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梦
有时候,你所看见的事实并不是真正的事实;
而你最害怕发生的总是要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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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现在已停机。”
当米罗正庆幸对方的电话终于拨通的时候,电话里却传出再次令他失望的话语,这已经是一天中的第十二次了。米罗狠狠地将手机“啪”的一声关上,咬牙切齿地大专骂道:
“妈的,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一声骂使得这位帅哥顿时成了大街上的焦点。米罗自觉有些失态了,低下头,看了一眼那个不知怎么会拿在自己手里的黑色公文包,又撇了撇嘴,离开了刚才他停下来打电话的地方。
天气很好,虽然太阳晒得很猛,可风也不小,所以不太热。米罗抑着头走着,迎面吹来的风把他宝蓝色的长发高高扬起,他随之深深吐了一口气,此刻他脑袋里一片混乱。那可是他熬了三天的通宵,花了两个星期的私人时间赶出来的重要文件啊!后天就要交差了,可偏偏这个时候……
“唉……”
他又看了一眼手中的那个黑色公文包。那里面装着的本该是他这段时间辛辛苦苦赶出来的开发方案,可现在却变成了对他而言毫无用处的素描画稿,其中一张画稿上留下了一串数字的印子,看起来像是一个电话号码。米罗真的非常希望,这个号码就是刚才在咖啡馆门口撞倒他并错拿了他公文包的那个人的。结果他打了十二通电话,对方不是占线就是不通,最后竟然停机了。
米罗已经开始感觉到失业的压力了。
这还算轻的,想到还要经受老板的一顿堂训,即使现在阳光明媚,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的开发方案怎么会被格莱勒公司抢先注册了专利的!你知不知道,格莱勒可是我们的敌对公司啊!”
这声音虽然是从关着门窗的办公室里传出来的,不过它几乎要让这整栋大厦颤抖了。米罗垂着头,一声不吭地站在与发出这种可怕声音的主人只隔一张办公桌的地方。此刻的他才知道,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那个在咖啡馆门口撞倒他的人拿走他的公文包不是意外。泄露商业机密,这可是一条不轻的过失啊。丢了饭碗事小,万一公司把他告上法庭,那他就得去吃牢饭了。
“我一向这么信任你,把这么大的方案交给你去做,结果你都做了些什么!”
老板气得像头公牛,背着手在办公桌后踱来踱去。忽然又停下来,冲着米罗大吼:
“出去!给我写份报告!”
“是。”
米罗巴不得,立即逃了出去。转身把门关上,米罗重重吐了一口气,他的耳朵还在嗡嗡作响,但庆幸自己终于挨过了一劫。
这份失职报告米罗把事实说得一清二楚,其实也是想尽量减轻自己的过失。经历一个星期的提心吊胆后,公司终于做出让米罗戴罪立功的决定,这让他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
经过这次有惊无险的惊吓后,米罗开始未雨绸缪。他汗颜这次的事件,若不是上帝有眼,他现在可能已无米下肚、无瓦盖身了。于是他决定节衣缩食,以免哪天突然失业,还可以有顿饱饭吃。于是,米罗的招租启示就这么贴出去了。
“叮咚……”
听到门铃,米罗知道八成是招租启示生效了。开门的时候,米罗的脑袋里还在对招租招来什么样的人浮想联翩,可当来人全部出现在米罗视线里时,他整个人都呆了。
“米罗,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是同名同姓的呢。”有着一头冰绿色长发的来人先开了口。
“……卡……卡……卡妙……妙……”米罗废了好大劲,才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米罗,几年不见,你怎么变口吃啦?”叫卡妙的男人淡淡地笑了笑。
“没……没有,我只是太惊讶了,没想到会是你。”
米罗不仅惊讶,而且有些异样的感觉。但他没在意,还是兴奋的给了卡妙一个大大的法式拥抱。
当天晚上,米罗在家里给卡妙摆了一桌接风宴,菜全是他在饭店订的,他都怀疑自己,怎么舍得如此地破费。
两个人聊起了小时候的趣事。米罗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卡妙是时候就被他冰冷的外表给吓住了,他只觉得整个人像被放进了冰箱里,那是卡妙一家搬到米罗隔壁的第一天。后来他才知道,
“原来你的手和你的表情一样冰,就连现在这样的天气里也是。”米罗说完,摸了一下卡妙苍白的手,以确定在他面前的还是自小认识的那个卡妙。
卡妙有点吃惊,像触了电似的颤了一下,他觉得米罗的手很烫,烫得像要把自己燃成灰烬。但卡妙没有收回被米罗握住的手,而用另一只手量了一下米罗额头的温度,
“米罗,你发烧了?”卡妙关切地问。
