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系列之蝴蝶

1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风情？
如风中的蝴蝶般飘逸，如飞蛾扑火般壮丽……
残阳鲜血般的笼罩着天边，映衬着青色的发丝，洁白的衣袍随风飞舞，或上或下，仿似虚无。
一个背影，一个悬崖边毫不犹豫纵身跳跃的背影，以及衣袂飘扬随风带来若有若无的香气，那一刻，米罗听到自己的心瞬间塌陷的声音，来不及思考，来不及判断，脚下一空，身子已经向崖下飞去。
听不到耳边疾风的呼啸，看不到身后快速翻越的崖壁，双目盛满的是一片在风中舞动的雪白，如湛蓝的晴空中白云般飘逸，却更加细致，如倾泻而下的瀑布般晶莹，却更加灵动……那是——月宫中的玉蝶翩然起舞的美丽羽翅……
一寸，还有一寸……米罗昏迷前最后一次凝视指尖与白影的距离。
好像做了一个长久而甘甜的梦，梦中的地方云雾缠绕，空气中散发着幽幽的清香，纯净的山泉顺着碧绿的岩石汩汩流过，大片大片白色的蝴蝶围绕着两岸的山花飞舞，盘旋，绕圈，斑斑点点，晃动在眼前，分不清楚是真实还是幻影。米罗向前追去，似乎总是在眼前一寸的距离，没有散去，却无法捉摸，狠狠的向前一跃，终于跌落风中，全身毫无着力之处。
“阿……”
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痉挛的跳动，米罗睁开了眼睛，看到一双眼睛正定定的看着自己。一双清澈，冷咧，淡漠，丝毫不起任何波澜的眼，却让米罗瞬间忘却了呼吸，失去了言语，只是呆呆的望着，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流出，跌落在那一个平静无波的湖泊之中，涟漪都不曾激起一个，就这样没落，消融，从此再如何挤压胸口也无法排尽那里因缺乏了填充物而引起的空虚。
“我好像，没见过你呢。”
清凉的声音顺着耳朵流过米罗的全身。那人突然眨眨眼，嘴角扬起一个完美的弧度，有一丝丝的调皮，有一丝丝的温柔，有一丝丝的淡漠，炫彩在光洁的脸庞上流动，青丝泛出迷雾般的光泽，让人看不清楚，却心甘情愿的陷落。即使明知，那是一个甜蜜却冰冷的漩涡，依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心已经流逝殆尽，却依然被一种名为“陌生”的冷风卷的丝丝抽痛。
沉醉了不知多久，只知黑暗将要吞没了红云，草丛不远处发出悉悉嗦嗦的声音。
“小王爷！小王爷！”
伴随着焦灼的喊声，从林子里窜出一个少年来，鹅黄色的短发上挂着枯叶，白色的衣衫随着奔跑在风中翻飞，在沉沉的暮色中翩然舞动……
是蝴蝶的翅膀么？米罗情不自禁伸出手去，紧紧握住那片羽翼，口中喃喃的说：“终于……抓到了……”
少年却甚是焦急，抓了米罗的手臂摇晃，清秀的小脸上写满了忧愁，附在他耳边喊：“小王爷，你怎么了？我是冰河，我是冰河阿！”
冰河，是你的名字么？只是，为何这么熟悉？
“小王爷！”
“原来是你。”
是自小跟随自己的贴身小厮，怪不得这么耳熟。松开了手掌，挂上习惯性的微笑，米罗的话语不无落寞。原来蝴蝶早已在不知不觉中飞走，枉自留下一腔掏空了的心，随着一抹孤寂守望的身影。
冰河却缓了一口气下来，至少，小王爷还认得自己。平定了刚才因奔跑而引起的喘息，感觉面上烘热稍减，冰河扶起米罗，心想着天色就要暗下来，快快回家才是正经。
却看见米罗一脸的颓然，拉住自己的手问：“冰河，你刚才是否见到有人下山？他往哪个方向走去？”
“嗯……嗯……”冰河在山下确曾看见一样东西，不过不是人，是米罗的爱马“赤叶”，只是小王爷一向将自己的爱马当朋友看待，那么，勉勉强强称为“人”也不为过吧。
冰河思索着，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殊不知这样的表情却益发燃起米罗的希望，心中已经认定他必然见到了那人，一双手抓紧了他催促：“说呀，快说，他往哪边走了？”
“还在山下。”冰河老老实实的回答。
话音未落，米罗已跳了起来，往山下冲去。他没走，他还在山下！
有什么样的喜悦比的上失而复得？火星从体内炸开，遍布了整个肉体，幻成无限的动力。树影匆匆退让，虫鸣比不过风声，眼前仿佛已看到那个白色的倩影，白玉般的指尖优雅掂起清香的小花，凑于鼻尖，笑意如水波般荡漾，红唇娇嗔轻吐：“米罗，你怎么还不来，我等你好久呢。”
“你等等，我马上就来，马上……”沉浸在无边春梦中的米罗恨不能脚下生风，尽快奔于佳人身旁，握住那双手柔声抚慰，只苦了跟在后面的冰河，一张小脸涨的通红，刚上得山来，又上气不接下气的向下跑去，一边“小王爷，小王爷”的断断续续叫喊。
“小王爷，你去哪里？”
好不容易追上米罗的冰河见他对拴在一棵棕榈树上吃着青草的赤叶视而不见，又要向旁边道上跑去，连忙双手一抓拉住他的衣袖，大口大口的喘气，再也……再也跑不动了。
去哪里？当然是去找他了。米罗瞪了他一眼，猛力一抽，挣了开去，又要迈开脚步。
“呼～那儿不是吗？”
“哪儿？”米罗倏的转过身，顺着冰河所指的方向看去，枣红色，有着长长的马鬃的，是自己的爱马没错。可是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就在那里啊。”那么大的目标，小王爷竟然没看见，冰河不由得怀疑的在米罗的脸上搜索一番。
