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mists of Avalon

 

站在浓浓的朝雾中,过往的种种又浮现在我的眼前,就像这雾一样。。。

没有人知道国王撒加的真实故事,大部分的人认为他们所了解到的,关于卡米洛特,穆,加隆还有传闻中魔鬼般的巫师卡妙,只不过是个谎言罢了。真相,只有我知道。

For I'm Camus Le Fay myself--上古女神诞生的地方,Avalon的祭司。

1。The old days
所有的一切都开始于萨克逊人在不列颠的土地上肆虐的那个年代。他们大举的侵略我的国家,所到之处,屠杀天主教徒和Avalon的子民。除非有人能站出来领导大家,不然不列颠就将面临毁灭,而Avalon也将消失。
我的天主教徒的父亲,康瓦尔郡公爵高洛伊斯,在不停的与萨克逊人的交战中,渐渐的失去了耐心,变得很陌生,我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以为他只是对没完没了的战争感到疲倦,但是,事实正如我在多年之后恍然大悟的一样,他失去的是成为那个站出来领导大家的人换句话说是对长久等待不列颠王位的耐心。
我的命运,所有人的命运开始转变,是在史昂--The lord of the lake 和巫师童虎的到来之后。
那天,我第一次见到了女神在地上的代言人--史昂。在这以前,我听姨母莫格斯说过,史昂是他们三兄妹中的老大,她是最小的,我母亲夹在中间。在没见到他之前,我以为他一定已经很老了,至少是满脸皱纹,但是我错了,史昂一点儿也不老,甚至比我姨母还年轻,怎么看也超不过20岁,而且长得俊美非凡,我私底下认为这是女神的魔力。
就在我发呆似的望着史昂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带着微颤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中。
“日安,公爵夫人。请原谅我和史昂的冒昧到访,如果我们打搅到您休息的话。”
说话的人是一个有着花白胡子和紫色脸孔的矮个子老头,我立刻就意识到这个人就是传闻中的巫师,童虎。
“哎,日安,童虎老师,在我这里您和我哥哥永远是最受欢迎的人。”我母亲说道。
接下来的谈话,我是躲在顶楼上偷听到的,因为母亲从史昂的神色中意识到这次谈话的重要性,于是叫人把我送回了自己的房间。
“伊格瑞恩,我们必须要让这场疯狂的战争停下来。”
“萨克逊人会毁回了这片土地。”
“除非我们阻止它。”
“但是怎么做呢?”
“带给这片土地一个领袖,一个可以统一天主教徒和Avalon子民的领袖,一个流着Avalon之血的人。”
“好吧,国王还可以生一个孩子。”
“但是他将在6个月之内死去,史昂已经预见了。”
“他将会死去,而且没有留下任何继承人。”
“你是说,我的丈夫将会代替他登上王位?然后我将生下你说的这位领袖?”
“你将会生下这个一国之君,是的,伊格瑞恩。”
“但是,不是高洛伊斯的。”
“你将会生下带有这个记号的男人的孩子。”
说着,童虎将杯中的水全泼到了地上,然后,本来完好的地面上神奇的浮现出了一个印迹——一条飞龙。
“他是我们女神的追随者,而且他将成为下一任的国王。”
“但是我已经和康瓦尔郡的公决结了婚,我给他生了一个孩子!”
这时候,那个孩子,也就是我,正坐在楼梯上,看着他的姨母轻手轻脚的走下来,并示意我不要出声。
“我不会背叛我的丈夫!我对他发过誓!”
“你先把它们给了Avalon。”
“如果你想要这个Avalon的孩子,你可以自己生!”
“你们不必这样,”说话的是我的姨母,“史昂,让我生这个孩子,我没有丈夫可背叛,让我来生下这个未来之王。”
“你一点儿也不觉得羞耻吗,莫格斯?离开这儿!”
“我血管儿里流的Avalon之血和她的一样多,让这个男人爱上我,我还知道技巧呢!”
“没有任何男人或女人可以逃脱他们的命运,莫格斯,你将来会有一位国王和儿子们的。”
“是谁?史昂,告诉我他是谁?”
“当你遇见他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了,你应该知足了。”
“你必须要记住,公爵夫人,史昂并不只是你的哥哥,他还是教皇,是你用每一次呼吸对着发过誓的圣域的教皇……萨克逊人的暴行将会结束,选择在你手中。”
“但是我要说的是——”
“有时我们必须要牺牲小小的贞操......去换取远大的目标。”童虎打断了我母亲的话,“今年的丰收是用你的人民的鲜血来耕作的。”
我的眼前突然一片血红,然后我看到了一个死人——我父亲。
“啊————————”我惊恐的尖叫起来,害怕这不是幻象,而是现实。

半个月过去了,我在不安中度过了大部分时间,偶尔也会想起史昂,他那只有在仙境中才存在的面容和笼罩在身上的光辉。我听一个下人讲过,只有天使才有那样的形貌,那时我还不知道天使是个什么样子,后来我发现,在我想起天使的时候,史昂就会显现在我的脑海里,以至于使我忘记了那天的谈话和不愉快的影像,渐渐的快乐起来。
但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国王在临死之前并没有把王位传给我父亲,而是一个叫乌瑟。潘德拉根的人,而且由于我父亲被判了新的国王:乌瑟要求父亲带兵前来助战,父亲拒绝了他并说要在本郡迎击敌人,实际上是带兵去偷袭国王和情敌——当然,这也是我长大以后才明白的,那个时候我一直不明白父亲为什么那么恨乌瑟——作为一个叛徒,他被国王打败了,死在沙场上。现在回想起来我知道父亲的死讯在更早以前,那个史昂与童虎到访的下午,只是我一直不愿去相信,正如父亲的死是由于母亲报信给了乌瑟,在那个他本应熟睡在军帐内的夜晚。
再后来,由于童虎的魔法,城堡的守卫被蒙蔽了,使得乌瑟可以混进城堡,带走了母亲和我,所有人都以为那是我父亲,但是我还是认出了他,在我看见他手背上那条龙的时候。
于是我母亲就成了王后,卡米洛特城的主人,我也渐渐的适应了那里的生活,只是寒冷的气候,使我变得越发的沉静,我往往将一整天的时间都花在靠窗发呆上,日子在微风中飘走。

一年之后,伴随着一声啼哭,卡米洛特城的继承人,未来的王者,我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弟弟——撒加,出生了。
随着他的长大,我默认了撒加就是上天赐给我的天使,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天使,他可爱的笑脸扫走了这些年在我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不是丧父之痛——因为父亲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好印象,甚至可以说没有印象——而是我孤独5年的灵魂。
平淡的生活,我以为我们会这样一直在一起,直到有一天,命运的洪流再一次的,不可截止的改变了我人生得道标。
记得那一年撒加8岁,我13岁,我们一起逃课去骑马,然后我们会到山坡上去采花,再一起倒在草地上,直到所有的星星都出来。
“你是什么星座的?”记得有一次他问我。
“好像是水瓶座的,有人说我是在2月初的一个下雪天出生的,所以我应该是水瓶座的。”我说。
“我是5月底生的,是双子座。”他一边说一边用小手比划着双子座的主星排列,“你是我哥哥,咱们两个又都是男孩子,所以双子指的就是我和你吧?”
“......不是,双子指的是一对双胞胎,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哦。”我暗暗笑他小傻瓜。
“那你说又没有人长得和我一模一样?”他眨着像天空般纯净的一双蓝色大眼睛问我。
“......这,我哪里会知道?”他的问题已经超出能力所及的范围之内了。
“啊?好失望,我以为你知道,因为你是我哥哥嘛。”他一脸沮丧的说。
我有点儿哭笑不得,于是我就揉了揉他天蓝色的头发,安慰他说道:
“会有的,一定会有的。”
第二天他从书房上完可以回来就冲进我的房里,对我一脸的十字路口置之不理。
“卡妙!今天我问了亚鲁比奥尼,他说双子是命中注定的兄弟,是生生世世永不分离的。”
看着他一脸的兴奋劲,我几乎可以想象出我们可怜的老师在撒加的缠功之下欲哭无泪的表情。
“他还用占星图帮我算出了我有一个命运中的弟弟,等我当了国王,我就发令全国上下,一定要找出这个人来。”撒加的表情就像他已经当上了国王似的。
“哼,你当国王的目的就是要找人的吗?”唉,我暗自叹了口气,不知道他的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
“你又打击我,我以为你一定会支持我的说。”他撇起了红嘟嘟的小嘴,那表情别提多可爱了。
“好吧,我支持你,但是今天晚上你要帮我抄书。”我可以感觉到一对尖尖的耳朵从我头上长出来。
“!”撒加的脑门上出现了一个大汗滴,“臭卡妙,你又欺负我,看我不告诉妈妈!”说着他扑过来,我一不小心摔到了地上,然后两个人就把在训练场上学的所有东西都使了出来。于是,那个下午在我们的打闹和嬉笑声中度过。
只是当时快乐的我们并不知道珍惜这段童年最后的幸福时光。

