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儿志

和平年代图个热闹温馨，所以我们可爱的青铜弟弟和黄金哥哥还有白银叔叔就共同租下了一栋巨大的公寓，这公寓说白了也就是单独的一栋楼房，外面有个大大的草坪，按照后现代主义艺术风格布局种上了红白黑三种颜色的玫瑰，玫瑰的缝隙中栽着可可树，乍看下去有点吓人。一楼的大厅里乱七八糟堆放着各色稀罕物——一旦有谁开始在某个公共场合开展个性化装饰，其他人决不会例外。所以，若大一个客厅就变成了这个样子：首先是在风水最好的地方冰河为了表示对母亲的尊重，先下手为强把玛利亚塑像搬了进来，紧随其后的就是迪斯马斯克先生示威一般把十八世纪法国革命时期被砍头的著名人物落地后的脑袋——的蜡象订了半面墙，他让安东尼德皇后七窍流血的漂亮脸蛋和圣母的美貌交相辉映。雅典娜第一次进这房子的时候被吓了个跟头发誓以后再不进他们的门，我们的死亡面具先生却不买她的帐，坚持着独特的品位。一辉在蜡象的旁边贴出汽车靓图，星矢随后就在玛利亚的身边摆了他最骄傲的，有著名球星签名的足球和罗纳尔多穿过的球鞋，为了抢这只鞋他几乎被三十个爷们和不知道多少的娘们组成的金字塔压成肉饼。艾尔扎克在海底的日子没白过，他收集的贝壳拼成“COME ON BABY”的字样穿插在玛利亚和汽车中间……平日里也就是砸砸打打，吵吵闹闹，扔几个冰箱发几场水灾，小日子过得还有滋有味。
总而言之，这是一栋很正常的住宅。
星矢这么想着，坐在爪子形状的沙发上平静地啃鸡腿，桌子上摆着外带全家桶，享受的却是他一个人。
忽然虚掩着的门开了。
一个小不点，背着几乎和她一样大的双肩书包，精神抖擞目不斜视旁若无人，均匀快速地迈动两条小短腿，叽咕叽咕地（鞋子发出的声音）就从外面径直往里面走。
星矢的身子没动，表情也没动，只有脑袋跟着她走过去的方向在脖子上转了半个圈。
在沙发旁边剪指甲的冰河和在冰河附近听摇滚听得自己左摇右滚的一辉也次第做出了和星矢相同的举动。
客厅后面有三扇门，小家伙板着没有表情的脸，左右确认了一下，伸手就去推左边的门。还没碰到门的毛，她就被一双温和的手抱了起来，一个柔和的声音发出惊喜的赞叹：“好可爱的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塞利利。”平淡大方。
瞬把她放到爪子形状的沙发上坐着，其他几个连忙围上来。
“好可爱也。”冰河看着她亮晶晶的兰色眼睛和些微弯曲的深兰色头发。
“房子装修成这样，都没给她造成影响，可见这孩子不一般。”一辉非常欣赏她的沉稳。
“这孩子有点面熟。”紫龙直接命中主题。
小不点非常有大明星风度，不动声色地任他们看。
“这是附近小学的制服。”星矢左右端详她身上的白色西装上衣和百褶裙，装饰着毛绒球的鞋子。他用双手把她的脸往中间挤着玩，小不点没有任何预兆地伸出短乎乎的小胖手，照准他的脸中间就是一下……
她从怪异的沙发上滑下来，她身后的星矢脸部正中央有自上而下的四道红色抓痕。
“你有什么事吗？”瞬显然温和多了。
小不点回过头来说：“找我爸爸。”
“你爸爸是谁？”
她不再回答。别过头去直接推开她早就已经认定的门，推了个大开，站在门口以天下尽在我掌中的气概扫了一眼房间里打牌的众白银，便带上门，又叽咕叽咕地走回了客厅中央，爬上沙发开始津津有味地看电视。自从她开始看电视起，除非偶尔伸长了胳膊要去拿鸡翅膀以外，不管别人怎么打扰她她都没有任何反应，这个叫聚精会神啊。
那么就让她待着吧。不过，这孩子总觉得在哪里看见过。
