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与加百列

 

1.“从前,有个叫加百列的天使,邂逅了另一个叫拉斐尔的天使……”

卡妙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刚到一个地方的时候,必然会先去当地的教堂转悠转悠。
这次也不例外,当他办好公寓的入住手续时已经是下午茶时间了,但这并不妨碍他去St.Mary’s 和万能的主叙旧。
像都柏林这种历史悠久的大城市当然少不了教堂,只不过无论是要做弥撒还是单纯的参观中世纪的遗留建筑物,游人们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St.Patrick’s——都柏林最著名的Anglican教堂。然而卡妙这个人就是喜欢小教堂,最好还是石制的,偏僻一点儿也没关系。
所以当年轻的神父看见他赫然出现在门口时,还以为是自己的眼镜度数又该加深了呢。
“你好,我是这里的神父,我叫穆。”然后这个自称为穆的神父从圣坛上走了下来,在礼仪允许的范围内把卡妙上上下下的看了个遍。
卡妙让他盯的直发毛,半晌儿才反应过来还没作自我介绍呢。
“卡妙?加百列。”卡妙硬邦邦的回答了神父,他还是第一次对一个神职人员这么的用这种口气说话。
“啊?你叫加百列呀!真是兴会兴会,久仰大名。”穆抓着卡妙的手使劲的摇晃,接着就朝房顶发出了感叹,“上帝您真是太伟大了,我昨天才许了愿的说。”
“你许愿跟我有什么关系呀?”卡妙忘了自己的一只手还被穆攥着不放,大脑当即短路。
“怎么没关系?我昨天对上帝说想和天使握握手可以的话顺便再拍张照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听见了我的愿望,这下我可是赚到啦。”
看着穆那个天真又无邪的笑啊笑啊卡妙觉着自己的脸快要抽筋了。
“神父你没事吧?你再看清楚一点儿,我既没背后长翅膀头脑袋上也没光圈儿。”
“哎————好像是嗳,你怎么不早说?”穆这才瞪大了眼睛,好像刚发现卡妙不是那种鸟科有翼卵生动物。
卡妙好不容易挣摆脱了穆的“魔掌”,看着他那副失望的神情也没好意思把已经到了嘴边上的家乡话说出去。
“那你就慢慢看吧,有什么事儿请按门旁边的那个铃。”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用下巴把门铃的位置指给卡妙看,那样子让他突然怀疑穆平时是不是把上帝的信徒都当成了沉默的羔羊。
要不是看在他跟十字架上那位有那么一丁点而裙带关系,卡妙早就把那句酝酿了半天的“神经病”丢到他脸上去了,还得是法文的,最起码听着高雅。
就在他脑子里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要不要继续的时候,只听刚才穆提到的那个门铃正被人用手按着不放发出了能媲美火警的响声。
紧接着就听见穆大吼了一声“米罗”从唱诗班座位的后面冲了出来。
看来这个叫米罗的人是常客了,不然穆也不会连看都不看就很没形象的亮他的瞥脚儿男高音。
“咦?真是稀奇,我以为你这里除了我就没人来了呐。”那个穆口中的米罗正用看珍稀保护动物的眼光看着卡妙,后者浑身一个机灵,“物以类聚”果然是有它的逻辑性,卡妙这么想。
“米罗,我警告你要是再按坏了我昨天新换的这个你就得留下来给我做一个月的琴童,我说到做到。”
“不就是一个门铃吗,你可真是个小气的神父,大不了我赔你个新的就是了。”米罗一脸满不在乎,“……再说我又不会弹钢琴。”
“得了得了,下回注意就是了。” 穆大手一挥,黑色的袍子抖得像一面旗,“Behold! Thou lamb of God!”