第二天清晨,我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他们肩并肩的骑马进了卡米洛特的城堡。我知道,那是童虎和史昂。他们的到来总是伴随着我一次次的迁徙,但是我没有能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这次,是为了撒加。
就在当天下午我和撒加被带走了,因为史昂说服了乌瑟和我母亲,他要让撒加和我在一个受到女神保护的环境中成长和训练,直到撒加可以独立称王为止。
临走的时候,我望着母亲的脸,觉得内心有一点点的不安,但是我没有像撒加那样哭得稀里哗啦,其实我不但没感到悲伤,反倒还有些慰藉,因为,毕竟我还有撒加。
事情并非我所想象的那样,我与撒加在半路上被分开了,因为“撒加今后要在另外的一个地方训练,而你将跟随史昂到圣域去。”带走撒加的童虎说道。刹那间我的视线模糊了,我听见撒加号啕大哭,他在对我喊着“卡妙卡妙!我不要和你分开,你别走好不好?”我也想说“我不走,我会永远陪着你”,但是我放弃了,哽咽的说:
“撒加,你要乖乖的,我们会见面的。你知道吗,只要你用心聆听,就会听见我呼唤你的名字,然后你就不再是一个人了,我会陪着你的,所以你要乖乖的,好吗?”
撒加好像在哭喊着些什么,但是我已经听不见了,只觉得史昂轻轻的抱着我,好像收拢的天使之翼。

卡米洛特城没有在我这13年的记忆中刻下痕迹,乌瑟与我母亲没有在我匆匆长大的岁月中驻足,只有8岁那年的撒加,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真正的亲人,长久的留在了我的心里。

[第一章,完]

2。The great marriage
我在对撒加的思念中度过了3年,我总以为时间会过得很慢,因为想起他的每一次微笑,每一张受委屈的脸,每一年过生日时许的愿,对我来说都是一种煎熬。事实上,我没有向后看,因为我没有勇气看着时光正在飞速的将我带离我的童年。
我尚且如此,那撒加呢?他还是个孩子啊,怎能禁受得住寂寞这种试练?

3年中,我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长成了沉默寡言的女神殿祭司。史昂赐予我女神的力量,教我魔法,指导我荒废已久的剑术,作为我的教父,他又无微不至的关怀着我。自从来到圣域之后,我就发现史昂也有普通人的喜怒哀乐,而且随着我的长大,我渐渐的发现他在看我的时候,目光里总有一股淡淡的忧伤,长大成人的我虽然已经不把他当作天使,但是也不会傻到没发现自己对于他来说是个特别的存在,以至于后来常常听到谣言说我将是下一代的教皇。我对于教皇这个位子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是我却不明白史昂带我回来的用意。
16岁的青涩稚嫩,17岁的叛逆不拘,终于都在我18岁的生日来临之前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18岁的成熟稳重。只是我依然参不透史昂欲言又止中所隐藏的秘密。
“卡妙,你明白什么是命运吗?”夜深人静的神殿外,他幽幽的问了一句,更像是自言自语。
“命运就是当一个纯洁无瑕的生命诞生的时候,但美丽的新娘接过婚戒的时候,当死囚走上绞架的时候,还有,当我把你和撒加带走的时候。命运存在于一切美好和丑恶的东西,就像女神,主宰世界的平衡。而我们作为她的子民,是应当服从她的审判,”说着,史昂忽然抬起头来,目光正对上我的双眼,“不是吗?”
我没有做声,他继续说道:“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没把你带出来,你的生活将是什么样?也许你会在卡米洛特慢慢的长大,然后随乌瑟出征讨伐萨克逊人,遇见你心仪的公主,向她求婚,接下来向不列颠祖祖辈辈的王世所作的那样繁衍后代,一生始终生活在城堡中,直到你死为止。”
不得不承认史昂所说的,这并不是我想要的,但是什么才是我所追寻的,我也不知道。似乎早已明白,生生世世的轮回中,自己不是在蜕变,重生,反而将每一个逝去的岁月迭加起来,明明只是个少年,却已经感悟了什么叫无奈,什么又叫无助。面对抉择的时候,慌张的背过脸去,叹一口气,以为这样就可以逃避,其实只不过是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从一个深渊推向另一个。
“你很漂亮,”史昂没有理会我诧异的表情,继续说道,“5年前我把你带回来的时候就知道你,不是一个凡人。我不能看着你的美貌,你的智慧,你的情感,冻结在卡米洛特。你不属于那里,所以我带走了你,总有一天你也会离开这里,因为圣域,亦不是你的归宿。卡妙,记住,你的悲哀,就是你将永远无法停留,你可以给别人一刹那的幸福,最终却把你的爱带走,你以为你付出了,但那不过是施舍罢了。”
“教皇大人,我不明白。”我暗自嘲笑。怎么可能明白?我的心根本不在圣域,不在任何地方,我已经把它放走了,我连自己的心都可以放弃,又怎么会在意别人的感受?史昂啊!你说我不是凡人,你说对了,因为我只不过是个祭司,女神的傀儡而已。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他轻轻一笑,又恢复了往日那个温和慈爱的史昂前辈,“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只是到时候你会恨我的。”
他把最后一句话说得很淡,似乎不想让我听见。可是我听见了,却故做镇静般的毁了他一句“您该休息了,教皇大人”,连我自己都不知是觉得佩服还是好笑,在圣域呆了5年,这句是没有虚着心说出的话之一。
史昂从台阶上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土,又露出了深不可测的一笑,随后用他那琉璃似的眼睛打量了我一会儿,说道:“你还真是长大了呢。”
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冲出一句“那你又真的了解命运吗?”,原以为他不会回答我自以为聪明的无理取闹,殊不知他偏了头,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怎么会不知道?因为我就是命运啊!”

圣域在我23的生日过了之后,忽然变得热闹了起来,连我这个平时足不出户的人都忍不住要一探究竟。难怪这些天大大小小的厅堂,不管以前多么的死气沉沉,一律燃烧起了香草,所有的池塘都被清理干净还种上了莲花,巫女和杂兵们掩饰不住的欢声笑语泄露了秘密——他们的教皇回来了。我去教皇厅找史昂,自从5年前的深夜谈话之后他就出发去了威尔士——撒加的训练地。谁知一进大门就发现,几乎整个圣域的人都在,连童虎都回来了。我兴奋地跑去问他撒加的近况,并很满意地得到回答说“他很好,比你强壮多了”。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我这已经不知是第多少次问童虎同样的问题了。
“很快,卡妙,你就要见到他了。”童虎居然破天荒的正面回答了我的问题。
史昂也放下了手中的矢车菊和百合花,面向我。再次对上他那和紫罗兰同色的眼睛,感觉就像过了一个世纪。“在那之前,你要准备好……”他抿嘴一笑,一如往常,我自动忽略了他神秘的语气中蕴含的东西。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侍女叫了起来,忘了望窗外的点点晨星,我就知道天还没亮,空气中有些喜悦的分子在酝酿,我被告知史昂要在教皇厅召见我。这当然不是普通的会面,他从不会在连自己都起不来床的时候见别人。
一进大厅,我就觉得他脸上的笑容有些不寻常,是发自心底的高兴,还有一点点,紧张。
“卡妙,我要你现在去Avalon的边境,就是我带你进来的那个湖边的渡口,去接一个人。”
“那这个人是——”我有一丝不解,什么人能让史昂重视到要我亲自去接待,毕竟我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圣域祭司,而且Avalon能驱散结界之雾的不止我一人。
“这个嘛,你见了他,他自然会告诉你的。”史昂开玩笑似的冲我眨眨眼,一点教皇应有的威严也没有。
“好吧,我这就去。”被他这么一说,我的好奇心被成功地勾了起来,于是立刻告退,直奔山下的渡口。

