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更晚的一些时候，同学们陆陆续续的返校，说话的声音把我吵醒了。
我坐起身来。

寝室里面没有人，连米罗也不在，加隆和苏兰特，看样子已经是来了的，他们的包放在自己的床上，还没有打开。
我有些奇怪，不过却也不想出去找谁问一下。
我下了床，把米罗的床铺好。真是挺不好意思地，又麻烦了米罗。

低头看看，我的衬衣已经像淹过的白菜一样，皱巴巴的还缠在身上，只是扣子，已经被扣上了。
是米罗吧？真是谢谢他的细心了。不过，扣上又怎么样呢，如此单薄的东西，根本没有办法保护我，如果那时没有人来，我今天，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屈辱和恐惧的感觉一齐再次袭来，让我忍不住发抖。
我猛地使劲，把这件轻薄的东西从身上扯下来，扣子，掉了一地，在落日的余晖中闪闪发光。

“卡妙，你做什么？”加隆的声音在我的耳后响起，我转过头，他就站在门口。
我想，我笑了。我对他说：“没有，只是突然很讨厌这件衣服罢了。”
我弯腰捡起那块碎布，和一粒粒的扣子，把这些东西都扔进了垃圾桶。
听着那些扣子掉在塑料桶里发出“叩叩”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我又感觉有点想哭。
夏天的白天比较长，总是觉得什么东西都会在阳光下脱离阴影，其实，我却没有注意到，正是因为有了阳光才会看见阴影。

“卡妙， 不要这样。”加隆过来拉住我的手腕，对我说。
我看看他，有点想抱住他大哭一场的冲动，不过，他什么也不知道，我也不想让他担心，所以，我按住他的手，把自己的手腕解脱出来。
我背过身，往前走了一步，却被加隆再次拉住，他强制的把我扭过来，然后搂在怀里。
一时之间，这双胳膊让我有了一种错觉，只不过，撒加的怀抱并不会像这样的火热和让我感到安心。我居然贪心的不想离开。

“卡妙， 拉达那件事...我知道了。”加隆小声地说，这句话针一样的刺激了我的鼓膜。
“怎么可能......？”我不敢相信，米罗明明答应我不说的。
“刚才米诺斯把我找过去。”加隆解释说着：“他把事情告诉我了。这么过分的事情....”
“别说了。”我推开加隆，不想继续听下去。“他为什么告诉你，能怎么样吗？明知道我们拿他们没有办法，这样算什么？炫耀吗？”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然后有些无力得蹲在地上。
“不是，”加隆也蹲下来，看着我的眼睛：“是那帮混蛋良心发现，道歉来的。”
“什么？”
“是，拉达已经记了过了，不过不会在学校公开，米诺斯找我去，就是想告诉我这件事情。”
可笑，单是记过就想弥补一切？是他们天真还是我顽固？
我哼了一声，把头别过去。
顿时，我们都不知道要说点什么。

“卡妙，我想问你一件事。”加隆把我的头扳正过来，让我看着他的眼睛。
“什么？”
“揍拉达的人是米罗吧？可是为什么你不让米罗告诉我整件事？怕我担心吗？”
“......”我答不出来，不错，我的确是不想让他担心，但是，又不仅仅是这样。
“知道吗，从米诺斯的嘴里知道这件事情让我更担心。”
“......”
“卡妙，我....”加隆有些欲言又止，不知道是不是怕听到他讲什么，我站起身来，把他的话活生生打断了。

“他们为什么会找你去？”我转了一个话题，可惜转的不是很巧妙。
“他们说是因为我和你的关系，不过，我想他们误会了，那个人，应该是我哥吧。”
“......”
“卡妙，你和我哥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可能吧。”这个话题果然转的失败。我不太想谈下去，尤其是和加隆。

“加隆，苏兰特怎么样？”
“不错啊。”
“喜欢他吗？”我微笑着，等待加隆的回答。
“开什么玩笑？！”加隆突然黑下脸来，让我不得不止住了笑容。
“加隆.....”
“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的人你，干嘛和我说这些？”
“算了，不说了。”真是自讨没趣。我掉头，向门口走去。

“卡妙...你是不是觉得我...惹你烦了？”加隆的声音低了八度，幽幽的传过来。我愣住了。
“如果是的话，直接说不就好了吗？”他接着说。
这两句话，让我的心猛地一紧，疼起来，鼻子也酸得难受。
我转过头，看着他：“加隆，不是.....”

“嘭”，门突然开了，苏兰特和米罗笑嘻嘻的跑进来。

“卡妙你醒了？你看你看，米罗和我去买了好多零食，要不要吃，要不要吃？”
“呃？”我还来不及回答，苏兰特就往我的嘴里放了一块糖。
“好不好吃？”苏兰特期待的望着我问。
“真甜。”我说。

“加隆，不吃吗?还有好多哦。”苏兰特向加隆招着手。
“我出去一下。”说完，他就快步走出了寝室。留下疑惑不解的两个人，还有一脸苦涩的我。

“他怎么了？”苏兰特转过头来问我。
“你们吵架了？”米罗也问。
我笑了笑，对他们摇了摇头。如果我和加隆真的能吵架的话，也许，事情就单纯多了。

下了晚自习，苏兰特一脸兴奋的趴在我耳边小声说：“卡妙，加隆说要和我交往看看。”
一片空白.....
“喂，卡妙，怎么了。”
“啊，哦。那我恭喜你哦。”
“呵呵，是啊是啊。那一板凳也算值得了....”苏兰特幸福的笑着，他的笑容那么灿烂，那么刺眼，让我觉得眼睛都涩起来。
我逃一样的，躲避那样的笑容。我在庆幸，兴奋中的苏兰特没有看出来。
加隆背对着我们，站在教室门外，看不见他的表情，微风偶尔牵起他的发丝，丝丝缕缕，不知道写着什么样的心情。

