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之城 (番外)

 

(1)

初晓的夜色如小酌微醉斜依窗棱,晨风浅吟低唱般徘徊在柔软的垂花帘边。六月的清晨,夹带着初暑的寒意。

床头深垂着天蓝的纱绒,镂饰着米色的细碎洒花,像雾一样若隐若现地浮沉风中,扑打着他蒙胧的睡意。
如今他才体会到只有属于红尘的人生,才能拥有如此温馨荡漾的早晨。
已经迟到了吗?
但是幸好,还不算太晚。
他微微一笑。

手里是比纱绒更温柔,比丝绸更光滑的感觉使他陶醉,他发现自己居然一整夜都握着他的手,紧紧地不放开。

放开了也就失去了 ……
至少在睡梦里,他那么认为。

他是在害怕什么吗?
可他这一生从来没害怕过什么。连背叛神明都不再犹豫,连堕入地狱都不再迷茫的他还怕什么?
但是,史昂。他的确曾经怕过他。
这个他无论如何也把握不住的人,这个曾经摆布过整个世界,也摆布过自己的人。
没有人能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没有人能猜到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但确实害怕过,曾经在他身边自己就会莫名地感到不安。尤其是他那惊心动魄的美近在咫尺的时候,他本能得想回避那极其危险的诱惑,但又更加迫切地渴望接近。甚至堕入不怕自我毁灭的深渊。

可能吧,也只有他才敢去爱这样的人。必须抱着彻底毁灭自己的勇气才能接近他。

往事牵连着一些杂乱的想法接踵而来,撒加已睡意全无了。
他用手臂半支着侧过身,凝视着他那仍熟睡着的美貌。没有什么能改变这永不凋零的美。。。
这一生他所要珍爱和守护的一切。。。。。。

他轻轻翻出床头柜子里的几份公文,浓浓盖了几重印,又被仔细地层层封起来。
文件页数不多,却是写在很厚的纸张上,用一种古老的叙述方式,像哑谜一样排列着文字。

亚斯特兰图 — 以前亚伦跟他说起过。
他说,那里是个热衷于暗杀和宫廷政变的王国。那里的空气是栽培野心的土壤,充斥着黑暗和混乱,难怪史昂当年要敕令肃清,但他做得过份了。亚伦依旧这样评价,无论他多爱他,他仍旧会公允地述说。
他是个很不简单的少年,在情感上居然都能这样理智,撒加默默地想。
亚伦接着忧郁的说, “ 但是十多年过去后,当初被教皇的铁腕所压制的野心已经开始抬头,五年前,我作为亚斯特兰图王朝唯一的后裔收到他们的邀请,成为他们名誉上的国王,当然事实上是傀儡。但我想你也意识到了,那危机四伏的前兆。 ” 他低下头, “ 是我的疏忽,当时为了复仇我居然没有多在意。。。 ”

“ 你那时还是个孩子,知道了也无能为力,那不是你的错。 ” 撒加在他旁边坐下,望着那边无垠的草原。

“ 总之,你要小心,他们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我看得出你这个人太重道义,这样和他们对阵会寸步难行。 ”

“ 我有分寸。感谢你的忠告。 ”

“ 不用客气, ” 亚伦轻叹一声, “ 你也要保重,为了他。。。 ”

说完他垂下眼帘,嘴唇微微动了动,好像有什么话没说完,却又腼腆地闭了口。

亚伦,他还保留着数千年前古老的发式,用几支宝绿的卡子松松地固定着垂到膝部的长发,微卷曲的发在高原的阳光下散发着异常柔和的金色光泽。
真是个非常漂亮的少年,更可贵的是那眼神又那么随和温柔,虽然受过很多苦,却好像仍旧没什么可怨恨似的。

他说,这是命。
撒加在心里默默叹息,那么温柔善良的少年,史昂是对不起他的。。。。
都说亚斯特兰图的族人暴虐险恶,可这个亚伦,确实是个例外。


“ 你还会想念他么? ”
“ 会的,我会一直想念着他。。。 ”

亚伦,像在荆棘丛中生长出的百合,依旧那样纯洁地温柔地爱着。
他太傻了么?想起他的时候总会让他觉得有些忧伤。。。

公文翻到第几页了?撒加收回飘远的心思。
轻柔的纱绒上已经落着些斑驳的阳光了,他一行行仔细地批阅着。蓝色的墨水流畅地淌入纸上秀逸的字体上。
什么时候把朱批换成蓝批了,史昂似乎也没过问。他把所有的权力都交给他了。可是他还是担心着,担心了两百多年,一下子什么都不过问他是很难做到的。

撒加想到这里下意识地看了看身边的人儿,却不料正遇上那双迷人心魄的美艳眸子,含着初睡醒清澈的目光正静悄悄地看着他。想问什么,又不方便问的可爱样子。

他笑了一下,忍不住将手指插进他柔软的秀发里轻柔地抚弄,然后贴近他耳边低声细语 “ 多睡会儿,还早呢。。。 ”

“ 有什么事很麻烦么? ” 漂亮的眼睛不安地望着他手里的那叠纸。

“ 没事。 ” 他安慰似的亲了亲他的面颊,巧妙地避开了他的唇。那殷红的引诱,一旦触到它的柔软和魅惑,他恐怕又要不能自己地深陷进去,忘我地品尝他鲜嫩的滋味。
他忍住了,现在绝对不可以,他还有很多公务要做。