大概过了有一个小时,当船上的杂兵告诉我结界到了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必须要施展法术除雾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慢的将双臂上扬,再落下,Avalon的朝雾就在我被曙光女神染成粉红色的手指下褪去了。
远远的看过去,岸边早有一个高挑的身影站立着,随着小船不断的靠近,我渐渐看清了他——那个在我孤独寂寞的时候时常会出现脑海里的人,不同的是他如今已经成熟英俊的面孔取代了那张可爱的充满童趣的笑脸,精致的五官犹如希腊神话中的神诋,海蓝色的眼睛流露出明朗的笑意,还有,儿时不蹶的翘在脑后的蓝发居然长得那么长,好像比我的头发还长,而且和记忆里的不同,它们服帖得趴在背后,颜色也由单纯的蓝色变成了深沉的海蓝,几缕发丝正随风轻拂着他的面颊。
刹那间我抛弃了平时的稳重和冷漠,一切都为了确定那个梦幻般的身影是确实存在着的。
“撒加!是你吗,撒加?撒加,你终于来看我了!”
谁知他一开口却让我着实的惊讶了一番:
“撒加……那你一定是我的表哥喽,卡妙。我不是撒加,虽然常常有人把我们认错,我是加隆,你的表弟。”加隆说完,咧开嘴给我一个大大的笑脸。
“你是……加隆?”我有一点儿失望,说实话,但是加隆这个人,却让我讨厌不起来。
“你看你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见不到撒加你就这么难过吗?好歹我有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来着。”他一面说着一面用他那张所谓的和撒加一样的脸尴尬的笑着。
没有理会他的玩笑话,我转而问了他那个从早上起就令我好奇的问题:
“你是怎么认识史昂的?”我看着他一个箭步迈到小船上,摇摇晃晃的站定之后,我不由得笑了,心想:还是个小孩子啊。
“喂,你不称他为教皇大人吗?”说着,加隆还作了个鬼脸儿。
“又没外人,用得着吗?”我无奈了,在这个人面前,我是没法用在圣域的那一套来伪装自己的。
“这么说你承认我不是外人啦?”他欣喜的说。
“废话,你不是我表弟吗?再说,你还是史昂的养子呢。”早该想到加隆就是史昂经常提起的那个捣蛋鬼养子。
“本来就是嘛,”他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一张嘴就听你没完没了地叫我撒加,我能不郁闷吗?”
我的脸上不觉的有一点发烧,居然被一个比我小5岁的大男孩耍得团团转。
“加隆,撒加有没有跟你提起过‘命运的兄弟’?”我看着他的脸突然想起了,撒加小时候和我说过的话。
“!”加隆猛地一颤,震得小船在湖中央摇摆了起来,“何止是提到,他自打8岁那年见到我,就强迫我叫他哥,我可是只比他小半天呐!”
我对于他的话是一点儿也不怀疑,小的时候撒加可是管我叫了8年的哥哥,我可以理解他的心情。
“卡妙,刚才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问你来着,只顾着谈撒加都给忘了,你,真的比我和他大5岁吗?”
“我看起来不像吗?”我平静的问道。
“哎,表哥,你看起来还没我大呢,史昂平时是怎么照顾你的,怎么把你养得这么清秀?当年我要是也留在圣域就好了,你可不知道童虎是怎么训练我们那般兄弟的,简直是人间地狱呀。”说着,加隆靠过来在我的肩膀上捏了一把。
“你要是像我一样还能当骑士吗?”我下意识的将他的手挪开,说道。
“当年谁也没给我说过有骑士这回事儿呀,史昂骗我说威尔士那边的训练地有很多和我一样大的小孩儿,我就去了,到了之后才发现,那边只有一个撒加,还整天的跟我摆架子,然后我一呆就是10年。今天见了史昂和童虎我非歹把纸笔账算算。”加隆咬牙切齿的说。
正要劝他别自找麻烦的时候,杂兵再次的提醒我,该是施法的时候了。
我就把那套不知做过多少遍的法术又演了一遍,不过,照样看的加隆目瞪口呆,就想我预期的那样。

下了船,我就匆匆的带着加隆去了教皇厅,为的是能从他身边解脱开来,好找个地方清静清静。

可是我的任务没那么简单就结束,史昂要留下来,我也就只好在一旁做了下来,听他们两个的谈话。要说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到另外一对像他们这样的父子了:史昂的外表年轻的好象加隆的哥哥,加隆说话那种随随便便的口气还真会让不认识他们的人误会他们是父子关系,史昂也不生气,大概他也不喜欢呆板的人吧。
“好啦,加隆,说说你这几个月的Quest都干了哪些事。” 史昂继续摆弄着从昨天起就在他桌子上的干香草。
“我去了伦敦,参加了一场比武,那些城市里的垃圾贵族骑士还真不是一般的弱,比试之前就在那边吹来吹去的,我加隆大人一到还不是落花流水的败下阵来。后来我觉得无聊,就跑到深山里去了,没想到让我碰到了几个倒霉的萨克逊狗腿,哼,萨克逊人,我当然是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啦。我加隆当骑士就是为了有一天能统领千军万马去杀萨克逊人的。”
“那然后呢?”史昂听了他这番话后,就像是听故事一般,并不在意他究竟干了些什么,依然是风轻云淡地将那些香草分成几小堆。
“然后我就到这儿来啦。”加隆不以为然地摆摆手。
“我看经过这几天的赶路,你也没好好休息过,让你表哥卡妙带你去你要住的地方吧。咱们明天再接着聊。”
史昂示意叫我带走加隆,我虽然也很想去休息了,但是加隆一出大厅就拉着我往山顶跑,说什么想看看当年他最喜欢的风景,我只好由他拽着我去了。
山顶上是一圈圆石阵,黑黝黝的石头,在风刮过的时候,会发出低沉的声音,有些阴森,我平时不怎么来这个地方,因为这里经常是被雾封着的,就像整个Avalon,外边的人看不见我们,而我们却能看见他们。
果不其然,加隆到了上面之后马上就叹气起来:
“怎么会这样呢?我记得以前从这里是会看到西边的湖的。夜里还能看到漂亮的星空,我以前经常来这里玩的。”
“这儿有什么好玩的?光秃秃的一片,半夜来你不害怕呀?”
“当然不啦!我小的时候听说圆石阵是精灵在满月的时候聚会的地方,所以我每个满月的夜晚必来,但是精灵我是从来没见过。”
“那你还来干嘛?”我不解的问。
“肯定有精灵,只是我一出现他们就会消失。所以我每次都是悄悄的来,而且我相信早晚有一天我会见到他们的。”加隆仍然站在圆石阵中间的空地上,眼神飘向很远的地方,好像能穿过浓雾,看到些什么。
然后他好像真的看到了什么,大声的冲我叫道:
“卡妙,快看,是修女。”
还真是修女,我仔细一看,只不过在她们之后,有一个年轻的男子。我突然感到一阵紧张,不只是因为看到了那个人敏感的察觉到了我们的存在,还是加隆在看到他之后的表情。那个人好像一个真的精灵,淡紫色的长发披在脑后,白皙的皮肤,碧绿的眼睛,眉心的两点红痣,以及那勿忘我色袍子下高挑的身材,他手捧一束茶花,正向加隆和我走来。
加隆一改我初见他时的表情,那样子有说不出来的专注。
“你确定他看不见我们吗?”加隆回头怀疑的问道。
“当然,他现在应该是在布里斯通,离这里有百里远呢。”我这话说得有点儿心虚,因为那个人已经走到了离加隆只有几步远的地方。
“卡妙,你可以让他看见我们吗?”
“很抱歉,那是不允许的。”我有点儿生气,莫名其妙的,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生加隆的气,或者说我有点儿……嫉妒,陌生的感情。
“这样啊……”加隆失望的垂下头。
“……”我无话可说,加隆忧郁的神情揪得我心痛,我到底是怎么了,在短短的半天之内,心情复杂的变化着,这一切难道都是因为他吗?
我不忍心看到加隆那样的表情,于是我一挥手打开了雾的结界。
但是我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这一个小小的举动,改变的不止是几个人的命运,还有整个布列颠的命运。

“我到底在哪儿?你们是谁?”那个人皱了一下眉,两点红痣微微动了一动。
还好,没有我想象中的反映来的激烈。但是我对他没有好感,所以我决定不去理会他的问话,反正是加隆要我放他进来的,他会解释一切。
“日安,你现在在Avalon。我叫加隆,那边那位叫卡妙,我的表哥,是他让你进来的。”加隆回头指了指我,我看了那个人一眼,就别过头去了。
“日安,我是罗德克朗兹的穆。很高兴见到你们。”说罢,他优雅的躬身行了个见面礼。
“……你要不要进来坐一下,或者,我带你在Avalon四处转转。这座山脚下是女神殿,卡妙就是那里的祭司。”加隆上前一步,热情的拉着穆得手。
听见他提到我的名字,我才想起来刚才的行为足以让我在赎罪室里住上三个月,要是让穆再多往前走一步,我恐怕就要从圣域里出去了。
“加隆,你应该明白我的职责,别令我为难……”我面无表情的把脸转向穆,让他明白自己在这里是不受欢迎的。
“非常感谢你的好意,但我是天主教徒,不便在此久留,所以,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想我该回教堂了,大主教还在等着我。”他知趣的说。
看来他并非不通处世之道的人,而且他也很聪明,不但了解了我的目的还给加隆留足了面子。
“那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吗?我希望我们还会见面,告诉我你住在哪里,我回去找你的,我一定会去的——”加隆依依不舍的放开了穆的手,圣域和外界的最后一点交集,在那个梦幻般的午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加隆走到我的身旁,脸上又挂起了笑容,只不过在我看来,有些苍白无力。
“表哥,你知道吗,有些时候,人们就是这样陷落的。”他苦笑了一下,头也不会的就走了,黑色的披风在身后撩起一个弧度,我恍然发现那颜色竟是这么的刺眼。

