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逃避的爱(11)
卡妙站在位于枫丹白露附近的一所豪华别墅的门口,任仆人接过他的行李,他的心情压抑,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是绝不愿回到这里的。
这里是他的舅舅,一位世袭伯爵的庞大家产的一部份,也是他的母亲,伯爵唯一的妹妹度过乏味的童年的地方。
伯爵家世代都掌控着巴黎的音乐界,巴黎音乐界的人士要想出人头地就必须投靠伯爵。
曾经有一位青年奇才试图凭借自己的能力赢得声誉,但他不肯屈从的傲气激怒了伯爵,他倍受羞辱地被赶出了巴黎。
但卡妙的母亲爱上了他,她最终选择了背叛家族,与青年远走他乡。如果不是卡妙的父亲突遭车祸,接着卡妙的母亲病得奄奄一息,卡妙根本不可能来到这里。
“卡妙少爷,伯爵大人正在等你。”管家媚笑着向卡妙深鞠一躬。
卡妙没理他,直接向伯爵的卧室走去。这个管家过去总是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现在这样,完全是因为他知道伯爵死后,卡妙就是下一任伯爵。
伯爵结过三次婚,每位妻子都只给他生了一个女儿,然而伯爵的家族规定只有男性成员才能继承爵位和家产,因此作为最近的亲戚卡妙就成了第一继承人。
卡妙寻思,如果伯爵是要跟他谈家产的事,那他可以马上向他承诺,全部家产都可转到伯爵的三个女儿的名下,如果不是爵位不能转让,他真想索性一并转让。
在伯爵卧室的门口碰上了现任的伯爵夫人爱丽斯,卡妙对这个出身并不高贵,在伯爵府受尽歧视的舅妈一直心存感激,当年若不是她苦苦哀求,伯爵是不会对濒临死亡的妹妹伸出援手的。再后来,也多亏她的照顾,卡妙的母亲才能多活七年。
“爱丽斯舅妈。”卡妙深情地拥抱爱丽斯。
“卡妙,我的孩子,欢迎你回来。”爱丽斯也同样饱含热情地拥抱卡妙,“快进去吧,你舅舅正在等你。”
在亲吻卡妙的面颊时,爱丽斯低语道:“在你作任何决定时,请可怜一下我的女儿丽贝卡。”
卡妙莫名其妙,爱丽斯没等他问,迅速转身离去。
卡妙推开房门,走进去来到伯爵的床前,“舅舅。”他勉强喊了一声,对这个生性冷酷的舅舅他实在没有好感
伯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记得十年前你答应过我什么?”
卡妙一震,“我记得。”
“你能做到吗?”
“我答应过的事就一定做到。”
“那好,你可以离开了。”
“那……”
“我的要求你会在我的遗嘱中听到。”
不知为什么,卡妙感到一股寒气从心底透发出来。
卡妙走后,米罗每天都去他的宿舍呆上一个小时,把浮在桌上的灰尘擦去,打开窗户,让阳光洒满屋里的每个角落,给窗台上的花浇水,然后倒在两人曾温情缠绵的床上,不断回味两人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每天算准巴黎的时间是早上八点,米罗就会打个电话过去,耳朵贪婪地捕捉卡妙的每一个声音。打早了怕惊扰了卡妙的睡眠,打晚了他自己又等不及,打多了又怕卡妙嫌烦。
“卡妙,你好吗?”
“好,你呢?”
“好,我很好,就是太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紧张地期盼。
“舅舅可能支撑不了多久了,但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也不知道。”
“是吗?”米罗有些失望,“那你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别累坏了!”
“我知道。”
“卡妙!”
“嗯?”
“我爱你!”
时间就在一天天的等待中流过。一周前的那个电话让米罗知道卡妙的舅舅去世了。虽然知道不对,但米罗的语气中的确流露出了兴奋。
“卡妙,你很快就会回来了吧?”
“是的。”
“那太……“终于醒悟到这时的高兴确实太不应该,米罗收住了口,想想还是不愿放弃,“卡秒,回来时给我打个电话,我到机场去接你!”
“不必。”语气冷淡。
“卡妙,你……”
“我很累,有什么话下次再说。”
没等米罗反应过来,电话已经挂上。
米罗茫然地握住话筒,“我做错什么了?”
无法逃避的爱(12)
这是一周前最后一次听到卡妙的声音,接下来的一周,米罗不是打不通电话,就是是别人接的电话,回答总是卡妙很忙,没办法接电话。
强烈的不安令米罗魂不守舍,每天下课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卡妙的宿舍,然后呆上一整夜,害怕卡妙回来的时候,自己竟然不在。即使白天上课时也提不起精神,总想着卡妙会不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看着好朋友没精打睬的样子,艾奥里亚心里也觉得郁闷。
有一天,他拉住急匆匆赶往卡妙住所的米罗,“米罗,卡妙还没有回来吗?”
“没有,不过快了,说不定他正在等我去看他呢!”米罗满眼期待。
“米罗,好好保重,不要卡妙回来看见你都瘦了一圈了,他会难过的。”
“我会的。”米罗感激地握了握艾奥里亚的手,“谢谢你的关心,我最好的朋友!”
卡妙回来的时候是晚上,他先去拜访了导师,感谢导师的教导,并说明自己不得不终止学业。接受了导师的祝福,他离开导师家,赶往自己的宿舍,在途中他打了个电话给出租车公司,要了一部车。
抵达宿舍门口时,他看了一下表,已是夜里十一点,还来得及赶十二点的飞机。
卡妙打开门,正想去按电灯开关,有人从背后一把搂住了他,一连串的吻落在了他裸露在外的脖颈上。
“卡妙,你终于回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
“我一直在等你啊!怎么,你不高兴?”米罗有些惊慌,他敏锐地察觉到怀中人的冷硬。
卡妙没有吱声,他挣脱米罗的怀抱,打开灯,走进卧室,开始收拾起东西。
“卡妙,你收拾东西干什么?”米罗困惑地站在门口。
“我要回巴黎。”卡妙头也不抬。
“不是才刚回来吗?”米罗更加困惑,他小心问道:“你还回来吗?”
“不回来了。”还是头也不抬。
“为什么?”
卡妙停下手中的事,抬起头,表情冷漠。
“我们之间的事结束了。”他平淡地说道。
“你在骗我,是吧?”米罗觉得心都被抓紧了似的。
“没有。我需要过正常的生活,而我们之间的事不正常。”
米罗当然知道这种关系不正常,他也曾为此烦恼过,但对卡妙的爱压到了一切,不管再怎么羞耻他也不管了。但从卡妙的口里说出的话仍深深刺痛了他。
“可我爱你啊。”他有些畏缩地抱紧双臂。
“可我不爱你。”卡妙再次低头收拾东西。
“可是,”米罗小声说道,“你说过你喜欢我的。”
“我可以喜欢一只小猫,一只小狗,但不会爱它。”
米罗木然呆立,这句话比刚才那句话更象一把尖刀狠狠地扎进他的心脏。
所有的东西都收入了两个皮箱。卡妙看也不看呆立一旁的米罗,提起皮箱向门外走去。
米罗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然后紧紧搂住,象要把卡妙嵌入自己的怀抱。
“我不相信你说的,我知道你是爱我的!”