“Aye! Father,Glory to our Lord in the highest!” 米罗立刻无比虔诚的回应道。
卡妙瞬间呆在了当场,这座教堂还真是不同凡响啊!有这么一个性格脱线的神父就够可以的了,再加上一个神经大条米罗,有人敢来才怪!
“米罗,你今天还是来忏悔的吗?”穆随手捧起了一本圣经,好像又恢复了正常。
“是呀,我又来叨扰你了。”他难为情地抓了抓头发,卡妙这才发现,原来米罗有一头漂亮的金发。
“哪里,这是一个使徒的职责,你用不着感到惭愧,不过如果你非要那么想的话就该管着点儿自己,天天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给我看大门的呢。”说罢,穆煞有介事的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径直进向了角落里的小木阁子。
我靠,卡妙心想,天天来此的人不是神经不正常把这儿当成了疯人院不然准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混蛋。
米罗犹豫了一下,颔首念叨了一句不知道是哪国话,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然后就跟着穆一起进去了。
他轻垂眼皮的一刹那,卡妙清楚地看到了,在那纯净如海水的眸子里,竟有一丝悲哀。
喜欢挖掘人性深处所隐藏的陌生情感,是卡妙的又一爱好。
可能是穆才把顶灯打开的缘故,整座教堂赫然亮堂起来。一直看不清的玻璃彩绘并排竖立在圣坛之后,三条哥特式的雕花玻璃分别画着圣父,圣子和圣者Patrick。阳光透过把五颜六色影子洒在了正前方的圣十字架上。尖顶的天花板四角插着象征爱尔兰的锦旗:黄底红狮子和10弦的竖琴。寥寥可数的几排长凳夹着一条狭窄的过道。
卡妙细细享受着这一切带给他心灵的平静,浑然忘记了自我的存在,感动之余,竟然不知不觉地流下了眼泪。
有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如此感动,那仿佛来自天边的清唱剧,徘徊了几世纪的管风琴康塔塔,总会一不小心就触动了卡妙的灵魂。
“要不要这个?”米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还有穆,他正忙着掏手帕的时候米罗已经递上了一张纸巾。
“噢,谢谢。”卡妙此时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红着脸接过了米罗的纸巾。
“唉——”穆大声的叹了一口气,“这座教堂啊,自我接手以来只办过葬礼,想起来连我都伤心呐。”
“不是吧?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米罗吃惊程度不亚于卡妙。
“你不相信,过来看看这些——”穆跑到左边的石墙旁。
果然,不光左边,右边也同样挂满了铜板刻,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花砖呐,卡妙和米罗一样,对一块块已经失去光泽的铜板感到惊讶。
“这个人,是我上任的第一个礼拜天送走的。”穆指着左边第一块说道,只见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排列着花体小字。
“致 xxxxxx:
? ?? ? 你永远是我的天使,虽然上帝将你召唤了去,但是我
对你的爱之死不渝。
想念你的 xxxxxx

