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黎明之卡妙篇：苍茫大地
题记：我并不想成为一个英雄，我只想做一个纯粹而自由的人。
第一章
我的记忆是从一出生就开始的。打量世界的第一眼是父亲血水纵横的脸，一条长长的疤痕破坏了那张脸的完美，却更显出男子气概和王者风范，他紧紧地抱着我，奇怪的泪水和笑容交织成幻影。然后我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漂亮男孩，有着海蓝色的头发和眼睛。
父亲把我的襁褓高高举起，“从现在开始，你叫卡妙．丘就却。”他把我绑在马背上，朝着血色弥漫的地平线飞驰而去。
后来我知道我出生的那一年是天生异星的不祥之年。族志上记载着：“天蝎南游，水瓶北走，双子安西，处女嫁东，妫水潮涨”。那一年爆发了草原上有史以来最惨烈的战争。血液变成了河流，空气里是腥味的血，大地上是凝固的血，树枝上是残缺的血，整个世界是一片红色的梦魇。到Χ际撬莸摹⒎鹤沤刮兜恼逝瘛Ｎ业母盖资钒海鹁腿醇呙鹆诵菝堋⑺摇⒚[顿、都密四大部族。然而代价是惨烈的，那些勇敢的武士伤亡惨重——牺牲的人中包括父亲最好的朋友，被誉为草原第一勇士的童虎．阎膏珍，也是那对海蓝色的双子兄弟的父亲。父亲也永远地失去了他最爱的女人——我的母亲。
我是在战场上出生的，我的出生伴随着草原的统一。我是王唯一的儿子，所以我被要求要成为一个英雄，但不知是不是一出生就看到太多血的缘故，我讨厌流血，我讨厌战争，不过这并不妨碍我的力量。
六岁，第一次拥有了一匹真正属于自己的马，浑身雪白，我骑着它在风中飞驰。我喜欢那种自由的感觉，我觉得可以追上风。我跑得很远。在一处废弃的草坡边，我亲手杀死了一头饿极了的狼，用我的匕首。按照习俗，我把狼皮带了回去，我看到了族人眼中崇敬的目光。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父亲也赞了一声好。但是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如果有别的方法逃生的话，我不会去杀那头狼，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双血红的狼眼，那腥哄的狼吻散发出死亡的味道，还有野兽垂死前凄厉的长嘶。斑斑的血迹溅满我雪白的长衣，我恨血！
在别人眼里，我是个冷漠而高傲的孩子。我很少和人说话。不是我自视血统高贵而瞧不起别人，只是因为我不懂得如何与人沟通，我没有朋友。在别人眼里我是高高在上的王的儿子，是草原未来的主，神圣而不可侵犯，我天生有种高贵而清冷的气质，不动声色就能拒人千里。可是天知道我有多么寂寞。
除了父亲，能和我说上几句话的就是那对双子兄弟。他们的父亲是为了救我的父亲而死的，所以父亲收他们为义子，他也确实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虽然我喊他们“撒加哥哥”、“加隆哥哥”，但是我觉得和他们离得很远。加隆似乎并不喜欢我，不仅是我，他好像从来没喜欢过任何人，甚至包括他的孪生哥哥撒加。在这世上好像没有任何东西是能让他在意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兴致去深究。撒加总是温和地笑着，别人都说那是比白鹿更圣洁的笑容，可我总觉得那笑容背后隐藏着很多东西，说不清那是什么，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撒加不愧为草原第一勇士的儿子，十五岁的时候便在一年一度的比武大会上夺得了冠军，然后开始了他草原第一勇士的生涯。他随着父亲东征西讨，在战场上杀过的人不计其数，可是在战场外，他没有杀过任何一个人。除了父亲，他是草原上最受尊敬的人。我也很尊重他，但在心里，对他我总有种排斥感，说不清为什么，也许是因为看到他就会让我联想到战争的缘故吧。我讨厌无穷无尽的厮杀，无法理解那些为权力而疯狂的人。