他不顾一切,发疯似的吻着卡妙。卡妙死命挣扎,实在挣脱不了,他一拳打了过去。
出乎意料的一击使米罗跌倒在地,血从嘴角流了下来。
“卡妙,你竟然……”米罗的脸痛苦地扭曲着。
卡妙怔了一下,门外传来出租车的鸣声,卡妙抓起落在地上的皮箱冲了出去。
米罗飞快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也追了出去。
追至门口,看见卡妙的身影一闪,出租车门关上。
“卡妙!”米罗凄厉的喊叫划破夜空。
卡妙回头看了他一眼,在那一瞬间,米罗似乎看到了泪光,但车飞快地驶去。
“卡妙!”
米罗疯狂地追了上去,他一边喊一边追,但不管他怎么努力,车子还是渐渐远离了他的视线。
傍晚就开始下的小雨渐渐变成了倾盆大雨,米罗在雨中狂奔,不知道何时何地该停下来,只是不停地奔跑,朝着卡妙离去的那个方向,心中只是茫然地想要把卡妙追回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支撑不住,昏倒在雨地里。
卡妙离去后两个多小时,撒加接到艾奥里亚的电话。
“撒加,快来一趟!米罗出事了!”
一个小时后,撒加与加隆乘坐自家的直升飞机赶到米罗所在大学附近的医院。
“米罗怎么了?!”见到等候在急诊室外的艾奥里亚,撒加急切地问道。
“他在发高烧,神志昏迷,医生说是急性肺炎。”
“他怎么会得病?”加隆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是在快十二点时接到卡妙的电话的,”艾奥里亚半垂着头,“他只对我说了一句‘去看看米罗’就挂了电话。我找遍了整个学校不见米罗的踪影,然后我借了部车出去找,一个多小时前,我终于在离校二十公里处的公路边发现了他,他已人事不醒。”
“卡妙在哪儿?”撒加铁青着脸。
“我想是在回法国的飞机上吧,”艾奥里亚用手背抹去眼泪,“我打不通他的电话,只得给他的导师打电话,他的导师说他回法国了,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
“该死的!”加隆一拳击在墙壁上,“我去找他回来!”
“干什么?让他回来看米罗的笑话?”撒加冷笑道,“一个没有心的人回来有什么用?!”
无法逃避的爱(13)
米罗的危险期一过,撒加立即用私人飞机将他转自自己控股下的一家箸名的私立医院。因为要照料米罗,自己走不开,所以就叫加隆代替自己管理公司业务。加隆这次没闹别扭,乖乖地去了。
米罗清醒过来后,并未如撒加预想的那样问卡妙的事,他沉默了三天,这使得撒加怀疑他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急忙给沙加和穆打电话向他们求助。
就在撒加焦急地等待沙加和穆的到来时,米罗终于开口了。
“我反反复复想了很久,我想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要不他是不会离开我的。”
“米罗,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我要去见卡妙,我要求他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让他满意的!”
“他不爱你!”
“不!他……“米罗说不下去了。
是的,卡妙从未说过爱他,他只说过喜欢,但那代表什么呢?就象卡妙所说的,他可以喜欢一只小猫,一只小狗,但不会爱他。
米罗无力地垂下双肩,眼泪夺眶而出。
“我爱他,撒加……”
撒加痛惜地搂过米罗,“我知道,但还是忘了他吧。”
“我没办法,我把一生的爱都押在他身上了,我收不回来了……”
米罗把头埋进撒加怀里,放声痛哭。
仔细考虑了一下,撒加决定要去见见卡妙。把米罗托付给匆匆赶来的沙加和穆后,他启程前往巴黎。
卡妙在家中的书房接待了他。
“找我有事吗?”礼貌而疏远。
撒加定定地注视着卡妙的表情,试图找到对方面具下的一丝裂痕,但他失望地发现,什么也没找到。他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尽管米罗放弃了前世的记忆,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爱上了你,你再次掳获了他的心,却又再次令他生不如死。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卡妙别过脸,目光投向窗外。
“我不爱他,”仿佛是要强调似的,“从未爱过。”
“是吗?”撒加的手都在轻颤,“那么这次又是他一厢情愿啰?”
卡妙转过脸,淡淡道:“是的。”
撒加紧握双拳,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两人之间暗潮汹涌。
“吱”的一声,门被人推开,一个轻盈的身影扑入卡妙怀里。
“卡妙。”来人仰起头,红润的双唇已印上卡妙的嘴唇。
“丽贝卡,我有客人。”卡妙温柔地搂住丽贝卡的纤腰,不露痕迹地移开了嘴唇。
丽贝卡转过头凝视着一旁惊呆了的撒加,“对不起,我没注意,”她撒娇似的嘟起了双唇,“不介绍一下吗?卡妙。”
“这是撒加,我的朋友。这是丽贝卡,”卡妙顿了一下,“我的未婚妻。”
撒加的理智早已没有了,他苦涩地点点头,“原来这就是真相,我不打扰两位了!”
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卡妙呆呆地聆听撒加远去的脚步声,忽然觉得眼睛涩涩的,很不舒服。
他轻轻推开依偎在怀里的丽贝卡,“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你先回自己的房间好吗?我一会儿就去陪你。”
丽贝卡听话地点点头,“我等你哦!”
她凑过去又吻了一下卡妙的脸,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房门在背后关上,卡妙双手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间流了出来。
“对不起,米罗,原以为今生可以放肆地爱你,可是……我再次伤害了你……”
返回医院后,撒加什么也不跟米罗说,只是固执地要求米罗把过去与卡妙有关的一切都忘了,米罗不肯,两人成天的大吵小吵不停。再后来,撒加干脆不理米罗了,只叫人严密看护着他。
米罗的身体素质本来就很好,所以不久就全愈出院了。撒加和加隆押着他到自家一处较隐蔽而且偏远的别墅居住,二十个保镖白天黑夜地紧密保护,令米罗寸步难行。更何况屋里的电视及通讯设施全部撤走,报纸也看不到一份,米罗完全处于封闭状态。
在这期间,通过报纸撒加得知卡妙在音乐大赛上获得第一名,全世界都在欢呼又一个音乐天才的诞生。直到报纸上登出卡妙与丽贝卡的结婚通告,撒加仍决定不告诉米罗,沙加的到来最终改变了他的决定。
“撒加,你想关他一辈子吗?”沙加叹道。
“不!我只是想保护他不受伤害!”
“可伤害已经存在了,你所做的只是推迟它的到来。但这个伤害已象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等你不得不让他面对时,他会被彻底击毁的,那时什么都晚了。”
“沙加,我不想看到他那么痛苦!”撒加悲伤地叹道。
“我明白,但我们应该让他面对现实。”
撒加突然撤走保镖令米罗很是意外,他看着撒加抱着一叠报纸走进他的房间。
“这就是你想知道的卡妙的消息,”撒加把报纸放在桌上,“我按时间顺序给你排好了,你慢慢看吧。”
米罗颤抖着手,抓起面上的第一张报纸。
撒加走至窗前,背对着米罗,手颤颤地点燃了一支烟。
他听到了米罗愉快的笑声,喃喃的自语,“他终于成功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他是最棒的!”
接下来……
撒加就象等待宣判死刑的囚徒一样,竖起每一根神经……
声音很轻,但撒加听到了,那是报纸飘落在地的声音,他急忙转过身,米罗木然地呆立着,眼睛似在凝视某个不存在的东西。
“米罗!”撒加走过去把他紧紧抱住。
米罗抬起眼皮,淡淡的笑影挂在唇边。
“撒加,我好累啊……”
身子一软,昏倒在撒加怀里。
米罗再度住院。医生告诉撒加,米罗的身体没问题,但他的精神受打击太大,需要好好休养。撒加考虑着是不是让米罗休学一年,让他到处走走去散散心。艾奥里亚也愿意为朋友休学一年,陪他度过最伤心的一段时光。但遭到米罗的拒绝,他总是说自己只需要短时间的休养,就什么事也没有了。看着几乎象过去一样生龙活虎的米罗,撒加只得作罢。
卡妙的婚礼一天天临近,撒加也收到了请柬,他看也不看,就把它锁在了抽屉里。他不打算去,实在不想面对卡妙,怕自己控制不住怒气。
婚礼的前一天,米罗找出自己最漂亮的礼服,精心地打扮自己。
加隆吃惊地打量宛如从神话中走出来的王子的米罗,“你干什么?米罗?”
