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梦奇缘
作者前言:
这是个属于卡妙与米罗的故事,也许你会喜欢、也许你不喜欢,但谁知道呢?这个属于我们大家的故事,此刻就让它静静地沉淀在心底吧,让它永远地述说着一段关于爱的传说……
PART ONE:~~~向阳花的传说~~~
曾经,在被遗忘了的年代里,流传着一个关于向阳花的传说,那是一个关于爱的坚贞、爱的背叛的故事。
美丽的传说,至今仍在被默默地传诵着……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地上长出了一种无名的野花。
金黄色的花瓣散发着太阳的味道,挺直的身躯傲然地伫立在风中,不屈不挠地向往着天空。
它每天凝望着太阳,从清晨的东方一直追逐到日暮的西方。向往着、憧憬着、拼命地挣扎着要接近那梦中的地方。
在梦中,花儿想要奔向太阳的怀抱。尽管它没有太阳的耀眼夺目,却愿在太阳的抚慰下绽放瞬间的绚丽光芒。
于是,有人称呼它“向阳花”,
于是,花儿执守着这个名字无怨无悔。
一份爱的执着、一份爱的诅咒……
花儿似乎已忘记了,自己只是攀附大地的生灵……
远离了大地的束缚、舍弃了甘泉的滋润,花儿在灵魂的咆哮声中冲向天际,却在到达天堂的瞬间,跌进了无尽的深渊。
梦想之所以被称之为梦想,就是因为那里面包含着无法实现的渴望……
永远也无法实现的,小小的愿望……
泪一般的种子散落下来,向阳花垂下金色的头。太阳冷冷地转身离去,将它抛弃在无情的黑暗之中。
风轻轻地吹过花儿的身畔,将滴滴泪珠飘送到了遥远的彼岸……
美丽的向阳花依旧倔强地挺立在苍凉的大地上祈盼,祈盼着终有一天,当金色的海洋遍布大地,它可以再次迎来太阳的眷顾。
耀眼地、骄傲地纵情展现绚丽的光芒。
属于金色的、太阳的光芒……
天空中飘着紫色的云,像铅一样浓重地堆积在一起。凛冽的冬日傍晚,阴霾密布,似乎标示着狂风暴雪的来临。
崎岖的乡间小路上传来车轮‘吱吱’的转动声,暴躁的嗓音伴随着车轮的响动远远地飘荡在田野里。
“妈的,这鬼天气看来是要下暴风雪了!再不快点恐怕没法赶回去了……”吆喝声催促着马匹的前行,车辕上斜坐着一个粗壮的大汉,“都是这该死的小鬼害的!!”
‘卜’地一声将酒瓶盖吐掉,他开始大口地灌下烈性白兰地。
“真是倒霉,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连车也开不进来。不然老子又何必这么辛苦!”
怨恨的回头瞪了一眼,他继续自顾自地唠叨个不停。
昏暗的暮色中,一双怨恨的目光直直地射来。我知道,那是赶车人在无端发泄着自己的不满。我冷冷地回瞪了过去,不理会他的唠叨,径自看着窗外的景色。
记得曾经听父亲说过,内瑟斐尔德庄园的景色是全法国最美的。它拥有全世界最茂密的灌木林,夏天红色的野蔷薇点缀在碧绿的灌木丛上,长度一直延伸到田野的尽头。漫步在错综其间的小径里,可以看到遍布在青草地上的一些小雏菊欢快地盛开着。秋天山野里有坚果和随处可见的黑莓,金黄色的枫叶总是随着一阵风吹过而沙沙作响。
父亲口中的内瑟斐尔德是个一年四季充满花香和美丽的乐土。然而此刻,就在我的眼前,白色的内瑟斐尔德庄园却像个充斥着阴暗与破败的地方。
田野的两旁不再有浓密的灌木林,美丽的野蔷薇花也不见了踪影。光秃秃的山楂树和榛树丛静悄悄地站立在小径的两旁,嶙峋的荆棘丛铺散在道路上,似是不怀好意地等待着某个牺牲者的到来。
溃烂与腐败的气息在庄园领地的空气中不安分地窜动着……
“CAMUS,内瑟斐尔德是个能够看到天堂的地方呢。”
颠簸地一路行来,我的脑海里总是浮现着父亲的这句话。可当真实的情景展现在眼前,一股无法抑制的寒意从脚底直窜了上来,我微微地颤抖着,默默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这难道就是美丽的内瑟斐尔德庄园……?