都说双子连心，但撒加和加隆却是完全不同的，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对于撒加的荣誉，加隆总是显得不屑一顾，每年的比武大会他只是远远地站着观看而已，脸上还带着嘲讽的笑容。而且，那些大大小小的战争他也从来不参加。帝国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好像他不是王的义子，不是有着除王室以外最高贵姓氏的贵霜人一样。我甚至敢说如果哪一天他失踪了，没有人会察觉。若不是那一模一样的脸，谁会相信他和撒加竟是亲兄弟？有时候我很羡慕他，至少他只属于他自己。
贵霜族原来只是个游牧部落，但自父亲建立帝国以来农业、商业都跟着繁荣起来了。经常会有来自各国的商人带着各种希罕的事物来到市集，有来自花剌子模的，马尔吉亚那的，撒马拉罕的，布哈拉的，甚至还有来自遥远的印度和汉朝的。我看到撒加用着不同的语言在不同民族的商人之间周旋着，游刃有余。但我对于这份热闹一点也不感兴趣，不知道是不是游牧民族的天性，我只喜欢一望无际的草原。走出市集，我纵马奔驰，整片天地在颠簸中达到速度的极至。血红血红的夕阳下面，无数人家帐篷里的炊烟温柔地升起。我静静地坐在妫水河边，第一次发现这片苍茫大地是如此之美丽，可是为什么这里的战火总是不断呢？
第二章
十六岁那年，米国、史国、曹国、何国、安国、小安国、那色波国、乌那曷国、穆国昭武九姓联合起来发动了一次叛乱（某霜越来越能胡扯了）。虽然叛乱最终被平定，但父亲明显地衰老下去了。族里的事情大部分都由撒加替他分担，父亲似乎已经离不开他了。我不是很明白那些军国大事，而我的存在好像也只是个多余。
为了巩固新兴的贵霜帝国，父亲要我和大月氏王的女儿成亲。
“你永远高高在上，操纵一切，你总要控制我。你是王，你是我的父亲，可你不能控制我的人生，我是自由的，我不属于任何人。”有生以来第一次激烈地顶撞父亲，紧接着我挨了有生以来的第一记耳光，重重的。我冲出了他的议事大帐，骑着我的马朝着血色弥漫的天际线飞奔而去。
穹庐茫茫，无边的野草拂向天的尽头。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天幕变黑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然后我看到了一个废弃的城池。我走了进去。
一个蓝紫色长发的少年站在星空下，长长的发丝在风中舞蹈，幽蓝的双眸深不见底，笑容却温暖而明亮，肩膀上落满了星辉。我的心极快极尖锐地抽搐了一阵。人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画面，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拉着我坐下，把披衣盖在我肩头，指尖似乎不经意地滑过我的喉咙，我的心开始狂跳。“告诉我你的名字。”
“卡妙。”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是美丽的紫罗兰色，里面有幽蓝的火焰跳动，诡异而惑人。
他轻抚着我石青色的长发，“我叫米罗，你会记得吗？”我茫然地点了点头，这一切的一切是如此虚无，亦真亦幻，如同剪影，我仿佛听见了星光下妫水河波动的响声。
他站起身来举目四顾，我也举目四顾。起起伏伏的宫墙如沉睡的海洋没有边际，也没有风浪，苍茫大地在星空下安睡如同婴孩。
“你想睡了吗？”
“不！”我紧紧拉住他的手，我怕一觉醒来一切都会消失，“我见过你。”
“可是我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离开过这里了，你在哪里见过我？”他微笑着把手插进我的头发。我一向讨厌亲昵的身体碰触，但他的动作并不让我难过。我笑了：“也许上辈子见过吧。”
“妙妙，你笑起来真好看，你应该多笑笑。”他的脸上显出一副调皮的笑容，和刚才的样子又完全不同了。我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这样的话，这样的表情让我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我似乎真的拥有过那样的记忆。
