗?”卡妙见穆站在一旁左右为难,急得大喊。
“大哥!”穆一掌拍向米罗的前胸,泪水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卡妙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内力排山倒海地向他逼来,当下一撤掌,“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大哥!”穆伸手拍开米罗的穴道,马上抢过去,扶起卡妙:“大哥,你……”话说一半却已哽咽。
“妙妙!”米罗也跟着抢了过来,从穆手中一把抱过卡妙:“你怎么这么傻?”
“米罗……”卡妙冷淡的脸上浮起一抹暖暖的笑意:“我爱你啊!”
“我知道,我都知道……”米罗的泪沿着脸颊落下,滴到卡妙的脸上:“我也爱你,妙妙,我一直都爱你!”
卡妙伸出手,轻轻地拭去米罗眼角的泪:“米罗……看,这里的梅花好美……”
米罗顺着卡妙的眼光望去,他们居然到了断肠崖,那个传说中的绝望之崖?崖的一边是陡峭的石壁,高耸入云,望不到尽头,另一边却是一片梅林。
雪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始飘起来,那梅花迎着雪花开得正艳。白梅赛雪,却难比卡妙一身白衣,一脸苍白;红梅如血,却不如卡妙白衣上的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米罗……”卡妙的眼光变得散乱,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扩大:“米罗……我好高兴……还能见到你……还能听你说……爱我……我……“
米罗的视线已经模糊:“妙妙,别说了,只要你喜欢,以后我天天陪你看,我们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在四周种满梅树,白的,红的,我们就坐在温暖的小屋里,品茶赏梅,我还要对你说一千一万遍我爱你,妙妙……”米罗的泪一滴滴地滑下!
“我……要你……现在……就说……”卡妙冰蓝的双眸定定地看着米罗。
“妙妙,我爱你,妙妙,我爱你,妙妙,我会一直爱你,妙妙……妙妙……”凄厉的喊声响彻整个山崖:“妙妙,我爱你啊!”
“大哥!”穆早已泣不成声!
……
“妙妙,我爱你……”米罗紧紧地抱着怀中已然冰冷的身体,呢喃着。
“米罗……”穆睁着通红的眼睛担忧地看着他。
“我没事!”米罗看着怀中卡妙嘴角的那丝安心的笑容,良久,忽然笑了,笑得很温柔:“既然你喜欢这,那就住在这吧,这里真的很美呢!”
断肠崖边,添了一座新坟,多了一个断肠人……

……

“谁?”撒加只看见窗外人影一晃,一团东西向他疾射而来,一抬手,将那团东西抄在手里。
摊开掌心,展开那团纸:一个月后,断肠崖!
飞扬的字迹,没有署名,不过即使是这样,撒加也知道是谁,想当初,还是他自己一笔一划地教那个人练字呢!
撒加笑了笑:米罗,你还活着,太好了,不过,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有人牺牲了自己救了你呢?卡妙吗?那么现在的你更加恨我了吧?虽然是阿布罗狄出手伤了你,但他毕竟是为了我,十年前我又伤你那么深,你一定恨不得杀了我吧?可是,米罗,知道吗,如果可以,我希望为你解毒的那个人是我,是我啊,至少那样的话,也许你还愿意为我流一滴泪……