你最亲爱的孩子 xxxxxx
11.1.2004”
米罗几乎是鼻子贴着墙壁念完这段话的。

“还有这个,她妈妈那天哭得死去活来的,差点儿就跟着她去了。”穆估计是想起了当日的情景,声音有点儿颤抖。
“真可惜,这么年轻。”卡妙看着铜板上的照片感叹道。
那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不像是当地人,照片下面有她的名字:
“城户纱织,1990-2004,神父,这个姑娘是日本人吧?”他回头问道。
“是啊是啊,她爸爸说自己家的孩子长得太漂亮了,放在城中的大教堂里一天到晚有人看着她会不好意思的,所以就挂这儿啦。”穆耸了耸肩,很是不理解,“真不明白日本人,人都走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穆,过来看这个。”米罗站在正中心的墙边冲卡妙和穆招了招手,卡妙发现他没什么正经事儿的时候都是直接叫穆的名字的。
他走过去,看见了米罗说的那块——不是铜板,而是一幅油画,上面是两个长发男孩子站在海中,浪花打湿了他们的白衬衫蓝仔裤,可是仍然彼此亲密无间的靠在一起笑得很开心,手牵着手,仔细瞧瞧还能发现分别在两个人的左手和右手无名指上都带着一样的指环。而画框上刻满了名字,都是两个同样的名字:
Saga & Kanon ,紧紧地纠缠在一起,铺满了每一个角落。
“穆,你可别告诉我这两个也是——”米罗开玩笑似的冲穆挤了挤眼,却发现后者默默地走向了琴房。
一段纯净如水的女声独唱顿时充斥了整个教堂,歌声是那么的委婉,略带伤感嗓音好像在表达着对爱人思念。
“Hayley Wasternra的‘Across the Universe of time ’。”卡妙想起了那个年轻的新西兰籍女歌手。
“这个,是他们要求我在葬礼上放的歌,他们生前最喜欢的一首。”穆轻轻的走了过来,用手抚去了画上的尘土,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凄然的表情。
“撒加和加隆,一对双胞胎,我的好朋友。”穆顿了顿,好像在回忆过去的时光,“自杀了,在我还是见习神父的时候。”
卡妙和米罗都没有出声,于是穆接着讲起了他们的故事。
“说起来,这两个人应该是幸福的。他们从小就在一起,从来没分开过,他们彼此相爱,所以他们一起来找我,说他们要结婚。当时撒加和加隆还都是16岁的孩子,而我也还没从大学里毕业,所以我让他们再等两年,等我有了自己教堂的时候再来。然后就这么静静的过了两年,在我已经快把这件事儿给忘了的时候,哥哥撒加又来找了我,说他们已经搬出来自己住了,希望能快点儿结婚。我犹豫了,因为他们的爱是不被允许的,撇开同性不谈,他们还是血缘最近的双胞胎,任何一位神父都不能把祝福送给这样两个人。于是我去找了当时一起在St.Patrick’s见习的沙加,我们两个人商量着在主教不在的时候把教堂关闭一天,给撒加和加隆举行婚礼。沙加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且他也支持这对恋人,所以我们发誓将保密这件事,‘要是我们4个人都犯了罪的话死后就一起接受审判’沙加当时是笑着跟我们说的这句话。终于,机会来了,主教将在一个月后拜访梵蒂冈,我们默默的准备着,一个月后,我和沙加主持了婚礼,很成功,谁也没发现这个秘密。婚礼之后我们4个人一起去了海边,因为他们兄弟俩儿没法儿去照相馆拍照,所以沙加就画了那张画儿送给他们,可是没想到三个星期之后它就变成了遗像。撒加和加隆的父母从意大利找来了他们住的地方,用我和沙加要挟他们回家,还要把哥哥和弟弟分开,据说连各自的结婚对象都订好了。他们当时同意了,但是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回家之前要去Down郡的南部看海。于是他们的父母同意了,因为Down郡有艾俄罗斯和艾欧利亚这对可靠的兄弟在,不怕到时候又找不着人。我不知道后来艾俄罗斯是怎么找到我和沙加的,只知道我们找到撒加和加隆的时候他们已经永远的睡着了,在海边的悬崖上。两个英俊的男孩儿躺在草地上,就像回到了18年前,拥抱着,从还未出世……到离开。” 穆停下来,对米罗和卡妙笑了笑,又接着说,“后来我们在他们住过的公寓里发现了这张画还有一封遗书,上面写着希望我能把它带走,然后把它挂在一间面海的小教堂里,就当是他们的遗愿。其实那封遗书里不只提到了这些,但是我能做到的就只有这个了。”穆的手在画布上摩挲着,而歌声还在继续,仿佛要将往日的情意重现在三人眼前一般。
“那其它的呢?”米罗小声地问道。
“你听。”穆没有回答,卡妙和米罗就听见了那句太过轻意就随风飘逝的私语:

“…two lights are rising and burning as one…”

“请把我和加隆的骨灰撒在陌生的海面上,从此我们就会化作一颗天边的星,燃烧到世界的尽头。”穆幽幽的说道。
“我猜他们一定是被父母带走了。”卡妙再了解不过了,自己的儿子就留下这么点儿东西,怎能交与他人之手。
“你猜对了。”穆低头擦了擦眼泪,以为其他两人没发现,强装笑脸地说,“不过没有奖品。”

“好啦,穆。你已经做了不少了,我算是今天才明白你为什么当初放着Belfast的大教堂不要却偏偏跑来了这个地方。”
卡妙心想米罗这个人还真不是一般的粗线条,连这种时候都能开玩笑,于是乎对他的印象又升了一个等级。
“我说,故事也听完了,你们要是再不走我可就关不了门了到时候强盗进来哪个负责呀?”
嗯,穆这个人也挺厉害,卡妙又想,偷偷的在心里把他的等级也提高了一点点。不过话又说回来,强盗要是关上门就进不来了还能叫强盗吗?再说就他这个教堂估计一般还没人找的着,别说是强盗了,就连他自己都是七绕八绕才撞见的。想到这里,对米罗的敬佩之意不觉油然而生,为此又将他的形象美化了一点点,从神经不正常的香客变成了偶尔会病情发作的早期老年痴呆症患者。