“苏兰特，可不可以答应我...”
“什么？”
“好好爱加隆，让他快乐。还有，不要忘记，之前你曾经对我保证的，要让他幸福。”
“好的，我答应。”
“不是开玩笑的，我是说真的。”
“我也是。”
这些，我说得很诚恳，也很认真。苏兰特也一样。
我认为，这些都是加隆应得的，可是我，给不起，所以，但愿苏兰特能给他吧。

16，

苏兰特总是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点子，那个不许出校门的规定，在他那里，简直就不是规定。校门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的精彩，苏兰特的节目是那么的丰富。
于是，除了上课，吃饭和回寝室睡觉，我几乎都见不到加隆了。
我的生活，开始变得简单起来，简单的有些让人觉得乏味。

于是，大部分的时间，我都和米罗在一起。幸好，有米罗。

一直以来，在我的印象中，除去军训时候护旗手的形象，米罗总是有点呆呆的，神经很大条，很多事情都是后知后觉。可是，经过连日来的相处，我发现其实并不是这样的，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也是个活泼敏锐的人，只是他在乎的事情和表现的方法多多少少和我们有些不同罢了。
然而，正是这些不同，让我那有些乏味的日子，开始变得生动起来。不由得，人也精神了很多。

桌上的台里又翻过了新的一页， 天气开始有点凉了。
晚饭时间没有看到加隆和苏兰特，米罗说，苏兰特最近又发现一个味道很不错的小店，所以我估计，最近几天，他们两个人会在那里解决自己的民生问题。

“卡妙，明天下午我们要打篮球比赛，你来吗？”米罗一边把饭往嘴里刨，一边抬头等待着我的回答。
“什么时候？”我随手拨了一下盘子里的菜，魔芋烧鸭子，为什么完全都看不见鸭子？
“下午放学，不过在外面篮球场。”米罗看看我，说着，然后把他盘子里那几块鸭肉拨到我的碗里。
“诶？不用了，我吃不了。”我有些奇怪，连忙制止他的行为。
“这有什么，反正我也不喜欢吃。就当便宜你了。”他笑着拨开了我的手，继续，“对了，你到底来不来看？”
我支起头，想了想，然后作出一种施舍的姿态，“好吧，看在这几块鸭肉的份上。”
米罗一脸古怪的表情，憋着嘴。
“干嘛？”我问。
“天啊，我的已经沦落到要用鸭肉来贿赂了吗？我的一世英名啊。”他夸张的大喊，然后一副壮士扼腕的悲痛神情....
在食堂里同学们热烈关注的眼神中，我满脸黑线。
这家伙，也无厘头的过火了吧？
于是，我明智的在他喊出对不起祖国对不起党等等诸如此类的话之前，我低着头快步走出了餐厅。

“卡妙，卡妙，不要跑....我还没说完呢.....”他一路追赶，我只好拼命的跑。
傍晚微凉的空气，让我的脚步轻快。

一直就觉得米罗的运动神经过于发达，什么短跑长跑他都很轻松的拿下班里的最好成绩，不过没有想到篮球这项技术含量很高的运动，他也是一副驾轻就熟的模样。
这个校外露天的篮球场和学校的体育馆条件相差太远，没有高强度防滑的木地板，也没有明亮的光管照射。不过这些，丝毫都没有影响到他的水平发挥，每个球都进得十分漂亮，让人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不自觉地，想起我那屡投不进的3分球，人和人之间，的确有天才和平民之分的。

“米罗今天状态不错哦。”我身边充当记分员的穆若有若无的在我耳边说了一句。
我看了他一眼，说：“是吗？平时没见他打过，不会比较。”
“嗯，平时总是显得懒懒散散的样子，明明断的到的球也不会积极的去抢，今天好像加满油一样。”
“哦，那个呆子，心情好的时候大概就会这么拼吧。”我笑了笑，继续盯着还在球场上散发光芒的米罗。
呵呵，这就是所谓的运动男儿吧，有意思。

一声哨响，比赛结束，结果当然是米罗这边以大比分的优势获胜。大家都高兴的跑过去围住米罗。
我也有点想过去说说祝贺的话，不过，看那人潮汹涌，算了吧。我看我还是静静的坐在原地就好了。
正这么想着，米罗突然转过头，对我比了一个“v”，然后一个大大的笑脸。
夕阳的余辉斜斜的洒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那个笑容顿时变得灿烂无比。

球场上的人群终于三三两两的散开了，米罗笑嘻嘻的走过来。
“卡妙，怎么样，还不错吧？”
“嗯，还行，对你刮目相看。”没有毛巾，我从穆那里要了一些纸巾，递给他。
他接过纸巾嘿嘿的笑着。在我看来，这个表情，还是有点呆。我笑了。

“今天不回去吃饭行吗？”米罗穿上外套，对站在一旁等待的我说。
“为什么？”
“每天都在食堂吃饭，闷死了，今天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你想吃什么？我可只知道街角的馄饨。”
“我们去吃生煎包子吧，苏兰特说的，好吃的不得了。”
“是吗？贵不贵？”
“没关系，我请客。”
“这话可是你说的，不要又贿赂我干什么事情。”
“是，是。走吧走吧。”说完，米罗便一脸兴奋的拉着我往某个方向走去。

包子果然味道不错，价钱也十分公道，我开始明白苏兰特他为什么不愿意回去吃晚餐了，如果在校外天天可以吃到又便宜又好的小吃，谁愿意回去吃那千篇一律的大锅菜。
不知道，苏兰特和加隆他们现在是不是也在某处跟我和米罗一样吃得喜笑颜开。

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事实证明，吃人家的嘴短的确是千古名言。
一顿包子，换了我整个星期六下午的时间，就是要陪米罗去买一本参考资料。