“没……没有,只是喝多了两杯。”
米罗的说话声开始有些断续并且模糊不清。但米罗仍清楚地记得,当他们俩已经成为好朋友后,两个小孩手牵手去玩时,卡妙也曾问过他这样的问题。认真的卡妙还把米罗带回家,用冰袋敷了他了一个下午,结果让两家父母看了哭笑不得。
卡妙见米罗醉了,只好将他扶回房内。他不知道米罗只是喝多了还是真的发烧,为了以防万一,卡妙还是拿了一代冰给米罗敷上了,至少这样也可以减轻他酒后的呕吐和头疼。
第二天醒来时,米罗的脑袋还是晕乎乎的,他依稀记得昨晚自己喝醉了,是卡妙扶他回房,帮他换睡衣,还帮他敷了冰袋。想到这,他偷偷笑了笑。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准备去上班的米罗,一打开房门,就闻到早餐的香气充满了他的屋子。
“卡妙,是你做的早餐?”米罗连忙跑到厨房,不可意思地问,
“没想到几年不见,你还学会了这一手。”说完他就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一份早餐前面。
着重说一份早餐是因为桌上确实不只有一份,卡妙做了两人的。
“这几年都一个人生活,自然就学会了。”
“对了,你经常不吃早餐的吗?这可不好哦。”卡妙用一只手支着脸颊,一边看着狼吞虎咽的米罗一边笑着说。
“某犯法,晚上常在家里加班,早上就会起来迟了,不想迟到就只好复吃早餐啦。”米罗满嘴食物地回答。
“那以后,你的早餐就由我负责吧。”
米罗一听,感动得无话可说只有不停点头的份。他感动的其实不止以后都有早餐吃,还有这么多年不见两个人仍能保留下来的情谊,还有,卡妙的心其实不像他的体温那么冷……
“你这次来这里就是为了办个人画展?”一头雾水地看着卡妙正在修改的那幅抽象画,总感觉到有些怪怪的,米罗问。
“是啊。但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场地。”卡妙一边认真地改着画一边回答,并没有看米罗。
米罗看着画出了一会儿神,突然说:
“场地的事我来帮你解决吧!”
卡妙立即停下笔看着米罗:
“真的?那真是太好啦!”
“卡妙,这瓶香槟我老早就准备了,就是为了庆祝你成功举办这次画展。”米罗兴奋得好像画展是他办的似的,“来,为了你这次的成功,干杯!”
“谢谢。”卡妙的反映却很冷淡,好像他早就知道事情一定会这样的。
“米罗,别喝这么多,呆会儿又要醉了。”卡妙提醒他。
“不要紧,难得高兴。今天不但要祝贺你的成功,也要庆祝我的计划书即将完成!”
卡妙不解地看着他,等待他的解释。
米罗带着几分醉意,很得志地说:
“上次丢失了公司一份重要文件后无一直被老板冷落,以为要丢饭碗了。想不到这次老板又交给我这么个大任务,我一定要努力完成,要老板另眼相看!”
“哦,是什么大任务。”卡妙仍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是一个新产品的投资计划。这种产品一旦进入市场,将会弥补这方面的空缺,可以得到很大的利润。我们现在就是在比快,几家同类型的公司谁先研制出这种新产品并将它投入市场,谁就抓住了这个机遇。”
米罗边喝边说,
“现在形势对我们公司很有利。听说,我们最强的对手格莱勒公司因为研制资金不足没办法和我们争了。这回准一炮打响!”
“那真要恭喜你了。”卡妙举起酒杯,笑着对米罗说。
“叮!”一声清脆的碰杯声,米罗又一杯下肚了。
“都说了叫你不要喝这么多的。明天上班又要头疼了。”
卡妙吃力地将几乎醉成一滩泥的米罗放在了床上,喘着气说,
“千万别吐啊,我去给你拿冰袋敷一敷。”
“别走!”
米罗突然拉住卡妙的手,力道重得让卡妙整个人都跌趴在了他的身上。
“米罗!你这是干什么?”
卡妙挣扎着想起来,却被米罗趁势紧紧地抱住,怎么也挣扎不开。
“卡妙,其实……其实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你了。”
米罗没有放开卡妙,自言自语似的喃喃说。而他并不均匀的一呼一吸亦在卡妙的额前跳跃。
卡妙微微一颤,竟然也没有再继续挣扎,就任自己趴在米罗的身上。这时的他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米罗那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紧张,也和呼吸一样不均匀却很快速有力的心跳声。
“当时,我们都还是小孩子,我也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很高兴能和你在一起玩。”米罗继续慢慢地、喃喃地说着,“可是,自从你11岁那年从我家隔壁搬走后,我才知道,原来,我已经不能没有你。”
“这么多年,我一边疯狂地工作想要忘记你,却又一边找人四处打听你的消息。而你却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不见了踪影。”
“当你那么突然地出现在我家的大门前时,我真的以为自己在做梦……如果那真是梦,我希望它永远都不要醒。”
“卡妙,你,不会怪我吧?”
