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殃

 

现在回想起来,我竟记不清第一次见到他时是哪一天了。
那是一个有雨的夜晚。
雨细细密密的下,有些凉,很湿。夜很黑,像深渊一样黑的任性。漫天的淡朦中隐约可见昏黄的灯光。
酒吧的门突然开了,混杂着雨的气味的潮湿的空气迎面而来,我隔着酒杯中晶莹的液体看见了门口站着一个人,一个透明的深蓝色的人。
湿透的深蓝色长发顺滑的粘在脸上贴在背上顺着肩背的曲线一直到脚踝上方,睫毛上也沾满了水雾,下面是海水一样的瞳。
我微笑着向这落汤鸡一样的人打招呼,语气里掩饰不了戏谑:“哟,加隆,晚上好!”
他盯着我,我怀疑他用他的蓝眸一直看透到我翡翠色的瞳的深处,他一个招呼也没有打直接向我走来,兀自坐在了我旁边,拿过我的酒杯就喝了一口,然后笑了,凑了过来唇似有似无的擦过我的脸颊在我的耳边轻声但故意的说:
“哈迪斯,你认错了,我是撒加。”
发丝间的冷雨液滴滴到我的衣领里,很凉。他的气息呼到我的耳畔,温热。
“怎么样?”他的唇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我把我卖给你如何?”
“天使变恶魔了?”我挑了挑眉。
他冷哼了一声。
我怀疑他是否真的是那个完美的撒加,我似乎倒是觉得加隆都未必有他玩的过火。
“为什么?”
他擦了一下脸上的雨水,或者是混着别的什么的液体,用一种我在任何人的脸上都不曾见到过的无所谓的表情,很可恶的口气:“做爱而已,有那么多的废话干什么!”
“不太好吧?”我揽过他的肩膀:“我才十八岁而已。”
他无谓的耸耸肩:“可是我都二十八了。”

那天晚上雨下了整整一夜,雨滴敲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一直都没有停过,在窗子上留下一道一道纵横交错的迷乱的痕迹。
那一瞬间我确定了一件事,这并非他的第一次,就像同样对于我来说也并非第一次。
他在我身下的时候叫的声音很小很小,却不间断的喊着我的名字,一遍一遍不停的从明晰到喃喃着哈迪斯哈迪斯哈迪斯……他的手指扣在我的肩膀一直不曾离开直到抓出血痕纵横交错迷乱的痕迹。我甚至怀疑是不是过去了这个雨夜之后就再也不会有今晚了……
做过之后他马上就睡着了我却清醒的要命。
于是我坐在床边点了一地的Mild-Seven。

后来天刚开始泛白的时候雨停了,窗外的空气中很重的雾气。
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只不过是经历立刻一场幻觉不过都是一场梦。
毕竟这不显示的太离奇了。
将头向左偏向90°时看到了他的睡脸,深蓝色的长发在洁白的床单上散开来,长长的睫毛下看不见忧伤的蓝瞳。
看着他现在如此纯净的面庞的时候我确定了他的确是撒加。
他并不像是一个二十八岁的人,如果只看外貌,他给人感觉只有二十岁左右。
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感觉他很可笑,后来我又感觉他很可怜,现在我只觉得他很可恨。
我甚至有点怀疑我只是折腾了他一晚上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我以为这一切就如此刻下End。
后来证明了我的假设是错的。
我开始后悔早知道当晚多话点钱去Hotel也不应该把他带回我的公寓。
因为从那他开始他就开始把我的公寓当做他的盘踞地,从此开始赖在这里不走。
我不停的打打火机想点烟却点不着火我问他你到底想怎样。
他笑:“我做你情人OK?”
咔的一声,终于打出淡蓝色火焰,我依旧点燃一支Mild-Seven,淡淡的烟雾缠绕,我没有说一句话。
我以我的方式表示默许。

后来他开始和我玩若即若离的游戏。
上一刻他可以四肢并用的爬到我身上抢过我耳中喧闹的CD的耳机甜的如同Candy。
下一刻他却又可以将自己反锁在卧室里物资弹吉他,破碎清冷的音符,决不给我开门。
我承认没有一个人可以弹吉他如同他的那样让人心痛。
所以我不介意我听不到那样的音乐。

我一直都搞不懂他到底是从哪里弄到我的加钥匙的,进出自由门锁对于他来是形同虚设。
不过我又懒的问他。

我决不允许他踏入我的个人感情之中就像我决不碰触他的个人感觉一样。
我承认我是不敢因为我认为我没有能力去承担他所谓的沉重的十字架。
至少我还记得他是一个已经快三十的人。
不管他的外表看起来有多么像不足二十岁。
我不想玩这场爱情战争。
我不明白我们之间相差了整整十年我们还能否如此的了解彼此。
所以我还是想相信这只是因为寂寞。
因为这种肉体的结合包括灵魂的碰撞确实可以消除这种寂寞。
直到我们都玩腻了的那天。