离开了St.Mary’s之后,夜幕已经降临了这座说不上是耀眼但还算是灯火通明的城市。
利菲河这条蓝色的丝带把都柏林分成了一南一北,隔三差五的走几步就会有一座小桥,当然,离威尼斯那种程度还有一段距离。
从民谣酒吧传出的曼陀林和夜总会里的爵士钢琴交织在一起,不夜的喧嚣由此拉开了帷幕。
正当卡妙觉得万事顺意就差一顿饱饭的时候,发觉从刚才开始就有人一直跟着他,已经过了五条街了。他背后升起一阵寒意,突然想起了开膛手杰克,不过自己人在爱尔兰又不是英格兰再说那个杀人狂是上上个世纪的事儿了,卡妙安慰自己,又转念一想这变态要是让自己赶上了管它是开膛手杰克还是剪刀手爱德华噢不对那人是个花痴总之是阎王要自己三更死就活不过五更该来的躲也躲不掉准备英勇就义吧之前别忘了反抗一番免的验尸时让人说自己是孬种。
成功的把自己吓了个半死之后卡妙做出了如下决定:死之前看看那人究竟是长什么鸟样,要是比自己还帅就在他脸上留下个爪印也好破他的相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于是卡妙,在拐过下一条小巷之后毫无征兆又跳了出来,这一跳倒是不要紧,把他那个假想敌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米罗,怎么是你?”卡妙蹲在地上,看着他已经让自己给吓傻了,心下不妙,要是让警察看见了准得以恫吓罪关上他几天。
“你你你干吗突然跳出来,神经病啊!”米罗气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对不起哦,我以为是变态杀人狂来着。”卡妙赶忙把他扶到了一旁,“不过你老跟着我干吗呀?”
“谁跟着你了,我回家碍着你哪根筋疼啊?”米罗翻了他一个大白眼。
“你早说咱俩一起走啊,害得我瞎紧张了半天。”卡妙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还好刚才没大喊救命,不然现在就糗大了。
于是米罗和卡妙,在经过这段小插曲之后,结伴上路了。
可是当卡妙站在1108号门前的时候,他不得不感叹命运是多么的奇妙世界十多么的渺小。
“靠,原来你就是那个住在我隔壁的家伙!”两人居然用一模一样的口气在同一时间说出了这句话。
“好吧,既然要作邻居了,我再郑重的自我介绍一番好了。”米罗假正经的捋了捋头发,“我叫米罗?拉斐尔,来自瑞典。目前休学旅行中,请多关照啦。”
“我叫卡妙?加百列,老家是法国,目的跟你一样,以后咱们就互相照顾吧。”卡妙说完放了个一千瓦的电,度数估计不小于米罗刚才那个太阳能的。
“这么说——”米罗惊讶的发现了一个巧合。
“你也是——”卡妙好像也发现了。
“我们都是——”又是异口同声。
“穆的天使!”
多么晴朗的一天啊!一个叫加百列的天使不小心邂逅了另一个叫拉斐尔的天使,故事由此而开始了。
[第一章 完结]

2。“拉斐尔没有气管炎的老爸,加百列也没有坏心眼儿的后妈,反正这又不是童话,总结:爱干啥干啥!”

卡妙和米罗住的都是单人房,可是每人却有一张双人床。卡妙的双人床总是干干净净的,雪白的羊毛被子只铺一半儿,为什么?用主人的话讲,那叫期待上嘴的羔羊,哦,不对,是忍受结婚前的冰凉。
米罗那屋就简单多了,如果说从卡妙的屋里能看出点儿生活的哲理,那从米罗的房间里就能挖出前天厨房里失踪的烤玉米。
今天是卡妙和米罗“同居”后第一次共同赴超市采购。本来说好礼拜天去的,但是米罗皱着眉想起了上上个礼拜自己排了1小时的队就为买面包和牛奶,当即吸取了教训——不能在双休日上超市。
卡妙倒是无所谓,吃饭是小事儿,随便到哪儿都能解决。公寓对面就有一家小酒吧,只要米罗不介意,这一天就在里面对付着过去了。
米罗每天雷打不动的一件事就是——上教堂忏悔。卡妙实在是不明白一个人哪儿来那么多罪过,可是他从来不会去问米罗,因为他不是穆。
星期天上午11:00
“那今天干吗?”卡妙抢过遥控器一按,甭管电视里的Rock Band吼得多带劲儿,都得一边凉快去。
“去教堂。”米罗第N次和卡妙抢电视失败后无奈的耸耸肩,好像他只专注于和卡妙争夺的过程,而过于沉浸在其中最后忘记了一开始的目的。
“又去!?”卡妙闻言“倏”的从沙发的一角跳了起来,震的正靠在另一端的米罗也抖了三抖。
“那去哪儿啊?都这点儿了,再准备公园野餐也太晚了吧?”身陷在柔软的Beans Bag里,米罗的坐姿介于出溜到地毯上和臀部与沙发沾边儿之间。
“这么晚了反正不赖我,不知道是谁今天早上起晚的。”卡妙一脚跺得沙发凹下一个坑,暗自想像脚下的东西是米罗的肚皮。
“靠!我就起晚一天还得给你做早饭,你天天睡到11:30要不是今天有只喜鹊在你窗台上叫‘傻瓜’你才舍不得离开摩菲斯的怀抱呢你以为我不知道啊!”米罗一激动不干于卡妙的居高临下也抬腿跳了上来。
“你……你怎么知道有只喜鹊在我窗台上的?莫非你偷窥我?”卡妙后悔昨天洗完澡没穿衣服就睡了。
“偷窥你?我还不如自己照镜子呢!要不是那只蠢鸟马上又来冲我叫‘去死’我还看不到好戏呢。”米罗伸手就要去抓卡妙的领子,问题是这个沙发是没有着力点的,眼看就要扑过去了,卡妙这时也由于重心不稳倒了过来,两人四只手都撑在对方的肩旁上,这个动作就是传说中非常经典的日本国粹——相扑。
“去死吧!你这个只会煮方便面的白痴!”沉默片刻之后,卡妙终于第一个爆发了。
“好啊,我要是死了你也得饿死,不饿死也得是胃结石肝硬化疼死,你这个只会干嚼泡面的弱智!”
又是一场偏离核心问题的论战,结果就是两个人在家吃了一天的速食米饭。

