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礼物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翘班的小行家。]
穿西装没打领带的米罗从超级市场出来，抱着一个硕大的购物袋，里面装满了包括一个大西瓜在内的各种食物。
他一边向地铁站走去，一边唱着改编过的，奇怪的童谣。
[哎呀！]
嘭。
米罗被一个人撞倒在地，购物袋里的东西向四面八方滚开，西瓜也摔了个粉碎。
[你不长眼啊？！]
米罗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当头骂了一句。
他坐在地上抬头看，是个辣妹。
火红的头发凌乱地挽在一起。
黑色上衣，黑色短裙，黑色短靴。
左臂纹着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黑色，镂空花纹。
叉在腰部的手留着修剪整齐的长指甲，涂成了漆白色。
香水是KENZO的，柑橘味道。
左耳上挂着银耳环，一共七个。
胸前戴着银质十字架，不过是逆十字。
眼影是亮银色，唇彩是闪亮的橘色。
眉毛很细很挑，精心修成了别致的开叉形状。
眼睛和头发一样，火红色，分外迷离。
和美女计较，自然是有失风度。
可米罗是被撞的人，不说点什么也有点心不甘情不愿。
[小丫头家，嘴巴不要这么毒。]
米罗笑了笑，坐在地上整理衬衣领子。
那辣妹瞪了米罗一眼，索性蹲在他面前，用钢琴家般修长的手指点住米罗的鼻尖。
[第一，我可不小，二十四了，没准比你大。第二，本少爷是男的，你看清楚！]
于是，米罗认识了卡妙，一个比他还大了半岁的视觉系摇滚歌手。
然后他们就同居了。
[翅膀，我现在和一个男人同居中。]
夜里，卡妙和一群朋友出去玩还没有回来，米罗用MSN和他的网友恶魔的翅膀聊着天。
他们认识差不多两年了。
在网上，米罗叫做孔雀。
米罗甚至不知道恶魔的翅膀是男是女，但和他聊得非常投机。
恶魔の翅膀，与我签订契约，我就让你飞翔 说：
哦？难得你肯安稳下来。什么样的男人？
孔雀在开屏的同时露出了屁股 说：
一个疯子。
恶魔の翅膀，与我签订契约，我就让你飞翔 说：
怎么讲？
孔雀在开屏的同时露出了屁股 说：
他太疯狂了，我简直应付不了他。
恶魔の翅膀，与我签订契约，我就让你飞翔 说：
做什么工作的？
孔雀在开屏的同时露出了屁股 说：
VR歌手。
恶魔の翅膀，与我签订契约，我就让你飞翔 说：
很有名？
孔雀在开屏的同时露出了屁股 说：
反正歌迷不少。
恶魔の翅膀，与我签订契约，我就让你飞翔 说：
你爱他吗？
孔雀在开屏的同时露出了屁股 说：
爱恐怕不是维持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唯一途径吧？
恶魔の翅膀，与我签订契约，我就让你飞翔 说：
哈，这不正合你的口味吗？财色兼收。
孔雀在开屏的同时露出了屁股 说：
说的好。
忘记说了，米罗是个记者，专拍八卦的那种，就是狗仔队。
从与卡妙同居开始，他已经以[孔雀]这个名字写了许多有关卡妙的独家报道。
其中包括卡妙和周围的哪些人走得比较近，和哪些人关系暧昧。
这些文章不仅让他所效力的八卦期刊销量大涨，同时也使他的老板对他倍加关心。
当然，这些事情卡妙都不知道。
米罗是在一个事事与性沾边的情色论坛认识恶魔的翅膀的。
现在那个论坛米罗倒是不怎么去了，但那个叫恶魔的翅膀的版主却成了他的朋友。
米罗对他无话不说，而他，姑且就算是[他]吧，向来也都是很耐心地听。
对于自己的事，恶魔的翅膀从来不多说，米罗倒也从来不多问。
两个人之间，存在着某种微妙的平衡，并维持着某种巧妙的距离。
卡妙有支VR乐队，乐队的名字叫断翼。
他说自己是折断了一只翅膀的天使，能飞，却飞不高。
可米罗却总说卡妙不是飞不高，而是压根不想飞。
卡妙想反驳，却总也找不出合适的词。