而且,还将是我今后的家……?
“先生,我把他带来了。”
突然,我被粗鲁地拽下了车,当双脚确实地踏上这块土地,我在瞬间找到了真实的恐惧。
我从心底里讨厌这里灰暗的色彩!
大理石的台阶上伫立着几个陌生的身影,我抬头注视着他们,高大的建筑物映衬在身后,他们像极了没有灵魂的阴影。
“父亲,这就是那个孩子吗?”一个冰冷到极点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上方飘来,我不确定地梭巡着声音的主人。
人群中,一个高雅美丽的女人傲慢地注视着我,她有着白皙的肌肤和浅褐色的发,她的眼神闪动着不屑的光芒。
“弟弟也太不负责任了吧?!这么随便地就把个野孩子丢给我们?”女人用柔软的嗓音、纯正的法语表达着对我的不满。
“露丝安娜,请别这么说他。好歹他也是你的侄子!”温和的男性嗓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仿佛是怕逆梳了猫毛而引来利爪。
我一眼看出,那个说话的男人是她的丈夫。
因为父亲总是夸我,拥有最敏锐的洞察力。
“怎么?我说错了吗?!谁知道他是不是内瑟斐尔德家族的人!!瞧他那一头恐怖的红色头发!”女人继续高傲地叫嚣着,此刻她甚至拒绝再注视着我。
恐怖的……红色头发?
我慌乱地抓起耳边的一缕发丝,红宝石溶液般璀璨的色泽灵动地流淌在我的指尖,即使在灰暗的天空下,它们也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父亲曾经说,我拥有这世间最美丽的发色!
可父亲也说过,内瑟斐尔德庄园是个可以看到天堂的地方。
……难道……父亲总是在欺骗着我?!
我惊恐地抬头看向前方,全身不由自主地瑟缩起来。
虽然天空并没有下雨,可我却像被刺骨的冰水浇透了般。
心里……好冷啊……
“够了,露丝!这孩子拥有一双内瑟斐尔德家族特有的冰蓝色眼睛。”
金属质地的拐杖头敲击着大理石地面,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凌驾在所有人之上。
“他的双眼多么的清澈明亮啊!孩子,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黑漆的拐杖径直伸到我的面前,一个白发如银的老人专注地凝视着我。
那不是慈祥的目光,严肃而略带点生涩的眼神仿佛是在打量着一件新奇的玩意……
“卡妙。”
面对着眼前倨傲的身影,我怯怯地念出自己的名字,紧绷的声线仿佛轻轻一颤就会断裂……
“CAMUS,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内瑟斐尔德家族中的一员了。”
冰冷的声调决定了我的命运。
这一刻,我的生活被永远地禁锢在一片灰色的世界里……
没有选择的权利,也没有反抗的勇气,
我只能默默地接受着残酷的决定。
那一年,我刚满4岁……
倔强成了我的品德,冷酷与我如影随形,
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我把自己封闭在心中的象牙塔里。
有人说我太过孤僻,却不知这正是我伪装自己的利器。
我把软弱、胆怯丢弃在风里,
用冰装点着自己的圣衣。
时间在内瑟斐尔德庄园像被冻结了一样,每一天过得都让我感到痛苦不堪。
姑妈看我的眼神永远充斥着厌恶的色彩,在私下没人的时候,她也总是称呼我为“野孩子”。尽管法语被称为世界上最优雅的语言,可那一刻我仍感到音波的震荡带着不和谐的旋律。
久而久之,我慢慢地习惯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仆人们开始纷纷议论着我。他们中有人说我太过美丽,却总像座无情的冰雕。华丽的外壳下,根本没有跳动的心脏。
对于这样的评价,我嗤之以鼻。
美丽,也许是个致命的武器……
7岁时的我蓄着一头长长的发,亮红的色泽让我引以为傲。不管祖父怎样地威胁利诱,我总是倔强得不肯剪去。
因为我曾听人说过,将头发留长,就可以实现心中的愿望……
3年后, 6月里的一个夜晚,空气中总是透着一丝让人焦虑不安的闷热。
坐在窗边,我用双手紧紧地抱住了膝盖,将头枕在臂上,我有种某名的安全感,而这姿势是我在内瑟斐尔德养成的习惯……
淡淡的月光倾洒在我的脸上,我沉静地凝望着夜空,想象着自己成为天上一颗闪亮的明星。
迷醉在虚幻的世界里,我任寂寞与孤独肆意地宣泄……
直到身后传来细微的响动,我才猛然惊觉,有人未经我的允许,擅自闯进了我的界限。
我回头望向身后,伫立在阴影里的那个男人,他是姑妈的丈夫。
已经忘了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躲避着这个男人。因为他看我的目光,闪烁着不为人知的异样。
直觉告诉我,这是危险的讯息!