“你说我和约翰尼。德普哪个比较帅?”走过一家音像店,米罗问道。
橱窗里大大的海报上是那个曾经低调的美国帅哥,忧郁的Dark Prince。米罗左手托在下巴上,对着明晃晃的落地窗顾影自怜。
“他是个男人,你充其量也就是个teenager。”卡妙白了他一眼。
米罗眯起眼睛,目光中透着危险的气氛,邪笑道:
“卡妙,你有种10年后再说一个试试,我会让你后悔的。”
“怕了你还不行?要比也不能和他比呀?他又不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卡妙放下手里的雨伞,把领子拉高,顺便拨开了有点儿挡眼的刘海,站在米罗的边上。
“那就没人敢和我比了!”米罗瞧瞧卡妙,得意的打了个响指。
“你简直就是只瓢虫,站在我身边。”卡妙说罢甩了甩他的长发。
为此,卡妙在结账的时候得到了米罗的“优惠待遇”。

回到家的时候两个人都累得要死,因为米罗坚持买下两个星期的食粮,其实卡妙本来是想说先买三个星期的,但是这样一来就得打车回家了,车费肯定没人给报销。
深夜,街道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商店和酒吧打烊了,只不过在后者门前的台阶上偶尔会看到一两个卖艺的流浪者。
米罗和卡妙漫无目的的在街道闲逛,准备找个像样点儿的沙龙再喝上一杯。
当拐过一个街角的时候,米罗站住了脚,不明所以的卡妙只好掉头走回去催他走快一点,不然绿灯马上就要变了。
“卡妙,你能拉着我的手吗?”米罗突如其来的“告白”——至少卡妙以为是这样,吓了他一跳。
“干,干嘛?这里这么多人,你想被人误会咱俩是同性恋不成?”卡妙把手往自己这边缩了缩,生怕让他占了便宜。
“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米罗紧张的盯着卡妙的眼睛,那个眼神中有说不出来的忧郁,可能是喝多了的缘故,米罗的脸上红扑扑的,再加上两片性感的薄唇一张一阖,欲语还休,在霓虹灯下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卡妙承认,当时,有0.1秒,他被电到了,后来猛然醒悟到自己的样子一定是白痴到极点了。
“不是那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他努力的保持镇定,以至于说话的声音大得像吵架。
“我,我第一天来的时候,绿灯过马路被车撞了,我现在都不敢单独过马路了,每次都是被一大堆人夹在当中混过去的。你,你要是拉着我,万一要是再有车开过来你就能把我拉走,我一个人的话会吓得动弹不了。”米罗结结巴巴地说。
卡妙听完差点没昏死在当场,原来他居然是想找个垫背的!
可是不过马路是回不了家的,偏偏这个时候的车流量一点儿都不给面子,只增不减。
米罗知道自己要挨骂了,于是低着头不敢看他一眼,所以他没有看见卡妙牵过他的手时那张红苹果似的脸。
当卡妙略微冰凉的指尖触到他的手心的时候,一阵温暖的热流顺着神经的末梢扩散开来。米罗的手似乎和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同,少了一分粗糙,多了半点细腻,却又不失男性的骨感有力。
“现在是红灯啊。”米罗一脸错愕的抬头说道。
“但是我的手很冷啊。”卡妙恶作剧的笑了笑。