加隆在第二天的中午就离开了,听杂兵说他和史昂吵了一架,好像是因为加隆马上要加入乌瑟的军队去打仗,而史昂坚持要他放弃这个鲁莽的念头,并说女神的神谕告诉他现在出兵等于是自寻死路。加隆受不了眼睁睁得看着萨克逊人屠杀自己却坐在圣域里清闲,他终于激怒了史昂,后者也发了恨话:如果加隆现在走出Avalon一步,那他将永远不会再得到来自圣域的任何支持。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我也忙得不可开交。史昂在加隆走后就变得有点儿心不在焉,即使如此他也没少操心,每天都亲自去女神殿作祷告,而且是那种非常正式的,一呆就是一整天,我只有在吃晚饭的时间才能见到他,不过就连这时,他也在不停的摆弄着一堆一堆的药草。
直到有一天,我正在靠窗发呆的时候,他敲门进来,对我说:
“卡妙,是时候开始准备了。”
“准备什么?”我听得一头雾水。
“The great marriage。”语气平静得好像在谈论天气。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任由他安排我躺在一张石床上,接着亲手把我的头发浸在了一盆散发着迷幻香气的液体中,我开始犯困,最后便在冰冷石床上睡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我抬手挡去刺眼的阳光,却吃惊的发现,勾在手指上的头发变成了石青色。回头看见史昂正站在门边,似乎是等着解释这一切。
“红色的,不洁。所以我只好尽我所能的把它染成与你相配的颜色。”
我起身坐在床边,闻见那股香草的味道还在发际中没有散去,其实我早就已经习惯了史昂那种霸道的作风,而且,绿色比红色还适合我,嫉妒,远比热情更贴切。
“走吧,还有最后一项。”史昂领着我去了隔壁的房间。
原来最后一项就是净身,直到那时候我才恍然大悟——这一切都是为了五朔节的欢庆仪式,而作为祭品,我将把我的第一次献给女神。

当一切都准备就绪,我被戴上了面具,送去了湖的另一岸。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时的感受,无法形容的恐惧,对那个没有见过面的人,我唯一能祈祷的就是希望这条船永远都划不到对岸。
在未知的压迫和无力的抵抗下,我被人簇拥着到了一个山洞里,耳边不时地有巫女念着咒语,她们用燃烧的艾草把山洞薰了个遍,然后一个年纪看起来最大的巫女对我说道:
“今晚,在众多勇士中,猎到鹿王的那个将会到这里来,在此之前,请你先稍作休息。”
满屋子的人突然一下子都走光了,留下我独自躺在正中央的大床上,不知所措,惶恐不安。
我用毛毯紧紧地裹住身体,强迫自己不要去听林间的打鼓声,因为鼓声一停,就代表了那个时刻的到来。但是这场竞技一定会有个结果,我的法术也无法阻止它的发生,脑海里已经混乱了,各种声音交汇在一起,但是只有一种才能在此时刺激我的神经。
脚步声自洞外传来,我就像着了魔一样“腾”的坐了起来,目光定在洞口,然后转而落在了一个人身上。
他也带着面具,但是仍然挡不住飘逸的蓝发和那双同色的眼睛,兽皮的猎装暴露了健美的身材,肌肉匀称,却不失美感,整个人散发出野性的王者气息。
接着他走了过来,伸手抓住了我用来裹身的毛毯。我想阻止那条一寸一寸向下滑落的毯子,不让它继续地展露我的身体,但是我的手紧张得不听使唤,就任由那个人把它抽走。我一定是已经吓昏了头,寒冷的空气使我打了个机灵,马上又被拥进了一个火热的怀抱,我没有挣扎,因为我并不厌恶这种感觉,甚至就想这么依靠着这个有力的肩膀,永远不再睁开眼睛……
而他的温柔,他的疯狂,是我在这场交易中得到的唯一回赠,亦是虚幻游戏中毁灭的真实。
所以,
请让我沉醉不醒吧,就在这个所谓的神圣的夜晚,明知没有感情,却甘愿为它沦陷,即使日后我会痛不欲生,我也不会诅咒这个曾带给我一夜温暖的人!

[第二章 完结]

3。My dear little brother

我选择了天明时分离开,那个时候的雾是最重的,用来掩盖我一脸的憔悴再好不过了。无尽的空虚包围着我,第一次质疑了自己究竟为何而生,茫茫中向湖底望去,突然发现此时的我居然这么忍受不了凝视那个倒影,不堪的,失贞的,无药可救。
冲动——要向下跳吗?还是留住这具没有灵魂的躯体让他一再的利用?
史昂,就算我现在就了断你也不会惊讶吧?
还有……加隆,有那么一瞬间,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有些时候事情就在你坐以待毙时发生了转机。
乌瑟战死,撒加拔出了圣剑“艾斯卡里巴”,理所当然的继承了王位,至此,史昂的所有预言都应验了。我作为撒加的唯一兄长,正在赶往他加冕典礼的路上。
卡米洛特城一如往昔的繁闹复苏了我对童年的怀念,我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或红色长发的孩子抱着他的弟弟骑在一匹马上,两张明媚的笑脸伴随着马蹄欢快的节奏从我身旁飞驰而过。再回首,彼时的痕迹如今已经烟消云散,庭院里站满了慕名而来的骑士,还有戴着面纱的各国公主。
我去拜见了母亲,两度丧失丈夫的悲痛使她几近精神崩溃,我的到来多少能让她振作一点儿。主教大人得意地向我宣称我的母亲——一个Avalon教皇的妹妹——已经决定要在修道院渡过余生,以忏悔她犯下的罪。我也没有阻止她,只要她能在这个世界上找到安宁,无论哪里,我都不会拦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在见过久未谋面的母亲后,会抱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心情逃到了阳台上。卡米洛特的空气,再也不能同化我了。
我看到了加隆,没想到一个月之后再见面竟然是在这里,本想走上前去问候他,却在这时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我见过一次就不想见第二次并认为也不会有第二次的人——穆。
谁也不会想到吧,穆也是撒加婚配的候选人之一,那个加隆眼中的精灵,此时在面纱下也掩饰不住那对重逢在这种场合下的深深叹息。
真正刺痛加隆双眼的是穆那令人过目不忘春花灿烂般出众夺目的美,他怎么可能会不明白,穆越是美丽不可方物,自己和他的距离就越遥远。

“加隆,那个站在阳台上的红发美人是谁?”说话的是站在加隆身旁的人,背对着我,我只注意到了他的一头蓝发,和加隆一样的蓝发。
“开什么玩笑?你居然连你自己的亲哥哥都认不出来了?他是卡妙啊,撒加!”
终于能看到他的脸了,不是在日日夜夜的梦回故里中,也不是四季常青的水中幻影,是真实的撒加,回来了啊……
“卡妙,真的是你吗?你来见我了?我的哥哥卡妙……卡妙——你为什么不早点来?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你居然骗我——你说只要我用心的听,就能听见你的声音,可是我每天都仔细的听,我甚至叫你名字,可是你根本都没有出现过,我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你了,你知道吗!你这个骗子,卡妙!你骗了我——”
当天院子里所有的人都看见了他们未来的国王——撒加——冲着他的哥哥——卡妙,也就是我——用整个曼彻斯特的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喊出了上面的话之后,扑过来抱住我的肩膀狠狠地哭了一把。
晚上,撒加又来到了我的房间,一切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只不过我已经不能叫他“小傻瓜撒加”,而他也不能再借口怕黑而赖在我的床上不走。我看着他,一副俨然已经长大成人的身体,却包裹着一颗尚未经过风雨打磨的心,而此时,最可笑的是他那一对红肿的双眼。
“怎么了,我的小弟弟撒加,你是来补上这10年来没说出口的话吗?”我不由得想起白天他那副窘像。
“卡妙,你……”撒加被我这么一捉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好啦,到底什么事?”看他这个样子,我也不忍心再逗他了,毕竟要给未来的国王留点儿面子嘛。
“其实,我是来跟你说,我,有喜欢的人了。”他这个时候得连真可以用三月的桃花来形容。
“这很好呀,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撒加,你果然是长大了啊。”我突然有一种欣慰的感觉,想想,这大概是一种作兄长的特有感情吧。
“不是姑娘啊,哥,是个……”
看着撒加支支吾吾的样子,我忽然想到了穆,随即皱了皱眉。
“哥,那个,我不打扰你了,明天一早还有加冕典礼呢,你休息吧,我回房了。”
撒加闷闷的退出了房间,他大概是注意到了我脸上的表情。我有点儿后悔,我不应该这样打击他,我没那个资格,我自己不是也希望加隆和穆离得越远越好吗?
我嘲笑自己的丑陋心理,但是撒加当时那个眼神……淡淡的忧伤。
那晚,我又失眠了,在这张10年没有睡过的床上。