走在大街上，并没有异样，只是，周围的景物开始变得越来越熟悉。
我一把拉住了米罗：“米罗，到底是去哪里买你说的那本书啊？”
“噢，那个，其实是双子中学的内部资料来的，我已经托我同学帮我买了，我现在我过去拿。”
听到那四个字，我猛地愣住了。
其实，从那天以后，我和撒加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面。我不敢贸然给他打电话，理由是，害怕会影响到他。他说得让我把想对他说的话写在纸上，可是因为一直觉得千头万绪，根本不知道如何下笔，所以也就一直都没有写。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好像在害怕什么，又好像在期待什么。所以，我只有尽可能的回避。
而回避这个问题的最好方法，就是，不要见他。

于是，我深吸了一口气，“米罗，我不去可不可以？”
“为什么？”
“....我之前很想考双子，结果落榜了，很丢脸。”我敷衍着，随口就编了个理由，而单纯的米罗，不会知道。
“没关系，我们就在门口，一下子就好了。”米罗不由我多说，拉着我往那个方向走去。

终于还是来了。双子中学金色的大字在阳光下闪耀。

“米罗！！”学校门口，一个湖蓝色头发的人在向米罗招着手。
“嘿，阿布罗狄！！”米罗看见他，兴奋得拉着我跑过去。

“诶，你女朋友？”阿布罗狄凑过来问到。
“啊？”我一脸惊讶，被一个长相如此美丽的男孩这么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哭。
“去你的，我读的课是男校。”米罗笑着推了他一下。
“那，是你男朋友？”阿布罗狄接着问，天啊，我怎么好像看到了苏兰特的翻版？！
“啊，真受不了你，赶紧把书拿给我，我走了算了，被你这么问一回指不定弄出点什么呢。”米罗摇摇头，向阿布罗狄伸出手。
阿布罗狄玩味的笑笑，暧昧的打量着我们，这个苏兰特第二....我低下头叹了一口气。

“哎，卡妙，加隆.....”米罗突然转过头来，指着前面的一个人，对我说。
我抬头望过去，“不，不是加隆，是加隆的哥哥。”
我说着。撒加他没有注意到我，一点也没有，尽管我就站在离他的学校门口那么近的地方。
一时之间心理百味杂陈。呆呆得站在那里，视线没有办法离开。
撒加和他身旁那个褐色短发的男生肩并肩的走着，说笑着。仿佛身边所有一切都变成了黑白的照片，灰暗起来，只有他们两个是彩色的，鲜艳无比。

“谁啊？”阿布罗狄回头看看，“噢，撒加啊，学校的名人，成绩超好，才高一就当了学生会的书记，真是能力惊人。”
“卡妙，他.....”米罗小心的回头过来，看着我。
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尴尬的笑笑：“不要紧，没关系的。”
“咦？你对他有兴趣吗？啊，不过我看你也没什么希望的了，死会，死会了。听说他已经有个恋人了，啊，对了，好像是你们学校的。不过就算是这个传闻不是真的，学生会主席，喏，就是他身边的那个，两个人关系...呵呵，不一般阿...”阿布罗狄自顾自地说着，字字句句犹如利刃。
“卡妙，你没事吧？”米罗轻轻碰了碰我。
“没事。”除了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以外，什么事都没有。
“呃，你....他.....”阿布罗狄看了看我，把眼光抛向米罗。米罗立即作了一个闭嘴的姿势，阿布罗狄立即噤若寒蝉。

“米罗，咱们走吧。”我笑着说。
“卡妙.....”
“没事，走吧。”

不等他回应，我转过身，朝着与撒加截然相反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17,

一路上我都没有说话，因为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米罗跟在我的后面，偶尔会说上一两句完全不着边际的话，我知道那是他想岔开话题，不过，我除了抱歉的笑笑，实在也找不到更好的表情来回应他。

终于到了公共汽车站，我陪着他在那里等车。

沉默的半晌，米罗低着头开了口：“今天的事情很对不起。”
“嗯？”我有点奇怪，转过头去看着他。
“如果不是我硬拉着你去那里，你就不会....”
“有什么区别呢？”我理解他的意思，笑了笑，抬起头来看着街对面人来人往。“有的东西是抓不住的，有的事情是要面对的，不同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是啊，我怎么到现在才看清楚这样简单的道理，一直在逃避的结果不过如此。“倒是你，米罗，”我接着说，“不要什么都觉得是自己不对，你没有错啊。”
“卡妙...你。”
“怎么了？”我转过头来，笑笑，发自内心的。
“你好帅哦...”
倒，这个米罗的神来一笔，真叫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神经病。”我说着，他呵呵的笑。

晚些时候，回到家，我拿起电话，拨下了那个我应该会记得一辈子的电话号码。
“喂。”
“撒加吗？卡妙。”
“嗯。”
“我想见你。”
“好。”
“我在体育馆门口等你。”
“好的，我马上就来。”

我挂上电话，走进浴室，在镜子前彻底整理了一下情绪，深吸了一口气，抓上外套出了门。

我坐在体育馆门口的街沿上等待，在最后一盏路灯也亮起来的时候，撒加来了。
黑色的衬衣，微微开启的衣领让锁骨若隐若现...

“这么帅？”我笑着说。
“是啊，来见你嘛。”他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也笑着说。

我的心里有莫名的情绪涌动，我看着他，说不出话来。于是我们就这样对望着，中间隔着互相伸手都触不到的距离。

“走走吧。”他说，我点点头，和他一起向前走去。

一路上，我们好像没事情的朋友一样，互相聊了一下近况。我觉得我在等待着什么，可是我又很清楚的知道，我所等待的东西根本不可能得到。

“撒加，”我突然停住了脚步，说到，“我今天，去了你们学校。”
“是吗？”撒加也停下来，但是没有看我。“什么时候？”
“下午，你们放学的时候。”
“没有看见你啊，可能错过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是啊，错过了，可是错过的不仅仅是这一面而已。