“妙妙，你怎么了？”他摇了摇我的手。我这才回过神来，“我没事。嗯，你刚才叫我什么？”
“妙妙啊，你不喜欢吗？”他随即做出一副受伤无辜的表情。心中又是一动，莫名而熟悉的感觉。
“你喜欢怎样就怎样叫吧。”我笑着抓住他的手。真的很奇怪，一向拒人千里的卡妙会和一个刚认识的人这么谈得来。还会接受“妙妙”这么古怪的称呼，连父亲和撒加都不曾这么叫过我。不知为什么，眼前的人让我有着莫名的好感，说不定我们上辈子真的认识呢。
“你寂寞吗？”他直视着我的双眼，我心底忽然一怔，不禁愣愣地看着他。他突然紧紧地抱着我的腰，把脸埋在我胸口。很自然的，我反手抱着他，心里有种莫名的情愫在涌动。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才松开彼此，我看到他眼中有晶莹的东西在闪烁。他解下一块碧玉，夜色中闪着幽幽绿光，玉中还带着一条长长的血色印记。当他把玉放到我手上时，那条血痕却奇迹般地消失了。米罗没有解释为什么，我也没问。我当时并不明白那血玉为何一到我手上就变成了普通的碧玉，只是本能地觉得那是我应该珍视的东西。
天快亮的时候，他送我离开。“有空来看看我，好吗？我一直在这里。”他的声音是诚挚的。我这才想到他身份的古怪。他一个人住在一个废弃的号称是迷城的地方。我没有问他为什么不离开，我只是微笑着点头。
第三章
离开米罗后我没有直接回去，而是策马到了妫水河畔——那是我最喜欢的地方。那条河宽广而辽长，喧嚣而宁静，哺育了一代又一代草原的子民。传说，高贵的人死后会化为星星，照耀河面。
我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河边整理我的思绪。可现在脑海中一片混乱，不断闪现的是米罗那张魅惑的脸。一向冷静的自己竟会为了一个初识的古怪少年而心烦意乱？明明是初次相见，为什么会有那般熟悉的感觉？我的记忆和别人不同，是从一出生就开始的，可多年来一直感觉缺了些什么，或许缺少的正是关于米罗的那部分。伸手摸了摸那块玉，温暖的感觉。我站了起来，想再看看米罗，有些事可能他会知道。
转身，却见一匹纯黑的骏马飞奔而来。加隆？加隆酷爱跑马，短短两年内竟累死了八匹名马，而这匹黑骏马是个奇迹，已经陪了他三年了。他怎么会来这里？谁来找我都不奇怪——除了加隆。或许他只是碰巧经过而已。翻身上马，朝着迷城的方向跑去。身后传来马蹄声，回头，真的是加隆。我的速度刚慢了一些，他已经赶了上来。“看到我就跑，我有那么讨厌吗？”平原大野和天地之间响起他爽朗的笑声。
“怎么可能呢？我只是想不到加隆哥哥会来找我而已。”我说的是实话，我和加隆接触不是很多，虽谈不上很喜欢，可也没有不喜欢（某霜狂汗，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比起撒加来，我倒更欣赏这个什么都不在乎的加隆。
“我确实没有想找你，你父亲和撒加想找你。”他扬了扬嘴角，笑得有些邪气，“找你有好事啊。”
我的眉不由得皱了起来。见了米罗之后，满心满眼全是他的影子，差点忘了自己是为什么而跑出来的。“你不是从不听人支使的吗？”我心里一烦，说话也不客气起来了。
“你以为我是替他们跑腿的吗？我只是出来活动一下，碰巧看到你，顺便传个话而已。”他的语气也不是很好，可我知道他没有生气——这么容易就生气的话，那就不是加隆了。他稍微顿了顿，“放心吧，不是让你娶亲。”依旧是有些邪气的笑容，似乎还带着一点点嘲讽。我愣了一愣，“回去吧。”他笑着跑开了。他打马快跑，看着他的背影，我觉得他就像一只苍鹰，随时要离开马背，刺向天空最高处。
我想了想，我总是要回去的，米罗的事以后再说吧。
“回来啦。”父亲的语气不咸不淡。很奇怪，一向严厉的父亲竟没有责备我的任性。这时戎装的撒加进来了，“报告可汗，一切准备妥当。”