“参加婚礼呀。”
“参加谁…谁的婚礼?“加隆口齿都不清了。
“还有谁,当然是卡妙的。”
加隆飞快地冲下楼,找到撒加,“撒加!米罗要参加卡妙的婚礼!”
撒加跳起来,两人一起冲上楼。
米罗正在梳理凌乱的长发,撒加走过去,拿过梳子帮他梳理。
“为什么想去参加婚礼?”
米罗沉默了片刻,笑了笑,“想知道他是否幸福。”
“婚礼上能知道什啊?”
“卡妙曾告诉我,要知道新郎是否爱新娘,只要看他吻新娘时的眼神……”
“如果他爱她呢?”
“那就让一切划上句号。”
“你……”撒加担心起来。
看着撒加不安的神情,米罗又笑了。
“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我可以为爱一个人做任何疯狂的事,但唯独不做的就是自杀,那绝不是我的风格!”
无法逃避的爱(14)
卡妙的婚礼在他的乡间别墅附近的小教堂举行。教堂里挤满了参加婚礼的人,多数是新娘娘家一边的亲友,新郎一边的人不多,但其中十个人很是引人注目,从未曾见过这么多俊美非凡的人聚在一起。
穆坐在史昂的身旁,尽管今世两人年龄相仿,但穆仍对史昂尊敬有加。史昂的脸色苍白,精神也不大好。这一世,他一直在患贫血病,病病歪歪的,经常需要住院治疗。
“我们坐一会儿就走,好吗?”童虎小心地陪着笑脸。
“干什么?你以为我连这会儿时间都撑不住?”史昂瞪了他一眼。
童虎嘿嘿一笑,并不接他的话。
“老师的身体要紧,坐一会儿心意到了就行了。如果因此病情加重了,卡妙也会不安的。”穆温言相劝。
史昂咬住下唇不作声,但童虎知道他已不反对提前离去,他感激地向穆笑了笑。
卡妙站在圣坛前,背对着参加婚礼的嘉宾,他在等待,等待新娘,也等待……
背后的嘉宾席传来异样的嗡嗡声,卡妙的背脊一僵,他知道米罗到了。
史昂诧异地望着刚进来的撒加三人,敏锐的观察力已使他明白这三人不对劲。
“老师,我去看看。”穆低声道。
史昂点点头。
穆走向坐在最后一排的撒加三人。
艾奥里亚看了哥哥一眼,说了句,“我去陪陪米罗。”他起身向后排走去。艾奥里斯怔了一下,也起身向后排走去。
穆刚走近撒加身旁,撒加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臂,“穆,拜托你拦住艾奥里亚他们,我们想单独呆一会儿。还有,婚礼后我们会提前离开,告诉大家继续参加以后的婚宴,不要管我们。”
穆点点头,“我明白。”
他回转身,迎向艾氏兄弟,在他们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三人又重新回到原来的座位。
打进教堂的那一刻起,米罗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卡妙,卡妙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他渴望看到卡妙的脸,卡妙的眼睛,但卡妙始终未转过身。
终于婚礼进行曲奏响,新娘在其姨父的陪伴下出现在门口。
卡妙转过身,目光投向新娘,嘴角泛起温柔的笑意。
对新娘的到来,米罗视而不见,他只盯着卡妙看,看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他可以确定卡妙的脸在笑,但他的眼睛却没有笑。那意味着什么呢……
牧师的话在耳边响起,“你可以吻新娘了。”
卡妙揭起新娘的面纱,露出新娘幸福而甜美的笑容。
远处执着的目光象针在扎他的心。
我不会让你看出什么的,米罗,就让一切在这一刻结束!
他幻想着那诱人的红唇是米罗的唇,那湿润的美眸是米罗的眼,他的眼里荡起温柔的涟漪。他俯下头,轻柔地印上了新娘的唇……
撒加和加隆紧握着米罗的手,两人都能感到米罗全身的巨颤,他低垂着头,不作一声,却始终未如撒加所担心的那样愤然离去,但这样反让撒加更为担心。
简短的婚礼竟让撒加觉得如此的漫长。当卡妙与新娘在亲友的簇拥下步出教堂,穆、沙加他们也在撒加的示意下默默离开后,米罗终于抬起了头,脸上挂着木然的微笑。
“我们回去吧。”加隆皱着眉,看着神情恍惚的米罗。
“是啊,该回去了。”米罗无意识地点点头。
撒加和加隆一边一个扶起米罗,走出教堂。
教堂前的台阶上,卡妙与新娘正在照像。穆不安地看着刚走出教堂的撒加三兄弟,撒加一脸的忧郁,加隆满面冰霜,米罗惨白着脸,眼神飘忽。三人始终未向这边看上一眼,一直朝停车场走去。
加隆坐上司机位,正要发动汽车,只听撒加一声惊呼,“米罗!”
他急转回头,脸色唰白,只见后座上的米罗正在大口大口地吐血,撒加紧搂住他,焦急地向加隆喊道:“快到医院!”
“我真没想到你这么会演戏,卡妙。”沙加怜悯地凝视着极力微笑的卡妙,不远处新娘正在与亲友说笑。
“我不懂你的意思。”卡妙平淡地说道。
沙加轻轻摇了摇头,“你要折磨自己和米罗到什么时候?一世还不够吗?”
卡妙紧闭双唇,但桌子底下的手指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我无法劝说你什么,只是希望你不要后悔现在的决定,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我想你这么聪明,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沙加放下酒杯,身子略略前倾,“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就把一切说出来吧。”
等了很久,卡妙都没吱声,沙加失望地站起身来,就在他准备离去时,卡妙颤声开口了。
“这是我不能拒绝的婚姻……”
沙加回过头,看着一脸绝望的卡妙,重新坐下,“为什么?”
“十年前,我的家突遭横祸,父亲在车祸中丧身,母亲因受不了打击而几次试图自杀,虽然每次都被我即时发现而送进医院救活,但最后一次她割断了股动脉,造成大出血,生命垂危。家中所有的积蓄都已花光,医院在没有钱的情况下,不肯继续救治,我只得连夜跑到舅舅伯爵家求助。但伯爵根本不想出钱救我的母亲,他说母亲早已不是这个家族的成员了,他没有理由救一个陌生人。任凭我在他家的门口长跪,他就是不理。后来我的舅妈爱丽斯为我苦苦哀求,甚至于也和我一道跪在门口企求,他终于答应救我的母亲。但他有个条件,就是今后某一天他会给我提一个要求,而我必须无条件的照办。为了救母亲,我只得答应。”
“这个要求他一直没提,我也几乎淡忘了,直到这次他去世,我才在他的遗嘱中听到。他的要求就是,我必须在他的三个女儿中挑选一个作我的妻子,只有我跟他的女儿生的孩子才能继承爵位。”
“这个要求不过是想保证他的家产和爵位不落在外人手里,”沙加点点头,“不过你完全可以跟你的舅妈和表妹们商量,把家产转让给她们。”
“如果这么简单就好了,”卡妙的泪水流了下来,“伯爵是个很精明的人,当初他要我答应这个条件时,曾逼我发下重誓,如果我不照办,那我所爱的人就会横遭不测,死后也会下地狱受尽折磨。这个誓言是向天上所有的神灵发的,所以我不能违逆。”
沙加默然,这个誓言对普通人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对他们这些深知神灵存在、并世世为神灵卖命的人来说,意义完全不一样。神灵是极重誓言的,甚至于连他们自己也不能违背他们所发的誓言。如果卡妙违背,那他就会惹恼诸神,叛誓的诅咒就真的会出现。
命运竟这样残酷!沙加暗自叹息。
就在此时,手机铃响了,沙加拿起手机,“喂?撒加?什么事?”