“CAMUS……,你知道自己有多美吗?”紊乱的语气中透出明显的暧昧气息,我静静地凝视着他,目光里满是震惊。
“CAMUS,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么的爱你吧……?”痛苦地喘息着,那男人猛地抓住我的手臂。我用力地挣扎,却无法摆脱他的束缚。
这一刻他的眼中,闪烁着令人恐惧的光芒……
“姑父,请你自重!”我用冰冷的口气呵斥着他,妄想借此吓退他的企图。
可一切,并不如我所想。
也许是我决绝的态度刺激了他,下一秒,他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将我一把推倒在床上,他的吻迅速覆上我的唇,疯狂地啃噬着,那散发出腐臭气味的吻,让我几欲作呕。
忘记了要拼命地抵抗,我怔怔地仰躺在他的身下,还没有弄清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的双手已经抚上我的胸膛……
我矗立在高高的山冈上,
注视着灰色的天空。
如铅般沉重翻滚的云,
正悄然压向我的脸庞。
我闭上眼,感受着狂风从身边刮过,
将束发的绳索解开,飞扬起我骄傲的红发,
这一刻,没有人知道我的孤独……
我向狂风怒吼,向山谷叫嚣,
这一刻,回应我的只有自己的痛苦……
终于,天上飘下了绵密的雨丝,
我用力抬起头,将脸沉浸在冰冷的雨水中,
这一刻,我分不清流淌在脸上的、咸咸的温热液体究竟是雨水…
还是,早已干涸的泪水……
低下头,我将脸深埋在双手之间,
只是微微颤抖的双肩,泄露了我脆弱的一面,
为何我总是徘徊在,孤独与寂寞中间……
那一夜之后,男人开始躲避着我。而姑妈看我的目光,也愈加冷酷。
我陷入了……空前绝后的劫难之中。
这悲苦的命运,等待着谁来救赎?
