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ue-B/Golden

 

1、 A Boy
“从技巧上来讲,你的作品已经可以说是完美。”白发的教授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得意门生叹气:“可是,撒加,你的作品里,缺少让人铭记一生的东西。你的作品里,没有你的心。”
“作一个简单的比喻来说的话,撒加,你是作品已经足以让你得到这辈子也花不完的金钱,但是,还不足以让人们把它们流传下去。”
“抱歉,教授。我想我可以理解你的意思,但是我不知道怎样解决这个问题。”撒加以谦和又略带歉意的口吻回答:“或许,绘画对于我来说,只要它可以带给我足够的金钱,我就会满足呢。”
教授听着这位迄今为止自己所见过的最有才华的学生,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辞,不禁大摇其头:“撒加,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不会是一个满足现状的人。你拥有着成为这个领域的教皇的才华,只是暂时还缺少成为教皇的觉悟。你没有把你应有的才华完全发挥。我对你讲过多次
:没有创作者的灵魂的作品,只是一堆色彩的组合,无生命的工具,在艺术上是毫无价值可言
的!”说到这里,教授觉得自己的话似乎是说得过分了,于是换上一副轻松点的语气:“试着把你的心放进去,其实是很简单的。或者你应该去谈一、两次恋爱。若有人可以让你心碎的话,我将非常感激他(她),据说艺术家的心每碎一次,就会把灵魂的碎片分一片进自己的作品。”
“教授,我会尝试一下您的建议的。谢谢您!”撒加对教授微微鞠了个躬,退出了那间办公室。
“我的心吗……我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啊!”撒加露出一个自嘲的微笑,走出教学楼的大厅,
初春没有温度的阳光,在他身后为他拖下一道寂寞的身影。
而当时撒加绝对没有想到,教授的设想会这样快在他身上得到实现。如果当时没有路过系里的作品展厅会怎样呢?
如果当时没有路过系里的作品展厅,一切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的。
总之,撒加路过系里的作品展厅时,被一群同学围住,七嘴八舌地告诉他,刚才有一个“非常不知天高地厚”的新生,在看到他的作品时说:“大海是很温柔的,即使是愤怒狂野着的也好,在深深的海底,也一定是风平浪静,包容着她怀抱里的生命。没有东西,可以真正的动摇大海的温柔。这个作者,为何会故意使用这样冷峻的笔触,这样的海,会失去生命的!”
那群人以忿忿不平的口吻说出这件事情,撒加却第一次在外人前微微变了脸色:“那个人现在在哪里?”接着就向那群人指的方向追了过去。
浅蓝色的羽绒服,戴着白色绒帽的漂亮女孩子吗?
穿了浅蓝色羽绒服的学生只有那一个。撒加在那人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打招呼:“请你等一下!”
那个人回过头来,精致的脸在阳光下白得几近透明,长发被盘进帽子里,漏下的几根垂在光洁
的额前,居然是罕见的墨绿色。而那双眼睛……撒加在看见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的时候,脑海里瞬间划过很久前在一本画册上,自己为之惊艳过的北极永冻之冰:纯净、坚定、亘古不变……

“哎呀~那群人居然会犯这样的错误。这明明是个灵秀的男孩子嘛。”撒加亲切地对这名少年走过去,伸出右手:“你好,我叫撒加。”
少年平静地伸出右手让撒加握住,声音清冽动听:“我叫卡妙。”他看着这名向自己走来的,披着一身阳光,俊美如希腊神的男人,心中的感觉只有一个:人如其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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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以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系里的教授们开始扼腕而叹:为什么第二个拥有了那样的才华的人,竟然也是一个没有心的人呢!