绿灯灭了,但是两个少年手拉着手一路大笑着疯跑在回家的街灯下。
[第二章 完结]

3.“作天使的有两句话不能说:我爱你和我不爱你,所以当拉斐尔激动万分的说出了前者的时候,加百列想都没想就甩了他一巴掌。”

“我诚心的向万能的主忏悔,为我所犯下的罪,并愿意接受鞭笞。”
“主已经听到了你的请求,现在我以圣父,圣子,以及圣灵的名义,宽恕你。阿门。”
“吱呀”,忏悔室的小门打开了,先走出来的是穆,依旧是那一脸“普度众生”的表情,不过今天穿的衣服总算有点儿品味了。卡妙心想他要是再穿那件老旧的黑色袍子,下回就在捐款箱里多放点儿钱。
米罗也随后走了出来,看样子,他的心情应该比之前好了很多。
“米罗呀,我说你就不能少来几回吗?”穆在临走之前突然对他说。
“为什么?”米罗大为不解,“你上个礼拜不是才说这是你的义务吗?是吧卡妙?”他又扭头向卡妙求证。
“我没说不帮你的忙,”穆一改往日脱线的态度,正经了起来,“只不过,难道你没听过‘With His stripes we are healed’这句话吗?毕竟受惩罚的不是你。”

不明白,也没有人给我解释。
这个世界真如我眼睛所见到的那样吗?
会不会是造物主给了人类一对万花筒,所以万物都是那么的光鲜,璀璨。
卖花的姑娘,你篮子里的扶桑是艳红色还是墨一般的浑浊?
谁能告诉我腐烂的不是肉体而是灵魂?
我们挣扎,只为在泥泞中寻找无效的药。
看清真相的人从来不说实话。
如果是这样,那我宁愿自己的目光是伦琴射线。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米罗一路上都在叨唠这句话来,听的卡妙一头雾水。
“米罗,要过马路了,把手给我。”卡妙用手背碰了碰他,希望他能意识到大白天神游太虚是很丢人的。
米罗的双手抬到胸前,左手摘下右手的手套,然后拉过卡妙的手,整个过程及其明显,看的对面的行人一愣一愣的。
卡妙有点儿惊讶,难道他非要干什么都引人注目不可?
反握住米罗的手,卡妙想了想又把自己的右手递给了他。
“卡,卡妙,你要干嘛?”米罗被他的举动吓着了,脸上的表情好像此刻的卡妙是外星人般的诡异。
“是不是朋友?”卡妙的口气乍一听有点儿黑帮的调儿,“讲义气的话就把那只手也给我。”
米罗只好就范。别说是一只左手了,就是他卡妙要兜里的钱包米罗都得心甘情愿的掏给他。就怕万一他真是道儿上混的,自己还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周围有人吹口哨,爱看热闹的爱尔兰人从他们身旁经过的时候还不时地冲卡妙挤眉弄眼。
米罗悄悄的瞟了一眼卡妙:他居然没生气!?
卡妙两只手恨恨得攥着米罗的。“你左手犯了罪,我就抓住你的左手;右手犯了罪,我就抓住你的右手。现在你的两只手都被我抓住了,所以——”
“所以怎么样?”米罗有点儿好笑,难不成卡妙听懂了他的瑞典话?
“所以我也被你污染了,咱俩同罪。”卡妙吐了吐舌头。
“卡妙!”
“怎么了?”
“你是不是今天早上脑袋被门掩了?”
可怜的米罗,他的脑袋今天早上一定被门掩了。