12岁的时候,祖父去世了,我穿着黑色的丧服,心里没有感到一丝悲哀。
死亡对我,已没有太多意义……
原本灰色的生命,何妨再染上些黑色的色彩。
牧师站在坟墓前虔诚地念咏着圣经,
我将手中的洁白百合,一瓣瓣地抛洒上棺木。
那白色的圣洁,灼烧着我的手指。
这早就不再属于,我的色彩……
那天,我看到姑妈淌着泪水的眼中,有着掩盖不住的喜悦。
沉重的黑纱,已将她层层包裹。
好……冷啊……
14岁,我第一次彻夜未归。从此以后,我开始了夜游的生活。
“你真是个谜一样的男人。”耳畔传来温柔的话语,一双手臂紧拥着我的身体,“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卡妙。”
男人的眼中闪烁着激切的爱火,可我心中知道,这只是转瞬间的热情。
因为世界上…原本没有永恒的存在……
“我可以再见到你吗?”他略显焦急的口气,流露着对我的依恋。
我不禁笑了笑,在他的唇上印上一吻。
“记住,你只是我的情人,却不是我的爱人。”
属于一夜情式的相聚,属于一夜情式的分手。
我匆匆披上睡衣,起身摸索着寻找衣裤。男人拧开了床头前的灯,斜倚着身子点燃根烟。
浓烈的烟雾弥散在房间,我不适应地邹了邹眉,却引来他的一阵浅笑。
“CAMUS,你真是个绝情的人呢。”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只是随口说道:
“我啊…可是属于风的哦……”
你永远也别想抓住属于风的男子,他只有三分钟的热情,却拥有着飘忽不定的灵魂。
如果你不幸爱上了他,请小心他不时展现的忧愁悲伤,因为那正是他用来,吸引你的陷阱……
高耸的白桦林在月光下投映出恐怖的倒影,风吹过头顶,带来杂乱的喧嚣。
破败的叶子,原来也会发出悲伤的恸哭……
我独自漫步在通向内瑟斐尔德庄园的小径,清冷的月光铺洒在我的脸上。我低头注视着山坡下的那栋白色建筑,在大块阴影的包裹下,它仿佛正张大了嘴等待着将我吞噬掉。
轻松的翻越过树篱,我走进内瑟斐尔德庄园。空气中飘荡着略带酸味的葡萄香气,我迷醉在这片刻的宁静里……
疲惫的推开房门,我将自己抛进柔软的床,忽地瞥见伫立在房间里的身影,警觉地坐起身。
“怎么?舍得回来了?”
姑妈厌恶的语气中带着嘲讽,我冷冷地看着她,没有开口说话。
“内瑟斐尔德家的少爷这么早就倦鸟归巢了?怎么?已经厌倦了多姿多彩的夜生活吗?”
她的嘲讽中闪现着一丝邪恶,我终于忍不住问道:“找我有事?”
“我只是来提醒你,明天莫兰公爵会带着他旅居东方的侄子来庄园作客,我希望你到时能表现的得体一些。”
我接收到姑妈警告的目光,她冷冷地瞥了我一眼,转身走出了房间。
我该表现得气愤一些呢?还是感到悲哀?
这一刻,我像个被人随便摆布的娃娃。为了名誉、为了声望,高傲的姑妈竟然屈尊跑来好心提醒我,而我已忘记了她曾经和我说过几句话。
这么怕我丢了内瑟斐尔德家族的脸面吗?
想起姑妈离去时的神情,一个恶毒的计划在我的脑海中闪现。
明天,一定会很有趣吧?
吵闹的铃声将我从梦中惊醒,我懒懒地坐起身,使劲按了按因失眠有些肿胀的太阳穴。
“哦!!SHIT!”
看到闹钟上的指针已经指到了十点,我懊恼地咒骂了句。
今天可是会客的大日子,我怎么可以迟迟不出现呢?
脑海中勾勒出即将上演的一幕,我的唇边忍不住浮上一抹笑容。
等着瞧吧!我一定会表现的很“得体”的!!
墙边挂着仆人送来的白色礼服,我嫌恶地瞥了一眼,用力打开了衣柜的大门。
“招待重要的客人,就要穿得象样一点嘛。”
愉快地哼着小曲,我拿出昨晚精心准备好的衣服,在镜子前比了比,我感到满意极了。
RIGHT NOW,IT’S SHOW TIME!
我走在通向休憩室的走廊里,空荡荡的走廊没有一个人。看来姑妈为了这次会面提早作了精心的安排,生怕有什么不合礼仪的地方惊动了她的访客。
“哦?这么说,您的侄子现在是在日本读书咯?”隔着厚厚的墙壁,我能听到姑妈虚伪的笑声。
“是的,夫人。我想那是个很不错的学校……”
“哦呵呵呵……,我想也是的。我相信莫兰公爵您的眼光永远是那么……”
“砰!”
大力地推开门,我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进屋里。
“姑妈,您的贵宾在哪里呀?”略带慵懒的口吻打断了姑妈谄媚的言论,我看似不经心地挑了下鬓边的一缕发丝。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停驻在我的身上,难以掩饰的震惊、愤怒、惊艳、暧昧混杂在一起,铺天盖地地向我涌来。
和想象中一样的结果,我知道现在的自己看起来有多么的妖魅动人!