对于记者，卡妙向来采取很激烈的态度。
报纸上已经不知多少次登出卡妙呲牙咧嘴地冲着记者比出中指的照片。
指甲形状完美的中指高高竖起几乎已经成为这位疯狂的艺人的招牌动作。
但记者们还是前仆后继地追逐着这位颇具争议的歌手的一切。
因为他太美。
美到让人不想去考虑他的年龄，他的性别，他的个性，他的人品。
只能中毒一般地……迷恋他。
恶魔的翅膀下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米罗依旧睡不着。
他打开了几个网站，翻阅着八卦新闻。
头条，摇滚巨星卡妙面对绯闻宣称其依然单身。
单身吗？
呵呵。
米罗笑了笑。
一阵跑车的马达轰鸣划破了这片高级住宅区的宁静。
米罗看了一眼显示器角落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
无奈地关机，然后在卡妙炸雷般的砸门声响起之前到客厅去给他开门。
[唔…………]
浑身酒气的卡妙望了米罗一眼，一把拨开他冲向卫生间，抱着马桶狂吐起来。
米罗慌忙去餐厅倒了一杯温水，然后稍稍放了一些糖。
卡妙爱吃甜食，连水都要喝甜的。
当他把水端到卫生间时，却看到卡妙抱着马桶瘫在地上，脸色因为酒精的作用变得很难看。
[妈的……谁把老子的茶杯粘在地上了……]
卡妙糊里糊涂地唠叨着，米罗忍住笑，把水杯递上去。
[妙，喝点水吧。]
卡妙抬头，眼睛里布着一层薄雾。
[小米……]他的手勾住了米罗的脖子，[好难受啊……]
米罗叹了口气，把手中的杯子放在一边，拍了拍卡妙的背。
[怎么了？]
卡妙红色的瞳孔涣散地看着米罗，血红的发丝一缕缕粘在脸上，脸色惨白。
不知为什么，就是这样一个怎么看都不漂亮的卡妙，却让米罗的心嗵嗵狂跳了两下。
[我不想当什么明星了……好象被人剥光了衣服站在舞台上一样……我只是想唱歌啊……]
卡妙说着听起来没有丝毫逻辑的话，眼泪在脸上肆意流淌。
做记者这么多年，米罗破天荒地谴责了一下自己的良心。
而且是为了卡妙一句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醉话。
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候。
米罗坐在床上，顶着乱得好象鸟窝一样的头发。
眼睛布满血丝，深陷在两个黑眼圈中。
他的脸上写满了两个字：[失眠]。
米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了一眼身边的卡妙。
卡妙还在熟睡。
左臂的蝴蝶刺青此时看上去是那么温和。
而昨夜的泪痕，此时还挂在卡妙脸上没有褪去。
[完蛋了，]米罗心想，[我大概是真的爱上这个疯子了。]
卡妙在半下午的时候出门了。
他说要去电视台录制一个访谈节目。
米罗在家里琢磨下篇报道该写些什么。
可是他的脑子里除了昨夜卡妙满是泪水的脸之外，竟然是一片空白。
他知道自己已经写不出有关卡妙的任何报道了，他甚至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面对这只疯狂的红色蝴蝶。
以卡妙的个性，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伤害他的人的。
深思之后，米罗决定在卡妙身上赚最后一笔，然后离开他。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编辑部的号码。
剩下的，就只有等卡妙回来了。
无聊之中，米罗打开了电视机，却正好看到卡妙的节目。
[卡妙先生，能谈谈您的感情生活吗？]
[问我这个问题，你还真是大胆啊。不过我今天心情好，决定回答了。我的答案恐怕会让很多人失望，我有恋人了。]
米罗心中一惊。
[哦？这真的是件很让大家失望的事情啊。不过我想真心喜欢断翼的歌迷们还是会祝福卡妙先生的。说说您的恋人吧。]