“啊!”他的脸色骤变,“我马上叫上穆一起来!”
匆匆关上手机,沙加立即向站在大厅另一侧的穆招手,穆马上向他们走来。
“沙加!”卡妙一把抓住沙加的手臂,“是米罗吗?他出事了?”
“卡妙,”沙加温言劝道,“就让一切成为过去吧,忘了米罗,和丽贝卡好好生活。要不然受伤害的会是三个人。”
医院的走廊里,穆正在跟主治医生交谈,详细询问米罗的情况。沙加陪着一脸疲惫的撒加,加隆来回踱步,一刻也停不下来。
“沙加,我真的好后悔,竟然听任他再次陷入这个旋涡。”撒加靠在墙壁上,肩无力地下垂着。
“那不是你能主宰的,撒加,或许他俩的命运注定如此。”
“命运?”撒加的双肩抽动起来,“前一世受命运摆布,今世还是逃脱不掉?”
沙加无言以对。他忽然发现拐角有个人影静静地站立着,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撒加,见他紧闭双眼,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哀痛中。
沙加轻步向拐角走去,人影一闪,消失了。走至拐角,沙加看见了背靠墙哭泣的卡妙。
“他怎么样了?”他抽泣着问道。
“很不好,不过他会好起来的。”
卡妙用手捂住嘴,极力压抑哭声。沙加静静地看着他,什么安慰话在此时都是无用的。
“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加隆冷诮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是来参加米罗的葬礼的吧,不过让你失望了,米罗很好,他要不了多久就又能活蹦乱跳了!卡妙大人!”
卡妙低下头,快步向出口走去。
“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加隆怒吼道。
“加隆,不要这样,不了解真相就不要去责备别人。”
“真相?什么样的真相?”
“你不懂的……“沙加目送卡妙消失的背影,叹了口气。
就让一切在这一刻终结。
无法逃避的爱(15)
米罗好得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还快,只不过半个月,他就不顾撒加的反对重返学校。
似乎真的把一切都划上了句号,他再也没提过卡妙的名字,卡妙于他似是另一个空间的事。
他几乎与过去没有什么两样,还是那么爱笑,那么爱闹,甚至比过去笑得更愉悦,笑的时候眉眼都会弯起来,有时笑得气都喘不过来。但撒加他们却在他身上看到了他前世的影子,他已不再是那个单纯而热情的米罗了,他的眼神深沉难测,他的笑容似只剩下刻意的魅惑,性格也变得冷傲而张狂。他再也回不到那个无忧无虑的过去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没人的时候他是何等的落寞,仿佛灵魂的一半都已丧失。
转眼间,又到了毕业的日子。撒加本想让米罗到公司来帮他,但米罗拒绝了。
“你不需要我,撒加。以你一人之力驾驭这些公司就足已了,何况我学的是新闻。”
很快,他在《纽约时报》找到了工作。为了便于工作,他剪去了长发,只留下短短的发茬,样子很象个雇佣兵,人也显得更为精干。
事实证明,米罗是最出色的记者,确切的说是最出色的战地记者,哪里有战争哪里就有他的身影。看他轻松地穿梭在枪林弹雨间,真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有不死之身,所以才这样肆无忌惮。
凭借其敏锐的观察力,犀利的笔锋,以及敢冒常人所不敢冒的危险,以超人的勇气所获得的珍贵的战地照片,米罗在工作的第一年就获得了普利策奖。
与此同时,卡妙在音乐界的声誉也是节节高涨,每年所做的世界巡演更是得到众多乐迷的追捧。目前他正着手谱写他的第四支钢琴曲。
“卡妙,吃了饭再写吧。”丽贝卡站在琴室的门口。
卡妙恍若未闻,他仍专注地在乐谱纸上写写划划,不时用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按下几个音符。
丽贝卡走过去,捡起地上散落的几张纸,瞄了一眼,心中一颤。
其中一张纸的最上端写着“献给我的蓝色爱人”。
你还是不能忘怀吗?即使我这么努力的想获得你的心……
丽贝卡早就察觉卡妙不爱她,他对她不能说不好,他温柔体贴,任由她挥霍巨款买她称意的首饰珠宝。但他的态度更象个兄长,而不是丈夫。她知道他心里爱的是谁,她曾在他洗澡的时候偷看过他从不离身的金盒挂饰,那里面除了他母亲的照片外,还有一个俊美邪魅的青年的照片。她认得那张脸,他就是那个在她的婚礼上举止怪异的青年,而现在他更是被众多女孩子痴心恋慕的名记者。
丽贝卡还记得新婚之夜卡妙的突然离去,在她近乎绝望的等待中他又回来了,但他的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泪迹。他甚至没跟她同房,独自在客房呆了一整夜。第二天,他的眼睛红肿得厉害,以至于他们不得不取消原定的一些安排。
自那以后,他们也很少过夫妻生活,卡妙总借口自己在这方面没有多少兴致。有限的几次同房中,卡妙在迷乱中喊的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那个男人的名字,“米罗”。
丽贝卡难以置信,天生丽质的自己竟无法战胜一个男人来赢得她所爱的丈夫的心,但事实就是这样残酷。即便如此,她仍不愿意离婚,她相信时间能改变一切。
丽贝卡将纸放在卡妙身旁的桌子上,转身离去。卡妙始终未抬头看一眼。
米罗工作以后,在外面租了一套公寓,很少回家。撒加不放心,时常都会去看他。这天,撒加又去看他。
米罗把撒加让进自己的居室,屋子不大,但很整洁,靠墙的柜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纪念品,都是米罗从国外带回来的。
“一个人住得惯吗?”撒加问道。
“你看我象住不惯的样子吗?”米罗笑道。
“的确不象。”撒加也笑了,“有空还是多回家一趟,加隆想你得很!”
“你不想我吗?”米罗歪着头。
“你说呢?”
米罗灿然一笑,上前抱住撒加,“我爱你,撒加!”
两人静静地吃着米罗做的意大利面条。
“好久没做了,好象手艺都有些生了。”米罗皱了一下眉。
“是吗?我倒不觉得。”撒加抬起头,“你平时认真吃饭了吗?”
看得出米罗胃口不大好。
“我一直在尽力,你也知道我的工作性质,那是没办法的事。”
撒加放下餐具,“米罗,还是回来帮我吧。”
“这事我们已讨论过了,你知道我的答案。”米罗浅笑道。
“好吧,我们不谈论这个问题,”撒加顿了一下,“我们来谈谈你交女朋友的事。”
“饶了我吧,撒加,这事免谈。”米罗苦笑道。
“一定要谈!我希望你尽快找一个相守一生的人!”
米罗别过脸去,有好一会儿不作一声。撒加知道自己的话再次触动了米罗内心的伤痕,曾以为这伤痕已经结疤,但现在看来远不是那么回事。
良久,米罗转过头,“好吧,撒加,我会找一个可爱的女孩子的,然后结婚生子,快快乐乐过下半辈子。”
“这样就好,我希望你幸福!”撒加用手捧住米罗的脸颊,“你一定要幸福!”