2、 A Kiss
“算我求你,你就忍受一下就好了嘛!这可是关系到今年圣诞晚会后,我们全体男性同胞能否在学校立足的大事啊!”佛罗伦萨学院男生学生会下的戏剧社社长气急败坏地大叫着:“你现在不是艾欧里亚,是罗密欧,而卡妙是茱莉叶!反正你也在台上和他说了这么久的情话了,把他当女生不就可以了?而且,卡妙这样漂亮的人,你作为男生可以吻到是很幸运的了。卡妙都不介意的话,你介意什么!占便宜的人是你哎!”
“就算是这样,也改不了他是男生的事实啊~~”艾欧里亚一脸惨状地看向卡妙。卡妙却不太有什么表情的样子。和艾欧里亚相比,卡妙对于叫他在莎翁的戏剧里反串性别演女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虽然别人也并不觉得他有多入戏,他似乎是当作任务在完成着。不过这样也好,在艾欧里亚“宁死不屈”的时候,社长一句“卡妙都不反对哪里有你反对的立场”,总能让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认命——法国人都这么不在意这些吗?
不过,这一次——
“绝对不干!我的初吻要是给了一个男生的话,那将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悲哀啊!”艾欧里亚情急之下吼出来的话,让全场的人看怪物似的看着他。
“你今年十五岁还保留着初吻,还真是……”大家想笑又不好笑,不想惹急了这个率真的大男孩。
最后还是一直在一边看着他们排演的男学生会会长撒加亲自出场解围:“艾欧里亚,你在历史系不是有个希腊血统的美女女友吗?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把初吻的问题解决掉,明天照常排演!”
听了这话,站在一边的卡妙莫名其妙地脸微微红了一下。除了撒加,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这个小小的异常。撒加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卡妙,你等一下!”大家都离开时,撒加叫住了卡妙。
卡妙停住脚步,看向撒加。
“……告诉我,那个,你是第一次吗?”撒加的苍蓝色的眼睛似乎要看进卡妙的心里。
卡妙的脸又红了,他轻轻地点点头。
“这样的话……”撒加低头快速地笑了了一下——如果学院里他的崇拜着看见他露出这种“中了一百万”的表情的话,是真的会像中了一百万那样兴奋的——随即走到卡妙面前,托起他的下巴,吻上了他的唇。
撒加并不是第一次吻别人。但是,对于怀里的这个少年,他给予的这个吻异常的温柔和细致。
在这种海一样的温柔之下,卡妙青涩的唇齿,渐渐有了回应。他轻启双唇,接纳了撒加。
撒加仔细地探寻着卡妙口中每一处,娇嫩温热的舌,光洁细密的牙齿,小心翼翼又温柔无比,仿佛亲吻的是一件极其珍贵的易碎品。
这个吻,并没有情人之间那样炽热的唇舌交缠,也没有狂野的掠夺和攫取;这个吻,有的只是平静的给予和接纳,心意相通的给予和接纳。
在结束这个吻之后,撒加也没有立即放开卡妙,反而紧紧地拥住他,轻吻着他墨绿色的发。
过了很久,撒加松开双手。卡妙毫不闪避地对上撒加的目光,白得几近透明的脸上飞起一片潮红,冰蓝色的眼眸异常闪亮,却依然清澈无比,没有一丝的迷惑。
撒加从这对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你是清醒地接纳了我,这很好!
撒加完完全全出自内心地开心地笑了,他的笑容犹如豁然开朗的晴空。
“小男孩,现在你这边也解决了,明天的排演要加油喔!”撒加带点戏谑的口吻对卡妙说。
“恩。”卡妙很乖地应着,向门外走去。
“……虽然这种想法非常不好,但是,现在的我很想叫你罢演啊,卡妙。”撒加在卡妙身后突然说了一句。
卡妙停住脚步,没有回头,撒加却感觉到这个孩子一定浅浅地笑了:“没有关系。只是嘴唇相碰而已。”
是吗,只是嘴唇相碰而已。撒加非常满意卡妙的回答:我会把它看作你特有的表白,你知道,
再不会有人,像我刚才那样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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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以后的半年以内,Aquarius的开山之作,寥寥可数的撒加、卡妙二人合作的作品——《极海》,在NC上发表,业界立即被这幅作品表现出的才华和灵气震惊。Gemini加盟NC,成为了那
个领域的传奇。