“很好，这次征讨安息、高附两国，就让卡妙做你的副手吧，他也该学着懂事了。”我威严的父亲发话了，我知道这次我不能再违背他的意思了。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战争，亲眼目睹了撒加的军事才干后，我才真正明白他为什么会被称为“苍狼”——这是族里对勇敢的男人的最高荣誉，他领导的那支亲军为什么会被叫做“安难乐死军”。每一名武士都是精挑细选的英勇男儿，来如飙风，去若闪电，迅速、勇猛，军队所到之处势如破竹。撒加军队的善战在于他治军的严厉和赏罚的分明。迪斯——撒加手下最英勇的一名大将，也是和他几乎情同手足的兄弟，在一个城主动投降后，喝得酩酊大醉，强奸了一个民女。按规矩，主动投降后，对百姓是不可侵扰的。撒加丝毫不念他的功劳和平时的情义，按军法将他处于极刑。然后按他的功劳厚葬，分大批牛羊财物给他家人，并按兄弟之礼为之披麻戴孝。
撒加不是那种只会发号施令的人，每场战争他总是冲在最前面，杀的人也总是最多的。
我有时简直怀疑他不是血肉之躯。在攻打安息的最后一场战争时——那也是最艰苦的一战，我亲眼看到一支箭射穿他的右肩，鲜血染遍了整个右臂，可他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只是换成了左手拿刀。血红血红令人心悸的残阳下，血水淋淋的他逆光中的身形宛如钢铁浇铸而成，阔面的大弯刀划一道决绝的长弧指向天空，他面朝着敌阵，忽然狂笑着大吼了声有种的来吧！
漫天的血光狂野地从天的另一边铺展而来。
安息人激怒了撒加，破城后他下令屠城三日。我听见妇孺的哭喊声和士兵们猥琐的浪笑，满眼是破败和鲜血。我不知道如果我开口劝阻的话，他会不会住手。是的，我也是凶手之一，可我不忍心看着那些人这样毫无尊严地死去。我放了一把大火，我知道这里很多人都是拜火教的信徒，投身火海对他们而言可能更好些。
对于我的擅自行动，撒加只是轻轻一笑。他直视着我的双眼：“卡妙，你要知道，在这片大地上，铁和血才是唯一的真实。”
第四章
汩汩的黑血毫不留情地涂盖了苍茫大地，战斗中刻在心头的记忆好似被黑云淹没的血红太阳。许多年后我回忆起唯一和撒加并肩作战的那场战争时，眼前闪现的依然是那纷繁杂乱的红色空间。
我讨厌流血，讨厌战争，可作为这片大地上王唯一的儿子，这些都是我无法逃避的。命运就像一个巨大的圈套，我知道自己已经开始陷进去了。征讨安息、高附两国的那场战争，我参加与否对其结果不会有一点影响。父亲只是想让我证明自己不是懦夫而已——在这片土地上，不会战斗、不会杀敌就是懦夫。就像撒加说的“铁和血才是唯一的真实”。
按照族规，女子在婚嫁前必须至少杀一个敌人。很多女人到老都未能出嫁，就是因为没有完成这条规定。对女人尚且如此，何况是男人？何况是王族？
讨厌归讨厌，起码的规矩我还是知道的。在这场战斗中，除了最后我放的那把大火，我的表现没有让别人失望——除了我自己。在战场上勇猛地杀敌只能让我感觉到自己心底的怯懦。我无法像加隆那样只按自己喜欢的做，哪怕被人视为懦夫也毫不介意。至少，我无法完全忽略父亲的看法。在族人眼中，“苍狼”撒加唯一的缺点是他有个从不参加比武，从不参加战争的孪生弟弟。
夏季很快就要过去了，这意味着一年一度比武大会又将开始。我知道今年我是不得不参加了。想不到的是，几天后所有人的命运全都变了。
意料中的，比武大会上最后剩下的人是我和撒加。
三只颈部结着红巾的兀鹰同时扑腾起飞。骑射是最能考验射手技艺的一项。射手必须绕场打马快跑，仰倒在颠簸的马背上，从不同方位射向急速飞离的兀鹰。难度极大。兀鹰是这片大地上速度最快的生物。转瞬间的事，不容人反应，红巾已消失在视野之内。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射中心脏，谁就胜出。
飞马进场时扬起的尘土在空中漂浮，渐渐弥漫了人们的视线。尘埃落定的时候，一个人倒下了——我的父亲！
我威震一方的父亲捂着胸口倒下了，胸口插的是撒加的箭！
我把身边剩下的十支箭全握在了手里。一支射向撒加的心口，九支准备射阻挡目标的障碍。
在这片大地上，最好的射手应该是我！
第五章
撒加死了。
死于自尽。 父亲倒下后，撒加引刀自尽。这也许是他一生中做过的最愚蠢的事，也许是他做过最正确的事。他在即将赢得一切的时候放弃了，他站着死去，像所有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样。他在瞳孔变得涣散之前，脸上绽开了一生中最灿烂的笑容。