刻意穿了件黑色的紧身仔裤,恰到好处的剪裁将我完美的腿部线条包裹出来。在裤面上不均匀地分布着几个大大的裂口,随着双腿的动作若隐若现。黑色的丝质衬衫敞开了4颗扣子,将胸前大片的雪白肌肤暴露在空气里。我任一头红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没有像平时一样束起来。
惬意地斜倚在门边,唇边勾起一抹邪气的笑,我漫不经心地环视了下四周。
明亮的景窗前,一个金色的身影吸引住我的目光,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凝视着我,闪烁着玩味与了然的光芒。
那目光如此的犀利透彻,仿佛已在瞬间看透了我的把戏,把我的灵魂也看穿了。
这个漂亮的男孩……是谁?
被他的目光盯视着,我浑身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在他的身上,我仿佛嗅到了太阳的味道……
“CAMUS!!你怎么可以穿成这样出来见人?!你真是……太失礼了!”
姑妈竭力压低的嗓音无法掩盖她愤怒的情绪,我看着她逐渐扭曲的脸。突然,一股强烈的胜利感涌上心头,我忍不住狂笑起来。
“哈哈哈……,姑妈,您真应该看看您此刻的这张脸呢!真是……太美了!!”
我指着姑妈铁青的脸狂笑不止,仿佛是想将压抑已久的某种情绪发泄出来。
安静的房间里回荡着我的笑声,突然,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我停住了,冷冷地瞥了一眼在场的人,我转身走了出去。
漫步在内瑟斐尔德庄园的田野里,我一边走一边随意地踢起路面上的石子。
细小的石子在空中划了一道抛物线,“啪”地一声落在我的脚边。
什么时候我就会像这粒石子一样被人踢出内瑟斐尔德庄园呢?
会不会就是今晚?
我嘲弄地笑了笑,决定不去想这个让人伤脑筋的问题。
管他的,踢就踢吧!反正我早就不属于这里了。
突然,肩上被人拍了一下。我惊骇地迅速回身,能够不引起我的察觉就欺近我的身边,这让我感到某名的恐惧。
在内瑟斐尔德庄园如果没有敏锐的直觉,是无法生存下去的。
这个人,有着比我还出色的敏锐度!
站在我面前的,是那个金色的男孩。他看着我,眼睛里闪动着温柔的蓝色波光。
很像……海洋的颜色。
“找我有事?”我警觉地问道,不习惯和陌生人挨得太近,我悄然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
他说了句我听不懂的语言,我疑惑地看着他,他也一样回视着我。我们就这样相对无言地互相凝视着对方。
忽然,他上前拉住我的手,拽着我飞奔起来。无暇去想他要带我去什么地方,我只能努力地跟上他的步伐。他的腿很修长,跑起来一点也不费力,而我却感到已经有些气喘。
一路上我们谁也没说话,反正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转过田野,我们跑上了一个高耸的山坡,他拉着我坐在山坡尽头的大石堆上,回头指了指山坡下的一处地方。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大片金色的海洋映入我的眼帘。那原本是一块被荒废的土地,如今却布满了美丽的向阳花。
午后的阳光照射在繁密的花海里,向阳花闪烁着耀眼的色彩。偶尔一阵轻风吹拂过花海引起的震荡,仿佛金色的海洋掀起了层层的波浪。
向阳花倔强地挺立着,永远迎着太阳。
在这种土地里,竟然能够长出如此美丽的花儿?
它的生命力,是多么的顽强!