卡妙没有说话。过了许久,他才用力地摇了摇头。
米罗松开了抱紧卡妙的一只手,轻轻地抬起他的脸。就在这四目相对时,米罗看到卡妙冰蓝色的眸子里,有的尽是无限的温柔。于是,更温柔的一个吻印在了卡妙的额上,接着是唇……
那一夜的温情与缠绵,也许米罗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只是也许。
但那一夜的痛,米罗肯定,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在得到卡妙的夜晚,米罗以为自己会甜甜蜜蜜地一觉睡到大天亮,可他却在半夜醒了过来。转过身,想看看卡妙熟睡的脸庞,竟发现他不在床上。
走出房间,米罗发现书房亮着灯,里面传出沙沙沙沙地翻理纸张的声音。书房门并没有关上,只轻轻掩着,还留有一条缝。门缝里,那个他熟悉的冰绿色背影正在翻阅他就要向老板交差的新产品计划书。
米罗轻轻推开门,
“卡妙,果然是你。”米罗的语气里没有责备,而是带着一丝绝望。
卡妙一惊,抬起头愣了半响,才重重吐出一口气,说,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然后头也不回,干脆在身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为什么是你?”
这回卡妙没再出声。
10分钟以后,米罗家的公寓下响起了警车的警笛。
监狱里,
“其实,刚开始我是不知道的。但,看了你的画……我想起那个电话号码……我去查过了,电话的开户人,是一个叫‘卡妙’的法国人……”
“可是,卡妙,为什么要为格莱勒公司做这种事情?你知不知道,当时,我多么希望那个人不是你!”
“……米罗,你知道吗,从你家隔壁搬走后,我们家日子是怎么过的?”卡妙坐在和米罗只隔了一层玻璃的对面,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
“爸爸的公司倒闭了,我们才不得已搬家的。追债的人每天像吸血鬼一样找上门来,不停地逼我父母还债。没有钱,父母不得不忍受债务人的责骂和凌辱。为了逃债,我们几乎一星期搬一次家。从那时开始,我就再没能去上学。每天,饱一顿饿一顿的去给别人当童工,还要常常被老板毒打。”
“……后来,我遇到了格莱勒公司的老板。他了解了我的情况后,对我父母说,很喜欢我的机灵和聪明,愿意收养我,并且给我上学的机会。父母为了我的前途,终于答应把我送给那个老板。可他们却因为承受不起那些债务,双双卧轨自杀了……”
“再后来,老板确实兑现了他的承诺,我的画技也是他送我去意大利学回来的。但他同时也教我如何窃取别人的秘密,并在我美术学院毕业后,立即把我派往世界各地开始做他的商业间谍。以前的那些苦日子,你这个从小受人宠爱,没有经受过挫折的大少爷怎么会知道呢。哼……”
自始至终,卡妙都没抬头看过米罗一眼。
米罗却一眼不眨地看着卡妙,小心翼翼地问:
“你接近我,就是为了得到我们公司的商业秘密?”米罗瞪大了眼睛,等待卡妙的回答。
几十秒钟的沉默,对米罗而言却像是过了几个世纪那么久。
卡妙忽然抬起头,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是的。”
“那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那天晚上的事你是不是真心的?”米罗突然地站起来,很用力地用双掌拍了一下面前的玻璃,然后大声地冲着玻璃里面的卡妙大吼。
卡妙仍旧坐着,抬起头,冷冰冰地对着米罗,
“……没有……”
又是良久的沉默……
突然,米罗狂吼了一声,撞翻了他原本坐着的椅子,向身后的门外冲了出去。卡妙的眼睛依然一眨不眨地看着米罗的背景消失在门外,一滴比他体温更高的液体从脸上滑落下来。
一个寒冷的冬天的早晨,米罗依旧拿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走在去公司的路上。
“嗨,那不是米罗吗!”一个声音从背后叫住了米罗。
米罗回头,
“嗨,是琼斯啊,现在在警察局混得怎么样啊?”
“哈,还不错,没有遇到什么倒霉的事情。”
“哦,倒是听说,那个盗窃你们公司商业秘密的,叫什么卡妙的法国人,昨天死了。好像说是什么小时候积下的病……”
后面的是什么,米罗一个字都没听见。
“卡妙死了……卡妙死了……”米罗喃喃地说,“死了…..死……”
有一粒很冰凉的东西落在了米罗的脸上,然后变成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米罗抬起头,更多晶莹洁白的冰凉的小颗粒落在了米罗的脸上,再变成水,顺着脸颊滑落,滑落……
原来,昨天黑沉沉了一天的天空,在今天一大早,终于开始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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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没有什么是事实,
只有活着,活着…..
PS:不是想要虐妙妙的啊。偶的处女文,各位大人将就将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