[你别给鼻子上脸啊……呃……说实话，我很对不住他……]
米罗更加惊讶。
[这样说吧。因为我的工作，他的生活变得很不自由。为了维护我在歌迷中受欢迎的程度，唱片公司禁止我说出我的爱人，哦，对了，他叫米罗，公司禁止我说出米罗的存在。我知道他看到过我那些所谓的单身声明，我明明爱他，却还在伤害他。喂，我知道我现在很像在演TMD三流肥皂剧，你们也不用拿这种眼神看我吧？！操……现在我只想说，米罗，我错了，原谅我吧。]
之后的节目又说了什么，米罗已经不知道了。
他张着大嘴死死盯着电视屏幕。
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呕吐感，于是便趴在洗脸池一阵干呕。
胆汁都快吐出来了，米罗擦了擦脸。
卡妙的节目已经放完了，现在采访的是某个所谓的美女组合。
那几个女人的脸让米罗联想到了马桶。
于是他关掉电视，坐在电脑前。
开机，联线，登陆MSN。
谢天谢地，恶魔的翅膀在线，这下算是有能发泄的对象了。
孔雀在开屏的同时露出了屁股 说：
翅膀！我该怎么办？？
恶魔の翅膀，与我签订契约，我就让你飞翔 说：
什么怎么办？
孔雀在开屏的同时露出了屁股 说：
我和我的疯子恋人！
恶魔の翅膀，与我签订契约，我就让你飞翔 说：
恋人？不是同居人吗？
孔雀在开屏的同时露出了屁股 说：
我爱上他了！
恶魔の翅膀，与我签订契约，我就让你飞翔 说：
你是问我你爱上他了怎么办吗？
孔雀在开屏的同时露出了屁股 说：
不是。我们彼此相爱，却互相伤害。
恶魔の翅膀，与我签订契约，我就让你飞翔 说：
彼此相爱？呕……真酸……他伤害你了？
米罗沉默。
卡妙伤害我了？
没有……
一直都是我在伤害他……
是我让他哭的……
是我……
是我……
孔雀在开屏的同时露出了屁股 说：
不……是我爱他，却在伤害他……
恶魔の翅膀，与我签订契约，我就让你飞翔 说：
你真的爱他？不带有任何其他性质？
孔雀在开屏的同时露出了屁股 说：
真的！我发誓！我也是才发现的……
恶魔の翅膀，与我签订契约，我就让你飞翔 说：
如果他爱你，他会原谅你的……
孔雀在开屏的同时露出了屁股 说：
真的吗？他会原谅我？
恶魔の翅膀，与我签订契约，我就让你飞翔 说：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下了。88。
米罗还想问翅膀一些事情，可是他却已经离线了。
他冲着那句[如果他爱你，他会原谅你的]发呆，一直发呆。
突然，他又抓起电话，拨了编辑部的号码。
[喂喂喂！我是米罗！关于在卡妙家附近布记者跟踪拍我和卡妙的亲热镜头的事，拜托你们取消吧。什么？！别的报纸也因为下午的访谈节目派记者了？！就是说我家被包围了？！！喂？！喂喂！！！！！]
那边电话已经挂断，米罗撩开窗帘看了一眼窗外。
天啊！窗外的记者已经像狩猎一样围了一群。
远处传来熟悉的跑车马达声，是卡妙回来了。
米罗拨了卡妙的手机，告诉他先不要回家，房子周围全是记者。
谁知电话那边卡妙毫不顾忌地说：[米罗，你出来接我吧。]
事到如今，米罗实在也没办法躲了，便索性开门站在家门口等卡妙。
瞬时，闪光灯唰唰唰地亮起来，无数照相机对准了米罗。
原来，被关注就是这个感觉。
米罗苦笑。
卡妙的车停在了院子门口。
在所有记者的注视下，米罗走上前替卡妙打开车门，然后直接把他从车里抱了出来，在无数镜头前，热吻。
第二天，所有报纸上都刊登了米罗卡妙热吻的照片，所有报纸都刊登了关于这段同性恋情的报道。
而断翼乐队在队长卡妙的恋情暴光以后，人气继续飙升，唱片卖出了双白金销量。
一个月以后，卡妙的个人写真集问世。
米罗拿到样刊的时候差点没喷出来。
扉页上写了这样一句话：
我是恶魔的翅膀，与我签订契约，我就让你飞翔……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