我觉得这样很好因为撒加……
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

到夏天的时候他开始自己写谱自己写词自己弹吉他自己唱。
六根弦之间的声音和他的嗓音都是让我心痛的悲鸣。
我忍受不了的时候我干脆就把他锁在卧室里让他自己去唱去荼毒他自己的听觉。
我开始发觉事情发展的轨迹开始错位。
但是我觉得我发觉的太晚了。

我觉得我还可以确定他不爱我。
因为不管我多么努力的可以让他的身体沉沦可是我却永远也不可能让他的表情迷乱。
即使是在高潮时也一样。
他可以清晰或喃喃的叫我的名字一遍一遍的叫哈迪斯哈迪斯哈迪斯……
但却不肯多说一句其他的话。
但是我却已经无法确定我是否不爱他。
我知道这很危险但是这早已晚了没有机会回头。
因为我已经沦陷。
因为我已经迷乱。

后来在做了整整一夜临近黎明的那个时候我将我买的和我的一样样式的戒指固执的套在了他的手指上。
他奇怪的看着我问我干什么。
“戴着。”我只是简单的命令了一句。
他噗嗤的一声笑了:“ 不喜欢戴戒指的。”
“那就自己弄条链子串起来当项链戴在脖子上。”
他仍旧只是笑,海蓝色的长发在我眼前波浪般的流动。
我感到很懊恼很生气我感觉他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因为他一点也不爱我。
他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沉沦开脱一个理由罢了。

“不要……这么用力!”
他呼出温热的气息在我的面颊,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缠绕着我的一缕黑发:
“如果坏了,要怎么办……啊!”
话的尾音结束在我的一个加重的力道中,我不想听那种自虐的话语。

“撒加,”我呼了一口气:“我真他妈的想杀了你。”
他依然只是笑,阳光灿烂春风抚面深不可测。

好啊,如果爱的太沉重无法负担的话,那就把我的整个生命都给你好了。
可是,如果,不是爱呢?

没有爱情,我们谁都不需要爱情。

我真的够了我不想爱上任何人。
至少我不想爱上他。
虽然他真的就弄了条银质的纤细的链子把那个戒指穿了起来当成项链戴在了脖子上,但是我还是很清楚他这么做只是因为根本就无所谓而已。
我知道只有像我这种刚刚成年的十八岁的任性的孩子才会相信什么情侣戒指的事情。
像他那种已经二十八岁是成熟的家伙绝对不会把这个当真。
虽然他确实屈服于我身下。
但是我知道我永远也赢不了他。

后来我开始天天晚上都不回家。
我开始重新游荡在与他相遇的那家酒吧,等待一个那样的雨夜。
我哈迪斯从来就没缺过人,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
我大把大把的扔钱,随时随地换人,很有效的发泄方式。

于是时间长了他不弹吉他也不唱歌了。
大白天的自己一个人坐在卧室的床上发呆,没有一点声息。
后来就不知不觉的到了秋天。
我怀疑结束的时候快到了。

终于有一天的时候他离开了。
六根弦的吉他却完好的留了下来寂寞的躺在卧室的地板上。
我实在懒的动它。
再说我也不会弹。
不过那只戒指的项链他却带走了,因为我找了满公寓也没有找到。
但是我又想到可能是他出了公寓后就随便扔掉了。

我仍然在酒吧里经常喝酒喝到天黑。
带走的女人直接Hotel开房间绝对不往我家里带。
结果一直也没有等到下雨的夜晚,直到我想起秋天是很少下雨的。
就这样直到到了冬天。

在第一场雪的时候有个人推开门直接进了酒吧,混着雪的圣洁的气息的冷列的空气迎面扑来。我隔着酒杯中晶莹的液体看见了一个人,蓝色的长发到脚踝的上方。
我微笑着和他打招呼:“嗨,撒加,很久不见了哟!”
他盯着我冲我走来,淡然的口气:“哈迪斯,你认错了,我是加隆。”
风雪吹的酒吧的门吱嘎摇晃,我看着他的脸没想到我会两次认错。
“他呢?”我问。
加隆没有说话,伸出手臂直到水平90°,张开手指,手心中是那条穿着戒指的项链。
我接了过来,戒指是坚硬冰冷的没有温度。
“他死了。”加隆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了酒吧。
酒吧木质的门依旧在风中摇晃,我却觉得风的温度如此的可笑让我窒息。
我才知道原来我这一生再也等待不到那样一个雨夜。
撒加用他的方式诠释着他的爱我却永远不懂。
其实一切早在那个夜晚刻下End,我们都在彼此挣扎。
我却固执的以为只有我的付出于是即使伤害也以为是恩赐。
如果爱的太沉重的话生命就会负担不起。
他连整个生命都给了我我却仍然以为自我不满足!
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我……

我的眼泪,在十八岁的第一场雪的冬天给了一个已经死掉的人。
却无法挽回。

撒加,我求求你……我还来不及爱你…………




—END—
—2004-8-30-18:01—

PS:殇:还没有到成年就死了。 殃: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