卡妙在马路上K了米罗一拳之后,心情甚好。说实话,米罗其实是很感动的,但是他在人多的场合会不好意思,基于这点,他决定请卡妙在回家前喝一杯。
“两杯Gin Tonic!”
两个人对酒水的爱好居然是相同的,这在卡妙搬来的第二天米罗就发现了。所以每次上酒吧都会拽上他,轮流请客。
“我说卡妙,咱俩真是有缘。”待酒端上来之后,米罗开始侃大山。
“是啊,我也是这么觉得。没想到来这里会遇到你这么个怪人。不过我不介意就是啦。”卡妙举起杯子来和米罗的碰了一下。
米罗默不作声的喝了一小口,然后眼睛就一直盯着卡妙的杯子不防。
“你说Gin Tonic颜色这么纯净,为什么会是酒精?”米罗恍恍惚惚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它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同是酒精,你看威士忌,白兰地,葡萄酒还有鸡尾酒,颜色那么鲜艳,我觉得那不是我该尝试的,堕落的颜色。”卡妙缓缓地说。
“同意,而且这杯酒精度数不高!”米罗开心的又喝了一大口。
“少来!要是喝醉了我照样不认识你啊!”及时的泼他一盆冷水,省得一会儿麻烦。
“我说今天晚上吃什么啊?”米罗三句话又绕回了老路。此时他正在玩弄装饰用的柠檬切片。
“方便面呗!还有什么可吃的?”卡妙的手指轻轻的敲在大理石的桌面上,莹白修长的手指在黑色的陪衬下显得格外的魅惑。米罗不由得看得有些痴了。
“你的手指真漂亮,好像艺术品。”
“谢谢,你的也很好看。”卡妙对于称赞一向是来者不拒,不管是不是恰当。
“哈哈!你喝醉了!”米罗突然拍了卡妙的肩膀一下,然后就是莫名其妙的大笑,惹得周围的人纷纷向这边投来差异的眼光。
“还说我,你也是!”卡妙说罢也趴在桌子上笑,而且是那种止不住的狂笑。一直到肚子痛得不行的时候,两人才停下来。
“泰辣火锅面还是韩国泡菜面?”米罗突然很严肃地问道。
“泡菜面!”卡妙坚定地回答。
“火锅面!”米罗也不甘罢休。
“真是没救了!”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
“你说什么?”两个人同时转过头去瞪着那个人。
只见他手里也端着杯Gin Tonic,不紧不慢的拉了张椅子坐下来。米罗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来者有一张刀刻般的脸,五官长得都很规矩,黑色的短发冲天,好像朋克那种喷了老多发胶似的发型,身高给人一种压迫感,再加上黑夹克黑皮裤,怎么看都像是山口组的。
“我说你们俩没救了。”他又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难道你喜欢吃印度咖喱鸡面?”卡妙不明所以地问道。
“天呐!你还是人吗?”米罗也来火上浇油一把。
酒吧里的嘈杂声都没盖过来者的怒吼。
“上帝呀,我修罗一定要让这两个人后悔!”这个叫修罗的人愤怒的爆发了。
米罗和卡妙暗自心想:这回完蛋了,得罪了黑帮的人,不知道是哪辈子欠下的债,等着被人剁成肉馅吧。
“跟我来!”修罗喝完最后一口,对他俩说道。
“上哪去呀?”米罗害怕的问,同时不忘拽了拽也在发抖的卡妙。
修罗朝天花板翻了个大白眼,然后气势汹汹地说:
“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大餐!”
[第三章 完结]

4。“加百列,因犯下暴力的罪行(扇了风天使长拉斐尔一记耳光),大神对你的宣判如下:剥夺七大天使的称号,剥夺天使身份,剥夺天界权力终身,并投胎到下界,以凡人之力涤清世间罪恶,直到末日审判之时,方可返回天界。此审判于即日起生效。”
“拉斐尔,因对加百列大天使带有俗世感情(就因为一句“我爱你” ),大神对你的审判如下:承担加百列在地上所受的一切感情,无论是正面或是消极,不得以任何理由或任何手段直接或间接帮助加百列。并发誓永远不与加百列的任何转世体接触,直到审判之日的到来。”
“于是拉斐尔留在天界继续天使的职责,加百列投胎为一凡人,开始了他在人间的修行。”

“修,修罗,你要干什么?”
卡妙和米罗跟着修罗来到了后者的“家” ,可是自打他们一进门,就没发现这里有任何可以称得上是“家”的气息,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家日本料理店。
墙上的浮世绘贴得整整齐齐,桧木做的寿司操作台擦得光亮可鉴,房顶上挂着梅兰竹菊的绢画,最显眼的要数后厨到厅堂门上的那张“小野小町”的复制品,吓得米罗和卡妙同时向后一个趔趄,据说她与杨贵妃,克里奥帕特拉并称古代世界三大美女。自然米罗和卡妙不会理解日本人的审美观念,大白脸一张,眯缝眼,红的有如刚吃了死孩子的厚嘴唇,正常人都会以鬼魅呼之。
“两位客官请入座,”修罗在卡妙和米罗发愣的空当已经把衣服换好了,清一色的日式白褂子和白裤子。两个人恍然大悟:原来修罗不是山口组的!估计那是他的工作服,所以推测,修罗是个厨师!
卡妙不禁思索:2点到5点的休息时间他把工作服找出来干嘛?
米罗还傻乎乎的盯着面前的酱油碟子发愣呢,卡妙一把揪过修罗的领子:“你要请我们吃饭为什么不早说!!!”
修罗的脸可以跟圣坛上的殉道者相媲美了,半晌儿,严肃地说道:“两位想吃什么?”
米罗看着两人鼻尖贴鼻尖的僵持着,突然想起了一句话:在新西兰,毛利土著是用蹭鼻尖来问候对方的。
“多么神奇的一天!”米罗心想,然后拿起筷子在桌子上一掇“大师傅!我要一份小黄瓜寿司!”