“嗯!一定!”米罗一副信心百倍的样子,“你和加隆也要幸福哦!我一直等着看未来的嫂嫂是怎样一个大美人呢!”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撒加暗想,如果不是加隆那小子捣乱,我早把超级大美人娶回家了!不过我也没让那小子好过,他的女朋友可全是被我抢走的,一报还一报嘛!
无法逃避的爱(16)
七月,艾奥里亚幸福地当上了新郎。米罗理所当然地成了伴郎,而伴娘则是沙加的妹妹苏珊。苏珊已经大学毕业,人出落得越发漂亮,性格也变得开朗起来,有许多人在追求她,但她从未答应过与谁交往。
卡妙不顾丽贝卡的反对,独自前来参加婚礼,与米罗的见面竟是风清云淡,完全出乎众人的意料。
“好久没见了,你好吗?”卡妙轻声问道。
“我很好,你呢?”米罗回之一笑。
“我也很好。”卡妙也笑了。
两人微笑着互致问候,又微笑着道别,似两个毫无芥蒂的普通朋友。只有站在米罗身旁,被他握住手的苏珊感到了米罗瞬间的紧张。
婚礼后的舞会,苏珊没在舞池里见到米罗,她拉开每一个房间的门,焦急地寻找着。终于,在最里面的一间休息室里找到了躺在沙发上养神的米罗。
“为什么不去跳舞?”苏珊站在米罗身边柔声问道。
“我感觉有些累了。”米罗用手理了一下额前的乱发。
“那我们回去好了,你是应该好好休息了。”苏珊伸手去扶米罗。
米罗把她的手抓住,放在胸口上,“苏珊,做我的妹妹吧,我一直想有一个小妹妹。”
苏珊的身子一震,怔怔地落下泪来,“原来你早看出了我的心思。我一直在等待着,希望有那么一天,你能接受我。但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妄想。”
“苏珊……”米罗内疚地看着苏珊。
“别介意,我只是想哭一场,”苏珊抽泣着,“不过,有你这样的哥哥我很骄傲!”
说着她抱住米罗痛哭起来。
卡妙静静地坐在自家的阳台上。
“那个女孩子很适合米罗,”他回想着那个亲密地依偎在米罗身边的金发女孩,“她一定能给米罗带来幸福。幸福……是的,幸福,一定要幸福哦!米罗……”
他的泪水流了下来……
当米罗第三次获普利策奖时,卡妙正在做他的第五次世界巡演,每次巡演的第一支曲子一定是那首箸名的《蓝色爱人》。
米罗站在一家商店的橱窗前,凝视着正在播放的电视画面。
卡妙和他的妻子正在接受采访。
“请问卡妙先生,那首《蓝色爱人》是打算献给谁的?我们注意到这首曲子非常的优美深情,似乎卡妙先生把全部的爱都倾注于其中了。”
画面中的卡妙没有吱声,他身旁的丽贝卡看了他一眼,开口道:“那是送给我的,是为了庆祝我们的结婚周年。”
“那为什么取名《蓝色爱人》。”
“哦,那是因为我喜欢蓝色……”
米罗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你让我出尽了丑!”丽贝卡怒气冲冲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这是他们下蹋的一家五星级宾馆的总统套间,隔音设施一流,完全用不作担心会被人偷听。
“为什么要取那个名字?是想羞辱我吗?”
“你喝多了,丽贝卡。”卡妙皱着眉看着有些歇斯底里的丽贝卡。
丽贝卡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小鸟依人的温柔女孩了,她变得势利、自私、贪婪,变得让卡妙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自己下定决心要爱护一生的女孩。是什么使她变成这样?是自己冷淡的态度刺激了她吗?
卡妙不愿去想另一个人在同样的态度下的温柔,从不放弃的温柔……
米罗从昏迷中醒来,头顶的白炽灯仍亮着,他转头看了看窗外,仍是漆黑一片,天还没亮。
他静静地躺在浴室的地板上,赤裸的身体还是湿的,也就是说他失去意识的时间不长。虽然全身象散架一样的酸痛,他还是勉强撑起身子坐起来。低头一看,大腿外侧一大片淤青,想是昏倒的时候撞到了浴缸所致。
他拿起落在身旁的浴巾,吃力地擦拭湿漉漉的身体。
这是第三次昏倒了,每次都会弄出一大片的淤伤,很长时间都消不了。最近似乎轻轻撞一下也会留下淤伤,口鼻也经常出血,为此他不得不请求暂时休假。
或许真应该去看看医生了。
米罗边想边竭力站起身,手扶着墙慢慢挪回卧室,一头倒在床上,用被子裹住发凉的身体,昏沉沉的睡去。
“你有家人吗?”
桌子后的身着医生服的男子眼镜片一闪一闪的,晃得米罗有些睁不开眼。
“有,我有两个哥哥。”
“那叫他们来一趟,我会跟他们详细谈你的病的。”
“不能直接告诉我吗?”
医生舔了一下有些干裂的嘴唇,“还是叫他们来一趟比较好。”
“我猜是癌症吧。”米罗的嘴角上扬,露出洁白的牙齿。
医生有些吃惊,这个人怎么笑成这样,好象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不必麻烦,直接告诉我好了,即使你说我全身都是癌,我也不会昏倒,你放心好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告诉你,不过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积极治疗。”
“没问题,你说吧。”米罗笑嘻嘻道,“该不是胃癌吧?”最近他一直胃痛。
“不是,是血癌,也就是白血病。”
“那个……”米罗惊诧地睁大了眼睛,他想起了那个被穆称为老师,却跟穆差不多大的人。
‘你别紧张,虽然这病不好治,但我们会尽力的!”医生急忙解释。
“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起了一个熟人,他患有贫血病,脸色苍白,几乎没有血色。不过他好美,我一直在想,这病很适合他。现在我患这种病,也会象他那样吧,不过不知道有没有他那样好看……”米罗若有所思。
医生象看怪物一样看着米罗,“你的病可比他严重得多了!”
米罗坐在中央公园的一张长椅上,出神地望着眼前的树木、草坪闪动着充满生机的绿。
生命,旺盛的生命,原以为这是自己身上仅存的东西,现在看来连这也保不住了……
他没去触上衣口袋里的那张诊断书,想着终于抽出时间去看医生,竟会是这样的结局,他不由得苦笑起来。
在人前伪装的坚强似乎正在崩溃……
“我还能活多久?”
“最长一年,最短嘛,或许半年,或许两三个月……”
生命被压缩了,原以为很长的,长得可以看到头发变白、牙齿脱落的生命被压缩到不到一年,这是幸?还是不幸?
不用担心变丑,不用担心苍凉的寂寞,这是幸吧……
但是还有那么多我爱的人存在在这个世上,我却要永远的离开了,这是不幸……
所以,我一定要抓住这最后的时光,尽情地与他们在一起,感受他们的温情和爱,这是我最后能做的……
无法逃避的爱(17)
米罗很快办理了辞职,给撒加打了个电话,“撒加,我搬回来住!”
在撒加放下电话不到半小时,米罗提着三个行李包站在了家门口。
“好高兴啊!终于回家了!”
“你不觉得米罗不对劲吗?”撒加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你是说他回家的事?”加隆停下敲击键盘的动作。
“你不觉得他现在热情得有些过头了吗?”