“ 没事。。,安心睡吧。。 ” 他重复着说,又帮他拉过毯子盖好他光洁的肩膀,初夏的风还是有点凉的。

史昂狐疑地看着他,仍不肯睡去,眼睛一直没有离开他手上的那叠纸。

果然。。。撒加促狭地笑了笑, “ 想看么?那我念给你听吧。。 ”
史昂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撒加努力收住笑,装出一本正经地样子开始念, “6 月 7 日晚,贝里克大街上的电路被切断,造成雅典西南部长时间停电,目前估计是由于有人盗窃电缆铜丝。。。家住奥拉尼海港附近的安娜贝丽夫人几年来好心地收养了许多受伤或流浪的小动物。。。 ”
念到一半撒加偷偷瞥了一眼史昂。他微微皱起了眉头,满眼的迷惑。
“ 这。。这是。。。 ”
“ 雅典昨天的晚报。。 ” 撒加是一副理所当然没事的样子。
“ 那么。。后面那张呢? ” 很不甘心的眼神,是可爱到极致的表情。
撒加忍住笑, “ 后面的。。那是广告版。。你也要听? ”
史昂还是凝视着他的眼睛,好像要逼出些话来,实话。

如果是以前撒加早就老实地和盘托出了,被那种透噬一切的美艳目光凝视着,怎么样也会紧张的回避,然后什么都别想隐瞒了。
可现在他却可以从容不迫地面对他迷人的凝视,这是否是说明了他已经是属于自己的了?
那么幸福地属于自己的所爱?

“ 好吧,你要听我就念吧。 ” 撒加轻松地说, “ 对了,还有娱乐版呢,你要听吗? ”
“ 你。。放着正事不处理。。看这些无聊的东西。。。 ”
“ 不是跟你说没事么? ”
“ 好。。是我多事行了吧, ” 他懒洋洋地掠了他一眼,转过脸去睡了。

撒加轻轻翻过后面几页,继续批阅着公文,晨风荡漾。。。
史昂,你太累了。。我只希望从此以后你能无忧无虑地生活着。。。 他在心里默默承诺,这一生,让你幸福。

 

太阳已经把花园围栏照得耀眼的雪白,寝殿里帘幕深深,床头的纱绒蒙胧地飘舞着像睡美人甜蜜的梦。

来自海边的风轻轻飘过,带着绿荫浓郁的清新气息。他觉得有点热,虽然撒加细心地帮他把窗上的竹帘挑落,但初夏的暑气仍扰人酣梦。他睡意蒙胧地把毯子稍摞开一角,吹些许清凉的海风,却不小心露出一片诱人的萤白肌肤,阳光从侧面悄悄溜进来,恣意爱抚着他光洁如玉的肩膀。

“ 老师。。。 ” 一个静悄悄的声音在纱绒外响起,史昂恍惚地睁开迷离的美目。隔着纱丽看清了来人,他的脸微微泛红,但声音仍旧稳重。

“ 穆,你来了。。你等一下。 ”

穆很有礼貌地等在外面,隔着数级台阶和几重纱丽。

虽然和撒加的关系穆早就知道了,但一旦要面对他,史昂仍觉得有点羞涩。更何况自己现在这个尴尬的样子,想到昨晚十指交合的缠绵悱恻,身上还留着欢爱和激情的痕迹。。。实在让他有些难堪。

他披上晨衫下了床,让柔软的羽罗掩上雪白修长的腿,然后用雨青色的玛瑙带围上纤细柔韧的腰,初夏薄薄的衣料隐隐松松地勾勒着他优美的身线,他坐到镜子前梳着浓密柔滑的长发, “ 穆,进来吧。 ”

穆安静地走进去,有点拘束地站在不远的地方犹豫不前。
晨曦中老师的背影唯美得像红尘的痴恋,他梳着头发,诱人的身躯和优雅的动作,无论谁都情不自禁地心头紧张。

“ 怎么了?穆?随便坐吧,像在帕米尔时一样。。 ” 史昂随意打开梳妆台的抽屉,里面有好些根华丽的缎带和一把镶嵌着金纹的楠木梳子。这些他从没有注意的细节,可撒加却体贴地替他安排好,他猜得到那些发带都是他精心为他挑选的。
史昂想起在他还有着冲动性情和单纯思想的年华,他常用根粗糙的布带子随便地扎起他那头美丽的秀发,俊美的容颜也常在训练中弄得伤痕累累,他那惊人的美从来没有被爱惜过,包括他自己。
可是现在当他在那些华丽的缎带里挑出根觉得适合自己的细细扎好,再拿起楠木梳子留心地梳理两鬓垂落的碎发,他的美被人那么疼爱地呵护着,再也不允许他自己随意作践。有什么办法呢?史昂承认在那年他被因悲愤而失去理智的他抱进这座大殿时他已经属于他了,虽然那一夜后他去了帕米尔,但他心里已经认命了。所以后来他才跟他回希腊。他爱他么?史昂也说不清楚,他一直把他当孩子看。但这有关系么?只要世界上有这么个人真心爱着自己,呵护着自己疲惫不堪的心,这辈子,他就知足了。
曾经支配过整个世界的人,他的要求其实就这么点而已。
爱情是什么?那不是他冷酷的智慧能解释的,认真地思考却觉得自己又像在玩弄权谋时那样冷静得可怕,自己真是冷酷得无可救药。
但史昂希望尝试着去爱他。他会在他埋头批写公文时替他倒杯柠檬茶,他劳累的时候他会陪他到海边散步,甚至他会主动献上他的吻,不再是吻他的额头。