我震撼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久久没有说一句话。直到男孩放开了握着我的手,我才如梦醒般地看向他。
他温柔地冲我笑着,紧挨着我坐在岩石上。风刮过身畔,一缕金色的发丝擦过我的脸,柔滑的触觉停留在上面,带着太阳的光芒。
我在他的身上,再一次嗅到了太阳的味道。
“……”
依旧是句我听不懂的话,摇了摇头,我突然笑了起来。心里没有一丝欢快的感觉,可我的唇边飘起了淡淡的笑容,为了金色的向阳花,为了金色的他。
一种久违了的温暖,充塞在我的胸口。
男孩怔怔地凝视着我,附下身,他从岩石边拔了些青草。手指灵动地将青草编成环状,他摘了朵小巧的野菊花点缀在草环上。
执起我的左手,他将那个小小的青草指环套在我的无名指上。他的手掌包裹着我的手,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我沉默地看着他,任由他握着我的手。手心间传递着的热度温暖了我的血液,手指间的肌肤相触震荡了我的灵魂。套着青草戒指的无名指,莫名地滚烫了起来……
这一刻,我仿佛找回了迷失已久的自己。
“啪!!”
一个巴掌甩在我的脸上,我踉跄着退了几步,后背撞在卧室的墙上。
热辣的痛楚迅速地爬上了脸颊,我伸手轻触了下开始肿胀的地方,顺手擦掉了唇角的血。
“你这个……不要脸的野种!”姑妈的脸上有着扭曲的表情,她像是神话故事里的许德拉,正舞动着恐怖的头颅要把我一口吞掉。
“您的言论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我淡淡地说道,对于她刺耳的污蔑,我早已感到麻木。
“我的言论不合适?!那你的表现呢?你今天的样子活像个让人恶心的浪荡子!!”她激动地喘着粗气,语速快得让人听不清。
沉默了片刻,我轻声地笑了出来。
“……姑妈,这不正是您眼中的我吗?”
“!!”
“怎么?我这么卖力地演出,您竟然不欣赏吗?”
一瞬间,姑妈惊呆了。她瞪视着我,仿佛是看到了想象中最恐怖的魔鬼。
那双眼眸里,流露出无法置信的震惊与恐惧。
“你……?!”她的双手紧握住领口,开始颤抖起来,“CAMUS,你这个魔鬼,你这个冰做的魔鬼!你侮辱了我,侮辱了内瑟斐尔德家族的脸面!!哦!我的老天,我的上帝!你究竟是什么?!你这个黑色的、不洁的东西!你不配站在这里!!”
“你以为……是谁让我变成这样的?”她的话激怒了我,我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
也许是我愤怒的表情吓到了姑妈,她退了几步,呆滞地看着我。
“不……不是这样的,是你的错,一切都是你的错!是你骨子里流淌着的放荡的血液让你变成这样的,对!就是你,就是你那个不知廉耻的母亲让你变成这样的!!”
“你胡说!!”我突然踏上一步,逼视着姑妈惊惧的脸孔,“不许你污辱我的母亲!!”
“哈……!我侮辱她?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约瑟没跟你说过?!”
姑妈一把推开我,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
“我的弟弟约瑟,他很爱你的母亲。她是他在枫丹白露度假时认识的舞女。这个……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不知用什么手段迷住了约瑟。他们刚刚认识一个月,弟弟就带她回来准备结婚了。当然,你可以想象得出父亲当时是多么的震惊和失望,他把他们逐出了家门。可我知道父亲是爱约瑟的,他只是期望他能够回心转意不再爱这个女人罢了。可惜,约瑟真是很有骨气呢!他竟然偷偷地和这个女人注册结婚了,而且硬是没有回来跟父亲低头认错。他一走就是4年,一封信也没有寄来过。父亲伤心极了,再也无心管理内瑟斐尔德庄园,任由它一天天地破败下去。”
姑妈的话像一把利刃直贯入我的脑海,我激动地大声喊道:“你胡说!!你胡说!!”
“我胡说?!我也希望我是在胡说,我也希望约瑟根本就没离开过。哦……我的约瑟!我心爱的约瑟,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约瑟,为什么你要走?为什么你要抛下我?抛下唯一爱你的姐姐?”姑妈如梦呓般地呢喃着,她看我的目光越来越冰冷,“你爱那个女人?那女人有什么好的?你抛弃了我们大家,选择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可结果呢?还不到2年,她就厌倦你了,她抛下了你带着2岁的儿子走了,还不到2年呀……!约瑟,你这个小傻瓜,竟然还巴巴地赶去追她。你追到了什么?追到了什么?!”