“没有关系，我本身也没有什么事情。”我低下头，看着路边的一片落叶发呆，夏天已经走到尾声，秋天就要来了。
“卡妙，你想说什么？”果然还是一样的敏锐，撒加的确察觉到了我的异样。
“没有，我只是在想，有的人，也许注定了这一辈子就只能做朋友。”我说。
“你是指我们吗？”他的声音低沉。
“你觉得呢？”
“你已经不喜欢我了吗？”
“不，还是很喜欢。”
“那为什么这么说？”
“撒加，会觉得累吗？”
“什么？”
“我们的关系，已经开始变成包袱了。这样继续下去，有什么好处？”
“我不懂。”
“不，你懂。而且，你比我更早注意到这件事情，不是吗？”心里很酸，于是，我抬头，想看清楚他的脸，可是很难，他把脸别过一边。

是吧？结局就是这样，苍白的感情，和互相束缚的关系，结局，原本就是这样。也许，这样也算是仁慈。

“那个学生会主席...他怎么样？”我问。
“还好。”
“你爱上他了吧？”我笑着，开着玩笑。
“不知道。”撒加苦涩的笑笑。

“撒加，我可不可以再抱抱你。”
撒加张开手把我紧紧搂在怀里，还是那让人迷恋的熟悉温度以及气息。我忍不住，泪流满面。
“卡妙，我该怎么办才好？”
“该过去，该放手的事情，就让他顺其自然吧。”说完，我第一次主动吻了他，同时，也是最后一次。“goodbye kiss”我说。

爱上谁？爱过谁？
人的一辈子都在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四处奔波，问着，答着。
可是，这个答案，谁比自己知道得更清楚？

我们终于放开了手，相视而笑。

“撒加，卸下我这个包袱，有没有感觉轻松很多？”我笑着问。
“是啊，终于自由了。”撒加夸张得深吸了一口气，打趣着。然后歪头看了楞住的我一眼，转身就跑。
“你去死吧。”我反应过来，大叫着在后面追。
一前一后，就这么在街上追逐着，打闹着，还是一样的亲密，唯一不同的，我们以后再没有了拥抱的理由。

终于两个人都疯了个够本，累了，坐在街沿上。
“卡妙，没有我，你还有加隆。”
“...”我没有说话。
“他很爱你，比我强多了。我有时在想，也许，他才是给你幸福的那个人，我根本就是个配角。”
“是吗？”我笑了笑，没有想到和样子的话会从撒加的嘴里说出来。“不过，我却不能给他幸福，很遗憾。”
“你这么认为？”
“嗯。”
“加隆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我想，这个问题，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答案。”
“什么？”
“他问我，如果为了一个人牺牲一切就是爱，那么，为了一个人选择放手算不算爱?”
我愣住了，不是因为加隆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而惊讶，而是我自己发现，我一直去刻意忽视的事实，原来是这么的不容忽视。

“卡妙？”
我知道，撒加眼里的我，现在一定笑得很诡异。而全身僵硬，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笑才能显得自然。
“没错，我想我的确比你更清楚的知道答案。”我说着。

夜里，我反复咀嚼着这句话，不能成眠。

18,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加隆对于我来说，到底是以什么形式存在着，我很迷惑。他问撒加的那句话，我没有继续想下去了，因为加隆和苏兰特这样的关系，在我看来，对他很好。
我把自己埋在了忙碌的期末考试复习中，然后，接着是令人感觉百无聊赖的寒假。

开学返校的那天，是我的生日。不过，如果和我认识了3年以上的朋友，或者，是比朋友更亲切的人，也不记得的话，那么，这个学校，就没人会知道了。

下午，我和米罗在校外随便逛了逛，买了一些生活的用品，途中遇见了穆和沙加。他们两个人总是很亲密，让我有种生人勿近的错觉，不过，米罗估计是没有这种感觉的，所以，当穆说要去书店看看，米罗便高兴的大叫，说是要去看看他一直在等待的某个漫画有没有新一集出来，然后应了沙加的邀请，跟着走了。
于是，我又变成了一个人。
在校门口给自己买了一张印有happy birthday的书签，我笑着往宿舍走去。

我想，也许我应该跟着米罗他们一起去逛逛书店。
那样的话，我就不会有机会，不合时宜的出现，然后尴尬的站在寝室门外，看着那拥吻的两人，不知所措。
加隆看到我，松开了搂紧苏兰特的手。苏兰特察觉到加隆的异样，转过头来....
他们两个人的目光，夹杂着复杂的情绪，而我，现在已经失去分析这些情绪的能力。

“对不起，打搅了，我放一下东西，马上就走。”我说着，把刚才买的东西随手放在门后的台子上，然后，轻轻的带上门。
原来，这么大的学校，属于我的地方，这么少。

天已经渐渐开始要黑下来了。
不想出校门，却不知道可以去那个地方呆一下。
我望了望宿舍的天台，然后向上走去。

果然是一个安静的好地方，站在天台上，好像和下面的这个世界分开来了，教室，操场，学生，老师，都在触摸不到的那一头。
我情不自禁的舒展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叫了一声舒服。

“谁啊？”一个恶梦般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颤了一下，转过头去。
“卡妙？”拉达曼提斯坐在地上，不紧不慢的瞥了我一眼，然后转过头去，点上一支新的烟。那天的那一幕猛地闪过脑海，我站在原地，不能动弹。
“你在害怕？”他吐了口烟，头靠上了门侧的墙壁上。“害怕什么？我现在可没有那样的好兴致。”说完，他对我笑笑，有点无奈的那种笑容。
我没有回答，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抽烟吗？我应该还有。”他从口袋了拿出香烟，晃了晃，那个烟盒发出了轻微的响动。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突然觉得这个人和我一样，于是，我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来，甚至还接过了他递给我的烟。
我看着他为我点上烟，那强烈的味道刺激着我的鼻子，我的口腔，有点呛到了，我清咳了一声。

“第一次？”拉达看着我的窘象，问。
“...”
“呵呵，又拖了一个人落水。知道吗？米诺斯，也是我教的。”拉达收起了打火机，又靠上了墙壁，望着混沌天空的眼睛，写着..悲哀？
是我的错觉吗？