发生在电光石火一刹那的事却要用一生来梳理。
我的箭没有射中他，加隆在第一时间内凭着一种兄弟天性挥刀砍断了我的箭头。我不知道那天加隆为什么会出现。
我不明白撒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他要杀父亲，完全有更好的办法。即使阴谋败露，他已经操纵了王的亲军，要篡权简直易如反掌。而且，在这片大地上也没什么正统观念，武力就是公理，就算全族的人都知道他篡位弑君，只要他还是最强的，便不会有人与之为难。他可以得到一切，可最后却两手空空。
父亲手捂胸口倒下时，他和撒加的双眼有过短暂的交接。他在中箭的瞬间，只要一抬手，手中锋利的刀锋可以要了撒加的命，可是他没有动。
这片大地上最勇猛最有权势的两个男人在死亡面前达成了和解。一个是我父亲，一个是我兄长，可我从来都没有明白过他们。我不知道那些争斗的背后到底是怎样的真相。
我想逃离这混乱的一切，但已经不可能了。理所当然的，我继承了王位。“大王，诸王之王，天子，贵霜”顶着这些高贵的头衔，我只是觉得无尽的可笑与悲哀。
父亲死的第二天，月氏国大举入侵。16岁的我开始不眠不休地忙碌，然而边地的形势一再恶化。两天后，加隆带着一支亲军在妫水河边誓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先王去世后的恐慌局面大为扭转。
亲军斗争的气焰迅速达到高潮，来自各地的牧人也纷纷加入了捍卫边地的行列，牧人的血管里没有退避。十六年前未流尽的残血十六年后再次沸腾。
战争。
曾被很多人视为“懦夫”的加隆有着和撒加一样的军事天才。
七天后，月氏人被赶出了贵霜境内。
我做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的决定。我把这片苍茫大地交给了加隆。我知道他会是一个比我更称职的首领。
第六章
骏马在平原上飞奔，烈风灌满了双耳，似乎随时可以脱缰射向天空，我爱极了这种感觉。然后我看到了那个让我魂牵梦萦的少年，蓝紫色的长发在烈风中狂舞，夕阳将他的身影染成火红。
二三十天的分别，经历了两场战争和突然的变故，无数次和死亡擦肩而过，眼前闪现的总是那个蓝紫色的身影。我知道我爱上他了。我不需要那些风光，不需要那些权力，我心底真正想要的只是眼前的这个少年。
“我以为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他笑得像个孩子，眼中却是难以掩饰的寂寞。
我扳过他的下颌狠狠亲吻，唇舌纠缠中我闻到了一股清甜的气息，陌生又熟悉。在他渴望的眼神的凝注下，我感到血脉的贲出。唇舌的交流，甜蜜的接触，我的身体在这欢乐中战栗，更加热切的拥抱。在褪去所有衣物时，我感到他在我怀中微微发抖。我抚着他的锁骨，亲吻他耳后的一点温暖；“我们永远不会分开了。”
“真的吗？”他紧紧勾着我的脖子，水气迷离的眼中有晶莹的东西在闪烁。“没有人可以把我们分开。”再次覆上那鲜艳诱人的唇。
我们像某种藤蔓植物一样纠缠着，放肆而妩媚地招展，一种没顶的快乐像是从地底下慢慢升上。蓝紫色的长发像水草一样缠着我的颈，他的汗水像针尖一样渗入我的肌肤，恍惚中我竟然感到一种奇异的香味。那味道似乎触动了我纷乱记忆中的某一处。
“我身上的香味是受诅咒命运的标记。”他感到了我轻微的走神，咬破了自己的手指，鲜血滴下，不是血的腥味，是奇异的香味。“这是给人带来不祥的受诅咒的标志。”我看到了他眼中深深的落寞。
我的心一阵抽搐，更紧地抱住他，亲吻他流血的手指：“没有什么命运是不可改变的。”
“卡妙，我爱你！”泪水浸湿了我的胸膛。再一次地紧紧贴合。
这场欢爱一直持续到彼此筋疲力尽。紧贴着我胸口的是米罗安静的睡颜，觉得心底出奇地安静。记忆突然裂开了一条缝，前世的混乱一幕幕在眼前闪现。
黎明时分，我和米罗跨上了马背，掠过血色弥漫的天际线，开始奔跑，全速奔跑，向着日出的方向。那有我们真正的故乡，高高的悬崖，蓝紫的湖水……
【卡妙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