撒加的加冕典礼是在曼彻斯特大教堂举行的,几乎所有的王室成员都到齐了,连元在苏格兰的罗特亲王和他的王妃——我的姨母莫格斯——都从奥克尼赶来了。
在人群的欢呼声中,我看着撒加,那张英挺的脸,已经散发出了王者之风。手握圣剑头戴王冠的他终于把我从10年一梦中唤醒,我的最后一点惦念和留恋,已经伴着神圣的钟声,消失在了云端。
这个时刻恐怕比我还痛苦的人是你吧,加隆?告诉我你的心是否在滴血,当撒加宣布穆为他的终生伴侣时,别对我说你是真心祝福他们两个,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我会看见你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们还真是悲惨呢,只不过我失去的是童年的弟弟,而你却葬送了一生的情感……加隆。
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
“肯定有精灵,只是我一出现他们就会消失。”
我只想问一句,
你要是知道有一天你说的话会变成现实,你还会放手吗,我亲爱的表弟?

秘密是什吗?
本该不为人知的事情。
而我却放出了这个秘密,在世界上最不应该知道的两个人面前。

晚宴过后,撒加独自一个人去了阳台,抛下穆一个人在新房里。本着尽一个兄长最后一点职责的想法,我去劝他回房。
“哥……”出奇意料的是,撒加的口气满是沮丧。
“撒加,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难道要我提醒你现在应给做什么吗?”我用柔软的语气说出了本来非常严肃的一句话,原因是我看到了他一脸痛不欲生的表情。
“哥你不明白,我根本不爱他,你要我怎么回去面对一个我不爱的人度过一生?”
他抬起脸来看着我,从他的目光中我读出了一颗破碎的心。
“是吗……我一直以为你对他——”事已至此,我能做的也只有慢慢抚平他的伤口。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我有喜欢的人了,早就有了,我想我爱上他了。你知道吗?不是那种简简单单的爱,我已经无法将他从我脑海里抹去了。”
“那他爱你吗?”
“我不知道。”
“告诉我他是谁,我去找他。”至少要做点儿什么,我不能看着撒加就这么痛苦下去。
“我不知道。”
“你——”
“我们都带着面具,我只知道他有一头漂亮的石青色长发,我们谁也没开口说话,我们……做了爱……在五朔节的庆典那天晚上。”

有时候,毁灭只需要一瞬间,在最脆弱的那一点上,轻轻一推,就足以令一座坚固的城堡在顷刻间灰飞烟灭。人心亦是如此,我感到心底那个被我保护的最好的部分在坍塌。
“哥,你说我该怎么办?”撒加湛蓝的双眼直直的对上了我停在不知何处的目光。怎么会没有发现呢?那一夜始终未曾离开过我的炙热的视线,竟然是如此的熟悉。
“撒加……我也没有办法了呢。”我只能苦笑着回答他,然后看着他又一次带着失望回到了喧闹的宴会大厅中。
怎么办?是呀,史昂,你说我该怎么办?
“回答我,史昂……”留下我对着头顶璀璨的星空问这个没有人会回答的问题。

"Shion, tell me——
Why did you do this to me?

……and what have I done?

How could we go back
......after all these?

——And tell me how can I go back,

My dear little brother? "

[第三章 完]

4。” I pardon thee。”

我病了,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以为我快死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好像动一下我就会被弄得很脏似的。
“死了也好,至少不用担心有人发现我可耻的秘密。”我自嘲道。
事实上,我才是这个世上最肮脏的人。
我是这么想的。
好像忘记说一个人。噢,对了!是撒加,我怎么能把他给忘了呢?他是无罪的,我不能把近亲相奸这个恶名带给他,所以我选择躲开他,然后彻底地把他忘干净。可是这样真的能洗清我的罪吗?
我醒着的时候,会把每天吃进肚子里的东西统统的吐出来,再跑去澡盆里拼命的洗,洗到皮肤发皱,洗到水变得冰凉,当然如果要是也能把我的皮扒下来,洗一洗里面的东西,我肯定早就照做了。可是我知道,就算我把自己从里到外翻过来的洗,也没用。
我的罪,已经深入到灵魂中去了。
没有人知道我是如何虐待自己的,直到有一天我无法再忍受这种煎熬,企图在洗澡时溺死自己的时候,该死的命运女神又没放过我——我被人从水里拉了出来。
“你居然洗着澡也能睡着,我真是佩服啊。”
有个年轻充满朝气的声音对我说。
我真不知道卡米洛特还有这种人的存在,我以为这辈子也就能看见撒加忧郁的脸,还有不论何时都带着微笑凝视他的穆,相媲美的是加隆随即闪过一丝阴霾的强颜欢笑。
我注意过还有其他人吗?
“要不是我及时冲进来你恐怕就已经去见万能的主了。”
我闭着眼睛,但还是感到了这个人身上有一股久违了的阳光温暖的气息。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被水呛着啦?”
我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在他面前我根本说不出话。感到身下一沉,他把我抱到了床上,我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抽干了一样,昏睡了过去。失去意识之前,我张了张眼皮,只看到一抹蓝色,我生命中再也负荷不了更多的颜色。

一睁眼醒来,发现撒加正坐在我的床边,屋里再没他人了。
“卡妙,你还好吧?”说着,他伸出手来想握住我的。
我触电似的把手缩回了被子里,没法注视他关切的目光,索性连头也扭向一边,这一切当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哥……你是不是病了?你要是真病了的话一定要跟我说。现在就剩咱们两个人了,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的?你可是我在这世界上最亲的人了,你知不知道刚才米罗跑来跟我说你差点儿淹死的时候我有多担心?”
原来那个人叫米罗,我得记下这个名字,不管我以后是要去见万能的上帝或是伟大的女神都要把他的功德好好的颂扬一番。对于撒加,我没做声,现在我最希望的就是他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你以为我什么都没发现吗?你越来越瘦,脸色那么苍白,都不快不成人样了。你还躲着我,不和我说话,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呀?我一定改。卡妙!咱们两个是骨肉相连的兄弟呀,你变成这个样子以为我就不心痛吗?”
够了!别说了!就是因为咱们两个是兄弟我才要避开你的,撒加,我的弟弟,我怎么能面对你,当我付出了23年的感情在一夜间变成了令人作呕的孽债,血管里流淌的血液化作腐蚀我灵魂的毒药,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一死来斩断我和你的关系呀!
“撒加,我没病,我只是很累很累,让我一个人休息吧。”我最终还是被他打败了,作为一个哥哥,我大概一辈子都没法对他下狠心。
“……那你睡吧,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你一定要跟我说,你别忘了,就算你因为任何原因而不再承认我了,我也依然是你的弟弟,我爱你不需要任何理由。”
“砰!”我听到他摔门而去。
生气了吗?那脸上亮晶晶的东西是什么?