“你和加隆之间有爱情吗？”拉达问着。
我无语，把烟猛地咂了一口，让那味道顺着气管一直通到肺里。天知道，那一瞬间，我的肺泡坏死了几个。

“多好，单纯的相爱。”拉达深吸了一口烟，然后把它们吐成烟圈，一个一个，慢慢散了。
我转过头，看着他。这个人似乎有着很深很深的悲哀，找不到人倾诉，“你....？”
“在你眼里，我是个混蛋吧？”他笑着说。
“不是混蛋，是妖孽。”我也笑了笑，说。
“妖孽？哦，这个词，很新鲜。”他有点惊讶，然后自嘲的笑了，“是啊，就算是妖孽吧，我从小都是这个样子，这怪米诺斯，是他惯的。每次闯了祸，都有他给我收拾烂摊子，久了就成习惯了。”说着，拉达把最后一口烟吸完，然后漂亮的把烟蒂弹得很远。
“你很依赖他？”
“是啊，依赖地爱上他。”
他的话，让我吃了一惊，“你们..不是兄弟吗?”
“不是。”
“???”
“他父亲是我爸的战友，反击战时候牺牲了，后来，他母亲改嫁，把他扔下了，我爸就把他带回来了。”
我默不作声，等待着那我大概猜到的剧情，从拉达的嘴里慢慢讲述出来。
“如果我爸的同情心不要那么泛滥，现在事情可能好办得多。”拉达把最后一根烟拿出来，捏在手上，却没有点燃的意思，“如果是那样，米诺斯就不会像现在一样，总是把我当成一种责任，或者，是主人。”
“你是说一直为你收拾混乱吗？”
“是啊。我厌倦了。去他妈的责任！去他妈的言听计从！！”
“所以你不停的制造麻烦，是想打破这种关系？”我开始有点明白了。
听到我的话，拉达转过头，惊讶得看着我，“你明白？”
“有点吧。”
“可是为什么他不明白？”拉达叹了一口气，把那根烟点燃。“算了，跟你说那么多也没意思，忘了吧。”
我笑笑。
是谁说过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坏人？还真的是呢。

“上次的事情，对不起。”
“噢，没什么。反正你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我把烟扔在地上，用脚把烟头呲灭。
“你们这群小子还挺有意思。”
“是吗？”
“算是吧。一个个都呆头呆脑，一不小心就让爱情溜走了。”拉达玩味的看着我，他的话有点耐人寻味。“算啦，我也没资格说你们，我自己也是一团糟。”

“拉达。”米诺斯推开天台的门，很自然的走进来，然后，他看到我，惊讶的愣在那里。“你们？”

拉达一把搂住了我的脖子，“干嘛，没见到我和我的小情人谈情说爱吗？”他说着，扬起头，直视米诺斯的眼睛。
“对不起，打搅了。”米诺斯说着，转过身，退了出去，轻轻把门带上。
在门轻轻扣上的那一瞬间，拉达放开了我，眼神暗淡。

我望着米诺斯的背影，猛地心里一惊，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吃醋了。”我说。
“真的？”拉达看着我，“ 你怎么知道？”
“不知道，反正知道。在他感到寂寞之前，你快去找他吧。”我说着。
听到我的话，拉达高兴的把手里还未燃尽的烟扔掉，追了过去。
整个空间，又剩下我一个。
望着漆黑的天空，我笑了出来。

我想，我会抽烟了。

19，

生日过后，大街小巷红色的东西越来越多，空气中也隐隐飘着淡淡的玫瑰香气。那是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节日。

下午放了学，我收拾了东西正要往回走，米罗闪过来，坐在我的桌子上。
“干什么？”我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他。
“卡妙，陪我出去买点东西吧。”他说。
“噢，交女朋友了？要准备情人节礼物吧？”我笑了笑，站起来，拍拍米罗的肩膀。
“是啊，就是情人节礼物。”米罗对我挤挤眼睛，拉着我出了校门。

商店里的东西玲琅满目，我们一边走一边看，却一直没有看入眼的东西。
“哎，你倒是说说，你们那位，是什么样的人啊，喜欢什么东西。”我摆弄着一个小巧的音乐盒，问着米罗。
“啊，说不清楚，你看着办吧。只要是你喜欢的...”
“切，男生喜欢的东西和女生又不一样。”我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继续往前走。
“我又没说过是女生。”米罗跟在我的后面，喃喃地说了一句。
我觉得我是听错了，一定是听错了，因为米罗是正常的嘛。

猛地，柜台里面一个小小水晶吊坠吸引了我。很简单的式样，石青色的特殊材质在柜台的灯光照射下折射出迷人的光芒。
我不禁低下头，望着那个小东西发呆。

“小姐，这个可以给我看一下吗？”米罗指着这个吊坠问道。
售货员小姐走过来，看了一眼，打开柜子把那个吊坠拿出来：“是这个吗？”
米罗接过吊坠，拿起来仔细地看着。
“这个是上个星期才到的新款，可以当项链坠子，也可以当钥匙扣哦。”售货员满脸笑容的解释说。
“是吗？挺特别的，是吧？卡妙。”米罗说着，把那个吊坠递给我。
“...”我接过那个吊坠，放在手心磨搓，吊坠后面一块小小的平面，好像缺点什么。
售货员看出了我的疑惑，笑着说：“那个啊，我们可以应要求在上面刻字，不过要等一个星期才可以取件。”
“噢，是这样。”我把吊坠递回去。来
“卡妙，你喜欢吗？”米罗突然转过头来问了这么一句。
“呃？”我有点惊讶得看着他。
“买来送给你吧。”他接着说。
“啊？算了吧，无功不受禄。挺贵的东西。”我对售货员抱歉的笑了笑，把米罗拉开了。

“怎么了？我看你挺喜欢的。”米罗说。
“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今天出来不是给你们那位准备情人节礼物的吗？”我说着，径自踏进另外一家礼品店。