大门的敞开声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呼啸：“嘿！这不是我姑娘吗？”
一干人偏过脑袋看向门口，深蓝色飞扬的头发，亮晶晶的蓝眼睛，俊美的容貌和与小不点如出一辙的神态……
“啊啊啊啊啊啊！！！！！！！！”天崩地裂，房子在地皮上跳了三跳，青铜弟弟们被颠得散落一地。一辉伸出颤抖的手指在加隆和塞利利之间来回比画，表情无比智障。
小不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电视屏幕，心不在焉地从嘴角漏出“爸爸”两个字。加隆不甘心，使劲揉她圆溜溜的脸蛋儿亲来亲去：“好，你居然不理我，我再也不理你了。”
“ 爸爸！”小家伙变脸的速度不亚于翻书，立刻换了一副谄媚相，蜜糖一样就往她老爸身上粘，完全把电视什么的抛到脑后——开玩笑，和老爸的关照比起来电视算哪来的。
加隆飞快地举起她原地转圈，转完了才发现地上有人躺着：“你们睡地上做什么？”
“开会。”冰河有气无力地回答。
加隆是个在生活上不怎么精致的人，他太太自己也都和个孩子差不多，撒卡出于对侄女负责，逼着把小不点和弟媳妇一块儿送到了他们的妈妈家里，一过就是六年，其乐融融。
昨天刚刚进入小学学习的她，接触到了天文这门课程。
当然教材主要是告诉小朋友地球的邻居叫什么名字诸如此类常识。
她萌生了一个雄壮的理想——“我要到太阳上去。”她对来学校接她的妈妈这么说，竟然得到了充分的肯定和支持；某没执照的医生给她鉴定的是双胞胎，后来才知道其实只有一个，加隆高兴得邀哥们喝酒，回来就被失望兼伤心的老婆扭住抓咬拧撕一整夜，好象是他把肚子里另外一个宝宝给弄没的似的。发泄完以后她重整旗鼓，把双份的溺爱给了唯一的女儿。第二天是家务也不做了，先给女儿挨家挨户收集她指定的东西去。弄到现在老公没饭吃。
加隆早就关掉了电视机，十分严肃认真地听女儿说她的理想。
“我找到了无线电通讯仪和表盘，这会是个非常棒的飞船，”
“祝你好运。”
“这么说，你不和我一起去？”
“我怕迷路，太阳太大了。”
“有多大？”她张开小胳膊比画，“看起来一点也不大嘛。”
“太阳和我们住的地球比起来，就象篮球和蚕豆比一样。看上去小是因为我们离它太远了。你如果要去，一定要记得认清楚路，那里没有警察带你回家的。”
他说完，塞利利就沉思了一会，不过她还是坚定了信心，左手拖加隆右手拖瞬走出了房子，来到花园。阿布罗迪在花园里用三色玫瑰种成一个舞蹈的人的图形，占据了阿鲁迪巴的可可树的位置。可可树下有一只干净的新垃圾桶，撒卡头上扎着个布条，卷起了衣袖拿着刷子，用红色的油漆在上面刷上“GEMINI一号”的字样。
“那是什么？”星矢手搭凉棚从加隆身后探出来。
撒卡直起腰，对着塞利利“啪”地行了个礼：“报告长官，宇宙飞船的外面整装完毕，设备都带来了吗？”
塞利利呵呵一笑，脸上开了朵太阳花。把书包放在了地上，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只木头做的小板凳，掂起脚尖把板凳举过头顶，费力地扔进垃圾桶，然后是紫龙在童虎那里看见过很多次几乎坏掉了的收音机，能够收听到模模糊糊的怪叫声，以及一只坏掉了的闹钟也被以同样的方式扔进去——谁叫她还没有一只桶高——接下来她歪着头想了想，迈动小短腿往房子里面跑去。
回来的时候她手里抱着一堆链子，吭哧吭哧红着小脸走到桶跟前，瞬惊呼：“那是我的圣衣！”