两人在修罗的餐厅里大吃一顿之后,卡妙提出要请他喝一杯,修罗因为又交到两个朋友,很是高兴,迅速的冲进后台换上山口组那一身,末了,想起刚才绑着头带把发型都给压塌了,又喷了两下发胶,转身出门,看见米罗用光速把自己的钱包塞到上衣内兜。
修罗心里冒出了很邪恶的一个念头,于是他说:“咱们去‘绿龙’酒吧好了,我认识那里的老板。”
卡妙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暗自赞叹:“多好的人啊!”然后就跟着修罗一路走出了餐厅。
留下米罗一个人,摸摸自己的钱包,他觉得刚才自己的肝儿狠狠的颤抖了一下,心说:“妈呀,全市最贵的酒吧!”
远处响起了修罗豪爽的声音:“米罗,你快点啊!”

米罗磨磨蹭蹭的跟着两个人到了“绿龙”酒吧,一路算计着一杯矿泉水能在超市里买多少瓶“Tiger”。
当卡妙手里举着三大杯烟熏啤酒回到座位上的时候,他看见在暗处的米罗的脸痛苦的抽搐了一下。
3个人很快就聊的热闹起来,修罗这人,别看他平常一副凶的吓死小孩儿的脸,但是他一旦喝多一点,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说起话来快得连别人都插不上嘴,山口组的形象全毁。
“修罗大师傅,这么说你去过东洋喽?”米罗一直没插嘴,等到修罗唠唠叨叨自述完了之后才敢问。
“Mickey,日本那个地方啊,真是繁华,进了东京市区就像进了热带雨林,会迷路的。”修罗半躺在沙发上,好像在回忆东京的灯红酒绿,“那里的夜生活和都柏林的不一样,同样是街头的酒吧,在这里人们会弹唱Beatles的《I want to hold your hand》所有的人都会跟着一起唱,最后大家同时拍手叫好。东京的就不一样了,尚未出道的乐团挤满了整个后台工作间,每个人的脸上都化着妆,前卫的服饰还有稀奇古怪的电吉他,他们在台上卖力的嘶吼着,真正去注意他们的音乐的人实际上少得可怜。从都柏林的酒吧回到回家的路上,你仍然可以享受利菲河上飘来的清风,但是在东京的街边,你就要随时小心午夜的暴走族。”
修罗一个人继续说着:“我本来是英国人,我以为那里的空气是全世界最糟糕的,后来看到了东京,我就觉得,伦敦还不算太差。”他说罢笑了笑,卡妙发现,这是一个能称得上是大人的微笑,里边掺杂了太多感情,卡妙不能理解,也许自己跟米罗的19年,都只不过是在漂流瓶里的冒险罢了。
“那么你的厨艺是在东京学的喽?”米罗问道,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喝惯了红茶的英国人会跑到日本去喝用炒过的大米泡的茶,还有为什么,去追寻一个连自己都没有把握的梦想。
“东京?”修罗好笑的说,“我是在京都学的啊,因为我爱上了那里清水般的料理,纯净而富有鲜艳的色彩。我的师傅和师兄都在京都啊,我17岁只身到了京都,一句日语都不会说,碰到了师兄,正好他也是来京都学习传统日本料理的,我们就一起在‘菖蒲亭’拜了师。说起来,也真是缘分啊,我师兄他也不是日本人,他是一个标准西西里人啊,平时吃饭要有皮塔饼加橄榄油他才会上桌的。现在来了都柏林,反而怀念起他那种连说话腔调都跟抹了橄榄油似的语气。”
“Mickey和Carl,我真是羡慕你们啊!” 修罗突然感叹起来,搞得卡妙一阵冷汗,在与米罗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一致同意:修罗已经喝醉了。
“羡慕什么啊,我们都被你起了奇怪的名字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米罗心想:反正这下钱包是保住了。
“年轻人好啊!!”修罗说完就倒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卡妙跟米罗再次交换眼神,决定:用冰水泼醒他!

[第四章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