“卡妙，如果说，我是想要给你买礼物呢？”米罗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我看着他那毫不掩饰的目光，愣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开什么玩笑？！”终于，我清醒过来，抛下这句话，转回头去。
“卡妙，不是开玩笑，我是认真的。”米罗追过来，说着。
“是，是，你是认真的。”我随口应着，“哎，我说，你看那个娃娃怎么样，女孩子都会喜欢那种东西吧？”
“卡妙。”
“干嘛？”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
“什么？”我严肃起来，“如果你不买东西的话，我先回去了。”
“卡妙.....”米罗走过来想拉住我，不过被我轻易的就躲开了。
“我回去了。”说完，我头也不回得跑回了学校，留下米罗一个人呆呆得站在街上。

我想，我这么做可能会有点不妥，不过，现在米罗的确需要一个人好好想想。他和我是不一样的。所以，他对我产生了超出友谊的感觉，很可能只是一时的冲动加上好奇。而我，现在没有心力陪他一起这么冲动，这么好奇，也不想这么做。

晚饭后，我翘掉了晚自习，又上了天台。
这是我一个人的生日后，第7天。我坐在角落，看着天一点点黑下来。空荡荡的感觉，真好。

“嘭”的一声，门开了。是米罗。他一脸的惊慌失措。

我那句“你怎么来了”，还没有说出口，便被他一把从地上拉起来。
“快走！”他说。
我甩开他紧握着我手臂的手，“你干嘛？出什么事情了？！”
“加隆出了车祸，在医院。”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一切仿佛都变成了灰色的。

我没有时间去想象事情的前因后果，只是一路狂奔，向着那个这个小县城唯一一所医院的方向。

穿过冰冷的走廊，苏兰特抽泣的声音，敲打着我的鼓膜。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脚步沉重起来，不敢走过去。
我极力的使自己平静下来，推开了急救室的门。

室内的东西白的刺眼，病床上已经看不见皮肤的颜色，因为，躺在上面的那个人被搭上了雪白的床单。他头顶的灰白色显示器，只有两条无波的直线。
苏兰特蹲在床边，手里紧紧攥着那雪白床单的一角，哭的哽咽。

还不明白吗？加隆，他不在了。
他怎么就不在了呢？明明今天早上还好好的。
我想再看看他，于是，我走了过去，可是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去掀起那白色床单的勇气。
苏兰特看到我，擦擦眼泪，扶着床架站了起来。
“都是为了这个东西。”他往我的手里塞了一个小巧精制的蓝色平绒袋子。然后，在米罗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我打开那个袋子，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石青色的水晶吊坠，平滑的部分，漂亮的刻着“happy birthday to camus”

我轻笑出声。加隆，你这个混蛋，生日礼物居然晚了整整一个星期。

我轻轻揭开那白色的单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搂住了那具已经不再温暖的身体。然后，吻了他还挂着血丝的唇。
我很想哭，我也应该哭吧，只是，眼睛却干涩的挤不出一滴眼泪。唯一还剩下的感觉，就是心底无可抑制的痛。

我握住那冰冷修长的手指，怀念着曾经有过的温度。
我趴在那结实的肩膀上，想像着曾经不止一次他带给我的安心感觉。
我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直到米罗带着撒加走进来，并拉起我。

我看着撒加的脸发呆，曾经，多少次，我也是这样的看着加隆，在那一模一样的脸上，寻找着撒加的影子。可是，为什么，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我在撒加那里，却看不到加隆的倒影？
我后悔得想杀死自己，如果，以前我一直就只是看着加隆，不去在他身上寻找另外的影子，我眼里看到的他，会不会清晰一点，深刻一点？

我拿起床头的记录板，抚摸着上面那排小字“死亡时间：2月14日，20点40分”
至少，我可以把这个时间深深的印刻在大脑里，还有，被掏空的心里。

“米罗，陪我去买包烟。”我说。

20,

时间是什么？意外是什么？
人总是迷失在河水一样的时间里，然后再在一次意外中发现自己曾经掌握了很多，却在一瞬间全部失去。而更悲哀的，是在失去后，才发现自己心里所真正珍惜的东西，也不过如此。

是夜，我一个人坐在天台上，默默的点燃盒里最后一支香烟。
清白色的烟雾缓缓缭绕在我的周围，我任这尼古丁的毒素缓缓的侵蚀着我的身体。
谁会去在意这些呢？

今天，是加隆火化的日子，在老师的默许下，所有和加隆关系好的同学都去送他最后一程，不过，我没有去。这几天来，我没有为这件事情掉过一滴眼泪，所以我不去，不想让天人永隔的绝望破坏这一切。我在加隆的肩膀上流的眼泪太多，所以他走的时候，我至少可以让他的肩膀不要为我再湿起来。

我一直在迷惘，眼睛一追随着撒加，却又自私的不停的在加隆身上寻找着安慰以及温暖。然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整个生命的重心已经在这样的温暖中迷失了。
我知道加隆是爱着我的，不过，我却一直没有勇气去承认自己到底爱不爱他。我怕一旦承认了，一旦面对了，伤害到的人太多，其中也包括了我自己。尽管曾经不止一次的希望加隆能够获得幸福，然而，正是我这样的懦弱与自私，使这缥缈的幸福，伤害到加隆，还有苏兰特，那最无辜的人。而且，那伤害，很深，很重。
这样子的结果，便是无可挽回的永远失去。爱情是如此，恐怕友情...也是一样。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报应吧。

我摸搓着手里那块小小的石青色水晶吊坠，脑里一遍又一遍模糊着加隆那没有温度的手指，和还挂着血丝的嘴唇，然后，是苏兰特哭红的眼睛，他说着：“都是为了这个东西。加隆跑回马路，就是为了去捡回这个东西。他说，这是卡妙的生日礼物，已经晚了一个星期，可不能再丢了。”
见鬼，谁会去在意这个小小的没有生命的水晶？这样做，用生命去冒险，值得吗？
我，值得吗？