花俏撩人的鬓发贴着他的脸颊,即使他正在发呆,镜子里仍是让人不敢直视的明艳美貌。

“ 老师。。。您怎么了? ” 穆有点不安的问。
“ 对不起,穆, ” 他的脸居然泛起红云, “ 刚才有点走神。。有事么? ”
“ 老师,您昨天让我今早来的。 ”
“ 噢。。 ” 他这才想起来,以前他从没出过这种丢人的差错, “ 我居然忘了,还起那么迟。。恩,你知道亚斯特兰图么? ”
“ 知道,现在似乎颇为棘手,但请不要担心。 ”
“ 我明白势力而言取胜是轻而易举,但我不想再牵连无辜的人,当初的一纸敕那里就成为废墟焦土。。。权力这种东西太可怕了。。 ” 楠木梳子的修齿扎进他白皙的手里印出暗红的颜色。
“ 那不能怪您,在那种情况下,没有牺牲就没有将来。 ”
“ 告诉我现在那里的情况。 ”
“ 请您不要担心,撒加他能处理好。 ”
“ 撒加他有浓烈的人性,过份看重道义,但在权谋面前道义会成为绊脚石。 ”
“ 那。。您的意思是。。。 ”
“ 把现在的情况告诉我, ” 他嘴角勾起个冷艳的笑, “ 穆,你不会不听我的话吧。 ”
“ 那。。我就说吧。。。 ” 穆犹豫着开口, “ 亚斯特兰图在四天前建立了新王国,因为王室已经没落,那些所谓王室成员都是野心家海盗和巫术师,和亚斯特兰图原王室有偏僻的血缘关系,但这种说法未经证实。。唯一是真正王室后裔的是一个传闻很出色的美少年。。
“ 亚伦。 ” 他打断了他的话,脸色虽不见紧张,却是严肃而低沉, “ 他。。怎么会和他们在一起? ”
“ 您知道他? ”
“ 我知道他以高贵王储身份是不屑与那班乌合之众为伍。 ”
“ 可他现在已经成为他们名誉的国王。 ”
“ 名誉国王。。。 ” 他深思着 “ 他说过他要解决那里的问题,但他毕竟太年轻,我担心。。他很可能。。不,是肯定中圈套了。 ”

说罢沉默了一会儿,史昂缓缓抬起手摞开窗帘,耀眼的阳光如倾泻般流入大殿。烈日照得玻璃窗雪亮一片,他的声音却严肃而冷淡 “ 穆,你就知道这些么? ”

 

第三章

他把银色的液体斟在陶瓷杯里,花青色的瓷器烧制出玉的光泽,东方特有的青瓷,听童虎说这还是官窑烧制的贡品。但史昂觉得在希腊好像也派不上什么用,只是件希罕的摆设罢了。
用这个斟酒?是什么味道呢?
史昂喝着酒,才却觉得贵族式的高脚杯太显小,原来用这种摆设用来饮酒居然那么痛快。
他走到寝殿里,随手把月牙瓶里调败的玫瑰扔了,换上带着露珠的金合欢。把头发擦干,让刚洗完澡的身躯庸懒地靠在软椅里,端着酒杯,红琉色的眼眸盛满醉意,他仰着头漫无目标地望着寝殿的穹顶上遍布着珠光宝气的吊灯。
“ 亚斯特兰图。。亚伦。。战争。。叛变。。。 ” 他一个个数过这些熟悉的名词,那是他摆弄过的棋局。他敢说如果交再给他办他必定能玩得更出色。呵,真好笑,说到谋略和手腕有谁会是他的对手呢?
可撒加却用几句话把他唬弄过去了。他说是晨报。
为什么呢?他说是什么他当时就相信了。其实撒加也没错,他现在有什么理由去过问教皇的事务呢,理论起来还是他自己越权了,他不该问的。

史昂满饮了口酒,烈酒灼烫着柔软的唇泛着娇艳欲滴的色泽。
他精致的下巴就这样被人勾起来,醉意迷离的红眸还没有看清来人,微启的红唇已经把他出卖了,把他所有的诱人滋味都献给了那个人。手中的酒杯也被他轻轻摘去。

热情的拥吻使史昂透不过气来,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后倾,可纤细的腰却被轻易地牢牢锁住,使他无路可退。

每次只要这样开始他就没有余地的把自己毫无保留地献给他。可是现在他居然固执地挣脱他的怀抱。

“ 撒加,公务都处理完了么? ” 他微喘着气,把散开的头发重新扎好。
撒加浪漫地回报一笑, “ 怎么了,想起什么了? ”
“ 亚斯特兰图的事。 ”
“ 是穆告诉你的? ”
“ 你说呢? ”
“ 你在质问我么?为早上的事? ”
“ 我像么? ” 史昂重新坐回到椅子里,宽大的睡袍拖到地上 “ 你让我失望了。 ”
“ 因为我故意隐瞒你? ”
“ 我有那么小器? ” 他冷笑, “ 早上你掩饰地很好,但你居然忽略了穆,我只要稍费言辞就能从他那里套到我要知道的东西,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你办事那么大意是我不希望的。 ”
“ 你是因为这个原因对我失望。 ”
“ 当然,如果你认为在公务上必要隐瞒我也无可指责,我只会为此感到欣慰。但我不希望看到你在处事上犯任何疏漏。 ” 娇美的唇吐出冰冷刺骨的语句,深红色的长袍掩隐着雪白的手臂和脖颈,流露出咄咄逼人的妖媚。

没有了教皇的高傲身份,也就没有了严谨戒令的束缚。端庄持重的外套褪去了,他身上所有的妖娆都绽放出来,一笑一颦都诱惑着人最深出的渴求。

撒加感到自己就是这样被他牵引着按着他的要求成为他所希望的教皇。表面上是他得到了他,可在思想上自己就这样被他牢牢控制住了。他是故意迷惑自己的么?那么为了他的目的,他也会这样去迷惑别人么?就像。。。亚伦。