自从我恢复以来,大概是个人都能看出我的变化,不过没人认为这有什么反常的。
在那帮天主教徒的眼里,Avalon的祭司本来不就是冷血的魔鬼吗?卡米洛特的大主教更是如此,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可是他带头挑拨我和撒加还有众骑士的关系我早就看出来了,他还请求国王把我在主城楼里卧室换到西塔楼里,说什么这是人民的意愿。哼,也好,省得我自己开口了。
撒加是个好国王,这点我最清楚不过了,所以他没有拒绝大主教的请求。
我的新房间在一座与主城相隔不远的塔楼里,不过因为偏僻了一点儿再加上一个异教徒的我住在里边所以我干什么都没人知道也没人愿意知道。
我没有再重复之前做过的事,是因为我在等待一个理由,史昂欠我一个解释,所以我不能死的稀里糊涂,或者说,要死也得告诉他我有多恨他。
撒加的政事繁忙,所以他不怎么来看我,就算他来了,我也和他说不上三句话,更何况他每次来都带着一个穆。从后者的脸上我能看出撒加平时是怎么对待他的:除了爱以外的所有感情。还有可怜的加隆,做梦也不会想到他最爱的两个人竟然把他伤得这么深,可笑的是他出于和撒加的手足情深在婚礼当天就发了誓要一辈子追随他并保护他身边的人。他把那份感情掩藏的那么好,大概也就只有我这个知情人看得出来,不过话有说回来他的事我好像还得付一部分责任呢。

整个卡米洛特城里要是还有一个人能让我分一下儿神的,那个人就是米罗了,最年轻的圆桌骑士。
我刚搬过来的头一天,他就跑来和我聊天,非缠着我给他讲圣域里的认识怎么过日子的。而且就算我实在说不出新鲜事了再把前一天说的重复一遍他也不嫌烦,就那么听着。照他长得那个模样我估计整天都应该有数不清的美女排队等着跟他谈情说爱,可他就偏偏愿意在我的窗台底下抱着他那把老得快散架的鲁特琴一边儿弹一边儿唱。
说实话,他的歌声还是蛮好听的,再确切一点儿,应该说是非常动听的。只不过他找错了观众。记得有一次我问他为什么会来这里弹琴给我听,他当时非常严肃地对我说:“卡妙,那是因为我看上你窗台底下那片阴凉地儿啦!”还没说完他就已经躺在地上笑岔气儿了。其实我的窗台底下只有一个小小的葡萄架,连张藤椅都没有,实在是不明白米罗看上它哪点儿了。第二天他就不在那个葡萄架下边儿弹琴了,我看着他敏捷的爬到树上,两条修长的腿挂在树枝上一晃一晃的,还担心他会坐不稳栽下来,他倒好,冲着我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开口笑,嘻嘻哈哈的说“只有你能看见我而我却看不见你好像不太公平”。后来我偶尔也会赞扬他两句,一般这个时候他准能高兴得从树上掉下来。
在认识我有一段时间后,米罗会陆陆续续的会带其它人和他一起来。
我印象中他有四个好朋友:沙加——传说中几百年才转生一次的最纯净的骑士,从遥远的东方来到不列颠完成他一生下来就带有的义务,最初的也是最后的。这个人老是闭着眼睛,而且还经常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是修罗——全卡米洛特最忠诚的骑士。人倒是挺不错的,就是有时候太呆板了。接下来是阿布罗迪——号称圆桌骑士中的一朵玫瑰花,不过是他自己起的,没人承认。他长得太漂亮了,用修罗的话讲叫“日月争辉”,我是没想到这么感性的话能从他嘴里说出来,不过要是他对阿布罗迪另眼相待的话,倒是有可能。最后是一个叫艾欧利亚的人,对于他我已经无话可说了,因为他和米罗加起来能把城墙给说倒了。
“哎,米罗,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高塔上的公主’吗?我怎么觉得性别不太对呀?”
艾欧利亚给我的见面礼。
“我看是‘高塔中的王子’还差不多。”阿布罗迪如是说。
“他明明住在底层为什么要叫‘高塔中的王子’呢?”还是修罗这人比较老实。
“六大皆空,我什么都没看见。”沙加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们三个真没情趣,法国佬儿管这叫‘romantic’。”米罗总结了上面四个人的话。
大多数时候,我是不会参与他们的谈话的,就像米罗弹琴时我该发呆照发呆一样。
五个人里,只有沙加会在我神情恍惚的时候对我说上一两句什么,不过说了跟没说一样,我还不是转眼就忘。时间已经成了我等待死亡的一种附带品,能保持清醒完全靠的是对史昂的恨意。

“我不知道你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很显然你渴望得到神得宽恕,我从你的脸上可以读出来。”沙加不愧是被称为最接近神的人。
没用的,神也不会宽恕我。等待我的是地狱的审判。

我等待的那天终于来了。
史昂专程从圣域来卡米洛特看我,可我认为他是想来看看我还有没有可利用的价值。当他走进我房间的时候,我没有像我想象中的那么激动。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相反的,我只是很平静得问了我想问的问题。
“……你都知道了,那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你和撒加是能连接圣域和外界的最后两个人,你们的结合足以维持两者之间的关系,在整个王室血液变淡的这个时候,我也就只有这么做了。”史昂的脸上看不出哪怕是一丁点儿愧疚。
“作为回报撒加得到了什么?艾斯卡里巴和布列颠的王位。那我呢?你是要杀我灭口还是——”
“你自由了,今后想去哪儿都随便,但你到死都是Avalon的祭司。”史昂打断了我的话,然后逃跑似的离开了我的房间。
“用完了就扔吗……”
我倒在了自己的床上,满脑子想的都是他所说过的话,他早说过我会恨他,原来我被带走的时候他就已经预谋好了我的牺牲。
全世界只有我是大傻瓜。

从那天开始我就不再进食了,米罗依旧来看我,但我再也没对他打开过那扇窗。我在冥冥中突然有一种想法:要是他知道了我原来是这么的肮脏不堪,还会不会来找我,会不会倚在葡萄藤上唱着吟游诗人的成名之作?
我已经不可能会知道了,我好困,要睡了。

有人粗暴的打醒了我,我很不情愿的发现那个人是米罗,然后更令我生气的是我那间小小的屋子里站满了人。
撒加和穆,大主教,沙加,阿布罗迪,修罗还有艾欧利亚,连加隆都来了。
“你病了,卡妙,大主教说你这种病是因为有巫术在作怪。”撒加焦急地对我说。
巫术?我一个Avalon的祭司能简简单单的就让那种东西给摆平?真是笑话。
死都不让我死的太平点儿。
“殿下有两种选择:在尊体上插银针以逼出作怪的妖物,或者是放血来赎罪从而得到来自主的治愈。”大主教煞有介事的说。
“随便,请国王决定吧。”我知道这两种方法能让我死得更快些,大主教的阴谋罢了,至少要死也得让我死在撒加的命令下。
“我不会让他们在你身上插什么该死的银针的,卡妙——”撒加的坚决连我都觉得好笑,他居然还没放弃我。
“那就第二种,放血吧。”大主教面无表情的替他作了决定。
“你敢——”
“你敢!”
“噌”的两声,我知道撒加已经把剑拔了出来,另一个我用膝盖想都知道是米罗。
“那请问陛下有何高见?”大主教颇有威严的挑了挑眉毛,那样子好像是为了告诉撒加别忘了这个天下是天主教的天下,你撒加的王冠也是我给你带上去的。
“放血就放血吧,也不用等医生来给我放了,”我支撑着从床上坐起来,顺手抽出了枕头底下的短刀,“你说在哪儿放,放多少,我都听你的。”我拿着刀在身上比划着。
“说呀,主教大人,我现在病了,不是你说的吗?所以我也没有力气来施法了,你不用害怕,我一个微不足道的Avalon异党马上就能证明上帝的仁慈了。来,你告诉我在哪儿放。”我说着就要去拉大主教的手,他就像躲苍蝇一样甩开了我的手,还一边画十字一边大叫要我这个异教徒滚开。
在撒加和米罗的剑碰着他之前,被我给挡开了。
“你说啊!说啊!快点儿说话啊——在哪儿放,我马上就照办!说话——”我冲着他喊了起来,他大概是害怕了,一步一步的往后退。
整个屋子的人由于我的举动而变得惊慌失措了起来,他们可能是怕我一激动误伤了自己,所以没有人敢靠近我。
“你怎么不说话,我让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说话——”我已经没法控制自己了。
“卡妙你别激动,听我说,先把刀放下。”
“就是,卡妙,事情还没到那么坏的地步,咱们再慢慢想办法。”
“卡妙放下刀,万一伤着自己的脸不就毁容了吗?”
“卡妙把刀放下吧,有我在谁也别想让你留一滴血!”
“你们怎么啦?啊?我只不过是配合主教大人治病罢了——不就放点儿血吗——我又死不了——再说我想死这条命都不是我的——我还剩下什么?我不是连死的权利都没有了吗!你们说啊!!!!”我感到悲伤,感到撒加的悲伤,感到米罗和阿布罗迪他们的悲伤,所以我哭了,忍了10年的眼泪不可截止的掉了下来,在所有人的面前。
“乓啷”,我手中的刀掉在了地上,有人紧紧地抱住了我,模糊中只能瞥见一头漂亮的蓝发正伏在我肩头上下的颤动,还有……米罗的……眼泪?
“卡妙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说你一无所有?你不是还有我吗,啊?你不能去,我不许你死!你死了我去唱歌给谁听呀?”
我想说米罗你可以唱歌给你心爱的公主听呀,但是我忽然想到了我不就是那个‘高塔上的公主’吗?哦,不对,好像是“高塔上的王子”来着。
“我这种人还真有用处呀?”我无力的笑了笑,然后就在他的怀里昏过去了。