我把香烟的盒子捏成一团，用尽全身的力气往远处扔去。手里却依然紧紧攥着那块和我的头发一个颜色的水晶，那是，加隆的心。

天台的门开了，苏兰特一袭黑衣，走进来，坐在我的旁边。
“回来了？”我说。
“嗯。”苏兰特的眼睛还是红红的，从那天开始，就没有过别的颜色。
“不要难过了。”我熄灭了手中的烟，想安慰一下他，可是我的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好笑，在苏兰特的耳朵里，这样的安慰，是讽刺吗？
“卡妙，不要说了。最难过的那个人，是你吧？”他苦涩的笑笑，说着。
我没有说话，我想，我一直都忽略了这个最敏感的苏兰特，即使我什么都没有说过，他也明白。
其实，那个一直不明白的人，也许就只有我而已。

“卡妙，我一直在想，如果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加隆可能就会爱上我。可是为什么上帝这么吝啬呢？”苏兰特转头过来看着我，眼里有晶莹的泪珠滑落。“如果你不能给他幸福，为什么，连我也不可以呢？”
我无语，这个时候，该说什么好呢？

“后悔过吗？”
“什么？”
“你爱上他，却一直不肯面对，他选择了我，却没有能力全心全意地爱我。”苏兰特望着我，眼睛里写满了哀怨。
我用袖子为他擦了擦眼泪，默不作声。

“卡妙，为什么加隆爱的人是你呢，为什么你又是我的好朋友呢？”
“........”果真就是和我想得一样吗？其实，就算是苏兰特恨我，不跟我做朋友，我也无话可说，因为我理解。
“算了，哪有这么容易就解开的迷惑。放心吧，我不会恨你，因为你是我的好朋友，而且，你是加隆用尽生命去爱的那个人。”苏兰特微微的笑了，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苏兰特....”
“别说了，让我睡一下，很累。”
“.......”我低头看了一眼已经闭上眼睛的苏兰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如果爱情，不过是虚妄，那我们，究竟一直在烦恼些什么呢？
真想再抽一根烟。

第二天，我们还在上课的时间，我瞟见了撒加，和他的父母，他们进了我们的宿舍，然后，过了一阵，带着加隆的行李出来。
听到下课的铃声，我来不及对老师行完礼，就冲出了教室，追逐着那个一模一样的身影。
“撒加....”
撒加听到了我的声音，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

一时之间我们四目相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卡妙...”撒加走到我的面前，拨开了我的头发，“你怎么一下子憔悴那么多？”
“是吗？”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吧？”
“身上有烟味？你抽烟吗？”
“还好，不是很多。”
“不要抽了，对身体不好。”
“没关系，我自己会注意的。”
撒加笑了，我也笑了，有点苦涩，有点尴尬。

“好了，我要走了。加隆虽然不在了，我们还是要一直联系哦。”
“我会的。”
“再见。”
“再见。”

我看着撒加上了车子，那个背影，那头蓝发...这一切，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另外一个人真的永远的都不在了。最后那句再见，仿佛是加隆对我说的一样，一遍又一遍在耳边不断的清晰。我的胸口很闷，很闷，有莫名的情绪一直在涌动，在寻找一个适当的时机，从眼睛里面宣泄出来。

“卡妙。”米罗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在我的身后。
我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却发现那痛楚根本没有办法驱散出去。我轻轻拍着自己的胸口，想安抚这情绪，可是出了更痛以外，我没有其他的感觉。
“卡妙，你没事吧？”米罗关心地问着。
“我没事。”我故作镇定，转过身去，却一个重心不稳，脚底趔趄了一下。
米罗一把扶住了我，“我看你还是回寝室休息一下吧。”
“不了。可能只是贫血。没关系的。”我微笑着推开他的手，想敷衍过去。
“卡妙，你逞什么强？！为什么一直压抑着？都知道，加隆的死你比谁都难过，为什么不让自己哭出来？”米罗捏住我的手腕，大吼。
我用力摔开他的手，也激动起来：“你知道什么？！！你很了解我吗？”我用力捶着自己的心口，做着最后的努力。“谁告诉你我难过就一定要哭？！ 我告诉你，我不想哭， 一点也不想！！！”因为，借给我肩膀让我可以痛快地哭的人，已经不在了。所以，我不哭, 不哭。

我们这样大的音量，引来了很多人驻足观看。我讨厌这样被注视，讨厌的要命。
“我回寝室。”
“卡妙．．”
“你不要跟过来！！”我吼叫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的手不可抑制的颤抖，以致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打开寝室的门。加隆储物柜的门开着，里面已经空了，加隆的床上只剩下了那张薄薄的棕垫。我走进浴室，洗漱台旁，加隆的毛巾不在了，加隆的牙刷也不在了。屋子里面关于加隆的所有东西都不在了。我滑坐在浴室的门口，大脑里面一片空白。

从此以后，加隆的一切，全部从我的世界里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回忆了。如此冰冷的不近人情的事实。

我把头埋在自己的双手里，瑟瑟发抖。

“卡妙...”
耳边传来的，是谁的低喃？　
“我还在，我还在...”
身上传来的，是谁的温暖？

我抬起头，是米罗。
我推开他，想要站起来。
“卡妙，别这样，哭出来吧。”米罗从新把我搂进怀里，紧紧地，不容我逃开。
“别逼我。”
“卡妙...”米罗抱紧了我的头，让我的脸全部没入他的怀抱之中。
“别逼我，别逼我，别逼我.....”我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在他的身上痛哭出声。

对不起，加隆，到最后，我还是哭了。

21,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我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
少了一个人的寝室越来越安静。苏兰特很久没有开怀的笑过了，而对于这一点，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米罗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现在下午放了学以后，他不像以前一样急急得跑回寝室换了衣服去打球，反而经常跟我去图书馆看书。他说他也要开始努力学习，对于这样的理由，我也无话可说。

某天，所有高一的学生又一次被召集到阶梯教室，那个名叫童虎的主任带来了交换学生的报名表。据说是全市范围内，和美国某市几所知名中学之间进行的初次合作，所以大家都很兴奋。不过，当我们看到那个不菲的报名价格和生活支出费用时，都叹了一口气，这不是普通的家庭可以负荷的起得。所以，真正响应的人没有几个，而苏兰特，是其中一个。他毫不犹豫的举起手来，从童虎那里接过了报名表。