一瞬间,我明白了祖父看我的目光,为什么总是带着严肃的探索意味。那是在观察,观察一个让他无法理解的感情所遗下的产物,一个让他可以好好研究的东西……
“你的母亲把你一个人抛弃在枫丹白露的雪地里,约瑟找到了你。在你4岁的时候他把你送回内瑟斐尔德庄园,然后又去寻找那个女人了……”姑妈冰冷的语气回响在耳边,我茫然地看着她的嘴唇一张一翕,“CAMUS,你是个没人要的孩子!你的母亲先是抛弃了你,紧接着你的父亲也不要你了。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可怜虫!”
CAMUS,你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你的母亲先是抛弃了你……
你的父亲也不要你了……
记忆的闸门被打开了,里面有白色,一望无际的白色。
那是……让人感到刺骨寒冷的白色……
在纯白的世界里,有一个红色的身影,那是谁?那头红宝石色的头发……
啊……是我……幼小的我。
我站在雪地里悲伤地看着四周,而天上,静静地飘着雪。
有谁来……救救我……
我蹒跚地向前走了两步,却猛地载倒进雪地里,冰冷的雪扑打在我的脸上。
好冷啊……
我绝望地躺在雪里,放弃了最后的挣扎。
我在等待着……死亡的临近……
渐渐地,意识开始模糊了,我仿佛已听见死神正踏着雪向我走来。
忽然,一双温暖的手紧紧包裹住了我,一个温柔的声音飘荡在我残存的意识里。
“CAMUS!我心爱的CAMUS!我终于找到你了……”
雪还在静静地下着,可似乎不再是那么地寒冷刺骨了……
原来,我终究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淡淡的云飘过天际,一双大而有力的手为我遮去了灼热的阳光。那修长的手指上,戴着一只青草戒指。
小小的野菊花,对着我在微笑……
我坐在浓郁的树荫下,抬起头看向那双手的主人。逆着光,一个黑色的阴影将我拥在怀里。
似曾相识的温暖感觉,环绕着我。
我努力地想要看清那是谁,可我的眼前只有一片黑色。我伸出双手想要触摸到那个身影,可我的手却怎么也够不到。
我开始挣扎、呐喊,不安地焦躁起来。
忽然,一只手轻拂上我的发,顺着发丝滑动起来。
温柔的动作安抚了我,我安静下来。
云还在悠然地飘着,头顶上传来树叶沙沙地响动。
骤然间,起风了。
风吹来不安的讯息,吹走了醉人的宁静……
黑色的阴影站了起来,不再是温柔地守护在身后,而是森冷地矗立在眼前。
一双黑色的手向我伸来,交错着冷酷的眼神。
喘息声、眼睛、双手、粗暴的触摸疯狂地向我袭来,我拼命地想要逃脱,双腿却沉重地抬不起来。
“不!不要!!”
痛苦的绝望,在一瞬间抓住了我……
“轰”地一声,一个惊雷在我的耳边炸开,我猛地睁开眼,一道闪电划过窗外。
原来……是梦!
我擦掉额上的汗,让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可痛苦的记忆缠绕在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我是个……多余的人吗……
“CAMUS……”
突然,一个幽灵般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又是一道闪电划过我惊惧的双眼,漆黑的房间里,黑色的阴影矗立在我的面前。
盘踞心底的恐惧,逐渐漫了上来……
“CAMUS……,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要折磨我?”静谧的空气中,响起了姑父痛苦的声音,他像个鬼魅似的注视着我。
“CAMUS,你应该知道我有多爱你吧?我爱你!”
看着他绝望的眼神,我强迫自己用冰冷镇静的口气说道:“姑父,这是我的房间,请你出去。”
“CAMUS,我真的爱你!我真的爱你!!”
“可我……没有爱。”
一瞬间,他沉默了,沉默到连呼吸也停止了。声音纠结在他的喉间,他跪倒在我的面前,慢慢伸手抓住了我的脚。
一点温热的触觉滑过我的脚面,潮湿的气息回荡在肌肤上。男人用舌头舔吻着我的脚,我打了个寒战,开始用力地挣扎起来。
“姑父,你放开我!!”