“他一向热情。”加隆笑了。
“不,不是那么回事,他现在热情得象火球,象似要燃尽一切似的……”撒加猛地抬起头,“他是不是病了?”
“他哪会有什么病呀,”加隆咯咯地笑了起来,“看他那副活力四射的样子,说他能活两百岁也有人相信哦!”
“象史昂老师一样?”撒加微笑着。
“只要不象童虎老师就行!”加隆回想起童虎二百岁时的样子,冷汗直冒。
已经有一个月没有他的报道了,既没有文章,也没有图片。卡妙怔怔地望着几乎被自己翻烂的《纽约时报》。
这些年来,一直靠着那人的文章和图片来感受他的存在,感受自己永远也无法再触及的存在。
他茫然地翻看放在膝上的厚厚的剪贴薄,里面全是这些年自己收集的米罗的文章和照片。
他的文章很有特色,文笔犀利又隐隐透发着关爱,就象他本人一样。照片更能反映他的个性,仿佛是跟随他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直面痛苦,感受人性的光辉。
卡妙最喜欢的是米罗在非洲一个难民营给沙加和穆拍下的一张照片。沙加和穆是无国界医生组织的成员,他们长年奔波在各个难民营之间。照片上的沙加正温柔地拥抱一个断了手臂的黑人女孩,他的双眼轻合,头微微仰起,恍若圣洁的天使,穆疲惫而静默地立在他的身侧。
这张名为《天使之爱》的照片为米罗赢得第四个普利策奖,同时也为无国界医生组织带来大量的捐款。
卡妙翻至最后,那里有一张米罗接受第一个普利策奖时的照片,照片上的他一脸的灿烂,湛蓝的眼睛闪动着火一样的激情。
那是我的米罗,我爱的米罗……
卡妙闭上双眼,不管发生什么,请你一定要平安啊!
米罗虽然回到了家,但很快又到处去跑了。
他先后去了阿鲁迪巴的农场去看他养的牛,去修罗开的剑馆与他探讨剑术,去艾奥里亚那里给他的第二个孩子过生日,去阿布罗狄的公司听迪斯讲解香水的生产流程,去艾奥里斯那里庆祝他即将结束单身生活……
频繁的奔波消耗了他不少的体力,他昏倒的次数也越来越密集,幸好还不曾被朋友们发现。
米罗捏了捏衣袋里的药瓶,靠药物我还能支撑多久?现在我还不能倒下啊!我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人没有见到……
街头的巨型广告牌上,卡妙沉静地凝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你终于来纽约了吗?卡妙,还好你来了,要是在别的地方,我可能无法支撑到来看你……
演出结束两个多小时后,在确定等在门口的乐迷大多已离去后,卡妙才在工作人员的护送下,冲破十几个乐迷的围堵,从剧院的后门乘车离去。
车子迅速开出,卡妙凝望着夜色下的街景在眼前流过。街角的路灯下立着一个人影,风吹动着他黑色的风衣,整个人象似要飘起来似的。车灯照射下,一张苍白俊俏的脸上,一对闪亮如星辰的蓝眸定定地注视着卡妙,薄薄的嘴唇勾起淡淡的笑影。
卡妙就象被定住了一般,呆呆地凝望着那张脸。车子驶过,人影消失。卡妙扭头追逐向后退去的人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停下来!停下来!”
“有事吗?卡妙先生?”司机停下车,迷惑不解地看着他。
“倒回去!”卡妙紧咬住下唇。
司机愣了一下,掉转方向盘向原路驶去。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原先站在那儿的人影已不见了,卡妙茫然地四处张望,心中涌上从未有过的恐惧。
米罗,为什么你会在这里等候?为什么你的样子象是在向我告别?
米罗推开门,客厅里明亮的灯光刺得他不由自主把眼睛眯了起来,撒加和加隆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地盯着他。
“你们都在啊!”米罗笑了笑,试图溜上楼回自己的卧室。
“你这一向都在干什么?”撒加阴沉着脸。
“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吗,我累了,所以到处玩玩。”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实话?”
米罗沉默不语。
“你不会以为我们连字也不认识吧!”加隆手一扬,那张一直被米罗锁在抽屉里的诊断书飞了出来。
“我也想告诉你们,只是有些事还没办完,”米罗仰起头笑了起来,“今天所有的事都办完了,我也该去医院了,你们放心好了,我会活下来的!”
“米罗!”撒加站起身,一把搂过米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得这种病?!”
“我也想知道啊,撒加……”
米罗把头靠在撒加的怀里,撒加的泪落在了他的脸上。
“他怎么会得这种病?”撒加透过玻璃,看着和同病区的小病人一起疯闹的米罗,眼神从未有过的悲哀。沙加站在他的身旁,他是接到撒加的电话和穆匆匆从非洲赶回来的。
“现在只能推断,最大的可能是跟他的职业有关。米罗长期在战场上奔波,有些武器,比如贫铀弹,并不象军方宣称的那样没有核辐射。他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才得上这种病的。”
“有没有好的办法挽救他的生命?”撒加的眼泪再次流下,“他还那么年轻,比我们都小,却要第一个离去……”
“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骨髓移植,你和加隆或许能帮得上忙。”
“只要能救他,就是把身上一半的血输给他也行啊!我和加隆可以马上抽血化验!”
沙加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行,这种手术必须待他病情稳定后才能做,他现在的病情一直在恶化,无法给他做这种手术。”
撒加无力地靠着墙,“为什么所有的恶运都降临到他的头上?他那样善良,那样纯真……”
沙加扶住他不断下滑的身子,“振作一点,现在你可不能垮啊!米罗现在正需要你的鼓励和支撑!让我们一同努力度过这个难关!”
撒加站直身子,冷静与理智重新回到他的头脑中,“你说得对,沙加,我们一起努力创造奇迹!”
“撒加,”沙加犹豫了一下,“这事要不要告诉卡妙?”
“不,什么也别告诉他。”
“撒加,以前的事……”
“不,我不是在为以前的事牵怒于他,你告诉过我原因,我也能理解他的用心良苦,虽然我不赞成他处理的方式。我之所以叫你不要告诉他是因为,我不想到最后我们不得不为两个人送葬……”
无法逃避的爱(18)
米罗的病情在迅速恶化,他躺在床上的时间越来越久。朋友们纷纷抛下工作,轮番来陪伴他,强忍着心中的悲痛给他讲笑话,谈一切高兴的事。米罗的脸上从未显露过伤感,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笑笑闹闹,但病痛的折磨使他的笑容显得飘忽虚弱,让人不忍面对。
这天,苏珊前来看望他,一见到他消瘦的面容,苏珊忍不住痛哭起来。
“别哭,别哭,我的小妹妹,我会好起来的,我还要参加你的婚礼呢!”米罗强打起精神极力安慰。
苏珊勉强止住泪水,拉着米罗瘦得露骨的手,“你一定要好起来!如果没有你的参加,我是不会结婚的!”
“我答应你!”米罗微笑着轻轻用小手指勾住苏珊的小手指,“算是一种承诺吧。”
苏珊终于破泣而笑。
两人说笑了一阵,苏珊告辞,以便让米罗好好休息。她走至门口,又想起一件事来,她又重新回到米罗身边,俯下头,轻轻地在米罗耳边说道:“有件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说,因为很荒唐,不过我还是说给你听吧。我无意中听到我哥哥和撒加哥哥谈你的事,他们好几次提到你的前世,说的我都不懂,但我听到他们提到卡妙哥哥与你在前世就是很要好的朋友……”
米罗睁大了眼睛。
撒加走进病房,米罗的表情让他暗暗吃惊,他很严肃,眼神中透着不容拒绝的执着。
“告诉我前世的事,我想知道……”
几乎整个下午撒加都在给米罗讲前世的事,米罗听得很仔细,也问得很仔细。
“前世的他爱我吗?”他问道。
“我想应该是爱吧,卡妙那人很内向的,要从他口里听到一个爱字是很不容易的。但他对你还是与别人不一样的,在他的修练地西伯利亚,他住的小屋,一直珍藏着你送给他的每一件礼物,甚至于你送给他的一朵小花,他也把它用冻气冰冻起来,小心地放在他的柜子里。”
“你怎么知道?”