好像我天生就和摩菲斯挺要好似的,所以我每次一睡着,就不知会什么时候醒来。
这次我醒来,第一眼就看见了米罗那头翘翘的卷发,以及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笑容。
“卡妙你醒啦!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喂你吃点什么?我敢打赌你现在连汤勺都握不住。”他有点儿不知所措,大概是我醒了他高兴的吧。
“米罗……”
“什么都别说了,要是你想告诉我也得等喝完这碗汤。”
我拗不过他,只好作罢。

米罗一直没走,我也没赶他走,那个在我就快放弃自己生命之前的想法又重新回来了。
我把从我记事以来所有发生过的事统统告诉了他。
而且这次,我一定能知道答案。
“傻瓜!卡妙你这个大傻瓜!”
短时间内,看到米罗两次掉眼泪,我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这么说我那次救你的时候,你不是发生意外,而是你故意的。”
“可以这么说。”我没想到他还记得那件事。
“不过我感谢神,要不是那次,我可能就永远的失去你了。”
“米罗,你不觉得我脏吗?”
“你一点儿也不脏,卡妙,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么的纯洁。你要是脏的话就没人是干净的了。”
“可是神不会原谅我的。”
“神不原谅你要什么紧?他会爱你一辈子吗?”
“那你会爱我一辈子吗?”
“我会爱你一辈子,卡妙。”
米罗把整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抬头冲着天喊道:
“你们都听见了吗?我米罗发誓爱卡妙一辈子!跟你们没关系!所以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们要听清楚——”

“Camus——
I pardon thee——!”

“卡妙——
我宽恕你的罪!”

[第4章 完结]

5。Love unmasked

三月里,西塔楼的花园经过一冬天的冰雪严寒,终于在早春的阳光下复苏了。我不是个会精心打理花花草草的人,倒是阿布罗迪经常来整修他的玫瑰花。要说这个花园最与众不同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奇花异草,就是除了蜜蜂蝴蝶之外还能招来一个米罗。
我感谢造物主将米罗赐予了我,感谢女神在抛弃我之前又留给我一线生机。我心安理得的接收着他不求回报的爱,就像享受太阳无声无息的润泽。
我觉得自己很自私,因为我从未对他表白过什么,我害怕自己对他的感情只是单纯的友谊,甚至更糟糕的是感激之情。有时候我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避开有关撒加和圣域的所有话题,迁就的忍受我时不时若有所思的望着城堡的方向,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发现他总能艰涩的挤出一个笑脸,可是我并不知道他用温柔的能滴出水来的目光注视我的时候内心已经被我寂寞的侧脸割成了一片一片!
我在想谁,连瞎子都能看出来吧?
撒加,我们犯下的罪,就让我一个人来承担吧,我会带着这个秘密独自走向生命的尽头,而你——
“ remain my King……until the end of the time…… ”心事不自觉地脱口而出,我抱歉的看了看米罗,后者放下了手里的竖琴,走过来,握住我的双手,清凉的像仲夏夜的微风。
“卡妙,你不是不爱我,你只是还没有爱上我罢了。”
“……回答吗?”我笑着问道。
“用不着了。”米罗弯着眼睛,嘴唇翘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夜空下一段轻柔的长吻。

哎——
春天,
果然是万物都在恋爱的季节呢。

6月份最令我高兴的就是看着从坎特伯雷来的新主教宣布对旧任的永远流放。
然而该来的始终要来,只不过这次,我已经准备好了迎接一场暴风雨。
我在撒加和众骑士的一再要求下,搬回主城来住了。
在一个独自漫步的午后,我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马棚。
加隆正在给他那匹爱马梳理毛发,不知道为什么,他看上去有点儿不耐烦。
就在我要走上前去和他打招呼的时候,看见穆从不远处走了过来,显然他没看见我,径直去找了加隆。
我没那个兴趣躲在背地里听人谈话,于是我转身想走,但太晚了,穆的话不可避免地飘进了我的耳朵里。
“加隆,我本来是不想来见你的。”
“我明白,你爱的人是他,对不对?我知道,但我还是……我觉着咱们一定在很久之前见过面,比在Avalon那次还要再往前……就好像是前世——”
“加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穆,我对你——”
“我明白,但是咱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加隆,我们现在马上发誓,好不好?”
“……”
“跟我一起发誓,你必须得这么做!”
“穆和加隆之间什么都不会发生!”
“加隆……和穆之间……什么都不会……发生。”

我听着加隆痛苦地发了那个违心的誓言。初夏的骄阳就这么无情的撒在了我们三个人的身上,做一个沉默的知情者。

当卡米洛特被各色浓得化不开的绿包围的时候,穆敲响了我的大门。
如果是别人,我也许就会塞几束驱蚊子用的干香草把他们打发走,但是,穆,我实在是想不出他来找我有何贵干。
毕竟他是从小受天主教义熏陶长大的,我的“妖术”对他来说无非是眼中钉肉中刺。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他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日安,卡妙。”依旧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日安,陛下。”我冲他点了点头。
“我听说,在你们的法术中有一种是能使人产生魅惑力的,”他努力的让那几个字听起来没那么别扭,“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当然我知道陛下是决不会和这种事情扯上任何关系的。”我深吸了一口气,暗自惊异于他的好奇。
“那么我想知道它到底是撒旦引诱人堕落的把戏还是单纯的精神力。”
穆第一次用这种恳求的语气跟我说话,收起了往日人前虚假的那张面具,下面隐藏的竟是……疲惫不堪还有痛楚!?
“恐怕我得如实回答您,因为我不是撒旦的信徒,也没有强大到能勾魂摄魄的地步,所以我能做的只有后者。”
我如果要是知道后果的话,一定会把谎话告诉他的。不过我卡妙这24年来做的全都是在事后找后悔药的错事。
“我要你在我身上施这个咒语。”穆一字一颤地说出了他的决定,“我要得到撒加的心。”
“很可笑吧?国王名正言顺的伴侣居然要的就是这个?”穆自嘲地笑了笑,“撒加根本不爱我,每次他抱我的时候都极力掩饰住内心的痛苦,他以为我不知道,他眼里只有那个人,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穆把我的伤口又一次的撕开了,血,冰冷的血,浸透了我的心。
在这件事,是我对不起穆呢。
“好吧,既然陛下坚持,您将在今晚得到他。”
就让我真地变成世人眼中的魔鬼吧,只要他能得到幸福。

吃过晚饭,我避开了米罗,独自一人去了和穆约好的东露台,等我在夜色中匆匆赶到时,他已经在那里了。
“这个就是你要的东西。”我把一条刻有咒文的项链挂在他的颈上。
“如果今夜我将开启地狱之门,”他静静的闭上眼睛,“我唯一能祈祷的,就是把我的灵魂献给主。”

“地狱还是天堂,全在你一念之间。”我目送他回到了国王的寝室,潮湿的夜风把我的话吹散在了楼下灯火通明的宴席间。
“要下雨了。”

“撒加?你怎么会在这里?”透过烛光,我看清了坐在屋里的人。
“卡妙……”他的声音有点儿模糊不清。
“你不会是喝醉了吧?”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整个头都耷拉了下来,我看不见他的脸。
“卡妙,我觉得我快疯了。”口气理由说不出来的沮丧。
“你开什么玩笑?”我简直是哭笑不得。
“我想见他,有没有一种法术能让我再见他一次?”
今天到底怎么啦?我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连撒加都来找我变戏法儿。
“我看你还是快回房间去吧,别老是让穆担心。”还是快点儿结束我们的对话为妙。
“我今晚不会回去了,穆……有人会陪着他的。”撒加居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你人在这里那在你房间里的除了穆还能——”我马上反应过来,“撒加你这个混蛋,告诉我你房间里的人是谁!”
没等他回答我就立即冲向了门外,但是他快一步把我拦了下来。
“是加隆。”他波澜不惊的说出了我脑海里的那个人名,平淡得好像是在谈论别人家的事儿似的。
我重重的跌坐在了地上,天呐!我究竟干了什么!一切皆因我而起,我居然一错再错!
“卡妙,你别去打扰他们了,是我让加隆这么去做的。我早就知道了他对穆的感情,所以与其三个人一起痛苦,不如我退出好了。”听得出来撒加的声音里没有一丝嫉妒,他是心甘情愿的。
“撒加,你居然能这么做,你居然让一个深爱着你的人和自己的兄弟……”我愤怒揪起了他的领子,而他脸上那副成全别人的表情更是让我火冒三丈,“你这么做,有没有考虑过他们的感受,有没有考虑过他们以后将如何面对你,如何面对不列颠的群臣百姓,又如何互相面对他们自己?他们已经回不去了呀!”
不管我怎么拼命的摇晃他,他就是不开口,最后我实在是没了力气,撒手把他摔倒了床上,由他去了。
“卡妙,一个好哥哥总希望他的弟弟过得比自己好,我也不过如此罢了。”
我看着他用双手捂着脸,无声的呜咽着,而真正刺痛我的心的是他的话。
“哥,我再问你一遍,到底有没有那种法术?”
“有。”我听着自己慢慢的回答他,“只要你不后悔。”
“不后悔。”撒加坚定的语气让我倒抽了一口气,同时也做出了一个决定。
“给我三天时间。”