撒加沉默地看着他,史昂的嘴角微微的上翘着傲气而狡黠的轻笑着。

“ 你仍旧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
“ 什么意思? ”
“ 不。。 ” 撒加迟疑着,凝视他那撩人的红眸, “ 唯一不同的是。。你变的比以前更美艳了。 ”
“ 那又怎样? ” 史昂故意挑衅地抬起迷人的面庞。
“ 在你心里,你只希望我为你治理圣域,你根本。。。 ” 撒加突然想到从开始到现在史昂从来没说过一个爱字。

“ 我怎么了?这有什么不妥么? ” 他的笑依旧妩媚,说的话还是冰冷,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居然还用理所当然的语气。

撒加心烦意乱地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好浓的酒性。 “ 史昂,你喜欢喝烈酒? ”

“ 这是最适合我的味道, ” 他挑逗地笑着, “ 你如果不能接受,柜子里还有香槟和饮料。 ”

“ 这种烈酒的滋味十三年里我已经尝惯了, ” 撒加低沉的嗓音充满磁性, “ 史昂,你知道么?独自饮酒的痛苦,那时我一直悔恨着我居然杀害了你。 ”

“ 你会那么想就说明你还很天真,不要再说这些幼稚的话来引我笑了。 ”

“ 你真是。。 ” 撒加沉默了, ‘ 冷酷 ’ 这两个字终究没有吐出来,他走过去扳起史昂的脸,那双妖媚的红眸却傲然地直视着他,撒加皱了皱眉头, “ 你真是美艳。。男人不该有的美艳。。 ”

撒加清楚感觉到,就是他的美艳像烈火般灼烧着他,无法压抑的爱欲。可心里却每每寒得彻骨。

“ 那你怕么? ” 他笑了。 “ 还是很厌恶呢? ”

“ 那个时候每当你不戴面具,喝酒或者思考的时候我会觉得你在思索着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甚至是可怕的事。 ”

“ 哼,可怕的事?是指我的计划么? ”

“ 你已经成功了。 ”
“ 我也不愿意那样,但那是我计划不可逾越的关键一步。 ”
“ 关键的一步。。 ” 撒加苦笑, “ 包括你自己的死在内? ”
“ 没错。 ” 他居然微笑着述说自己的死亡。
“ 原来。。为了你的目的你可以。。。 ” 他咬住嘴唇。
其实不管他是怎么样的人他还是那么喜欢。可他却又硬生生地吐出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话。

“ 如果有人能达到你的目的,你也会把这微笑给他么? ”
“ 什么! ” 史昂猛地站了起来,手狠狠地垂在扶手上。
“ 你那么聪明还不明白么?史昂? ” 说这句话时分明他自己比谁都痛苦,可还要笑着说出来。究竟是谁在折磨谁?

“ 我明白。。你把我当成了怎样的人。 ” 他几乎是咬紧牙关说的,然后气愤地甩开沙丽的帷幔,本来就胡乱束上的系带松散开来,丝绸的睡袍顺着他光滑的肌肤滑落,袒露出胸前大片诱人的雪白。
史昂并没有急忙系好,就随便那样袒露着,反正在他面前也没什么好羞怯,更何况他不是也没把自己当成怎么端庄的人。

撒加没有再说话了,他看他的胸脯急速地起伏着,他的身体在发抖。看来他是真的非常生气了。
他第一次看到他生气,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失态。

“ 撒加。。 ” 他冷着脸说,眼中的妖娆气息全无, “ 如果别人这样说我也许会觉得很好笑。。。你。。 ” 他的脸色很难看,他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

撒加注意到他胸口那枚小巧的十字架。不是让他别戴那个了么,看着都让人心疼。可他又固执地把它戴上了,他在为谁祈祷呢?他有什么心事么?

不管他爱不爱自己,他为的都是这个世界。他不就是因为这个才想好好得疼爱他么?怎么现在有惹他那么生气。自己怎么还是像个孩子似的?
他看得出,刚才的话他是那么震惊而气愤,他几乎感到他会立刻决然离去。
他怎么能这样说他呢?明明是气话还要说出口。。。道歉吧。。但道歉有用么。。

“ 对不起。 ” 撒加已经不敢随便上前,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
“ 没有理由么? ” 史昂带刺的问题却直扎进他心底。
“ 还在生气? ”
“ 生气?不要把我当蛮不讲理的人, ”
“ 是我不讲理。。说这样的气话。。 ” 他忧郁地低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面庞上落下清丽的影子。
“ 和我讲理的人会发疯的。。就像童虎 ” 他自嘲的说, “ 他早在两百年前就觉悟到我是不可理喻的。 ”
“ 只要有你的美就足够了。 ” 他凄然笑道, “ 其实。。我只想唯美地爱着你。。 ”
“ 我也知道。。作为。。爱人, ” 他为难地吐出这个词, “ 我说的话过份,我还是改不了居高临下的口吻,但我确实说的是实话。 ”
“ 那很像你,不会讲那些虚伪的情话。矫揉造作的爱情毫无意义。 ”
“ 但和我在一起的生活会很无趣。 ”
“ 我不觉得。 ”
“ 是么?那我接下来就要问你打算怎么处理?关于亚斯特兰图的事? ”
“ 非要在休息时间讨论这些枯燥的事? ”
“ 你工作的时间我不会打扰你, ” 史昂伸手系着胸口的衣带, “ 所以只有现在说了。 ”
“ 好吧, ” 他狡诈地一笑, “ 那要看你怎么让我高兴说了。 ”
“ 呃? ”