……

“庄主,不知您召属下来有何吩咐?”艾俄洛斯恭敬地问道。直觉告诉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不然依撒加的性子,断不会在半夜神秘地单独召他到书房。
“艾俄洛斯,从小你和艾奥里亚他们跟我们几个一起长大,虽然师傅没有收你们做徒弟,但我却一直当你们是兄弟!”撒加对着艾俄洛斯道。
“庄主,属下不敢!”艾俄洛斯忙行礼。
“好了,艾俄洛斯,我都说了,我从没拿你当属下!”撒加扶起艾俄洛斯:“想当年,大家在一起是多么快乐,听沙加抚琴,品着阿布罗狄特制的药酒,看着修罗一丝不苟地在我们面前练剑,往往这时候米罗和加隆就在边上为了一盘棋吵个不停!”撒加的眼光飘到了很远的地方:“而你们几个只是远远地站在边上,即使我喊很多遍,你也们恭敬地站在那!”撒加忽然笑道。
“庄主……”艾俄洛斯一脸茫然,难道撒加找自己来就为这些。
“可是现在好了,修罗和阿鲁迪巴都不在了,加隆走了,米罗也离开了,每个人都变了!”撒加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我常常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庄主……”艾俄洛斯真恨自己,连句安慰人的话都不会说,反反复复嘴里只有这两个字。
“艾俄洛斯,我没事!”撒加忽然变得严肃:“艾俄洛斯,一个月后,我要赴米罗的约,如果到时我不能回来,这寒剑山庄庄主之位就交给你了!”
“庄主……”艾俄洛斯大惊:“属下愿永远追随庄主!”
“艾俄洛斯,我可没打算让你永远跟着我,再说你放心得下艾奥里亚么?”撒加忽然宽慰地笑笑:“我知道你为人宽厚,也许比我更适合做这庄主呢!”
“可是庄主我……”艾俄洛斯还想说什么,撒加却打断了他:“好了,艾俄洛斯,这是命令,我书房右侧墙壁上那幅画的后面是个暗阁,我已将拟好的寒剑令放在那里,如果我没有回来,你就马上接任庄主之位,不得有误!若有谁不服,寒剑令出,格杀勿论!”
艾俄洛斯已惊得不知说什么了,良久,他才回过神来:“庄主,也许米罗大人他……”
“艾俄洛斯,你下去吧!”撒加转身不再看他。
“那庄主自己保重,属下告退!”艾俄洛斯无奈只好退下。
“米罗,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包括……我的命!”撒加对着天空的明月,喃喃道。

……

“庄主!”撒加看着大堂里的几个,微微皱皱眉。
“庄主,我们和你一起去断肠崖!”艾俄洛斯坚定地说道。
“对,庄主,我们要一起去!”艾奥里亚也跟着说道。
沙加瞥了撒加一眼,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关切,而阿布罗狄却一直没有说话,他只是这么看着撒加,一旁的迪斯马斯克则怔怔地望着阿布罗狄。
“走吧!”撒加看了他们一眼,头也不回地向庄外走去。五人相互看了一眼,也紧跟了上去。

……

断肠崖上,两个人静静地立于雪地中。穆一身素色长衫,淡紫的长发散在身后,右手紧紧地拽着那管碧玉萧,淡紫的眼眸在看到沙加的那一刻闪过一丝深深的哀痛,最后,干脆别过脸,不再看他。
米罗并肩站在穆的身侧,一件浅蓝色的长衫衬着他一头散在肩上的宝蓝色长发。也许是因为北风的缘故,几缕发丝有点凌乱地贴在额上,腰间束着一条暗紫的腰带,腰带上绣着几朵白梅,他的右手拿着两把剑,一把当然是赤焰剑,而另一把则是卡妙的随身佩剑——冷霜剑。
他们的身后,盛开的梅花,红白相间,衬着雪景,煞是好看,而他们的发上、衣服上早已沾满了雪花,似乎已站在那很久了。

撒加打从一上崖,眼睛就没有离开过米罗,十年了,整整十年,没见到米罗了,他真想冲过去,抱紧他,对着他深情地说:米罗,我爱你!再听到米罗也同样深情地对他说:撒加,我也爱你!
可是,米罗的眼光却盯着他身侧的阿布罗狄,紧紧地,没有离开,一双蓝紫色的眼眸燃着怒火。他又将眼光转向撒加,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但马上又归为仇恨,接着,他别过头,将眼光定在他身侧的墓碑上。
撒加这才发现米罗的身侧,有一座新坟,当撒加的眼光落在这碑上的时候,他的脸色一瞬间已变得惨白。碑上的字是米罗刻的无疑,那字迹是他终其一生都无法忘记的,而此时,那这字迹却变得刺眼,因为碑上刻着的是:吾爱卡妙!
撒加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米罗,你真的不再爱我了吗?