我越是想要把脚从他的手中抽出来,他的力道就越紧。
我们相互纠缠着,黑暗逐渐笼罩了整个房间……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姑妈的咆哮声骤然响起,我惊骇地看向门口。她披着件黑色的披肩伫立在那里,浑身颤抖地看着我们。
姑妈脸上的肌肉在剧烈地抽动着,她的目光从我的身上转到男人身上,又从他的身上转回来。
她伸出颤抖的手,拿起了壁炉上的一支银制烛台。犹豫了片刻,她突然举起烛台向我冲了过来。那一瞬间,我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要躲闪的意思。
这也许……正是我想要的结局吧……
沉重的烛台凶狠地向我砸来,夹带着凌厉的劲风。我闭上眼,等待着那意想中的致命一击。
骨骼碎裂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房间里,滑腻的液体喷溅了出来。
浓烈的血腥味开始蔓延……
没有痛的感觉,我慢慢睁开眼,妖红的液体顺着额前的发滴了下来。
这一刻,我分不清那是头发的颜色,还是血的颜色。
“CAMUS……,我爱你……”男人的手抚过我的脸颊,留下一道殷红的痕迹。
令人窒息的静默僵持在我和姑妈之间,她呆滞地看着瘫软在床边的身躯,手慢慢地捂上嘴,她在一阵尖叫声中冲出了我的房间。
刺耳的回音震颤着我的神经,我一下子跳下床,也紧跟着冲了出去。
跨出内瑟斐尔德的一瞬间,倾盆的大雨浇了下来。双脚漫无目的地晃着,我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
雨点,已经模糊了我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双腿仍在迈着紊乱的步伐前进。渐渐地,我看到了一排低矮的月桂树篱。耳边传来金属敲击土地的声音,我茫然地环视了下四周,向声音的来源望去。
姑妈用锄头奋力地刨着泥土,她的脚边横躺着一具毫无生气的躯体。
我看着她不断重复着相同的动作,那姿势机械僵硬。
原来双脚竟不自觉地带我走到了这里。
真是……讽刺呀……
一个很深的土坑掘好了,姑妈吃力地将男人推进了坑里,用铁锹铲起泥土覆盖在他的身上。
没有仪式,没有悼念,一个生命就这样永远地消逝了……
我不恨这个男人,我无法恨他,因为他是唯一一个用生命爱着我的人。
但我并不爱他,我只是感到悲哀,从心底涌上的一丝悲哀。
也许……终有一天,我也会像这样静静地躺入泥土中吧……
“姑妈,你爱他吗?这个男人……”
“…………我爱他。”
“告诉我,爱是什么……”
滂沱的雨幕中,我第一次看到她哭了……
在那个大雨的夜晚之后,我封闭了自己。
我不再和庄园里的任何人交谈,甚至拒绝再发出不必要的声音。
我只是每天站在窗边伫立着,手里捧着本从来也没看过的书。
沉闷的气息,压抑着我的生活。
心灵不再有波澜起伏,我让自己坠入冰点。
在这个世界上,我找不到生存的意义。
苟延残喘地维持着生命,慢慢地等待着它自然的衰竭。
只是偶尔在心底浮现的一抹金色的身影,让我找到片刻温暖的感觉。
一点点微弱的、遥不可及的温暖的感觉……
同样是在那一夜之后,姑妈明显地衰老了许多。她的眼睛不再有明亮的光彩,她的下巴不再高傲地翘起,她的浅褐色的头发,变成了毫无生气的灰白。
内瑟斐尔德庄园,沦为了白色的地狱……
2年后的某一天,姑妈意外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她的手里握着封信。
我们无言地相视了片刻,她沉静地开口说道:“莫兰公爵需要为他的侄子找一个伴读,他希望你能够去日本上学。那是所很好的贵族学校,我已经同意了。”
“什么时侯?”
“后天的飞机,你好好准备一下吧。”
没有征询我的意见,她转身走开了。
我的16年岁月就是在决定与被决定中度过的,而今后,我又将何去何从呢……
没有人知道……
~~~向阳花的传说——追忆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