看着他公整的填完所有资料，我凑过去：“苏兰特，你想出去留学吗？”
“还好吧，不过很想换个环境。”
“可是，留学并不是想想得那么好玩的。”
“我知道，但是继续呆在这里，也不好玩。”他笑笑，把那张报名表递回给童虎。童虎满意地看着那张纸，然后斜了我一眼，走开了。

“你父母会不会同意？”
“会的，原本就打算叫我去英国的，是我一直拖着。现在是我自己要去，他们不会不同意的。”
我无话可说，也许，离开这里，真的对他比较好吧。
忘记一切。

很快的，苏兰特他们的申请就得到同意，申请签证的材料递上去以后，苏兰特也离开了学校，去了那个特别组织的英语强化培训。这个时候，我们正忙着准备期末考试，和文理科分班的选择事宜。

然后，又是漫长的暑假。

米罗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正躺在床上发呆。
好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感觉很亲切。

“卡妙，苏兰特明天的飞机，去送送他吧。”
“嗯。”

我很喜欢坐飞机，不过，却讨厌去机场，人们总是行色匆匆，好像找不到家的感觉。不过，明白自己的归属的，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

在明亮的机场大厅里面我们合了影，苏兰特笑得有点勉强，不过眼里却有着放弃一切的超脱自然。

“嘿，米罗。”一个人窜到米罗的背后，拍了米罗的肩膀一下。我们都回过头去看。

“啊，又见面了。”他向我打着招呼，湖蓝色的头发下，一张绝色的脸。宛如一个美丽的精灵。
我在记忆里搜索着他的印象，那个下午，双子中学的门口。
他，好像是叫做阿布罗狄吧。

“你怎么也在这？你也是交换学生？”米罗惊讶的看着他。
“对啊，我们学校就我一个。”他笑着回答。“诶，米罗，这个也是你的朋友吗？也是交换学生？介绍一下吧。”
“你好，我叫苏兰特。”苏兰特微笑的伸出手去。
“啊，是你啊，过去以后，咱们可是一个学校的哦。”阿布罗狄连忙伸出手去，紧紧地握住苏兰特。
“是吗？你就是阿布罗狄？”
“没错没错，就是我。你的消息也挺灵通嘛。”
“彼此彼此。”

我看着紧紧握住双手的两个人笑了，原本就是性格极为相似的人，互相沟通起来，想必也是很容易的吧。但愿，阿布罗狄能把以前的苏兰特带回来。

“阿布罗狄，以后麻烦你多照顾苏兰特哦。”我说。
“这个是当然，互相照顾嘛！嘿嘿。”
“对啊，你们两个一样八卦，肯定处得到一块。”米罗笑着说。苏兰特站在一旁，微笑着，没有多说什么。
“是吗？他也和我一样？不太看得出来。”阿布罗狄怀疑的打量着苏兰特。
“是啊，他现在是心情不好，等他好了，你们两个有的一拼。”米罗大咧咧的说着，根本也不管苏兰特是不是正用一种杀死人的目光看着他。
“喂，我说，有什么大不了的，到了美国，什么就不记得了。哈哈，我们要开开心心的迎接新生活。”阿布罗狄大笑着，随意的攀上苏兰特的肩膀。我看见苏兰特的嘴角一挑，露出了久违的表情。

领队的召唤，苏兰特和阿布罗狄都走了过去，然后领了自己的登机牌。
苏兰特拥抱了我，小声说：“卡妙，要快乐哦。”
我笑笑，也对他说：“你也一样。”

然后，在阿布罗狄的拉扯下，苏兰特对我和米罗挥了挥手，走进了安检的门。阿布罗狄站在门的那一头对着我们送来一个大大的飞吻。

米罗拍拍我的肩膀，我们相视而笑。

升上高2，我和米罗都选择了理科，然后留在了原来的班级。我们的寝室也从2-3变到了3-3。

新的寝室和原来的格局有些不同，还是4个人一间寝室，不过，却分成了两个卧室，没有了上下铺，取而代之的是靠墙摆着的两张单人床。卧室外，还有一个类似客厅的小小空间，一张小沙发，和四张单独的书桌。
我们的室友是穆和沙加。

不过，我并没有经常看到沙加他们，因为我经常一回到寝室就直接进了自己的卧室，瘫在床上，不想说话，也不想动。倒是米罗，经常和他们在外面聊天，然后进来时再把刚才他们聊天的内容不厌其烦的对我再叙述一遍。
有时候，我也会觉得有些无聊，不过却从没有对米罗说过，因为有他一直在我耳边唠唠叨叨，我就不会想要抽烟。

苏兰特经常写信回来，告诉我们他在那边的情况，刚开始的时候，我总觉得他的字里行间都透出那种寂寞的仿佛要湿透信纸的感觉，让人觉得很担心。不过，渐渐的，这种感觉消失了，苏兰特经常会提到阿布罗狄，然后开始八卦的把阿布罗狄的私事透露给我们知道。
最近的一封信，苏兰特说，阿布罗狄恋爱了，和他们学校一个叫做迪斯的高年级学生。然后顺带着抱怨阿布罗狄出卖朋友，要把他硬塞给一个叫做朱里安的家伙，就因为那个朱里安是他们家迪斯的死党。

看到这里我就笑了，我觉得，那个苏兰特，回来了。

信里的还夹了张照片。苏兰特在前面嘟着嘴，阿布罗狄趴在他的肩膀上，坏坏的笑。他们的后面有两个高高的男孩子，我想，那个和阿布罗狄一样坏坏笑着的，应该就是迪斯，另外那个有点尴尬的，可能就是朱里安了。

我掏出那块水晶，透着光，仔细地看。
“加隆，你看见了吗？苏兰特现在很开心。你也会希望他幸福的吧？那么，保佑他吧。”
我笑着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