……

“撒加,我说过,他日若再相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米罗忽然转过身恨恨地看着撒加。撒加,我恨你,恨你当初对我的无情,恨你当初对我的冷酷,更加恨你——因为你,让我失去了妙妙!
“米罗……”撒加惨然一笑,一阵北风吹来,吹起他水蓝色的长衫,也吹起他那蓝中带着银丝的长发:“我们真的已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撒加,我们已经不可能再回头了!”米罗面无表情地说道:“拔剑吧!”
“那么,我就了了你的心愿!”青虹剑铮地出鞘,泛起一片青芒:“你也拔剑吧!”
米罗看着撒加手中的青虹剑,忽然嘲弄地笑笑:“青虹赤焰么?可是,却已不再生死相随了!”说完,将赤焰剑往地上一扔,铮地一声,冷霜剑扬起一阵寒光,再一贯真力,那剑唰地一下变得笔直,也不说话,挺剑就向撒加刺去。
撒加身形一侧,已避开这一剑,跟着喊了声:“雪飘千里!”反手一剑向米罗刺来。米罗冷霜剑轻轻一挑,也不由地叫了声:“寒梅傲雪!”,一下将撒加的青虹剑荡开,撒加再一转身,又喊道:“小心了,剑飞九洲!”米罗跟着叫道:“来了,梅开二度!”……
一时间,两人仿佛都沉迷于往昔的日子里了。米罗想起了小时候,撒加手把手地教会他握剑的姿势,然后,一遍又一遍地演练给他看,再后来,他们都长大了,撒加更是将他毕生心血所创的惊鸿剑法一招不差地教给他,那段练剑的日子,也像现在一样,撒加怕试招的时候伤了他,所以每出一招必会先出声警示,而米罗也会跟着叫出招式的名字,久而久之,这似乎已成了习惯。而撒加想起了无数个夜晚和米罗相拥而眠,米罗在他耳边轻轻地呢喃着:撒加,我爱你!那么温柔,又那么深情……
米罗的双眸已然盛满泪水,对他来说,回忆起往日的温情无疑让他更痛苦,手下已不知过了多少招。

“惊鸿一剑!”不知不觉这套剑法已过到了最后几招,米罗挺剑向撒加直刺过去。
“同生共死!”撒加忽然微微一笑,也还剑刺向米罗。
同生共死?米罗一惊,他一直以为他出这一招后,撒加必然会像以前那样喊一声:万剑归一,然后,破解他的招式,然后……撤去他的长剑,然后……轻轻地拥他入怀……但现在……
同生共死是惊鸿剑法的最后一招,意在用来和对方同归于尽,想当初,撒加还慎重嘱咐他,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用这招。
所有的念头在一瞬间闪过脑海,最后又都归为平静,米罗释然一笑,同生共死呢,也好,大家索性一起死吧!想着,握剑的手不由地加了几分力道。

扑地一声,剑,穿透身体的声音,只是,米罗却感觉不到身体被刺的疼痛,因为,青虹剑就在要刺上他身体的一刹那,撒加松开了他握剑的手,青虹剑铛地一声落地,然后……冷霜剑贯着米罗的内力,一下子穿透了撒加的左胸,直没剑柄。

“米罗……”撒加微微笑着,身体慢慢地往下滑落。
抓着剑柄的手机械地放下,米罗的心仿佛一瞬间停止了跳动,跟着撒加的身体不断地往下沉,手,下意识地接住了缓缓倒下的撒加。
冷霜剑在米罗放手的一瞬间垂了下来,透过撒加的前胸,软软地垂在他的后背,鲜血,沿着这冷冷的剑身一滴滴地滴到了雪地上……
已是寒冬,雪花纷纷扬扬地飘着,冷冽的北风挟着细碎的雪花打在米罗的脸上,撕裂的却是他的心!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直到米罗撕心裂肺地喊着:“为什么……”沙加才一个箭步冲上去,惊喊道:“撒加!”
“米罗……”撒加依然笑着:“因为……我爱你!”
“不!你骗我……你骗我……”米罗拼命地摇头:“如果你爱你,当初又为什么要抛弃我?你骗我……”
“米罗……我没有骗你……”撒加艰难地伸手从贴身的衣衫里拿出一缕蓝发。
米罗紧紧地盯着那缕蓝发,那是十年前他在那晚,对着卡妙和撒加立誓时削下的一缕蓝发,只是,现在已被撒加的血浸得通红。
“米罗……还记得那个誓言么?没想到……没想到,我们再见面……果然……果然是要生死……两隔呢!”撒加带着自嘲地笑道:“原来,天上真的有……神灵呢……所以,我们的誓言……都应了呢!”米罗,我说过,他日我若负你,便一生孤寂,死在最爱的人手上,原来,十年前你我立誓的时候,已注定了今天这样的下场。但是,米罗,我从没有后悔过立这个誓言,我只后悔没能让你幸福!
“不,那只是我一时气愤,说说而已,撒加,你不会有事的!”泪水终于还是流了下来。
“真的?”撒加欣慰地笑了,继而又认真地看着米罗:“可是……我的誓言却是……发自内心的……米罗,我……爱你,你还……爱我吗?”
“撒加,我爱你!”米罗的泪簌簌而下,一颗颗滴在撒加的脸上。
“傻瓜,别哭啊……你哭,我……”想为他拭泪的手伸到一半,终于无力地垂下。
“不要!撒加!”米罗凄凉的喊声震彻整个山崖:“你说爱我的,为什么十年前抛弃我,十年后又抛下我?你这个骗子,你快起来啊,起来说你爱我啊,你这个骗子……”