3、Mine Forever
阿布罗狄冲进撒加的画室的时候,卡妙正手持着画笔专心致志地画画。
“听说你要离开?独自一人去旅行?”阿布罗狄直截了当地问。
“……”卡妙的手没有因为闯进来一个人而停顿。
“卡妙!如果是我的话,我会给撒加一切!我的身体,我的灵魂都是他的!”阿布罗狄咬牙切齿地说:“而你,你又可以给他什么?甚至要离开他的身边……你做不到把你的一切都给他的话,你为什么爱他!你为什么可以得到他的爱!!!”
卡妙认认真真地画好手中的一笔,才转过身来对着阿布罗狄站好,他的脸色有点苍白,声音很轻却坚定:“我的身体和灵魂是我自己的。我不愿给任何人也不能给任何人。我可以给撒加学长的,只有这些……”他侧侧头,看向那幅尚未完成的画。
阿布罗狄一愣,漂亮的脸上怒气的表情消失了。他沉默半晌,突然大声说:“卡妙,你和撒加的感情太平淡!爱情怎么可以这样平淡!我……我不喜欢!”说完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回头对着卡妙忧伤和落寞地笑着:“但是,我好嫉妒你啊,卡妙!”又轻声说:“就算他答应让你出去,你要快点回到他的身边,否则,我会趁虚而入的!”再不回头地离开了画室。
卡妙站在画室的中央,垂着手,不说话。
撒加从内室走出来,从后面轻轻拥住了卡妙,把脸埋进那墨绿的发里。
“为什么,每次只要抱住你,看见你,想起你,我就觉得,画画就是我用我的双手就可以牢牢抓住的理想呢。”撒加喃喃地说。
刹时,卡妙冰蓝色的眼眸里光芒点点,他浅浅一笑,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放松,深深地靠进撒加的怀中……
阿布罗狄站在一棵茂盛的苦楝树下,远远地看着那间画室里的那两个人:“卡妙,你永远都不会把你的全部交给撒加。你交给他的,是你可以与他比肩的才华;还有,他长久以来一直在寻找的,他真正的心……我曾经说过,我不诅咒你们,但是我也决不祝福你们。可是……可是……你和撒加,一定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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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以后不久,卡妙离开撒加,开始一个人的旅行。
十一个月后,卡妙在美国见到米罗。
这个算是给小米一点补偿吧!
上次我也很心痛他的。
他们没有想到,在这样的小村庄附近,会有如此美丽的太阳菊花田。放眼望去,金灿灿的一片,让人怀疑是不是太阳自天上掉落燃烧。
“好美!”撒加凭风而立,由衷地赞叹着。站在他面前的卡妙却害怕被灼伤似的伸出右臂挡了一下眼睛,微微后退一步,正好退进撒加的怀里。
“很美是吗?”撒加在卡妙的耳边轻轻地说。
“……太热烈了。”
……
……
“撒加。”
撒加抬头看见卡妙站在门口,脸色有点苍白。他走过去,怜惜地把卡妙拥进怀中。
良久,卡妙抬起头,望进撒加的眼睛:“给我两个月的时间,我要画画。”
……
……
“画好了?”
“画好了。”
撒加看见满画布的金黄,太阳菊热烈绽放,有如太阳自天上掉落燃烧。
“很出色的作品!”撒加赞美着:“远超出我们所见的美丽。”
卡妙沉默地在画布右下角签上日期,站到撒加的身边:“但是,我总觉得我并没有把它画完。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样接着画了。”
“……”撒加认真地审视那幅画,思索着。过了好一会,他说:“不要着急,卡妙,把它留下来,慢慢地画吧。”
“撒加,我想……或者你可以告诉我,怎样才可以把它画完。”卡妙没有把画留在画室,而是把它挂进了他和撒加共用的书房。
……
……
米罗现在在东西伯利亚的冰原上。
三天前,他在日本收到了撒加寄给他的包裹。拆开的时候竟然紧张得如同在拆一颗炸弹。那里面是最新一期的Aquarius,双号刊,和一幅卷起的画。画的右下角,那熟悉的清秀优雅的字体签下的日期,是一年以前。
米罗顿时觉得有什么东西涌上了心头。
是吗?卡妙!就算清冷坚定如你,也曾经有过一丝迷惑;就算极冰怎样不想融化,阳光还是在它身上留下了痕迹。
——即便你的迷惑只是短短的时间也好,我带给你的痕迹已然消失无迹了也好,现在的我很高兴啊!
因为,至少,曾经,还是比朋友多一点点吧……