他握住他的手,轻巧地拨开他的手指,刚系上的衣襟再次翩然滑落。
“ 你。。 ” 史昂羞忿地回头盯他一眼,想挣扎可他有力的手臂早紧紧地扣住了他最柔弱的腰。
他的唇旋即摩挲着他白皙的脖颈,他抚摸他的手掌也滑过了他的腰线,史昂感到自己的面颊开始发烫, “ 不。。现在不行。。。 ” 声音却已紧张地颤抖。
“ 为什么?难道你也有什么顾忌? ” 撒加作弄似的轻啜他的耳廓。
“ 你。。 ” 他红着脸小声抱怨, “ 什么时候学得那么坏。 ”
“ 和你在一起能不学坏么? ”
“ 哼。。 ” 他刚想不甘示弱回敬他话,却冷不防被他抱了起来, “ 放下我! ” 他抗议着他那不管他意见自作主张的做法。
撒加迷人地一笑, “ 你不是急于知道我怎么处理亚斯特兰图的事么?到里面我就慢慢告诉你。除非。。你不想听? ”
“ 这。。好吧。 ” 他无可奈何地妥协,闭着眼睛随他把他抱进那熟悉的缠绵的温柔乡里。
殿外月色如霜,寝殿的灯火熄灭了,初夏的夜还很漫长。

 

海中之城(番外四)

月华似水,蜿蜒地流动于展转回旋的石栏云阶间。

烟雾散尽了,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多情的夜晚。深红罗曼蒙上神殿憧憧的灯火,薄纱般的窗,隐隐约约合拢蒙胧的时光。

金合欢吐出氤氲的香雾,美人蕉收拢娇羞的笑厣。
他托着他尖削雪白的下巴,如缕青丝从指间不留痕迹地姗姗滑过。

世间最甜蜜的爱语比起他的谎言都显得庸俗了。
优雅的笑容像一个浪漫的誓言,痴情的眼神像一望无际的蔚蓝深海。

他巧妙地避过那不知所措的深红眼眸,紧紧擒住那唇间绽露的湿润的玫瑰色,把那怀疑和质询封在浓情蜜爱的深渊。

“ 撒加 ……” 他半闭着眼睛唤着他的名字,然后别过脸,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几束银蓝色的发在他俯下身时倏然垂落,掩上他眸中深深的笑意: “ 这不能怪我,我没想到 …… 原来 …… 你那么好骗 ……”

“ 你 ……” 史昂咬住薄唇,说不清是不是生气了,但他不愿做为此无谓的争执。低下头,明艳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缎枕上金色的绣花,出乎意料地平静的提问 “ 亚斯特兰图的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

撒加愣了一下。
这不奇怪。其实无论什么时候,史昂,他要抓牢的都是问题的要害。这样讲来,他实在不是个浪漫的人。

如果换成以前,撒加心里必定是冰凉一片。可他惊讶自己现在居然已经渐渐习惯史昂这种让人不敢恭维的冷静。

撒加故意不满地叹了声,轻描淡写地一挑修眉, “ 我有必要事事向你禀报么? ”

史昂的眉心微微跳动了一下, “ 你的确有足够的理由不回答我的提问,但是 ……”

“ 但是,我刚才说过,我可以告诉你亚斯特兰图的事 ……” 他接过他的话,迷人的笑意在他嘴角绽放,他悄悄地伸手解开他的发带, “ 还有 …… 你忘了么? ”

“ 什么? ”

“ 我刚才也说过 …… 你怎么让我高兴说了 ……” 他暧昧地笑了笑,扳过他的脸。

锦色的缎带松落下来,他浓密的青丝霎时铺洒在床头。
史昂感到他有力的手臂紧紧匝住了自己的腰,突然失重的身躯在他怀中倾斜下沉。
当裸露的肌肤摩梭着缎面的床单上凹凸不平的绣纹。他咬了咬唇,偏过脸去。
又这样地被他压在身下,心里就是不甘心。

史昂冷酷,帝王的冷酷。他也妖媚,冷酷的妖媚。那不寻常的气质可以使所有人对他都战战兢兢,可为什么唯独面对撒加,他却处处被动。

他感到他的重量渐渐压向自己。
他灼热的胸膛均实健美,直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可是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在那种恐惧和羞怯里,潜藏着暧昧的期待。
可他骗不了自己。
月光迷恋地停留在半透明的罗曼上,他闭起眼睛任他摆布了。


也不知道时钟单调地重复了几个轮回,殿外的夏虫也什么时候停止了鸣叫,夜开始有点冷了。

高潮的余韵使他的眼神恍惚迷离。努力定了定神,他勉强地半侧起酥软的身子,随意地披了件柔软的纱衣,他轻轻揭开一层罗曼走了出去。

湿润的鬓发卷曲着紧贴他染着胭脂色的面颊,曲线优美的腿上斑驳的痕迹,在暗夜里吐着妖艳的诱惑。温热的手指触到冰冷的玻璃酒瓶的不适,但他还是把它拿了起来,然后走回床边。嘲讽地对自己笑了笑,然后习惯性地自斟自饮。

“ 别喝酒,现在喝酒对身体不好。 ” 他不知什么时候撒加已经醒了,原来他的睡眠和自己一样轻么?
但他还是执意得斟满了一杯,碰了碰唇,却没有喝又放下了。

撒加感觉到他的身体尚在微微颤抖。

“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

“ 没事。 ”

撒加看出至少他心里有事。

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了。
“ 史昂,不是我有意想隐瞒你什么,我很希望我能给真正给你带来平静安逸地生活,所以,不要再过问那些复杂的事好么? ”

他重新躺下,静静地看着他说 “ 我不是放不下权力,既然我把这个世界交付给你管理时我就不打算再过问。但这件事关系到 … 亚伦 …… 我亏欠他的太多了 ”

“ 你一直都心怀内疚 ” 他欠起身,温柔地拢住他的肩膀。

“ 是我造成了他一生的不幸。我不希望他再出什么事。 ”