“哈哈……”从撒加中剑到现在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阿布罗狄忽然大笑起来,只是,这笑中满是绝望,他看着米罗,缓缓地说道:“你说的没错,他就是骗子,他不仅是个骗子,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笨蛋!”泪水沿着他眼角滑落,可他依然笑着:“十年前,他为什么抛弃你?因为你中了我的七日软香散,我和他定了个约定,我要他用你的性命起誓,要他永远地离开你,陪我十年,我以为用十年的时间,在你不在他身边的时候,我就能获得他的心,没想,没想到,他到死却看都不看我一眼,哈哈哈……”他大声笑着,血却顺着他的嘴角不断地涌出来,人也慢慢地往地上滑去。
“不可以!”一旁的迪斯马斯克一把扶住他,大声叫道:“解药呢,在哪里?”
“解药?”阿布罗狄的美目中满是茫然:“我也不知道在哪里,哈哈……原来,你和我一样……”迪斯马斯克,你和我一样,都是笨蛋,用十年的时间,耗尽自己的一切,等着一个不爱的人回头看自己一眼,天下,也只有我们两个傻瓜。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这个在江湖上一向以阴狠出名的人,居然也有落泪的时候。
“愿赌……服……输!”美目终于缓缓地闭上。撒加,你赢了,可是,你输掉了生命,我输了,失去的也只有这条命了!
“傻瓜,我们都是傻瓜!”迪斯马斯克喃喃道,然后小心地抱起阿布罗狄:“别在这里睡了,会着凉的,走,我们找个地方,再也不理那些事了,从今以后,你要乖乖地听话,不要再乱跑了,要知道,你一乱跑,我就找不到你了……”
“迪斯……”艾奥里亚刚想追,艾俄洛斯伸手拉住了他:“他疯了……”

……

米罗的泪早已流干,脸上只留下冰冷的泪痕,阿布罗狄的话像一把把尖刀刺着他的心,看着怀中的撒加。撒加,原来这才是当年你抛弃我的原因?可是,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哪怕只能活一天,我也愿意啊!为何,你自以为是地选择这种方式,捏碎我的心,就是为了让我活下去么?可是,你可知道,这十年我活得多么痛苦?恨,是我活下去的支柱,可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一直以来,在恨的同时,我还是爱着你们,这恨有多深,那爱也有多深,甚至更深!但为何,为何总在我明白自己的心的时候,你们却又无情地抛下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

“沙加!”米罗忽然抬起头看着一旁的沙加:“如果真的爱他,就要牢牢地抓住他,哪怕只有一天的时间,也要让这一天过得幸福,明白吗?记住,千万不要学我们这样,直到幸福从手里飞走才来后悔!”
“米罗……”沙加看着他,米罗的眼神已变得迷离,沙加的心也跟着慌乱起来。
米罗轻轻放开撒加,捡起身旁的青虹剑,再缓缓地走到不远处,捡起那把赤焰剑,唰地一下,赤焰剑出鞘。
只见青虹似水,青色的光芒温柔地绕在赤焰剑四周,仿佛千般小心地呵护着自己的挚爱;赤焰如火,红色的光芒在一片青晕中无限地蔓延,仿佛熊熊烈火般将自己的那份感情燃尽。
众人被眼前的情景惊得说不出话来,原来,这就是江湖上盛传的情侣剑?
米罗缓缓地走向断崖旁的那处峭壁,一提真气,人已跃了上去,左手青虹,右手赤焰,却是在壁上刻起字来。
片刻过后,米罗一个翻身跃下,壁上石屑纷纷落下。米罗望着壁上的字,喃喃道:“雪里飘红,形影不离,青虹赤焰,生死相随!”然后,看了一眼手中的两把剑,长笑一声:“你们就留下来见证这誓言吧!”语毕,双手一掷,双剑齐向峭壁飞去,嚓嚓两声,这两柄绝世的宝剑直没剑柄,只留下两条流苏依然在壁上紧紧地痴缠着……