第二天早上,我用冰凉的河水泼醒了自己,在水面清澈的倒影上,我看到了米罗一夜未眠的脸。
“我找了你一晚上,没想到你在树底下睡着了。你为什么不回自己的房间睡?”
他关切的询问让我不忍心欺骗他。我站起来,开始往回走。
“那是因为撒加在我的房间里。”我恶作剧的故意不去看他。
“卡妙……”米罗的声音好像快哭出来了一样。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突然觉得这样的米罗很可爱。
“我不想让某人误会呀,所以只好露宿街头喽。”回头发现他跟犯了错的小孩儿似的低头原地不动。
“卡妙,你就这么喜欢折磨我吗?”米罗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至少下次再有人霸占你床的时候你可以来找我呀!”
“米罗!”我突然很严肃的叫住了他,“答应我,呆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别插手,行吗?”
“不行,你把我米罗当成什么人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当然要管。”他无比正经地说。
“这次你绝对不能插手,不然以后就别让我再见到你!”我一狠心,把话说死了。
我知道要是这么说的话他一定就会答应我的,没想到他还留了一手。
“那你先答应我以后不管上哪儿你都要带着我!”
这回我是彻底让蝎子给盯上了,不过为了赶回城堡,我也只好先答应了他。
“我答应你。”
“那我也答应你。”米罗快乐得像个偷吃了草莓的孩子。

我们赶回大殿的时候,所有人已经开始用早餐了,气氛和往常一样的好。坐定之后,我不着声色地看了一眼穆和加隆,两个人一左一右的坐在撒加身边,并没有什么异常。而撒加好像也已经从宿醉中清醒过来了,正和艾俄罗斯他们讨论护城河的进度问题。
我不觉得松了一口气,看来是白担心了一场。
就在众人聊得兴高采烈的时候,穆毫无预示的站了起来,倾身倒了一杯酒,脸上是三月的春风,轻盈而醉人。
“我要敬卡妙一杯。”他端起杯来朝我笑了笑,“因为陛下经常提起他小时候总是受到来自兄长的照顾。”
接着他一干而净。所有的人都为他的好酒量而喝彩,包括撒加在内。
“我还要再敬他一杯。”
果然,又是满满一杯。
“为了答谢你该死的谎言,你这个骗子!”
“哗!”
我勉强的睁开眼睛,一点儿也不吃惊地发现自己满身都是葡萄酒,湿淋淋的站在穆的旁边,很显然后者把杯子里的酒全泼到了我的脸上。
看见撒加握紧了拳头,看见米罗拍案而起,看见其他人惊愕的目光。我知道早晚得有这么一天,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你现在好受了?”
是我的错,但我没必要向他低声下气,更没必要道歉,我承认我有时候还是挺傲慢的。不过现在我只希望他能平静下来。
“卡妙!” 穆那张漂亮的脸已经由于愤怒而变得扭曲了,“你是个披着人皮的魔鬼,我诅咒你!让你和你那恶心的Avalon下地狱去吧!”
“够了!”撒加终于忍无可忍了,但是我明白他的苦衷,毕竟这件事他也有份儿。
“撒加你听着,”穆已经不打算给他留面子了,“还有你们所有的人!卡妙这棵毒草早晚会害死你们,毁了卡米洛特,毁了不列颠!他根本就是个巫师!”

穆拂袖而去,留下了一屋子的议论,只有撒加和加隆这两个知情者保持着沉默,而米罗,在我转身的一刹那,就搀住了我。
我真得感谢他,不然我就要当众跪在地上了。

之后的两天里,我都是独自一人漫步在附近的丛林中,为了遵守我的诺言,默默的准备着。
当我披着一头石青的长发回城的时候,守卫竟然没认出我来。不过看城里的样子,大家似乎已经把那天的风波给忘了。这样也好,耳根子清静。
大厅里没什么人,倒是米罗,正站在窗边发呆。我没去和他打招呼,但是他跟上了我,一路走到撒加的寝室前。
门口的侍女认出了我,看着她面有难色,还有房间的嘈杂的声音,我立刻明白了穆正和撒加吵架。
我只去的站到了一边,这时候米罗走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把我拽到走廊的拐角处。
“我知道你要干什么,所以我不会拦着你,但是你一定要回来找我,因为你保证过。”
看着他苍白的面孔,我就知道他这两天一定又没睡好觉。
“我保证,你要等着我,我一定会去找你的。”我笑着对他说,希望他不要担心,然后深吸一口气,“现在,该是和过去做个了断的时候了。”
米罗满意的转身离去,我又回到了寝室的门前,里面的声音已经小了很多。
“撒加,你要见的人依约前来。”
我喊了一声,推门而入。

我敢发誓,这样的撒加,我是头一次见到。
他坐在床沿上,双手埋在了银蓝色的秀发中,垂着头,当看见我踏进屋里那一瞬间,整个人化作了一尊石像。
而穆,突然大声的狂笑了起来,全身剧烈的颤抖着,淡紫色的长发从纤细的肩膀上滑落了下来。
“撒加,你睁眼看清楚了吧?你看清楚,石青色长发,你梦中呼唤过无数遍的人,你朝思夜想的情人!还有你一直渴望见到的!面具下的脸,卡妙的脸!你亲哥哥的脸!”
“你闭嘴!”撒加冲着穆吼了起来,“谁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卡妙,你告诉我你只不过是去染了个头发!你不是那个人!说啊!说你没跟我上过床!”
他再也无法忍受面对着我了,所以他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顺着白皙的脸颊淌了下来。
“撒加你看着我!我就是那个人!是我和你上的床!是我!不是别人!不能再逃避了,你必须要面对这个现实!”
难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原来说出来是这么的简单。
“不是!绝对不是!卡妙你又骗我!”他胡乱的摇着脑袋,好像这样就能把错误澄清一样。
“是我,没错,撒加,是我。”我走过去轻轻的抱着他,就像回到了从前,我抱着亲爱的弟弟安抚他于黑暗中的惊恐,抱着他一颗一颗的数天上的星星,抱着他直到他不再哭泣。
“那你为什么独自承担这份罪,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要那样折磨自己,我可以和你一起接受惩罚的呀!”撒加终于肯承认这个现实了,但是他也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原谅我。
“不用去想了,现在,最坏的已经都过去了,你依然是我弟弟,我们还要活下去,不是吗?”我抚摸着他的头发,说道。
“对,你们两个都要活下去,活下去等着上帝来治你们的罪!你们谁也逃不了。”穆站在一边,冷眼的看这一切,然后他悲伤的说:
“你们谁也逃不了,我也时,加隆也是。”
“穆……”撒加绝望的看着他,好像他就是那个定罪的神一样。
“穆,你错了。谁也不能治我们的罪,我们不能忘掉这一切,我们的过错,只有又对彼此无瑕的爱来洗刷,然后我们就会回到从前,我是撒加的哥哥,而他又会是我的弟弟,无论过去与将来,我们将会重生!”
米罗,你听见了吗?我们将宽恕彼此的罪。
“重生?”撒加抬起头来,眼中的泪水遮不住希望的光芒。
“对,重生,就在刚才,现在我们已经是新的自我了,只要你相信自己的灵魂,你就会宽恕自己的罪。”
“那我们又是兄弟,你永远是我的哥哥,我永远是你的弟弟。”撇开穆惊异的眼神,撒加郑重的宣布,就像宣布一条天地间最神圣的法令。

“And you will have my love, as you always do, now and forever!”
“Then we shall be brothers until the end of the world!”
“Tonight,a brotherhood is reborn——!”

[第五章 完结]