“ 我已经让修罗去亚斯特兰图暗中调查。不久就有结果,你放心吧。 ”

“ 那就好,但是情况恐怕更复杂,他无疑是成了傀儡,我的估计没错的话还有别的势力涉足其中。 ”

“ 别的势力?你想得太多了 ”

他轻轻摇头 “ 别忘了,冰岛的西北侧就是阿斯哥鲁特,他们的教主名叫加鲁德禄。十三年前我见过他。 ”

“ 你见过他?在十三年前? ”

“ 是的, ” 他好像在努力回忆着什么他曾经想尽力忘记的东西。

 

海中之城(番外五)

“ 陛下,您的头发是天生的色泽么? ” 美丽的冰岛少女挽起亚伦过膝的金发,用一玫翠绿的卡子固定住。

“ 天生的 …… 艾瑟雅,你知道么?就像宿命一样,改变不了的颜色。 ” 他回答着,也没有看镜子,只是无聊地拨弄着手腕上的银镯子。

“ 什么使您那样沮丧呢?亲爱的陛下。 ” 叫做艾瑟雅的少女放下梳子,抬起头望着镜子里的影子 “ 如果我能拥有像您那样美丽的头发,我一定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 ”

他温柔地说, “ 傻姑娘,美丽未必能带来幸福。 ”

“ 但也许能带来爱情。 ” 少女宛而一笑, “ 我说得对吗?陛下? ”

“ 可是如果你爱的人不爱你呢?或者他已经爱上了别人 ……” 他站起来,走到钢琴边。掀开黑色的琴盖,苍白的手指随意地在琴键上翻过一串忧伤的音符。

隔着几级台阶,艾瑟雅哑然失落地站在原地,风吹动她的裙摆寂寞地起舞。


美丽的陛下,您爱的人是谁呢?

艾瑟雅,你知道么?
我爱的那个人,就连整个世界,在他面前都显得丑陋。

可是,在我遇见他之前。
他早已爱上了别人 ……
可我就是忘不了他的美 …… 任凭年复一年 ……

如果 …… 如果相逢略早,他会爱我么?

你说呢?艾瑟雅?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门被突然推开。大量耀眼的光线射进昏暗的大殿。

“ 陛下,马车准备好了,请立刻动身。 ” 粗鲁的声音把悠扬的钢琴乐不客气地切断。

亚伦不耐烦得停下,说话的声音却很轻 “ 班克罗特将军,你失礼了。 ”

“ 那可真是对不起。 ” 班克罗特鲁莽地抬起一张黑脸,话里毫无道歉的诚意反而加重了语气, “ 请立刻动身,加鲁德路教主大人可是尊贵的人,您不能让他等您!那也是太失礼了。 ”

“ 你去不就可以了么? ”

“ 虽然我是亚斯特兰图的复国元勋,但您是陛下。您要知道只有借助教主大人的帮助我们才能报仇雪耻。推翻圣域专制的统治,将南方阳光灿烂的草原划入我们的疆土。 ”

“ 你就不能让冰岛的子民过几年平静的生活么? ”

“ 您太懦弱了!现今史昂退位,圣域的新教皇居然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您居然畏缩不前!我真替亚斯特蓝图的贵族羞耻! ”

“ 你小看撒加了,将军,记住我今天的话吧,你将来必定会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的。 ”

“ 哼哼,只要史昂不在位,我班克罗特还会怕谁! ”

“ 那么说,你终究还是怕他。 ”

“ 废话少说,请动身吧!陛下! ” 班克罗特一把甩上大门,几个侍卫慌慌张张地看着他远去。

 

第六章








“ 陛下,感谢您给于我这个荣幸。 ”



亚伦打量着面前高瘦的男子,有些年纪了。头发很稀疏,浅灰色的,且额前一丝不留地全梳
到脑后,使他的额头奇怪地突兀,这样的一张脸上又画着一个狭长的鹰钩鼻,两只深陷的倒挂
的眼睛和浓密到粗犷的眉毛。

他的样貌使亚伦不由自主地警惕和不信任。

他身后跪着个年轻男子,叫洛基。也是灰色的头发,狭长的眼睛,英俊而阴险。

他和教主都是穿着华丽的服饰。



他们在幽深的大厅里坐下,大厅的其中一座墙壁是一幅巨大的浮雕。刻着的好像是一场祈雨
仪式。赤着脚的君王接过神的法器站在圆台上。目光浑浊呆滞。   

壁炉里燃烧得很旺,每个人的影子都被拉长变形得如巨人一般投射在阴森森的墙壁上。





这种气氛下使亚伦联想到死亡。火苗攒动,像周围一双双闪烁不定的眼睛里危险的光芒。
他什么也不想说,班克罗特的声音依旧粗鲁。但并不大。
他像一头野兽。现在虽然收敛了牙,温顺地蹲在一边,但仍是头野兽。



他们的谈话围绕着那个阴谋展开。班克罗特尽是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但教主突然转向亚伦,他意味深长地笑着, “ 陛下,我一直不明白,三年前您为什么放弃复
仇的机会? ”



“ 因为 ..... 他救了我。 ”



“ 这不像亚斯特蓝图的贵族说的话, ” 他盯着他的眼睛, “ 您一点也不像您的父辈,亚斯特
蓝图的血统。 ”



“ 您是不是想说我很软弱。 ”



“ 不,我想说的是 …… 您很温柔。我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十七年前众人口中的亚伦王子。




“ 十七年前我才三岁,他们说我什么? ”



“ 您会替亚斯特蓝图夺得先辈们梦寐以求的阳光充足的肥沃平原。这是神恩赐亚斯特蓝图的
野心。 ”