“还是和一年以前的一模一样吧。”撒加在书房席地而坐,对坐在他身旁的卡妙说。他们面前是摊开的一本NC。
“但是,我画完了。”卡妙坚持地说:“一年前我没有画完,现在我画完了。”
“而且,撒加,你总是不对这幅画作任何建议。”
“因为在这幅画上,你不需要我的任何建议。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你应该怎样去画它,怎样才可以把它画完。卡妙,只有你一个人,可以让这幅画完美!”撒加微笑地回答。
卡妙淡然一笑,对撒加的这个解释表示接受。他抬头向那边空了的墙壁看看:“撒加,谢谢你帮我把那幅画寄给了米罗。”
“因为要物归原主啊。”撒加的语气变得意味深长。他起身,走到高大的落地窗前,把窗帘完全拉开。刹时初夏灿烂的阳光倾泄满室。
“卡妙,我那个时候真的有点后悔,”撒加低声说:“我在想,我是不是让你独自在阳光下呆得太久;是不是应该早点带你回来才是正确的。”他俊美的脸朝着窗外,没有让卡妙看见说这句话时的表情。
但是,下一刻撒加转身过来对卡妙张开双臂,苍蓝色的眼睛里已是风平浪静:“到这里来!”
卡妙顺从地走过去,双手反扣上撒加的肩膀:“我知道。”闭上眼睛,任由自己被这海一样的气息完全包容:“我知道!”
……
……
在东西伯利亚的米罗走进卡妙的那间简陋的小屋。这里的摆设一如以前,只是没有了温暖的感觉。
“当然了,主人不在这里了嘛!”米罗来到那张小小的两个大人睡着就会很挤的床前,取下手套,伸手抚上依旧整洁的床单,觉得所触之处冻入骨髓:“他不回来了,你也很冷吧?我把阳光带来陪你了喔!”从背包里取出那幅画,小心地摆在床上:“很温暖的。”

从业界的权威人士到NC最普通的读者,全部为那期Aquarius的震惊。满页的金黄,太阳菊热烈绽放,有如太阳自天上掉落燃烧。
Gemini竟然在Deep Blue Ocean系列版面用了其他的题材,违背其一贯风格地第一次运用了如此强烈、如此明亮的色调,但是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刺眼。人们从这幅画里感觉到的,是温暖,从心底源源不绝涌现出来的温暖,犹如站在春天的阳光之中……
人们纷纷猜测着这次的Aquarius,灵感究竟来自何处,还有A的风格会发生怎样的改变?然而自下一期开始,Aquarius却又恢复了一贯的风格。单号是西伯利亚的极冰系列,双号是Deep Blue Ocean系列。依然是那样的美丽,依然是那样的感人之深,如此单调的题材却能表现出如此让人永不厌倦的感情。Gemini的才华,仿佛涌之不尽。
然而那一期太阳菊的Aquarius,在很多年后,也会被人们记得,就算是Aquarius的例外也好,但它是如此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