“在冥界的那段日子,我跟他聊天,从他嘴里套出来的。不过要他亲口承认,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他的性格害了你们两个啊!”
“我为什么要放弃前世的记忆呢?我真的好后悔啊!如果有前世的记忆,我可以主动去找他,那么我们也可以更早的见面啊!”米罗扑到撒加怀里放声痛哭。
卡妙近乎疯狂,自那夜离奇地见到米罗之后,他就四处打听米罗的消息。报社说他已经离职,撒加和加隆不见踪影,沙加他们不是电话打不通,就是家人说人已不知去向。好不容易打通艾奥里亚的电话,艾奥里亚只说了一句“什么也别问了”就挂断了电话,以后再也打不通了。
卡妙心中明白米罗出事了,但究竟出了什么事,他人又在哪里,他却什么也不知道。他急得发疯,取消了一切演出活动,成天到处打电话,或来回奔波于那些应该知道内情的朋友家,希望能找到一个人告诉他实情。但他一个人也没找到,他们全都消失了。
卡妙彻底垮了。
“我们应该让卡妙来看看他了,”沙加望着病床上昏睡的米罗,对身旁的撒加说道,“再晚,恐怕卡妙只能看到他的遗体了。事情瞒是瞒不住的了,卡妙的情况也让人堪忧啊!我们不能救不了一个,又让另一个精神崩溃啊!或许,卡妙的到来能产生奇迹也说不定。”
“打电话告诉他吧。”撒加一脸的绝望。
丽贝卡惊愕地看着卡妙走进她的房间,两人自几年前分居以来,卡妙还从未进过她的房间。
“有什么事吗?”丽贝卡冷冰冰地问道,但她的心还是希望出现奇迹,希望卡妙能对她说“我们重新开始。”
“这是离婚申请书,你只要在这里签个字就行了。”卡妙把申请书放在桌上,“财产我已全部转到你的名下,你不用担心以后的生活。”
“如果我不同意呢?”丽贝卡嘴唇颤抖着问道。
“你应该过比现在幸福得多的生活,这生活我无法给你,所以……”
“不!让我们从头来过,我会做个好妻子的!”丽贝卡哭着哀求着。
“你一直是个好妻子,而我不是个好丈夫,”卡妙惨然道,“我什么也没做好,伤害了你,更伤害了我挚爱的人,他现在就快要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了,我得去陪他。”
他转身向门外走去,丽贝卡哭倒在地。
米罗睁开疲惫的双眼,眼前哭泣的人让他浑身一震,“卡妙?”
卡妙抬起哭得通红的双眼,“米罗,原谅我……”
米罗凝视着他,有好一会儿没说话,卡妙几乎要绝望了。
“我本想恨你一辈子,但我的时间不多了,”米罗微微一笑,伸出双臂,“如果你还爱我,就请拥抱我吧!”
他如此轻意地原谅令卡妙更是泣不成声,卡妙颤抖着轻柔地抱住米罗,米罗紧紧地回抱他。
卡妙的到来似乎真的给米罗注入了生命力,他的情况开始好转,苍白的脸上也有了些许血色,医生说可以考虑给他做骨髓移植的手术,这使得众人都高兴起来,希望就在眼前。
经检查,加隆是最合适的骨髓捐献者。手术开始前,加隆恶狠狠地对米罗说:“你要敢死,我一定饶不了你!我的骨髓可是最有生命力的,你若死了,岂不是败坏我加隆的声誉!”
米罗笑着点点头,“我好了以后,我们一起去爬阿尔卑斯山,看谁第一个到达山顶!”
“肯定是我!”
手术的时间并不长,但卡妙却觉得似过了一辈子,他的身子一直颤抖个不停,以至于撒加不得不把他抱住,不停地安慰他,“米罗没事,他会好起来的……”
终于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众人迎了上去,“怎么样?”
沙加取下口罩,“手术很成功!现在就看他能否度过观察期。”
“感谢上帝,”撒加的心松了一半,“他一定能挺过来的!”
一回头,见精神过度紧张的卡妙因承受不住巨大的喜悦,已昏倒在艾奥里斯的怀里。
但愿这两人能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撒加暗自祈祷。
米罗一天天好起来,血色重新回到他的脸上,瘦弱的身子开始有了力气,他已经可以在花园里慢慢散步达一个小时。
苏珊的婚期临近,米罗执意要参加婚礼,以兑现对苏珊的承诺。众人没法,只得应允。
那是个欢乐盛大的婚礼,米罗靠在卡妙的怀里,愉快地笑着,心中充满了喜悦,感觉象是在天堂。他祝福苏珊,也接受苏珊的祝福。
卡妙看他满是羡慕地凝视着一对新人,轻轻在他耳边说道:“等你好了,我们也举行一个婚礼,比这个还大。”
米罗惊喜地回望着他,“谢谢!这一直是我最大的心愿!让我们在圣坛前向所有爱我们的人证明我们的爱!”
无法逃避的爱(终章)
秋天悄然来临,在家中休养已有一个多月的米罗正在和卡妙商量以后到哪些地方去度蜜月。
“我想去你前世修炼的地方,好想看看那座小屋,还有我送给你的那些礼物,也许看到它们我能想起些什么。”对自己没有一点前世的记忆,米罗一直深感遗憾。
“那里太冷了,不适合你去,我们还是去希腊,你前世修炼的地方,那儿很温暖,你现在的身体去那儿应该没问题。”
“那等我完全好了以后,还是要去西伯利亚!”米罗固执地坚持道。
“好!好!等你完全好了,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卡妙宠溺地搂住米罗亲了一下,这种举动在以往简直不可想象,他自己也不由得一愣。
“卡妙,”米罗的脸上泛起红晕,“好想你抱我啊,就象那次,不过你最终没做完……”
“等你好了,想我抱多少次都行!”
有一天,卡妙有事出去了,米罗想自己倒一杯水喝,这些事这一向都是卡妙包了。他甚至不让请来的佣人侍候米罗,米罗的穿衣吃饭,甚至上厕所以及洗澡的事,他都亲力服侍。他在竭尽全力弥补从前对米罗造成的伤害。米罗看出了他的心思,也并不拒绝,因为他明白只有这样,卡妙才能觉得心安。
米罗拿了一只玻璃杯,倒了一杯水,刚拿起来想喝,突然一滴殷红落入了杯中,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米罗惶恐地用手捂住不断流血的鼻子,心里空荡荡的。
看来自己还是与幸福无缘啊……
卡妙回到房间时,米罗正在窗前看满天火红的晚霞。
卡妙走过去,从后面轻轻抱住他病后细瘦的腰身,“看什么看得这么出神?”
“晚霞,象火焰在燃烧。”米罗微侧着头,“西伯利亚的晚霞是什么样子?”
“没什么不同,不过反衬着雪光,倒是别有一番意境。”
米罗静默了片刻,“我们一起去西伯利亚吧,就现在!”
卡妙一愣,“不是说好等你身体好了再去的吗?”