他不屑一顾地笑 “ 您看我像有野心的人么? ”



“ 您小时候有多么霸道,您大概忘记了吧 ........ 他居然能把您变成这样 ...... 其实我也料
到了,您根本杀不了他,因为 ..... 您下不了手 ” 他好像在思考,这使他的话听起来让人费解


最后他端起酒杯说, “ 如果您的剑上沾有他美丽的血,现在我们就都要臣服于您了。 ”



“ 您知道那不可能!教主大人! ” 亚伦开口,他已经激动了。



“ 果然 ..... 您迷上他了。尊敬的陛下。 ” 他放下酒杯 “ 对您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不幸了。




“ 大人,可惜史昂爱的是别人。 ” 班克罗特得意地插话,顺便不怀好意地瞟了亚伦一眼。



“ 据我对他的了解,那不可能,他不会爱上任何人。 ” 教主很有把握的说, “ 像他那种男子
,冷酷是不足以形容的。爱情对他来讲太幼稚了,他不可能接受。 ”



班克罗特不敢反驳,只是瞠目结舌地 * 了快酸酪送进嘴里。



加鲁德路继续说 “ 即使是我也法想像他那么冷静的人。城府深不可测。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
。所以即使当年败给他,我并不觉得耻辱。 ”



“ 您见过他? ” 亚伦吃惊地问。



“ 那是两百多年前的事了,他来阿斯哥鲁特,圣战负的伤还没痊愈。那时他才十八岁,说话
文雅得体里却是深藏不露的夭矫。虽然他戴着青铜面具,不过我猜得到他的容貌。 ”



“ 猜到? ”



教主神秘地笑笑, “ 先不提这个,和我说说那个叫撒加的年轻人吧。 ”



“ 他很英俊,而且温柔而强大。。。 ” 亚伦低下眼,黯然地说, “ 史昂真的是爱他的。。。




“ 因为他选择他继承自己?陛下,您凭此就下结论真让人遗憾 ……”



“ 他已经得到了他。。。 ”



“ 您指的是。。。不可能。。。 ”



“ 呵,有什么不可能,他有的是手段,为他的计划他又有什么想不出,又有什么不能放弃。
。。 ” 班克罗特装作很有头脑得分析着。



“ 不,我了解史昂,即使为他的计划,他也不会以此为代价的。那么高傲的男人。 ” 教主沉
默地托着下巴, “ 除非 ..... 他真的爱那个叫撒加的青年 .....”


*******************************************************************************************

清晨拨落了面纱,月容羽衣样的轻柔。

他侧过身凝视着那熟睡中的容颜,手指拨开几丝柔滑的青色卷发, “ 你真的爱我么?为什么我从来听不到你说爱,即使你的身体不再回避我,你的心却避得更远了,可能,可能真的在亚伦面前,你会更真实 ……”

被打搅的人睁开双眼,撒加惊异于他眼中闪烁的妖艳,他把头别到一边。 “ 你都听到了。。 ”

他促狭地笑 “ 撒加,我一直把亚伦当自己的孩子,你明白么? ”

“ 真话,你的真话太承重,不要向我承诺什么。不要怀疑我的担当。 ” 他闭了闭眼睛, “ 我爱你,所以我珍惜你的每一句话,也珍惜你的谎言。如果真如他们所说你像罂素一样的诱惑,那我情愿是中你毒最深的人 ”

“ 你真傻,你,还有亚伦。我不能保证不会辜负你们。 ”

“ 我不需要你保证什么,除了不要离开 ……”

海中之城番外(七)

还带着淡淡绛紫色的朝阳升起在古朴浑圆的石柱边,晨雾袅绕着浮景玉壁边的云状花纹飘散。
金和欢睡在月牙瓶里,似醒未醒地含着浓郁的笑意,甜蜜的依偎在一拢纱帐边。

及时是阳光的不解深情也无碍于梦的甜蜜,他把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插进身边的人儿浓密的秀发里轻轻抚弄梳理着。好像这是这个世界上最可依恋的。
晨光落在那雪样的容颜上又迫不及待地融化进他诱人的美貌里。撒加半支起身端详着那早已属于他却又好像永远不能完全属于他的美貌。
美貌?想到这里撒加突然一塄,如果用这个泛泛的词来形容,他的美就退色了,他那无时无刻不在迷惑人的气质也就小时了。
史昂,他的美绝不是美貌,而是 …… 美色。
突然想到这个词撒加心中冷得一颤,但这确实是最适合他的形容。
他带着复杂的心情再次凝视着他。
即使是在睡梦里也困不住他惊心动魄的美艳。他红润的唇纤柔精致,嘴角微微骄傲地上扬着。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品尝他的味道,也膜拜着他的高傲。

他像骄阳下的红宝石,光芒娇艳夺目,让人心驰神往的同时也能毫不留情地伤人。
任何美丽的宝石,都是冰冷的。它们本来就不具有人类的感情。
它们为神圣的意志而存在,也象征着骄傲和统治。

突然地从玄想中回来,撒加也为自己的想像吃了一惊,深垂的睫遮住了蕴蓝的忧郁的眼神。
“ 我怎么能这样形容你。。。 ” 他付下身在他耳边轻轻地说, “ 对不起。。。 ”

史昂熟睡着,没有听见。撒加轻叹了一声也睡下了。夏天的天还早呢。
好像要把自己沉入更深的梦乡,他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脸已经埋进他浓密的长发里,那是淡淡的幽兰香,撒加觉得自己好像在做一个梦。
他无时无刻都在诱惑他 …… 现在,撒加相信了。
无论史昂那不可思议的大脑又在计划着什么,他只愿意相信他的美丽。
他的气质像古希腊的英雄们一样浪漫,一样无所畏惧。
他不怕被他所诱惑,所以他才有资格拥有他,还有,拥有他妖娆的美色。