米罗转身,小心翼翼地抱起撒加,缓缓地向断崖走去。
“米罗……”沙加他们急得大喊,米罗的前方可是万仗深渊啊,他若再往前一步,岂不是……
“米罗……”穆也喊道。
米罗回过头,对着穆,忽然笑了,笑得云淡风轻:“穆,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就要相信他,无论他做什么,即使是做出伤害你的事,你也要相信他!”
“米罗……”
米罗轻轻地吻了吻撒加冰冷的嘴唇:“我们三个,都寂寞了十年呢,从现在起,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再也不会寂寞了!”
闭起眼,轻轻地向前迈出一步:撒加,在一起的感觉,真好!

“米罗……”沙加的手无力地垂下,泪已在不知不觉中流得满脸都是,穆缓缓上前,将他的双肩拥在怀里:“沙加,我相信你!”“穆……”
“哥……”艾奥里亚紧紧地拽着拳头,泪水还是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艾俄洛斯拍着他的肩膀,自己却也泪流满面,撒加,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回山庄,是吗?

……

艾俄洛斯在撒加死的当天接手寒剑山庄庄主之位,由于他的宽厚仁慈,在江湖上赢得了不少的名望,再加上寒剑山庄自身的威名,不久,寒剑山庄终于一统武林,而艾俄洛斯当之无愧地成为武林盟主……

……

两个月后

一个孤独的身影踏上了断肠崖。他静静地立于断崖边的四座坟墓边,风吹起他紫色的长发,淡紫的双眸深情地望着眼前的墓碑。手轻轻地抚着一个墓碑:“米罗,谢谢告诉我,让我学会如何把握幸福,在最后的两个月里,我和沙加过得很幸福,真的!”手再滑向一边:“大哥,我终于把握了自己的幸福,你为我高兴吗?”再将手抚向另一侧:“现在,我已经不恨你了,在那里不要再欺侮我大哥啊!”
最后,手定在一块新碑上:“沙加,到那里,你不会寂寞吧,有米罗,有撒加,有大哥和你在一起,我也该放心了,还有,你也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地活下去,还记得以前我们说过的西域吗?也许,我会去那里,也许,我会收个徒弟,然后,告诉他,江湖有爱,江湖有情,江湖有恨,江湖……也寂寞!”语气轻柔,却是那样的凄然……

抬起头,缓步走到那峭壁下,壁上的誓言依旧,青虹赤焰仍在,只是,人却已非……
轻轻地拿起手中的流金剑,一跃身上了峭壁,竟也刻起字来。几声响后,壁上的誓言旁又多了两行字:寂寞江湖心寂寞,断肠崖上人断肠!
低头看着手中的流金剑,忽然轻叹道:“人已不在,留你何用?”右手一掷,流金剑直没石壁!转身,步履蹒跚地往崖下走去……
一阵风吹来,青的,红的,淡金的流苏轻轻地抚着壁上的誓言……


—全文完—


霓裳:呼呼,终于完了,哭~~~~小米,偶对不起你~~
小米:知道就好,说,你想怎么死?
霓裳:5555~~~~偶也跟着跳崖好了~~~
小米:要死也给我死得远点,我扎,猩红毒针!!!
霓裳:偶坚持!没有五感偶还有第六感!!
妙妙(冷笑!!):曙光女神之宽恕!!!
霓裳:失去第六感偶找第七感!!
小撒(狂怒):银河星爆!!!
霓裳:阿赖耶识!偶的第八感终于觉悟了,哈哈,看你们怎么办?
小米妙妙小撒:AE!!
霓裳:惨叫一声,消失ing~~~~~


霓裳首先向耐着性子看完此文的人深深鞠躬~~~~那个,能忍受偶的烂笔到现在,真不容易啊~~~激动得抹眼泪~~~特别要谢谢蝎蝎、aa、猫猫、樱樱、小冥、鱼鱼、红叶等等等支持霓裳的人,索你们让偶找回了第九感(汗!!!)完成了这文,最后,再次鞠躬,谢谢,谢谢大家(众:好了,可以了,你可以下台了!!霓裳:¥……#¥)
回头补一句:这样的结局其实偶觉得不虐啊,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