“是的，”她严肃地说，“我的飞船需要一个锚。等我旅行回来，你就会看见日志上记载了你的贡献。”圣衣的手臂部分扔进去，链子则留在外面。最后是一个有着花朵封面的本子和一个笔头上有只黄色小狗的铅笔。她开始用手攀住桶子的边缘可是怎么努力也爬不进去。她回头求助：“爸爸！”
加隆连忙走过去，弯腰先整理里面被丢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把它们摆放得有一个驾驶仓的样子，然后抱起塞利利放进里面。
“好了，我准备起飞，大伯。”
“是，长官。”撒卡来到桶前。从他的脸上看不到认真以外的表情。
敬业啊，青铜弟弟们感动着。
“爸爸不和我一起去太阳旅行，你要不要去呢？”她仰起漂亮的小脸，踌躇满志容光焕发，坚定又严肃，撒卡觉得当年加加林应该也就是这表情带他上天的。
撒卡仔细地想了想，然后摇头：“我还是不去的好。”
“为什么？”
“太阳太远了。”
“有多远啊？”
“怎么说呢，你从这里坐飞机到地球对面阿鲁迪巴叔叔的家，得要好多天，可是如果你坐这样的飞机到太阳去的话，可能要好几十年呢。等我们回来，都老了，周围的东西都变得我们不认识了。”
“哦。”小姑娘有点失望，她摆弄了一下收音机的旋钮，里面立刻发出吱喳的播音，这样不清晰的声音对孩子的吸引力，不亚于空间站的信号。于是她鼓起勇气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退后，明显是在对青铜弟弟们说话：“哥哥，你们谁愿意和我一起参加星际旅行啊？”
还不等他们想好该如何回答，栅栏的门吱呀开了。穆先生带着贵鬼买东西回来，贵鬼手里还举着一个冰淇淋，正舔得高兴，忽然发现院子里多了样新鲜玩意，兰色的胖肚子和红色鲜亮的标志，还拖着长长的——太空船好象不用锚的吧——“哇，好漂亮的太空船”，他径自跑过去用手一撑，翻身就跳了进去。他闯进了别人的精密仪器室兼驾驶仓。
“贵鬼哥哥！”塞利利兴奋地叫起来。
“塞利利！”贵鬼明显比她更高兴，因为声音都变形了，连忙把手上舔着的冰淇淋送到她面前：“香草味道的，好吃。”
“小没出息的。”穆暗自咒骂。
“让一下，你在我身边坐好。就这样。”在狭小的空间里虽然有点挤，她还是要安排两个人的位置，贵鬼有点忧郁，他抬头，发现撒卡和加隆都在对他使眼色，也就大概知道要说什么了。趁她陶醉地吃冰淇淋的时候他装做深思熟虑的样子：“你真的决定要去太阳吗？那里可不是一般的热。”
“是吗？可是我现在看到的太阳不是很热啊。”她边舔边说，脸上沾了好些。
“那是因为我们离太阳很远。据说太阳是个火球，任何东西靠近都会被烧掉，我们的宇宙飞船还没有到太阳，就会被融化的。”
“太可怕了。”她停止了吃的动作，双手捧着冰淇淋，“那也就是说，我去不成太阳咯？是吗爸爸？”她抬起头询问加隆，后者正俯在桶的上方微笑地看着他们。
“我明白了。”她沮丧地说，把冰淇淋还给贵鬼。
撒卡把她从桶里抱了出来放在地上，她抬头看了看太阳。
贵鬼舔着冰淇淋。
青铜弟弟捏着汗，生怕她受不了刺激号啕大哭。可是她没有哭，反倒笑了：“那我就不去了。但是我今天学到了好多关于太阳的东西，以后我一定要造一台真正的宇宙飞船，到别的凉快一点，近一点的星球去旅行。我还会给你们每个人都带外星礼物回来的。”
加隆骄傲地抱着她亲了亲。
有风，清凉的风，卷着玫瑰和可可的香味。


花园大门外，纱织左手敲木鱼右手在胸前划十字：“太上老君法力无边，这可怎么得了啊，从前他们的野心还只是整个地球，现在他们的后代要去窥觎宇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