“那儿，你是说……”米罗心里打了一个激灵，不祥的预感。
“赤叶？”
“赤叶。”
答案由两个人同时说出，米罗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四肢发软向地上倒去。
“小王爷！小王爷！你怎么了？”冰河焦急的连忙扶住，心里不住嘀咕，今天小王爷是中邪了还是怎么了，见到自己的马竟然吓得晕倒？看来王爷说的不要总往外面跑还是很有道理的。
这样想着，米罗已悠悠醒来，有气无力的叫了声：“冰河。”
“诶。”冰河应的小心翼翼。
“你怎么连马和人都不分不清楚！”惊雷般的吼声响在冰河的耳边，吓得他一个措手不及坐倒在地上。而始作俑者早已一跃上马，两腿一夹向着王府方向奔去。
冰河揉揉跌痛的屁股，咧开嘴傻笑，这个小王爷，总算恢复正常了。遂拉了另一匹马，跨上追去。只留下傍晚呼啸的风吹得林子里的树叶沙沙作响。
只是，风无定性，不知它是否也记得那样一场美丽的邂逅？是否记得那翩翩起舞的蝶翅还有那样一个绚丽却冰冷的笑容？还有……还有一颗流出去的心，他是否接收到？还是遗落到了风中，被带到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摔的粉碎？
米罗不知道，一切恍如梦境，因为看到他跳崖，于是跟着跳了下去，结果自己反而为他所救，连说书先生也无法相信的情节。难道真的是梦境？可疼痛却那样真实，原以为只是心空了，过了许久才发现那里渐渐被一种叫做思念的东西塞满，涨痛，想要剥开，却依然有那么一丝的甜蜜，不舍，宁愿沉浸其中。
飞起来的时候，他便象这在风中舞动的梨花吧，那样的洁白，那样的纯净。米罗伸手接住一个飘落的花瓣，摊开手掌，痴痴盯着，他是否也如这样，伸出手掌，便可以接住呢？可是还差一寸。
一寸的距离呵，米罗慨然长叹。
“小王爷。”春丽柔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什么事？”
“春天到了，王妃吩咐做几套衣裳，前几天送了几匹布过来，请小王爷挑选。”
春天，春天到了吗？是啊，连梨花都开的如此娇艳了呢。原来，离见他已经三个多月了。叹了口气，随手指了指一匹青色的布，“就它吧。”
春丽的眼中写满了惊奇，“小王爷，您不是一向最不喜欢穿青色的衣服吗？”
“有吗？”米罗楞了一下，自己以前有不喜欢青色吗？那么漂亮的颜色，自己竟然不喜欢？
不置可否的摸摸鼻子，对着一脸“太阳从西边出来”表情的春丽皱起好看的眉头：“可是我觉得很好看啊。”
“啊，哦，是，是。”春丽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嘴里嘀咕着什么，嘟嘟囔囔的走了。
米罗顿时感觉脊背发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不出几天，春丽抽了个空便私下里抓住冰河盘问。
“冰河啊，你觉不觉得小王爷最近有些奇怪啊？”
冰河老实，皱起眉头思考。
“是不是常常一个人发呆，有时候暗地里偷笑，又经常叹气？”春丽进一步诱导。
这话正说到点子上，冰河连连点头，对春丽简直佩服到五体投地，自己就没有办法总结的这么清晰。
“那你说，是为什么呀？”
为什么？难道说有什么秘密？冰河眼前一亮，拉了春丽的手摇晃：“姐姐别卖关子了，您就告诉我了吧。”
“咚”！春丽结实的敲了冰河的脑门一下，“我这是在问你哪。”
好凶。冰河揉揉被敲的脑袋，委屈的说：“我不知道。”
这小子怎么这么笨哪，没有抠出任何有用的消息，春丽气的跺脚，转念一想，也就只有他老跟着小王爷了。拍拍胸脯，只好平下心来，决定采取循序渐进的方式。
“你仔细想想，小王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反常的？”
这个不难，冰河思索了一下，“大概是在去年冬天的时候。”
“那你再想想，那个时候，你们都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春丽乘胜追击，循循善诱。
“见了……太多了，见过王爷，王妃，丽安的表少爷，……”
“要以前没见过的。男的不用说了，就说姑娘好了。”春丽没好气的打断他。
“姑娘……是有……”
“谁？”
“不认识。”
“不认识？”
“到街上的时候，人来人往，总是有姑娘的吧。”
春丽顿时没了脾气，心想从这个傻小子身上肯定是问不出什么了。摆摆手便要赶人，却猛然看见一个人往这边冲过来，一边嘴里大叫着“冰河，冰河”，却不是米罗是谁？
原来米罗这几天一直在花园里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一个重大问题，那就是，这个世上有很多的悬崖，他为什么只选择那个？结论是，他一定觉得那个悬崖特别亲切，既然如此，那么，他一定会经常去那里看了。如果这样的话，米罗越想越激动，岂不是可以到原来的地方去找他？
原来这么简单！数个月来的相思岂不是……
心里有了这么个念头，米罗如何呆的住？自然是飞快的找了冰河以最快的速度备马奔了出去。
殊不知先人早有守株待兔的故事，意在告诫世人此法多么愚蠢，万万不可效仿。
这一守，又是几个月过去，只是蝴蝶却依然飞翔于未知处。甚至……连姓名也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