**************************************************************

壁炉里的火仍在熊熊燃烧着,无论是夜色还是白昼都被隔绝在深黑色的城堡外。

“ 我能和您单独谈谈么? ” 教主推开一扇青铜古拙的大门。亚伦跟随他走去。

他没有心思注意那门里奇异的布置,他被他的话吸引着。
那是关于他家族的血腥历史。
“ 亚斯特蓝图有峥嵘的血统,您也不例外。 ”

“ 可您看到了,我已经是个例外了。 ” 他苦笑, “ 祖先会为我耻辱吧。 ”

“ 十年前您不是这样,我真的没想到您会那么。。。 ”

“ 痴情。。。 ”

“ 但其实这也在情理之中,像他这样的男人。。实在。。。 ”

王子温柔的长发被黑暗染上忧郁的色彩,他一言不发地坐着,清澈柔情的眼睛凝视在杯里黯淡的苦咖啡。

“ 您在听我说么?殿下? ”

“ 啊? ” 亚伦才发现自己走神了。

教主和气地摆摆手 “ 没关系。。 ”
接着他凝视着他 “ 您也许是欧洲最美的人了。我的殿下。。 ”

“ 感谢您的夸奖。。 ” 他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凄婉一笑, “ 美丽。。是否是无能的同义呢? ”

“ 我倒希望是, ” 教主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 “ 否则我当年就不会败在他手下了。 ”

“ 他?是谁? ”

“ 虽然败在他手下并不是耻辱,十八岁就有那样深邃的心计和果敢的手段,我败得心服口服, ” 教主并没有回答,继续说道 “ 唯一耻辱的是我居然败给一个小了我十岁的人。。。那时的他看起来就和你一样,我的殿下。。一样无与伦比的美少年。。 ”

“ 啊?但是。。。 ”

“ 但是他比你更美对么?而且充满危险和诱惑。如果他能像你一般温柔善良,也许我就不会是今天的我,充满野心和欲望。。 ”

“ 为什么? ”

“ 如果他有你的一般温柔,当年我会迷上他的,而不是敌人。 ”

“ 那。。现在。。。 ”

“ 我期待他将拥有像砸碎的红宝石一样绚烂的死亡。 ”

教主弹了下衣边的皱褶站起来走向亚伦。

“ 敬爱的殿下,我们的计划能否成功,亚斯特蓝图能否复仇,并且完成您祖辈的心愿统治欧洲大陆全在您了。 ”

“ 我。。。 ”

“ 我要您为现在的新教皇写封邀请信函。 ”

“ 为什么? ”

“ 经历了那么多事,史昂应该现在已经疲惫不堪了,所以他将权力交给撒加。只要撒加。。。 ”

“ 我明白了,你们想暗算。。。 ”

“ 那是谋略。 ”

“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邀请史昂,你的目标不就是想赢过他么?是你不想堂堂正正地胜利,还是你依旧怕他?! ”

“ 纸笔已经准备好,即使你不写也会有人帮你写,只要你不会出声就行。阿斯考特 ——”

一个身强力壮的汉子粗鲁地出现在门口。

“ 带王子下去,你知道怎么做。 ”

那粗壮的手臂向他伸来,亚伦冷傲地瞟了他一眼,向黑暗的深处走去。


海中之城番外(七)

史昂站在海边,海风摞起他的长发,身姿秀丽刚毅。

“ 对不起,我来迟了。 ” 加隆散漫地从后面走来,谐谑的口吻毫无道歉的诚意。

他回过头不在乎地笑了笑, “ 你故意让我等的吧。 ”

“ 聪明! ” 他撇撇嘴, “ 我想不出我们有什么好谈的,但仔细想想我好像确实也有话要跟你说,所以就来了。不然你可没那么大的面子。 ”

“ 你有话和我说?那好,你先说。 ”

“ 如今北欧的局势不稳,撒加作为教皇事物繁重,你不要再迷惑他了。。。前几天批阅公文时他还常走神,这几天我根本就没见他,你不帮忙别添乱行么? ”

“ 他这几天要休息,我想你来替他。 ”

“ 什么?我哥他怎么了?你又耍什么花样! ”

“ 你看这封信吧。如果不去,就是胆怯,以撒加的性格。。。 ”

“ 哼,以他的实力,他去赴宴也未必危险,况且是王子的邀请。那个亚伦王子不是很喜欢你么? ”

“ 加隆你能认真听我说么?不需要多长时间。 ” 他静静看着他, “ 那不是王子的邀请。是那个人的。。 ”

“ 那个人?谁? ”

“ 我最不愿意提起的人,所有人都会被他的外表蒙蔽,他算得上我的对手。那么多年没有对峙,现在面对他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

“ 他的力量有冥王强大?!哼,连你也。。。 ”

“ 那不在于力量,他的心机比那坠入冥府的深渊还要深。而且,我相信那么多年他已经把卑鄙运用得得心应手了。 ”

“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愿意代替撒加赴宴,如果被他暗算,就当为哥哥死了,对于我而言也值得了。 ”

“ 不,你不要去。你只需要在这里代替教皇就是了。 ”

“ 那哥哥呢? ”

“ 你不用为他担心,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 他望着遥远的神殿, “ 因为他是教皇,而且。。。 ”

“ 那这封邀请信函? ”

“ 那不好么?我有机会见见我那两百年未谋面的老朋友了。 ” 他冰凉的手指抚上那陌生的青铜面具,面具上沾着海水珠儿,像晶莹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