米罗慢慢拉开自己先前才披上的外衣,露出里面染满鲜血的睡袍,“我的时间不多了,卡妙……”
卡妙如遭雷击一般,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开口道:“我们去医院!马上给你治疗!你一定会好的……”
但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沙加说过,如果米罗再次出血,那就意味着他的生命已无法挽回。卡妙再也无法支撑,他跪倒在地上,紧紧抱住米罗,痛哭失声。
神啊,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
撒加他们在机场为米罗和卡妙送行,米罗热情地与每一个朋友吻别。
加隆站在撒加身边,埋怨道:“你怎么能同意米罗这个时候去那样冷的地方,再怎么也该他好了以后再说啊!”
“加隆,别说话,好好看看米罗,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了。”
“你……”加隆脸色大变,“那为什不让他住医院?应该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他能不能坚持到目的地都还难说。”
“那你更不应该让他走啊!”
“让他完成他最后的心愿才是我们能做的唯一的事!”撒加哽咽道。
他走至卡妙身旁,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无论如何,请把米罗带回来!”
卡妙无言地点点头。
在莫斯科下踏的宾馆,米罗买了一个淡蓝色的信封。
卡妙问他:“打算给谁写信?”
“给撒加。”
“有什么事打个电话不是更快?”
米罗笑了笑,“有些话还是写在信上更好。”
“那好,”卡妙亲了亲米罗的面颊,“你慢慢写,我去打电话预定今天的晚餐,我们今晚就在房间里吃。”
卡妙才刚放下电话,米罗从卧室里走出来。
“这么快就写完了?”他惊讶地问道。
“嗯!”米罗走过来,靠在卡妙怀里,“今晚吃些什么?”
“你想吃些什么?”卡妙吻吻他的双唇,现在这种亲密的举止他已习以为常了。
米罗想了想,“听说这里的鱼子酱不错,黑面包也挺香的。”
“我都叫了,还有番茄牛肉浓汤,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你叫的我都喜欢!”
其实两人都知道米罗每次只能勉强喝一点汤,其它的都只是摆摆样子,若不是为了积蓄一点体力支撑到目的地,米罗是什么也吃不进的。
两枝白色的蜡烛营造着温馨浪漫的气氛。
卡妙来到米罗的面前,单膝跪下,他深情地望着米罗,“米罗,在这里我无法找到一个肯给我们主持婚礼的牧师,但我想,让苍天作证应该是可以的吧。米罗,请你答应我的求婚,我向天上所有的神灵发誓,我会永生永世爱你!永远不离不弃!”
米罗怔怔地落下了喜悦的泪水,“我答应!我答应!”
“很抱歉,我无法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卡妙满脸的歉意。
“这个就足够了!”米罗又是哭又是笑,“我要的并不是婚礼这个仪式,而是你爱我的心!”
卡妙流着泪,“我爱你!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我都只爱你一个人啊!”
他拿出一个小小的深红色的天鹅绒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对璀璨夺目的钻戒。卡妙拿起其中一只,轻轻套入米罗的无名指,竟刚刚合适,看得出卡妙花了心思。
米罗拿起另一只,也推入卡妙的无名指,“有了它,你就是我的了!”
“你也是我的,永远!”卡妙吻住米罗的唇。
“卡妙,”米罗热烈地回吻卡妙,“既然今夜是我们的新婚之夜,还有一件事不能少啊!”
“可是,”卡妙停了下来,“你的身体……”
米罗打断他,“这对我很重要!”
原本是带来愉悦的欢爱成了一种神圣的仪式。
尽管卡妙万分小心,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弄疼了米罗。看着米罗痛得咬破了嘴唇,卡妙决定放弃。
“别!别放弃!”米罗纤瘦的手臂死死扣住卡妙的肩,“我不想有最后的遗憾!”
卡妙温柔地吻着他的唇,希望借此减轻米罗的痛苦。米罗的身体缠绕着卡妙,也同样温柔地回应卡妙的爱抚。
在激情的顶峰,米罗全身巨颤,他哭喊着:“我爱你啊!卡妙!”
卡妙把头埋进米罗的颈窝,泪如泉涌……
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照射到床上。卡妙从梦中醒来,他侧过头看着被自己紧紧拥抱着的米罗的睡脸,比先前更显憔悴,但嘴角却泛着满足的笑意。
卡妙爱怜地亲吻米罗的脖颈,米罗缓缓睁开眼,他更紧的往卡妙怀里靠去,回过头,凝视着卡妙,脸上绽放着甜美的微笑,“我现在真正属于你了,卡妙,你也真正属于我了!”
在前往西伯利亚的火车上,米罗大部份时间都依偎在卡妙的怀里沉睡,他的精神越来越差,脸色更是苍白如纸,三件裘皮大衣裹住他也无法挡住寒气的侵袭,卡妙只能更紧地抱住他,希望自己的体温能温暖他冻得发抖的身体。
最后的旅程是在马车上度过的,卡妙在当地人手中买了一辆两匹马拉的马车,他把米罗抱在怀里,双手拉着疆绳,拼命地赶着马车,期望能在米罗意识消失前赶到自己当年的小屋。
“卡妙…还远吗……”米罗微弱的声音几乎要被呼呼的狂风吹走。
“不远!很快就要到了!”卡妙连连挥动马鞭,“你一定要挺住!”
“我会的……”
远处记忆中的小屋终于出现了,卡妙轻摇着米罗的身子,“到了,我们到了!”
米罗没有回答,他的身子无力地蜷缩在卡妙的怀里,风帽脱落,露出他已变得青灰的脸,他的表情安详,似在沉睡的婴儿。
其实卡妙知道,一个小时前米罗已停止了呼吸,只是他的心不愿去证实这点。
“米罗……”涌出的泪很快在脸上结成冰珠,卡妙轻柔地吻去浮在米罗脸上的一层薄霜,“我们到了。”
他轻轻抱起米罗已冷透的身体,跳下马车,走向那座孤独地立于冰原之上的小屋。
几十年的风雪竟未使小屋倒塌,它几乎还是当年自己离开时的样子,但卡妙却无法进入它,他不知道他的学生冰河在他离去后为了留念,把它用冻气整个地冻了起来。
“米罗,这就是我的小屋,但我无法让你看到你送给我的那些礼物,我真的很抱歉。”
他望着茫茫冰原,想起米罗在那个激情之夜对他所说的话,“卡妙,把我葬在冰原吧,在那里,我会觉得与你、与过去是如此地接近……”
对不起,撒加,我无法兑现对你的承诺……
他抱着米罗一步步走向冰海。
神啊,受命运诅咒的应该是我,而不是他啊!
他是那样无辜……
如果说有罪,那他的罪也只是爱上了我这个不值得他如此深爱的人!我是这罪孽的根源!我带给了他所有的不幸……
所以,无论什么样的惩罚,请都降临到我的身上!
但不管有怎样的未来,我都再也不会离开他!永远不会……
冰冷的海水包容着他和米罗,让他想起今世与米罗的初次见面,那情景是何等的相似,所不同的是,那时的米罗是鲜活的。
刺骨的寒冷已深入他的骨髓,但他并不感到冷,似乎怀中那个早已僵硬的躯体还在把无穷的热力传递给他。他紧紧抱住米罗,缓缓沉向冰海的深处。在意识丧失前,他虔诚祈祷,米罗,来世请你再爱我一次……
撒加收到那个蓝色信封,他打开信封,取出信纸,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
“如果我没有回来,请相信我正沉溺在幸福之中。”
信纸在撒加的痛哭声中轻轻飘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